荀誉不语。
梁王妃悲怆的说:“这就是命。”
荀誉一叹:“我去便是,只是希望郡主回来之时还能看到王妃。”
梁王妃的双眼顿时有了神采。这些天,靠着他和龚良生斗智,梁王妃早就视荀誉为救命之草。
“你放心。”
荀誉点点头,便告辞离去。
大汉国的京城很热闹,四年前荀誉就来此地云游过,如今京城景象比起四年前更要繁荣几分。
这不得不说有上面那位的功劳。
若要进入后宫,对于没有任何人脉的他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净身。荀誉自然不会做如此事的,他来京城,与其说是为了照顾梁盈,不如说是来打听朝廷的动向。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官员甚多,其中礼部消息最广,不管朝廷还是后宫,都会用到礼部。
礼部尚书和两位礼部侍郎太过显眼,并非他首选。太低的礼部文书之类的,得到重要消息有限,又被荀誉排除掉了。
剩下的,也就是四五品的礼部官员之类的比较和他的要求。
扫过一片收集的资料,纪林群的夫人托关系为女儿请名师一事入了他的眼。
嫡女纪茗芙十岁,大费功夫请名师教导,这其中的意思很是玩味。
看起来又是一个准备将其送进宫的大家女儿。
这样的人家,定会多多关注后宫消息,加上身处礼部,这消息…荀誉打定主意,立刻化妆掩饰了一番前去应征。
他所带的身份名林盛,一个四十多岁的落第举子。纪家人看重的就是这等年纪之人,毕竟太过年轻的夫子,让女学生的名声不好。
如他所愿,他成功进了纪府,就在要教授所谓的女学生时,天下闻名的才女秀夫人来了京城,并且还欲收两位弟子。
秀夫人在二十年前就是天下第一才女,后来嫁给当年最年轻的状元甄勤,可算是绝配,就连当时的先帝也赞了一句佳偶天成。不过天妒英才,甄勤早逝,秀夫人守了寡求亲者依然络绎不绝,可是秀夫人在甄家门前立誓不再嫁人。
当即就有人传唱其美名,盛传于世。
秀夫人寡居后,时常有人请坐女夫子教养闺中女儿,她名下的三个女弟子,一个嫁给了现在天子的皇叔卫王做王妃,剩余两个都嫁给了世袭公爵成了诰命,每一个在贵妇圈子里极具美名,堪称贤惠典范。
纪夫人得了此机会,当即就带着嫡女去拜访秀夫人,因为纪茗芙的确出色,秀夫人算是收下了这个弟子。
终究聘了人,由着老夫人做主,荀誉就成了两位庶女的夫子。
初次见到纪茗萱,荀誉印象中是一个特别活泼调皮的小姑娘。她不爱学习,也不喜欢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听课。若是如此,也不是问题,他睁只眼闭只眼就罢了。可是他看出这都小姑娘的刻意而为,她吵着、闹着,主母却喜欢她多余安静斯文的纪茗莹,而且还常常给纪茗萱大量的赏赐。
进了纪府,要打听消息的他自然时常出入一些地方。有好几回,他看到这小姑娘偷偷拿着书本学习,那认真的模样让他感叹。要知道课堂上,她根本没听课,不是调皮玩耍就是在一旁睡觉。可是现在,躲着侍女、躲着人,然后极其小心的沉浸在书中。
她看得不是男才女貌的话本,而是他在课堂上所教的书籍,甚至,有一回,他撞见她偷偷再读史书策论。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对这位小姑娘起了兴趣,作为一个夫子,哪怕只是他只是用夫子这个身份掩饰,他对于这个学生还是欣慰的。
这一日,他又看见这小姑娘在假山后翻着《庄子》,听到她对逍遥游的一番感叹,他就多停留了一会儿。
谁知,这小姑娘立刻大喝:“谁?给本姑娘滚出来。”话落,这小姑娘就转过身来,荀誉不知为何竟然没想躲开。于是,纪茗萱就看见了荀誉。
纪茗萱终究年纪小,虽然强自保持镇定,但是眼睛却有些闪动。
“夫子…”
荀誉走过去说道:“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是为逍遥。”
纪茗萱深呼出一口气,道:“此念虽然高绝,然人并非圣人,无为而宿命,这就意味着认命。我虽为庶出,但是我绝对不要这庶命。”
荀誉能从她这种私下的行为就能看出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对他说了出来。
“你就不怕我说与夫人听?”
纪茗萱说道:“我好歹是纪家女,而你这个行踪诡异,还带着假胡子的假夫子被府里人知道了,你绝对比我惨。”
荀誉愕然,他认真打量着这小姑娘,才九岁的年龄,就如此锋芒毕露。她这番话是在破釜沉舟,本着她若不好,也不让他好过的心思。
荀誉很奇怪,他伪装得极好,连纪家主母都未曾发现,竟然被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发现,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于是,他笑了出来,说道:“四姑娘很有气势。”
纪茗萱却皱起了眉,说道:“你欲何为?”
