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很香凑过去好好地看他,可白惜言依旧不理她。直到晚上他睡了,苗桐才把台灯调到极暗,掀开他的眼罩看他的眼睛。
虽然是闭着的,可一想到这双眼睛一睁开就能看到自己,她就莫名地觉得激动又幸福。
她陶醉地观摩了半天,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去摸他那黑漆漆的小刷子一样的睫毛。白惜言眼睛不舒服睡得并不踏实,被这样玩了半天,仅存的睡意也没了,用了点力气拍她的手:“玩够了没有?”
“你醒着啊?”
“就算是睡美人都要被你闹醒了。”
“你本来就是睡美人啊。”
白惜言眯着眼看她:“你这是 我?”
苗桐吭哧吭哧了半天,心一横,大声说:“我就 你,谁叫你不理我来着?!”
白惜言捂住她的嘴,外面还响着电视声,压低声音:“祖宗,大姐和张阿姨还没走呢,门板还能多厚,你还吼起来了!”
苗桐拉下他的手,这会儿她心里憋得厉害,才不考虑被谁听到,音量也没降低多少:“你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吗?我不过是说错了话,你就那么狠,过年都不理我。”
“我不是不理你,我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还不是一样。”苗桐失落地说。
“不一样。”白惜言难得在她面前那么固执,而且咄咄逼人,“你知道不一样。”
“对不起,惜言,上次是我失言,我们不要再因为别人的事情生气了好吗?”
他当然知道苗桐是失言,苗桐若真是记恨他,八百年前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哪能被人戳着脊梁骨都要跟他在一起。白惜言心里叹气,心疼她对外人精明事故,面对他总是有种天真纯粹的信赖。就算他耍了手段,她也毫不怀疑,只当他是真的伤心了。
而他何尝愿意跟她玩冷战,可是不这样彻彻底底地冷她一次,让她记住“为了别人跟爱人吵架是件愚蠢的事”,她难免还会有再犯糊涂的时候。罗佑宁可是个狡猾卑劣的毒蛇,若苗桐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同情,都会被他牢牢地缠住。
“还同情罗佑宁吗?”白惜言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他真有本事,害得你失言,害得我们吵架。”
苗桐认真摇头:“不同情了,因为别人而让白惜言难过又算什么呢?”
白惜言满意地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露出个百花齐绽的微笑:“乖,来帮我上个眼药水吧。”
苗桐点点头,这下算是和好了,这会儿别说眼药水,就算是神仙不老水,她也会想办法去找的。
4
对于不听话的孩子,白惜言能狠得下心来整治她的坏毛病,可整治完了,又心疼了。
他之前瞎,可她身上有几块肥肉还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半个月没怎么碰她,下意识地区捏腰,只剩下一把。看来冷战不仅伤心,还伤体重。
白惜言越想越难受,私底下埋怨张阿姨:“欺负我瞎是不是,她不吃饭你也不说她。”
张阿姨“哼”一声:“你都不心疼,我心疼什么?”
白惜言气得要死,这个刁蛮的老泼妇。
“别心里骂,直接骂老婆子我脸上。”张阿姨故意气他,“这不挺好吗,现在的姑娘不是流行减肥吗?”
“她摸着都硌手,大风都能吹跑!”白惜言胡乱地发脾气,“你管做饭的,做了饭没人吃,还不是你的责任啊!”
张阿姨一怔,想起那时候白惜言刚接手源生那两年,她过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以前他是家里姐弟三个中最懂事的,那两年却 大变,脾气坏的要命,吃东西也挑剔,说话更是刻薄。她那时候是真的心疼他啊,可是她除了会打扫房子和做饭,连大道理都讲不出一个,半夜里看他书房里还亮着灯也只能偷偷抹眼泪。
白惜言听着没声响了,一抬头,看着张阿姨红着眼睛发呆,又慌了,忙拿了纸巾走过去坐她旁边,把她手里的毛线团子放一边,搂着她的肩膀给她擦泪:“哎哟,我的好阿姨,一把年纪还掉金豆子。我就是嘴巴坏,又不是真怪你。真生气了啊?”
张阿姨叹着气笑:“我就是想起以前的事了。你啊,以前那两年做了饭给你端到书房里去,最后又要原样端回来。在外头应酬把酒当饭吃一样的,回来吐得脸煞白,我煮了醒酒汤给你捏着鼻子灌。”
“都是老黄历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嗯,不提了,不提了。”张阿姨拍拍他的手,“你放心,以后我盯着她吃饭,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你们俩在一起不容易,可是好好的,别闹了,啊?”
他疼苗桐都来不及,要不是她犯拧巴,他哪里舍得冷着她?
