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双修自以为很幽默,我却差点又落泪了,是我害他失去了双眼,每每想起来都会钻心的疼。
“没有眼睛,很不方便吧,起码再也不能看到美人就过去打招呼,黑夜和白昼也没什么分别……”
唐双修拍拍我的手坏坏地笑:“我只要记得你这个美人的模样就可以了。”
楼下的客房有桌椅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不下五人聚集在一个客房。我和唐双修趴在地板上想听得仔细些。那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应该是北方人,说起话格外的嘹亮。
“几位兄弟,大家争来争去也不是个办法,选日不如撞日,我们明天就上山。我们既然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就不能畏头畏尾,若真要那魔头炼成葬天剑,我们想都别想!”
“大哥说的是,我们听大哥的。那魔头虽然厉害,但是好虎不敌一群狼,我们可是江湖中一顶一的高手。”
“谁是狼啊?他妈的魔头才是狼,应该是恶犬敌不过一群虎!”
“兄弟没念过书,大哥真是能文善武啊,佩服,佩服!”
“承让,承让!”
唐双修努力地憋住笑,憋得脖子都粗了,只听房门被推开,燕千秋见我们像壁虎一样趴在地上,奇怪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燕千秋立刻会意过来关好房门。这江湖果然是个有风就起浪的地方,我们本以为断肠人在炼葬天剑的消息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哪知道断肠人虽然能管住他手下人的身体,却管不住他们的嘴。这个世上最可畏的就是人言,只要有嘴的地方,就没有秘密。
我们商量好不再找归隐师父。燕千秋几乎将整个祭月国翻了过来,大大小小的寺庙和客栈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发现归隐师父。说不定他已经离开了祭月国云游去了。时下正是个好机会,断肠人忙着对付这些江湖中人无暇顾及其他。我们说不定可以趁乱救出繁儿和父亲。若救不出,去打探一下虚实也好。