荀誉道:“四姑娘你极其机灵聪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假冒着身份进府必然有所图,你如今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应该杀了你灭口才是。”
纪茗萱顿时慌张起来,是的,这样的人说不准真的会杀了她灭口。
荀誉见纪茗萱脸色变幻多端,心中一笑,这小姑娘,很有意思。纪茗萱连忙转过头,然后向外跑去,就在她要大叫将人喊过来的时候,荀誉纵身一跃,很轻易的提起了纪茗萱,他的手捂住了纪茗萱的嘴。
纪茗萱有些惊魂未定,但是此时看着荀誉时,眼睛特别明亮。
荀誉见她目光,说道:“你想要学什么,以后我都教你,我来纪府并不会做出对纪府有害的事,如何?”
纪茗萱连忙点头。
荀誉见她目光清澈,便放下手,纪茗萱当即又要大叫,可是,她发觉自己发不出声。
荀誉轻笑一声,道:“早知你是个小狐狸,我点了你的哑穴,看你如何能说得出话来。”
纪茗萱一急,到底是个小女孩,这一急,眼圈就红了。
荀誉心中突然愉快起来,是的,他很愉快,没想到欺负人很有趣。
“别哭啦,我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哭。”
纪茗萱狠狠的瞪着他。
荀誉说道:“此时我将你推到湖里面,造成你失足落水的样子,我想没有能查出来。你不过一个庶女,想来纪老爷和纪夫人不会太过关心的。”
纪茗萱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眼睛看向前面的小河塘,又触及这个假大胡子带着笑意的目光,纪茗萱心中深深的打了个寒颤。
“还叫不叫了?”
纪茗萱摇摇头。
荀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真乖。”然后手一拂,纪茗萱发现自己会说话了,可是只轻吟一声却没有说话。
“说说看,你是如何看出我的伪装,又是如何知道我在一旁?”
纪茗萱抬着头,鼓起勇气说:“你到现在还留我性命,是不会杀我对不对?”
荀誉道:“你先回答我。”
纪茗萱低下头,道:“我姨娘是母亲的调香侍女,我自来也喜欢调香,前些时候,我终于调出冷玉香,一时欢喜,便放了一小块在你的书案上,冷玉香香味很浅,若不细闻是闻不出来的。而且此香极其容易沾染。那一天,正好父亲唤我和二姐三姐进书房,我在书房的时闻到了那股香味。”
说道这里,纪茗萱顿了顿,见荀誉无任何怒色,继续道:“后来我们出来了,我没急着回去,于是在隔着书房不远处的亭子里玩,我看见你在父亲出来后,然后不到一刻钟从里面溜出来的。”
荀誉听完,不得不说事有碰巧。
“后来我不是经常调皮做弄你,其实也不过是想试探你。后来,我摸到你的胡子,还不小心带下来一根,胡子根处有些黏黏的,一看就是假的。”
荀誉心惊这小姑娘的心机。
“那今日你为何知道我在此处?”
纪茗萱道:“今日太阳高照,我本是正对着太阳,只要有人从那条过道上出现必然会挡住一瞬间阳光,我感到不那么热,就知道有人来了。”
荀誉心中一叹,为了读书,今日如此大费心机,着实令人害怕。
“我都说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念你这些天认真教我,我同意替你保住这个秘密。”
荀誉哑然失笑,这小姑娘确认他不会杀她,立刻就想将主动权重新握到手里。
“知道的多了,命就越短。”
纪茗萱立刻反驳道:“不,知道多了,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些命不长的,只能怪他们没本事。”
荀誉听到这小小幼稚的话语,不免对其另眼相看。
“你很自信。”
纪茗萱盯着他,说:“你是谁?”
荀誉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
纪茗萱也没想威胁他,因为她知道,她若威胁他,或许他的命都不会保住。
“你不说我不问便是,你先前说我想学什么你叫同意教我,这话可还算数?”
荀誉心中更加赞赏了,能进能退,善于揣摩形式,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份天赋和心机注定她的不凡。
“只要你不说,自然算数。”
纪茗萱大声道:“好。”随后极其利索的跪下来,三拜:“弟子纪茗萱拜见师父。”
荀誉一惊,夫子和师父的差别可大了,夫子,只不过意味着教授技艺,学不学得成功,无碍于夫子。师父,代表着一种传承。人有五重,天地君亲师,这样不给他拒绝的三拜,就意味着他多了一份责任。
好一个纪茗萱,竟然一开始就算计了他。只怕,她在对自己解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这般应对。
看着一脸正色的小姑娘,荀誉拒绝的话竟然没有说出口,当磕头完毕后,荀誉摇了摇头,罢了,这小姑娘是一块璞玉,收下她也无妨。
纪茗萱见荀誉答应,也不由的舒了一口气,她的命保住了!
荀誉看着这个已经成为他弟子的女孩子,道:“三姑娘,你要学什么?”