白惜言没去跟老人家解释这些,怕她再哭,忙点头承诺:“听你的,不闹了,不闹了。”
从年前就开始下雪,一直快到二月,雪都是停停落落的,早晚路面都结了冰。苗桐去了市里,白惜言怕山路不安全,打电话叫她住在市里的家。
年后林乐之前介绍的那个工作就开始筹备了,苗桐跟制作人碰面后,详谈了合作步骤,拿到了受访者的资料:履历和工作经历、家庭背景、子女目前状况等等。
这些受访者各式各样,穷的富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患了阿兹海默的老年人。
在看到一份资料时,苗桐疑惑地看着制作人:“欧阳安国?”
制作人叫欧阳立,让苗桐跟着林乐一起喊他小立。复姓的人比较少,她活了二十多岁也没遇见几个。
欧阳立了然地笑了:“是我爸,林乐没告诉你吗?我之所以筹备这个片子就是为了我爸,他得了阿兹海默三年了。”
苗桐说:“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他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啊,他是在房地产公司当领导的,脾气从公司带到家里,我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
“房地产公司?”
欧阳立自然知道苗桐家里的情况,去年娱乐新闻也翻来覆去地挖掘白氏豪门的恩怨情仇,把一个正儿八经的姑娘硬是写成了一个拜金狐狸精。
欧阳立摆了摆手:“不是你们源生,是以前的宏远地产,老总姓罗,后来破产后在自家饭锅里下毒,老婆女儿都死了,只有儿子吃得少活了下来,就是现在罗氏地产的老总。你回去问问你家里的人就知道了,这事在当时挺轰动的。”
猛不丁地听到罗佑宁家的事,苗桐有种“时间真小”的感叹。
第二天回到家里,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张阿姨指着头顶上,对苗桐笑眯眯地使眼色:“昨天先生让我把阳光房收拾出来啦,把他的画架拿了出来,又让刘秘书买了些新的画具送来,今天吃完饭就去上头忙了。”
苗桐轻手轻脚地上楼去,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落在还未融化的雪上都闪着晶莹洁白的光华,叫人莫名其妙的心情就好起来。
原来的杂物间不够用,花房就用来堆杂物了,多半是些从他老家的书房运过来的书,都没开箱,准备着天气好了晒下霉气的。
不过是一天花房就大变样,墙壁上是整排的书,玻璃落地窗下堆着长势良好的花草,他穿着套墨绿色的连体工装,正站在画架前,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好像他也在发光。苗桐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画面非常的安详,好像在她的梦里出现过。
梦里的白惜言拿着画笔时,整个人都在发光,那是比任何光源都要耀眼美丽的发光体。
第五章:爱的镜子
【他望进她的眼睛,仿佛要把心脏放在她的手心里,全心全意地只能看到她一个人:“我是你一个人的镜子,所以不要抛弃我啊。”】
1
一直到了中午,白惜言放下画笔,全身都出了汗畅快淋漓,一抬头才发现到了午饭时间了。他走下楼,发现苗桐盘膝坐在沙发上咬笔头,厨房里已飘出饭菜的香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叫我?”
“看你那么认真在画画,不敢打扰你。”
白惜言凑过去在她额头上 一下:“我先去把这一身脏衣服换下来,饿死了。”要是张阿姨听到了他这话又要激动得哭了,她有多少年没听过她家主人喊饿了。
在他换衣服的空当,苗桐打开了电视机,于是白惜言一出门就看到了叫他没食欲的画面。画面里是朱玉珂,虽然她的精神萎靡了不少,但他小时候就认识她,不会认不出来。
苗桐听到声音忙关上了电视,白惜言说着:“不要关。”走过去拿起遥控器重新打开。
苗桐有些尴尬:“别看电视,你不是饿了吗?”
白惜言冷着脸盯住电视剧的画面,这是市里有名的访谈节目,探寻名人背后的故事。虽然朱玉珂坐在演播室里,可主角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外公。
赵老爷子这个人骄傲体面惯了,坐着柔软的沙发也拄着他的虎头拐杖,用力地挺直背,笑容虽然慈祥,但是姿态却是不可一世的。
女主持人是走知性优雅风的,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小报记者,一直摆着倾听者的姿态。
“白惜言先生的二姐白敏是您的儿媳妇,然后玉珂和白惜言先生的婚姻等于给白赵两家亲上加亲了啊。”主持人笑道,“这不仅是两个人的结合,而是两个家族的结合,可以这么说吧?那后来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像其他媒体朋友报道的那样,是由于第三者的关系破裂的呢?”