重犯

祭月山上建着断肠人的山寨。到处都有人把守着,这些人的血液里都有了魔性,眼神凶狠残暴,左脸上刺着红色的莲花。
“难道断肠人创立了莲花教,脸上刺着莲花做记号呢?”我小声对唐双修说:“别说,脸上开朵花还挺好看的。”
“梅花仙姐姐,他们脸上刺的可不是普通的莲花,那种红莲叫地狱红莲。”唐双修总是嫌弃我开了仙智还什么都不懂。我虽然识得了字,但是不像他那样博览群书,知识浅薄也不是罪过。
“地狱红莲是传说中的花,我是听说过的,不过不晓得那么普通,和池子里随便长的莲花没什么两样。”
燕千秋说:“是工匠的手艺太拙劣了。真正的地狱红莲是美到及至的,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唐双修不屑地哼一声:“说的好象真的见过似的。”
“都别吵了,那二十几个人已经进了寨子了。”他们的功夫对付这些小喽喽们还不成问题,一把见血封吼的暗器洒过去,连声都没吭,只听见“噗嗵噗嗵”倒地的声音。那些人见这守门的这么不顶用,脸上的惧死也少了三分。寨子里有更多的人涌出来,眼看混战成一团。我们三人兵分三路分别去打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一点都不假。
寨子里有个和祭月国一模一样的祭月台,台上供着鸡鸭水果等祭品,三柱香已经燃了一半,应该是没有断过香火。
祭月台前面有宽敞的神殿,殿里供奉的图腾正是地狱红莲。神殿里没有半个人,门口的两个看守正是换班的时候,若我不出去,大概住上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人发现。
“哎,你也真是,去偷酒怎么被他碰上?人家现在看守的是要犯,在主人的心里地位自然是不同的,忍忍就过去了。”
“连口酒都没喝上,还被那娘们臭骂了一顿,真是晦气。”
“好了好了。”
两个人缩缩脖子见四下没人,索性将刀放到地上打呵欠。听到重犯两个字,我紧张的额头上冒起了汗。两朵梅花抛出去点中他们身上的几处大穴。两个人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惊恐的提溜乱转。
“只要你们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伤害你们。”
两个人都是怕死鬼,也犯不着为了不重视他们的主人丢了性命,这一来吓得裤子都湿了,说:“别杀我们,我们是看门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我们知道绝不敢欺瞒——”
“你们刚才所说的要犯关在哪?铸剑房又在哪?”
“要犯在回门厅关着,铸剑房在回门厅后面,你只要顺着神殿往后走,就找到了……”
“二位多得罪了。”
索性这些饭桶们冻得直哆嗦,没有一个人有兴趣看看天空上有没有仙女下凡,我飞到回门厅,这里的看守比较森严。有小喽喽惊慌的跑来说:“四护法,那些人已经攻进寨子了,杀了我们好多弟兄,要不要禀告主人?”
“这种小事还要麻烦主人,你们几个看好回门厅,你们几个通知其他护法保护好铸剑房,本护法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眼见回门厅没剩下几人,我的梅花飞过去点中他们的穴位,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回门厅其实就是很高级的囚笼,有精致的雕花木床,黄花梨木桌椅,每个房间都没有上锁。我从第一间找到最后一间推开门却傻了眼。
燕千秋和唐双修坐在椅子上共同品着一壶茶侃侃而谈。他们仿佛只看得到彼此,偶尔还会损对方两句,我怎么叫他们都听不到。
“欢迎你来到美丽的祭月山,我可爱的小仙女。”断肠人突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他还是老样子,脸上永远挂着和善的笑容,做的却是世上最阴险的事。
“断肠人,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只不过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边的人,只活在过去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断肠人说:“我没有恶意,这个世界太多苦难,你不觉得这样的他们很开心吗?”
他们看起来的确很开心,只是人不能总活在记忆里,因为短段数十载很快就会垂垂老去。我冷笑的说:“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知道的,你杀不死我。”
断肠人的笑容隐去了,满脸的遗憾:“小仙女,你不要误会我,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我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我不会伤害你们,尤其是你,你是个善良天真的好孩子,这样的孩子已经不多了。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要让你陪我一起见证葬天剑的诞生。从今以后,你不会有苦难,我会像父亲一样好好的疼爱你。”
“你不要惺惺作态,快放了我的朋友们和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断肠人摸摸花白的胡子说:“我不知道你的父亲在哪里?我真的忘记了。”
“你……”我想提起一口真气与断肠人比个高下,谁知根本就没用,我仿佛变成了普通人,这让我感到无比的惊恐。
“我的红莲散会暂时压制你体内的真气,但是你不要害怕,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要让你像公主一样生活,派人好好的服侍你。你长得真美,像月亮一样美,我喜欢一切美的事物,所以你就陪在我身边吧。”
断肠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在没开仙智前,他差点杀了我。而现在,他确实没有伤害我的念头。这样的人才让人觉得可怕,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几个婢女带我去已经准备好的厢房,我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的跟着。厢房很华丽,或许只有真的公主才能住这样的房间。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急得快要哭了,早知道就听飞天姑姑的话找到归隐师父再上山。天色擦黑时,婢女跑来说:“主人请姑娘一起用晚膳。”
断肠人的晚膳很丰富,摆了满满的一大桌,他的食量却很小。我更是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是坐在对面怒目而视。
“把山寨当成你的家,闷了就让婢女带你到处转转,不要拘束。”
我心里骂这个老奸巨滑的魔头大概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直到葬天剑炼出来,他就可以独占天下。婢女们战战兢兢的跟着,我去铸剑房也没有人阻拦,摆明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铸剑房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外面冰天雪地,铸剑的铁匠们打着赤膊汗水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我一个个的问,有没有一位姓林的铁匠,他们通通像没听到一样做眼前的事。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断肠人已经将我牢牢的困住了,我的再多挣扎似乎都是无力。