纪茗萱见荀誉柔和,道:“师父叫我四儿就好。”随后接着道:“师父最擅长什么我就学什么?”
荀誉轻笑一声,也不回答,身形一晃就离开了。要说他最擅长什么,自然是解毒之术。
小姑娘要学解毒?各种各样的毒物可不是女孩子能忍受的。
纪茗萱抓紧了手中的书,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荀誉思考了一夜,自然没有教纪茗萱毒术,而是书法和画技。
小姑娘的天赋不错,可是所在的环境不容许她全身心投入进去。若是一开始荀誉抱着玩笑的态度,后来见小姑娘认真,便亲自抓住她的手,陪着她一笔一划的练习。
就这样小姑娘练习一年,在书法和画技已经有了他三成功力。荀誉可以想象,再过上几年,她能继承他的书法画技。
这一日,荀誉教她画人物肖像,说完技巧后。
却见小姑娘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怎么了?”荀誉绝对称的上好脾气。
“师父,我想学武功,还想…医术。”纪茗萱犹犹豫豫的说道。
荀誉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为什么?”
纪茗萱低声道:“卿柔被她丈夫打死了。”
荀誉一怔,纪茗萱继续道:“卿柔和我一样是婢生女儿,在众多婢生庶女中她还算好的。毕竟她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给朱校尉做继室。可是…可是前些天传来消息,卿柔被她相公活生生打死了…我不想未来也被人打死…”
荀誉心神有些震荡,奴婢养的的女儿几乎只比一些卑贱丫环来的尊贵,他这弟子性子极傲,又不服输,有这想法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好。”荀誉应了。
“谢师父。”
荀誉低声道:“师门有令,不得全部泄露功法,所以心法你只能学一半。”
纪茗萱低下头,落寞道:“师父愿意教就好。”
荀誉笑道:“动手是最下乘的法子,真有人敢欺负你,你还有其他法子。”
纪茗萱疑惑的看着荀誉。
荀誉道:“从今日起,我教你毒术。”
纪茗萱敛住表情,缓缓点头。
日子悄然而过,荀誉总是出门寻药草毒物让纪茗萱练习,后来玉妃产下一子逝去,荀誉也没离开纪府。
直到得知姨母病入膏肓,荀誉才开始考虑回家乡。
随着弟子的毒术慢慢入门,荀誉感觉到她打从心底和他亲热很多,那份亲热中让他感觉不对,可是又说不上什么。
终究,他将要归去的消息隐瞒下来,他离去后自然能发觉他留下的信。
纪林群也答应了他的辞职,纪大夫人毫不吝啬银子多加了几倍月银。
最后一天呆在纪府中,天灰蒙蒙的,还下起了大雨。
天暗了下来,外面的风雨不停的敲打着门窗。
荀誉没想到纪茗萱就就这么闯进了他的房间。
“听说你向父亲递了请辞信?”纪茗萱紧盯着荀誉。
荀誉不慌不忙的收拾着桌上的书,既然她知道了不妨说清楚,于是他道:“是的,两个月就走。我教了你四年,以后等你融会贯通,我还会来的。”
纪茗萱走了过去,衣袖直接抹去脸上发上还带着的雨水。
“你再回来的时候,我嫁人了,那时候你还会来看我?”
荀誉笑道:“羞也不羞,为师记得你没十三,怎么就想着嫁人了?”
纪茗萱目光闪动:“师父不想四儿嫁人?”
荀誉放下书,抬起头温声道:“不管你嫁没嫁人,你都是为师的弟子,真到了那一天,为师一定会赶来给你送嫁妆。”
纪茗萱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全部黯淡了下来,荀誉闪躲着,不再往纪茗萱身上瞧。
“可是四儿很喜欢师父,很爱师父,四儿该怎么办?”纪茗萱低声说道,声音很小,但是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极其响亮。
荀誉皱起眉,装作没听见继续收拾书籍,然后整理好的书籍将其放进柜子里。
纪茗萱见状,手止住他放书的动作,道:“师父,你告诉我!”