囚禁

夜小萱不在寨子里,听婢女说,她下山去找未圆房的新娘子去了,可是她的住处却有个没出过门的姑娘,厨娘每日都会送饭进去,听说是巫族的人。夜小萱住的地方都是女子把守,个个看起来都异常的凶悍。断肠人事先已经吩咐过了,仙女姑娘要做什么都不许阻拦。那几个女子仿佛很怕夜小萱回来找麻烦却也没有办法。
繁儿靠在床边脸色苍白,饭菜放在桌上已经凉透了,她却一口没动。厨娘为难的说:“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饭菜热了好几次,这姑娘坐着一动不动,就是不吃。”
繁儿见我来,脸上刚露出一丝笑意,转念一想又暗了下去,急急的抓住我的手说:“月见,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这是断肠人的地盘,难道你也被囚禁起来了。”
我只能摇头,若是囚禁起来也比较好,只是如今提心吊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头绪。我将繁儿带回住所,差婢女好好的照顾她。她太累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过去。
我已经很久没有因为遭遇困境而哭过了。我终究只是个活了十几年没有生活历练的小丫头。遇见这样诡异的事情会恐惧。以前总是燕千秋和唐双修帮我,现在换我救他们。林月见不能总在他们的保护下生活,我要保护他们。
我不能怕断肠人。
我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对着月亮,耳边传来柔软的女声:“姑娘,你怎么哭了?”
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穿着粗布的衣裳,手裂得都是口子往外渗着血。是寨子里的洗衣工,从附近的村庄里抢来的,做的都是伺候人的活。我欠了欠身子请她靠着我坐下来。我说:“你不懂,你只是关心明天的脏衣裳是不是更多,天气是不是更冷。而我,我是背负着拯救许多人的生命的。唐双修,燕千秋,繁儿,苏老掌柜,苏老板娘……”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女人说:“我只是个洗衣工,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也不帮不上姑娘……”
我摇摇头笑了:“就是因为你是个洗衣工,是个陌生人,所以我才什么不都怕。你也是受了断肠人的害,迫不得已放弃家人来做事。我宁愿相信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迫不得已。这里的有一些人曾经跟我生活在假的临仙镇,生活了六年。我一开始恨他们,可是后来我就不恨了。起码那六年,我很开心,他们没有害我,苏老板娘很关心我,还会炖好喝的汤。这个世上哪有那么顺心的事情呢?如果不能恨就宽恕,这样自己的心里都会时刻觉得活着很美好。”
女人呆呆的问:“你不恨他们,真的不恨吗?”
“不恨了,现在想想,在假的满月楼也挺好挺开心。”
女人愣了半晌,慌乱的抹抹眼睛说:“我明天还有很多衣裳要洗,我先走了……”
“等等。”我站起身来握住女人的手轻轻吹口气,那绽开的皮肉乖乖的愈合回去,变得柔润光洁。
“谢谢。”女人眼圈通红,吸着鼻子走远。
大概是触景伤情,送女人的身影离开,我正要回房。半空中杀出个穿黑衣的女子,眼角一抹嗜血的潮红,正是夜小萱。
“你竟然敢私自带走那个小巫婆。”
“你能怎样,杀了我啊!杀了我啊!”我果然和唐双修学会了耍无赖,还很怡然自得。看到夜小萱气得发红的眼,我两天来的闷气都一扫而光。她自然是不敢杀我的,我扬眉吐气了一把,仰头挺胸的回到厢房。
次日断肠人又差人叫我过去,说铸剑房的葬天剑要出炉了。他无非就是想气死我,我紧张得跟着去了铸剑房,只见几十个铁匠守在炉子旁都大气也不敢出。我更是瞪大了眼睛,心里祈祷着不要成功。我想观音菩萨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祈祷,剑身断裂。
断肠人默默的走出去,他的神情格外的落寞。
我高兴的跟出去幸灾乐祸的说:“真可惜啊,我还等着你的葬天剑呢!”
断肠人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会失望,这把葬天之剑若能炼成里面也有你的心血。”
断肠人的思维不是正常人可以想象的。我的心血?这一年多来,我经过了大喜大悲,还害唐双修失去了眼睛。我恨断肠人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立刻让他血溅当场。我真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只是这个变态会微微一笑说,你骂吧,只要你喜欢。
我七窍生烟的回到厢房,婢女说繁儿去了回门厅。我害怕她再碰上夜小萱就匆匆的赶过去。幸好燕千秋和唐双修还在喝酒。繁儿坐在他们面前托了腮,满脸的困惑。
“人蛮子,你还真是人蛮子,英雄救美也要动动脑子,挥剑的动作要潇洒,不要总是弄得那么血腥。什么叫杀人的艺术你懂得不?月见看见血小脸儿都白了,啧啧——”
“嘴巴是保护不了女人的。”
“女人?那丫头浑身没有二两肉,连胸部都没有发育能称得上女人?”唐双修笑得前仰后合:“难道你喜欢幼女?”
燕千秋干笑两声:“不知道是谁喜欢幼女?对月见殷勤的肉麻,整天摇着扇子做潇洒状,媚眼抛得满天飞……”
“那也比你强自以为是冰山美男……”
“那确实如此。”
幼女?我盯着自己的胸部观察了半晌,哪里像幼女?繁儿困惑的说:“我原来一直好奇他们两个在一起会说什么,原来全都是说的你。他们不是很喜欢你吗?为什么要这样嘲笑你?”我本以为他们很痛苦,这样看起来还是很自在的,嘴巴也没坏掉。我拖了繁儿往外走,真不知道这两张嘴还有什么不堪的话可以讲。
繁儿回到厢房还是很沉默,过了许久才说:“月见,我刚才听双修哥哥他们说,巫族被灭掉了……”
我的心里揪了一下,轻轻的抱住她:“你还有我。”
“烟婆婆和我娘也死了吗?”
“我不知道。不过就算她们活着,你也不能见她们。她们会杀你的。她们已经算不得你的亲人。”
繁儿哭丧着脸说:“我宁愿死在他们手里。夜小三的魂魄还在夜小萱的手里,不是我不想夜小三活下来。若真能用四十九个新娘的血使他还阳也就算了。可是就算他活过来,他也成了魔,忘记生前所有的事只听断肠人的话,替他杀人,做他的傀儡。夜小三不喜欢被拘束,他一定会很痛苦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夜小萱的,而且无论怎样你都要坚强的活下去。为了夜小三,也为了你自己。”
“月见,你放心吧。”繁儿浅浅的微笑着:“你不要太过担心,我们一定有办法杀死断肠人,也一定会杀死他!”繁儿已经不是那个笑容明艳活泼天真的少女。她的目光黯淡安静异常。她肩膀上背负了太多的血债,她承受了太多不该她承受的罪恶。