荀誉知道这时候不能装作没听到。
“四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目光十分严肃。
纪茗萱笑道:“话是从我嘴中说出来的,自然最清楚不过了。”
荀誉这时候完全明白那是感觉不对是出在哪里?他先温声道:“你还小,莫把对长辈的依恋当做感情,会伤了你自己。”
却不想纪茗萱急了,慌忙之下就去扯荀誉的衣袖。
“不…我…”没有,后面两个字,纪茗萱没来得及说完,因为,荀誉皱起眉,用力一抽,发出一道气劲隔在两人之间。
纪茗萱呆呆的看着空着的手。
“为师累了,你下去休息去。”
纪茗萱抬起头:“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将你当初师父,我喜欢你,我要像母亲一样嫁给你,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荀誉不能让她说下去,随手拿过桌上的笔朝着她丢去。
“下去!”荀誉说的冷寒不已。
纪茗萱触及荀誉眼中的冰冷,她见他那苍老的脸上更是显得阴寒可怖。虽然这不是他的真容,但是这也表现他是在极其暴怒的状态。
“我不,你要听我说完,我今儿若是没有讲话说完,是不会走的。林盛也好,荀誉也罢,我喜…”
荀誉从来不知道在他面前乖巧听话的弟子会这么大胆,他猛然站了起来,迅速的点了纪茗萱的哑穴。看到纪茗萱湿润的目光,他撇过头去,然后提起纪茗萱,在雨夜奔驰,最后悄无声息进了纪茗萱的房间。
然后,他将纪茗萱丢到床上。
感觉到她怒瞪着他,他面无表情,然后给她服下一粒驱寒药,道:“穴道明日早晨会解开,这段时间,你好好思过吧。”说完,荀誉毅然离开了屋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东西已经被他全部装好。
他坐在椅子上一夜没睡,脑子里不断浮现出纪茗萱的话语和眼神,是什么时候,她竟然起了那等心思。
她还小,不能让这不成熟的心思害了她自己。
天微亮,荀誉在纪府第一道门开后就离开了。
纪茗萱强制冲开穴道,抹去嘴边的血痕,从密闭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手中抓紧一瓶黄色的药瓶。
打开门去。
将外面被她迷晕的芝草抱到床上。
昨天晚上她吩咐了其他侍女要到辰时才准备洗漱之物。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物,来到荀誉的房屋,果然荀誉不见了。
躲避下人从后门出去。
顺着昨晚上她下的香料追去,荀誉带着箱子,这个时候城门也没开,所以他的速度不会快。
出了纪府,纪茗萱远远就看到荀誉拐入一条小巷,只要出了小巷,就到了京城大街。
荀誉停下脚步,正要用上轻功,突然听到跌倒的声音,他心中涌出不好的感觉,这一回头,就看到纪茗萱慢慢倒在地上。
荀誉连忙奔过去,纪茗萱笑得格外漂亮,道:“你心里有我的。”
荀誉搭上她的脉,道:“十三毒混合,快说,是哪十三种?”
纪茗萱似乎没有听到荀誉的问话,道:“如果你心中没有我,就不会听到我倒下的声音立刻回头。”
荀誉顿觉得头疼,冥顽不灵。
教了她近四年,她自然不会是可有可无的。
“快说。”
纪茗萱笑出了眼泪,低声道:“你不带我走,就不要管我了。”
荀誉问道:“你这是在逼迫我?”
纪茗萱黯然道:“我不想逼迫师父,可是我不逼迫,师父就不会再见我了。”
荀誉握紧手,在昨天晚上纪茗萱告白后,他就没想过再见她。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荀誉猛然抱紧了纪茗萱,纪茗萱露出幸福的笑容。
“说吧,是哪十三种毒?”若是有足够的时间,荀誉自然可以直接找出来,偏偏这种毒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未解,就会毒发身亡。
天下毒物何其千万,要在段时间内找到十三种,根本渺茫。
纪茗萱亲昵道:“你还没答应四儿。”
荀誉定定的看着纪茗萱,轻声道:“不要再任性,你若是真的去了,为师再收一个徒弟,此外,为师还会找个师母,每年在你灵前走动。”
纪茗萱一听,眼睛竟然红了,是一种疯狂,一种悲哀。
“你敢?”
荀誉道:“乖一点,我就不这样做。”
纪茗萱闭上眼,嘴角吐出十三种毒物,荀誉抱着她跳动,回到纪府她的房间。
荀誉拿出银针,根据毒性强弱,一边喂下药丸,一边驱毒。
半个时辰,荀誉大半的功力折在了解毒之上,清理完毒素后,也不再看纪茗萱一眼。
从此,永别。
回归家乡,姨母撑着最后一口气见了他。
也许是因为玉妃早逝,梁王放弃了姨母,据得来的消息说,梁王立了平王妃。王家惨遭打击,这样的结果正和荀誉之意,王家总算和梁王扯开了关系。
随后王家被打散,分散大汉各地,虽不是至贵之家,但也是地主之家了。这样的结果,姨母当居首功。
姨母的遗体被带入梁王府安葬,前去拜祭的并无几个王家人,估计是他们恨死了姨母。
荀誉在大队伍离开后,将留下的痕迹全部处理干净后,就只剩下姨母最后一件心愿。
赵汕,他那闻名不见人的表侄子。