干娘

婢女去洗衣坊取了刚洗好的衣裳。我拿来刚要换上,见衣裳抖直了,却有纸条掉出来。

月见:
丑时,洗衣坊,不见不散。

纸条上没有落款,不知道是谁弄的玄虚。我索性大半夜没休息,到丑时趁婢女们都已经睡熟,才悄悄的溜出去。来寨子好几日,我从没光顾过洗衣坊,这里的确荒凉,水池里的水都结了冰,难怪洗衣工们的手都皮开肉绽。
“月见……”黑暗处有人轻轻的呼唤。
我见四下没人,疑惑的走过去。这面容是记得的。那日晚上遇见的洗衣女工。她把我拉过去上上下下的打量,激动得泪水翻涌:“孩子,真是好孩子。”
我如遭到了五雷轰顶,这感觉太熟悉,仿佛能追溯到很遥远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抚摩着我的脸说,好孩子,我的月见真是好孩子。苏老板娘的面容突然清晰起来。温柔的眼神和慈祥的皱纹。她拉着我的手叫我好孩子。
“孩子,我是干娘,我是苏老板娘……”她顿了顿又叹气:“虽然我是假的,但是,不管你相信不相信,那六年里,我是真心疼爱你的。否则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真的是干娘?你不是给断肠人办事吗?怎么会沦落到做最卑贱的洗衣女工?”我的心里百感交集,不恨她,一点都不恨。反而有种找到亲人的感觉。很想扑到她的怀里大哭一场。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一年前,主人要我们一夜之间离开假的临仙镇。虽然镇子的是假的,酒楼是假的,苏老板娘也是假的。但是感情是骗不了人的。干娘是打心眼里喜欢你。我知道我们这一走,主人肯定就会对付你。于是我悄悄的留了一封信在你的房里向你说明原委,可是被苏小老板发现了,他禀报了主人。主人念我为他忠心的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没有杀我,就把我发配到这里做洗衣女工了。这根本怪不得别人,这都怪我心魔太重入了魔道,这样的下场也是菩萨对我的慈悲了。”
“干娘……”我高兴的又哭又笑:“太好了,知道干娘是真的疼我,真的太好了。”
“你一定要知道干娘的名字,我叫琴涩。”琴涩话峰一转警惕地像四周看了一下,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说:“唐双修和燕千秋已经没事了,他们现在大概已经恢复了神智,我要他们假装还没有清醒。这里有红莲散,对付红莲散只有以毒攻毒。”
“干娘,你怎么弄到的?”我心里一惊。
“我偷的,这事情迟早会被主人发现的,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我。月见,你要记住,干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能好好的活着,你不要记恨干娘。”琴涩的眼角湿润了:“孩子,你快回去吧,今夜就离开镇子。”
“干娘,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会保护你的。”
“傻孩子,干娘能跟你见一面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一定不要让葬天剑炼出来……”
“干娘……”我哭得泣不成声。
“快走!”琴涩狠狠的推我一把,狠心的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这个女人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将我养大,给我疼爱,背叛主人,如今又舍命救我。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她的初衷只是要我好。
我抹了把眼睛回了厢房叫醒繁儿,红莲散以毒攻毒,我只觉得神清气爽提起一口真气带着繁儿飞到回门厅。唐双修和燕千秋还在喝茶,喝了几天的茶,皮肤水灵得要命。经过了这么多的风浪,只需要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我们四个人趁着夜色飞出了镇子,这是个是非之地,还是早离开重新想对策。繁儿回头看镇子,眼神里有一种我们不懂的东西在流窜。她定是担心夜小三了。我柔声说:“走吧,我们很快还会回来的。”
祭月山的前面是祭月国,后面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谷。站在山头,清新的泥土香扑面而来。我望着远处镇子的点点火光说:“不知道干娘怎么样了。”
头顶呼呼的风声翻涌,夜小萱立于对面的大石之上,嘲弄的笑:“没想到神仙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将养育了自己六年的干娘丢在山寨自己逃了出来。你若真的关心她,就应该好好的留在寨子里,主人对你不薄,你们可真不知好歹。”
“夜小萱!”体内的气血翻涌,身体的周围已经弥漫起了杀气:“你若敢动我干娘一根毫毛,我保证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哎呀,我好害怕呀!”叶小萱哈哈大笑:“主人,你看到了吧,小仙女浪费了您老人家的一片苦心,这种忘恩负义之辈留着有何用?”
原来断肠人也来了?我看燕千秋,他满脸的茫然与警觉,唐双修竟然也没有发觉。三个人心里都觉得发毛,断肠人在哪里?
“梅花仙,你太让我失望了。”声音不知从何方传出来,很近,又很远。
“断肠人,你出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唐双修握着我的手颤抖了一下。断肠人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你杀不死我,我也杀不死你。只有葬天剑才可以结束我们的生命。我真的很难过。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那么讨厌我。我真的老了,许多事都忘记了。”
唐双修冷哼一声:“你不会那么好心放我们走吧。”
“我若是不杀了你们,你们肯定会来杀我。”断肠人说:“这人生为什么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呢。我们完全可以做很好的朋友。既然,你们不识相,我也不留你们了。”
断肠人的声音嘎然而止,漆黑的夜色中,我们的眼睛根本不够用。他是无形的,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只听见夜小萱“哎呦”一声,繁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扑上去。梅花锁就挂在夜小萱的胸前,她显然没料到繁儿会突然扑过来,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小巫婆,你放开!”
“把夜小三还给我,夜小三的魂魄是我的。”
燕千秋正待将二人分开,只觉得仿佛天崩地裂,脚下的山裂开一个大缝。碎石滚滚,震耳欲聋。众人躲闪不及“啊”的惨叫一声掉进山缝里。我一分神,胸前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整个人昏昏沉沉得向无尽的深渊里坠落。我的身体就像是一片花瓣,在无边的暗夜里漂浮,仿佛又闻到了桃花的香味,周围刹时温暖起来。