进入京城,荀誉不想去纪府。
不仅改回了原本形貌,连名字都舍去,自此,他以后不是林郁也不是林盛,而是荀誉。
虽是如此,但是纪家成了外戚,拥有了皇家外孙的消息还是轻易被他所知。
本以为就此终结缘分,却未曾想到一次偶然出手相救,救的还是当今皇上,也没想到自己被皇上设计进入了朝堂,更没想到,他会成为朝廷重臣,甚至再次见到她。
她变了很多,学会了隐忍不发,更会捏住他的寸脉无情的打击胁迫他。
一次次交锋,他不但输了养生经下卷,还输了自己的心。本欲扶持她得到她想要的就离开,未曾想到她的命运竟是如此不凡。
师父留下的秘密,让他震惊。
帝王,国运全部系在四儿一身。
这条路艰险是无法让人想象的,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她打造势力。
所以,皇上利用他打击手握大权的文武,他也利用皇上,一点一滴的架空朝中势力。争权夺利的角逐中,他赢得漂亮。
尽管知道皇上会对他忌惮,可是他还是用上自己全部的手段,得到不少势力。
好景不长,江洛外的那场行刺,他的理智处在了下风,最终被皇上看出他和纪茗萱熟识,甚至关系匪浅。
那一天纪茗萱向他磕的三个头,磕得他心中滴血。
身上的伤口可以痊愈,但是心上的伤口难愈,那三个头代表着她对他的感情烟消云散,自此以后,不再有私情。
被圈禁在府牢中,荀誉还没从伤痛中平复回来。
直到常全化急切拉他进宫,他才恍然自身的处境。
皇上中毒了,而是剧毒。
这毒,荀誉可以解的,可是他没有说出实情。
皇上对四儿有情意,不过比不过江山社稷。这一次事情已经在皇上心中生根发芽,他爆发的一天,或许就是四儿毙命之时。
所以,荀誉采取了另外一种法子。
他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很顺利的带走了皇上。后来,为了不让他醒来和四儿争权,他用特殊药给他吊着,哪一天四儿厌倦了宫廷大权,又不是这位死去多年的皇帝所能动的时候,他才会让他醒过来。
这是他最后为她做的事,做完这件事,他便会忘记一切,彻彻底底的成为大汉第三代国师。
“少师,国师请您过去。”
荀誉最后望了一眼大汉宫,然后向顶楼塔走去。
传功,忘尘,第二代国师坐化,第三代国师入主钦天监顶塔,时年正宣二年。
正宣八年十一月,大汉第一女帝传位太子赵湛,退居荣寿宫安享天年。
一袭金衣的荀誉,猛然从打坐中醒来。若是有人在此地认真看过去,可以看到他眼中似乎有所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挥袖,人从塔内消失。
高楼望去,他远远看到一辆马车平稳的驶出京城,这马车的目的地,自然是那川蜀。
【番外】皇上番外+后续番外
空山鸟语,清静悠然。
赵存洅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穿布裙的女子在整理房间,因为刚醒来的缘故,他迷迷糊糊看不清女子的轮廓。
眼睛酸痛起来,他只得又重新闭上眼睛。
好一会儿,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僵硬的,根本感觉不到力道。
纪茗萱将屋子收拾整齐,然后走了过去。
熟悉的温度和香气侵入赵存洅的鼻间,他再强撑着睁开眼睛。
纪茗萱显然一怔,惊喜的低下头,道:“你终于醒了。”
赵存洅嘴唇动了动,不过动的幅度不大,很是吃力的样子。
纪茗萱连忙拉开他的被子,边给他按摩一下穴道和手脚,边说道:“你躺得太久了,我给你按摩一会就好了。”
赵存洅的眼睛眨了眨,然后一瞬不瞬的看着纪茗萱。
纪茗萱丝毫不在意,而是更用心的按摩,幸好纪茗萱和常全化天天做着,所以,过了一小会儿,赵存洅就有了知觉。
纪茗萱见他挣扎着起来,顺着他的手臂将其扶起,柔声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
赵存洅摇了摇头,不过嘴巴里苦涩之极。
“水…”话一说出来,赵存洅大吃一惊,因为他的声音嘶哑到一定的程度。
纪茗萱连忙过去倒水。
赵存洅喝了一口,然后就吐了出去。
连漱了好几回,方感觉好些。
纪茗萱帮他擦了擦嘴巴,道:“这些年你昏迷不醒,师父只能药汤维持你的体能,现在你终于醒了,我马上给你做饭去。”
赵存洅看向周围,拉住了纪茗萱:“别走。”
纪茗萱重新坐下,历经十六年,因为晕迷的缘故,他停留在十六前。原先他比她大十四岁,现在减去那十六年,到显得纪茗萱比他大两岁了。
现在年纪大了,虽然因为养生经的缘故不显老态,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纪茗萱的心态也变化了许多。
以前对着赵存洅,她会不断的猜、不断的想,甚至不断的隐瞒,现在她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在以后的日子,她只需要看紧他,甚至限制他。
他不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再给自己添麻烦。
“你不饿吗?”