桃源

“月见,快醒醒!快醒醒!”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太安逸,整个人若躺在羽毛上一般。我翻了个身说:“燕千秋,有什么事等我醒来再说……”
“林月见,我们见鬼啦!我们已经变成鬼啦!”夜小萱的鬼叫差点把我的耳朵震聋了。
夜小萱?
所有的记忆一杀那涌进脑海里。我睁开眼睛,几个人都坐在桃树下,唐双修无聊地咬着一枝桃花,繁儿和夜小萱脸上都挂了彩,想必那那一番扭打留下的痕迹。
“我们在哪?”
“桃源村。我们在你的家乡桃源村。”燕千秋说。
从祭月山上掉下来,怎么就来到这桃源村了呢,真是怪事一桩。不过我们的确在桃源村的村口,虽然祭月国已经入了冬,在桃源村,却是桃花初开的季节。一眼望不到头的桃粉色和满鼻的花香。
“果真是桃源村!”我惊喜地跳了起来。
其他人没有我这么欣喜,尤其是夜小萱,她心里想的是如何才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远远的见村里涌出来一群乡亲,有的抗着锄头,有的拿着菜刀,一副要拼命的样子。领头的村民说:“快,就在前面,那些人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准没错!”
“月见,你们村的人真不友好啊!”唐双修感叹。
我挡在前面说:“乡亲们不要惊慌,我是桃源村的人,我们是从山下不小心掉下来的,没有恶意!”
“林月见,你跟他们废话什么,快杀了他们!”夜小萱狠毒的推搡着我。
“林月见,你是月见?”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机灵的男子打量我半天,惊喜的说:“果然是月见。娘,叔叔大伯们,是月见回来了!”
“狗子!”我认出来了,这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狗子。我高兴的扑过去,两个人握住手,乡亲们惊叹的说,是月见小丫头,没想到长这么大了。燕千秋看着我和狗子握着手,不自然的清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