赵存洅道:“现在过去多少年了?”赵存洅见纪茗萱的容颜只是成熟雍容一些,没怎么老化,所以满含希望的问。
纪茗萱给赵存洅整理好衣襟,道:“恭喜相公过了知天命的年岁。”
赵存洅剧烈的咳嗽起来。
纪茗萱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道:“所以呢,相公还是乖乖陪着四儿吧,外面的人与咱们无关。”
赵存洅顿时哭笑不得。
纪茗萱抓紧了赵存洅的手,道:“别以为我是说笑的,你敢在没有我的允许下踏出家门,有你好看的。”
赵存洅看着纪茗萱,发觉此时的纪茗萱竟然多了一种无形压迫之力,这种压迫,以前对他是无丝毫作用的,因为他的压迫之力比她强。可是今日他发现,他竟然弱了。
随即恍然,她听政多年,自然能养成的。
那一个月毫无算计的相处,他发觉四儿的脾性比他要果决,做事也比他利落,还比他多了细密,除了女儿身的天性多情和软弱,他觉得在同等的教育下,他不及四儿。
现在…能够放弃太后的尊荣,放弃儿女的思念前来陪伴他,已经说明他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日子过了太久了,再回去也是无用了,他应该好好待她,安安静静的过上一辈子。
“我说过来世任你欺负的,现在虽说算不上,就当提前的利息吧。”
纪茗萱听到他这话,顿觉的稀罕,忍不住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赵存洅点点头。
纪茗萱一笑:“那好,你先好好歇歇,我去给你煮粥,将你养的健健康康的,欺负起来才爽快。”
赵存洅这一次没再拒绝,不过他若是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定然不会自己像吃了蜜糖一般甜了。
赵存洅目送着四儿出去,眼睛里透露出浓浓的笑意。
母后过得很苦,父皇从来就没喜欢过母后,但是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姜皇后,就树立起一个个靶子,他的母后就是其中一个。
母后因为这份做靶子的宠爱,幸运的怀上了三个孩子。
刚出生就夭折的哥哥,还有一个活了不到三岁的妹妹,哥哥是贵妃害死的,而妹妹,据说是皇后将妹妹害死的。
那时候,他已经进了慎学宫,他不知道内情,但是他清楚这绝对不是答案。
随后,母后枯寂守在宫里闭门不出,贵妃死命的咬紧皇后杀了妹妹的事实,父皇顶不住朝堂的压力,废了皇后。
那时候,他就意识到什么,去看母后的时候,母后只告诉他一句话:“都是命运逼的,若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不要让母妃失望,以后就只靠你自己了。”
父皇对贵妃恨到极点,皇后被废,三弟太子的位置岌岌可危。在父皇年长的儿子中,只有他一个是后宫主位所出。
忍,让,算计,随着一次次成功,他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终于,太子承受不住压力造反了,父皇本想圈禁,却因为钦天监的预言亲手杀了他。
而,贵妃和大哥,也没有她们所想一般当上皇后和太子,私下开始培养他,又开始清理贵妃母家的势力,其实父皇不知道,所谓贵妃娘家的势力已经有一部分落在了他的手里。
等到万无一失的时候,彻底披露出来,父皇忍不住赐死了贵妃,将大哥和大哥同胞四弟圈禁了起来。
一切尘埃落定,他被立为太子,然后更顺理成章的,他架空了父皇。
终于废后的死,压倒了父皇最后一棵稻草。
临死前,父皇对他说:“你这一辈子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然后还别有深意的看了母后一眼。
他彻底明白为什么父皇立了他为太子,却不给母后抬分位,原来父皇早已经查出妹妹是母后亲手所杀。
“做好一个皇帝就是幸福。”他坚定的对父皇说。
父皇那时笑了,道:“看着吧,当你有一天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什么理智都没了。”
他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了一国之君。
母后和废后的前车之鉴,他不会相信任何一个女人,也不会爱上她们。
至于子嗣,保得了就保,保不了就没必要存在。
梁氏、沈氏等等几乎都是他的棋子。
除了母后,他从来没想保过一个女人,哪怕是自己的皇后,和那美绝天下的梁氏。
可是在九年选秀遇见的一个女子,他派出了他的金衣卫。金衣卫是用来探听消息不假,但是他们最大的实力还是保护。
除了母后那儿有他的金衣卫,其余妃嫔都没有。
这一次,他将金衣卫派给了一个刚进宫的贵人。这个贵人,就是四儿。
一开始,只是因为怕她借着母后的哀思伤了母后,随着后来母后越来越喜欢她,他只能让紫珠多加禀报。
知道这个她喜欢他,也知道她对母后真心的尊敬,关注得越来越多,在不知不觉中,他将她和众多妃嫔没有放在对等的位置上。
四儿会算计,也不善良,但是却紧紧守着她的底线,不让他为难,不让母后麻烦,这份剔透灵巧的心思让他对她有了些许的怜惜。一点一点的积累,一丝一丝的窜进了他的心怀,他渐渐对她超出了怜惜,多了信任。
在她的地方,他可以放松下来,他不高兴了,她不会像别的妃嫔要么静静守候,要么害怕不敢接近。她会逗他开心,会想法子让他笑,偶尔瞧见她觉得做了无用功时的懊恼模样,他就开心了。
后来事情发生太多,皇后去了,阎氏被他废了。黄氏,他最愧疚的黄氏因为他一次次包容竟然胆大包天想绝了他的子嗣。
这个女人比父皇的贵妃,甚至母后还要狠。也因为那一次,他对后宫的女人起了厌烦的心里。
哪怕是他最信任的四儿,他自己总会猜想她会不会也有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随着后宫的平静,他终于放下心,四儿总不会让他失望的。带她南巡,也是他临时起意的心思。
慧贵嫔的心思,他心知肚明,她说四儿和荀誉有私情,还拿出了证据。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要报复四儿,将四儿打落尘埃。
他相信四儿不会背叛他,但是慧贵嫔说,荀誉在京城待了四年,和林盛入纪府时间相似,根本可能是青梅竹马。
这青梅竹马让他克制不住想要探听个究竟。
如果知道事情的结果会是那般,他宁愿不要去试探。
他已经老了,不想坏了宫里的好局面,他早就决定,只要四儿和荀誉没有出格的奸、情,他就不会动她。
可是心里烦闷又是怎么一回事?要杀荀誉时那一瞬间的犹豫又是怎么回事?
头疼欲裂,撇开了伺候的人去了坤凰殿。
慧贵嫔最后自请去试探,带着那复杂的感觉听到她的真心话,他不但没有放下,反而觉得更加头疼。
真心是真心,但是父皇和皇后都说,真正的爱会让人丧失理智,现在的四儿很冷静,冷静到让人觉得爱不过是一件比寻常东西只珍贵一点点的东西。
他走了进去,看到慧贵嫔在那发泄,不停的喝酒,他没阻拦,只是看着四儿。
四儿很平淡,他压住头疼欲裂的痛苦向慧贵嫔所要藏宝图。
慧贵嫔似乎痴傻了,将酒递过来,四儿推开了,酒落在地上,没有任何异样。
慧贵嫔痴痴自言了几句,然后给他倒了一杯酒,还说下辈子不要再和她相遇。
他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永生不再看她,所以,就冲着这句话,该喝。
酒是在坤凰殿拿出来的,酒又是常全化亲手拿进来的,这两关都会有小太监们反复尝试。
而且,慧贵嫔喝了很多,加上四儿拂去的那杯酒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加上头疼之下憋着一股气,他喝了下去。
那时的他没想到,那真的是一杯毒酒,一杯让他和四儿差点阴阳相隔的毒酒。
慧贵嫔用的法子还是四儿给慧贵嫔灌下绝育汤的法子。
这一次,又证明了女人心的狠辣、复杂。
好在,他命不该绝,现在他活过来了,应该好好向他的父皇证明,上半辈子做帝王是幸福,下半辈子做四儿的夫君是幸福,一辈子满满的幸福,父皇比不上他。
--------------最后的番外--------------------------
宁国公府,宾客云集。
盖因宁国府的老太君六十花甲大寿。
说来这宁国府的老太君也是一个传奇,老太君的父母还正当年幼,自小就进了郑府为奴,后来得郑夫人开恩,两人成了亲。
可以说,老太君是郑家的家生子,因为生得伶俐,所以从小就被郑家庶房嫡出的五姑娘挑走做了丫环,还取了个名字叫月娥。
后来郑五姑娘嫁给了举人纪林群,怀上身孕后的新任纪夫人为了怕婆婆塞人给夫君,就将自己身边的月娟和月娥给了开了脸做了通房丫头。
没想到月娟很快就有了身孕,纪夫人早就心恨这丫头不规矩,她先前就曾让身边的婆子多加敲打她们两个,她未生下嫡长子,绝不允许她们诞下子嗣。
没想到月娟那丫头竟然一味的想当姨娘,反了她。
纪夫人到底是个有手段的,月娟的卖身契还在她手上,收拾她极其容易的。
摔跤小产,然后她就将她发卖了。
对此,纪老夫人因为纪夫人刚生下嫡长子纪明礼所以也并未说话。
后来,纪夫人又生下了二姑娘纪茗芙,可以说纪夫人在纪家的地位已经稳了下来。
瞧着月娥一直避孕,没有她的话一直不敢停下,随着老夫人赐给夫君的姨娘怀上了,她就停了月娥的药。
不负纪夫人所望,月娥也很快怀上了,纪夫人很贤惠的提了月娥为姨娘。
妾室相争,总归纪夫人得利的。
两位姨娘生下了孩子,均是丫头,纪夫人更是放心了。十分大度的让两个庶出的丫头冠上纪家茗字辈分。于是两丫头就都有了名,三姑娘纪茗莹,四姑娘纪茗萱。
那时的纪夫人没有想到这两位丫头未来的显贵,一位成为周国公夫人,还是未来孝端仁皇后的母亲。一位更是了不得,承天宣圣皇后,孝宣皇帝的继后,孝惠皇帝和孝仁皇帝的母亲,甚至听政六年的太后,临朝八年的大汉第一位女帝。
生下这样显赫的女儿,月娥自然水涨船高。
女儿入主荣寿宫,除了册封丈夫纪林群为一等承恩公,还册封同母胞弟纪明益为一等奉恩侯,月娥也顺势随着儿子在外开府。
一开始不过是奉恩侯老夫人,后来儿子争气,考上状元,还娶了琉熙大长公主驸马的幺妹,儿子步步高升,媳妇贤惠端庄,一切都顺心如意。
后来,儿子立下大功,女儿登上帝位。
儿子成了十代不降宁国公,并请封她为老封君。可以说,月娥的下半生都活在荣耀之下。
一品老封君,享王妃荣耀和份例,比之隔壁的平国公老夫人要风光十几倍。
今日,月娥六十大寿,尽管承天陛下退位荣寿宫,但是即位的新皇也是她的亲外孙,并且新皇对她非常尊敬。这样下来,不愁宁国公府的热闹。
老太君逗着孙女和一些夫人姑娘说话,大都的夫人姑娘都说得异常好听,直叫老太君笑个不停。
帘子被掀开,走来一个年轻端庄的美妇人,正是老太君的媳妇,纪明益的妻子张氏。
她先对老太君福了福身,又对众多夫人姑娘微笑问好,然后道:“娘,东府的人到了。”
老太君眯了眯眼,说:“我儿可是去亲自迎接了?”
张氏微笑道:“已经迎到大厅了。”
老太君笑呵呵的站起来,张氏笑言:“老爷子(纪林群)和大伯(纪明礼)留在大堂陪着爷和宾客说话,老夫人(郑氏)、大嫂子(林氏)和两位姑娘过来给您贺寿。”
老太君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如今她们的地位不是以前那样不对等了。
待人进来,老太君殷勤的让郑氏坐到她身边,然后一起说家常,逗趣。
老一辈笑着迎合,年轻一辈有些好奇,不过也不敢太露骨。
郑氏和月娥活了不少年,自然知道那些人的心思,不过都到了这年头,一只脚都踏进了棺材。
现在富贵双全,还有什么可介意的。
说了一会儿话,当下又有人来禀报。
皇上、皇后驾临,裕阳长公主、浔阳长公主亲自驾临,宁国公府又是一番动乱。
先前皇上、皇后、诸多的长公主和王爷送礼过来便罢了,现在在京城的外孙们亲自来贺寿,老太君已经笑得合不笼嘴。
众宾客齐齐贺喜,老太君连忙在媳妇张氏的搀扶下去了前堂。
迎接圣驾、凤驾和长公主,宁国公府周围围满了人。
众多百姓拥挤的人群中,赵存洅紧紧抓住纪茗萱的手,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下轿的年轻皇上身上。
直到人进了府,纪茗萱拉扯着赵存洅离开了拥挤的人群。
也许都去看热闹去了,两人走在的小街道倒是无任何人声。
“四儿,慢点走。”赵存洅小跑起来,有些不满。
纪茗萱“唰”的一下停下,道:“我正生气着,都是因为你,否则我也不会在现在见不得人。”
赵存洅苦笑不已,他还没抱怨四儿成为女帝的事情,从出山他就一直忍着,他还没生气,她反到怨起他来了。
想说什么,触及纪茗萱的眼神,他不自觉的弱了下去。权利的滋味太诱人,四儿都能毫不犹豫的舍弃,他似乎没有立场去责怪她。
想到这里,他抱紧纪茗萱,道:“好了,算我错,你可不能回去,免得那个叫什么孙的,还有什么宋的再来缠着你。”
纪茗萱一听,顿时笑开了。
“你说什么?当初事情紧急,我不过留他们一夜商量计策而已。”
赵存洅挑眉,闷声哼道:“大伙都说你和他们一夜风流来着,还做了什么相思销魂处…”
纪茗萱一听,立刻挣开他的怀抱,说道:“看打!”
赵存洅轻易避开,纪茗萱感觉到人声接近,懊恼的道:“回了山谷再收拾你。”
赵存洅笑着摇摇头,再去搂着她的肩膀,两人慢慢向城外走去。
“他们都很好,湛儿是个优秀的帝王,你的女儿们也都找到自己的幸福,沐儿也如愿当了大将军…我这一生对不起的只有三个人,这三个人中不包括你,你若是怨我,也都随你。”纪茗萱低声说道。
赵存洅拍了拍纪茗萱的肩,如果四儿真的窃国于外姓,他还真的会怨他。
现在在他看来,所谓的女帝之说,不过是替他延续八年的执政生活而已。
四儿对不起的三个人,他也明白,是沛儿、纪惜还有荀誉,沛儿早逝虽然是因甄莲馥而起,但是在四儿心里总认为沛儿病重是她所致;纪惜,一年即寡,最后遁入宫中佛堂,令人叹息;至于荀誉,赵存洅并不想说什么…
“不会,你别怨我就好了。”
纪茗萱一笑,赵存洅继续搂着她的肩膀向城外离去。
后世将孝宣皇帝、承天宣圣皇后和孝仁皇帝三帝执政的八十年称为宣仁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