不等朱玉珂说话,赵老爷子握住外孙女的手笑着说:“感情这件事是双方面的,要不是他们之间感情早就出现了问题,什么第三者第四者想介入都难。”
“您的意思是,白惜言先生和那位小姐其实是在他和朱玉珂感情破裂以后的事吗?根本不存在第三者介入的事情?”
赵老爷子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笑呵呵地说:“那位小姐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见过两次,还和朱玉珂是好朋友,以前还经常去电视台给玉珂送便当呢。所以玉珂才会那么难过,毕竟曾经是好朋友。”
以前苗桐不知道朱玉珂就是白敏家的表妹时,的确出入过电视台跟她见面,《名媛圈》节目组很多人都见过她,知道她们关系不错。现在哪想到八百年前的无心之举也能被倒打一耙拿来利用呢?
主持人恍然大悟,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被闺蜜挖墙脚。大家记住了啊,以后写个警示语挂在床头:防火防盗防闺蜜。”观众善意地哄笑。
朱玉珂委婉地摇了摇头,撩了撩头发:“我其实有很多次机会放手,可是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没有他就活不下去了,我自己太固执,又太爱他,所以想不开做了傻事。”
这件傻事,自然指的就是她带着夏生在车里烧炭自杀那件事了。
主持人接着问:“你们之前感情就出现了问题,可是你不想去面对?”
朱玉珂点头:“是的,那时候我们已经分居很久了,我的压力太大,所以心理状况很糟糕。”
“所以才做出了那就差点……无法挽回的傻事?”
“没错。”朱玉珂抱歉地笑了笑,下意识地去摸后颈。
主持人点头:“那出了那样的事,孩子还由你抚养吗?”
“孩子现在是白家在抚养,我已经丧失了做母亲的资格。我不想说太多关于孩子的事,他还小,需要健康的成长空间。”
主持人流露出同情的表情:“可是那个时候,你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酒后驾车已经完全失控了,对吗?”
“是的。”朱玉珂挽住外公的手臂,虽然笑着却眼放泪光,“那时候幸好有我的家人,有我的外公,他们都没有责备我。没有我的外公,我肯定就站不起来了。”
“那现在呢?”
“我回来了,我从这里跌倒的,我就从这里站起来。”
主持人带头鼓掌,镜头切换到强忍泪水的观众的脸上。
看到这里白惜言冷笑了一下,看来是事前排练好的台本,赵老爷子急着给他外孙女洗白呢。毕竟带着孩子烧炭自杀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那些做母亲的女人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他把身体放松倒在沙发里,继续冷笑:“这次是请了高人来布局嘛。”
苗桐把电视剧关了,也有点全身不自在:“别看了,看这些干什么,你不饿了啊?”
“看了这个你还饿啊?”
苗桐认真点头,盯着他震惊的脸觉得有些莫名英雄气短,委屈地说:“饿啊,总不能因为别人说了些什么,就不吃饭了吧?”
白惜言气得拿抱枕丢她:“迟钝的家伙,气死我了。”
“你别生气啊,生气对眼睛不好。”苗桐把抱枕摆好,把他当发脾气的小猫小狗一样把脸捧过来,笑着说:“这点小事都能生气,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别人说什么都往心里去的话,你怎么活这么大的啊?”
“那能一样吗?”
他自己的事和苗桐的事能一样吗?况且他已经对那爷孙俩够宽容了,这简直是给脸不要脸,还真当她朱玉珂过了白家的门呢?
白惜言沉浸在那爷孙俩无耻的行径中无法自拔,恨恨地想:老虎不发威,真把你白爷爷当病猫了。反正白敏已经不是赵家的媳妇了,好,玩儿这套是吧,那这事儿没完了!
2
现在的生活状态苗桐很满意:白惜言好好地在她身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丢掉了阴沉沉的忧郁重新拿起了画笔。她虽然总有些不如意,可也不是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
人都有看热闹的心理,可也只能持续短时间的热度,总会被层出不穷的其他事件覆盖更新。人都是健忘,没耐性,又喜新厌旧的,谁会真的活在别人的生活里呢?
所以无论朱玉珂说什么,她都不想去在意。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
那个访谈节目一播出,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苗桐和朱玉珂曾经是闺蜜的消息又给喜欢新鲜的公众添了把火。舆论的重点已经不是一个女人婚姻失败就狠心带着儿子自杀,而是一个女人被闺蜜和老公双重背叛后还能重新站起来的励志故事。
有想做新闻做疯了的记者潜入白惜言的住处,想偷拍白夏生的照片,却因为天黑跌入了温泉池吓得直叫救命,最后被度假村的保安送到了警察局。
以前林乐觉得当名人真好啊,在人前那么风光,无聊了就打个飞机跑去伦敦喂鸽子,或去米兰参加时装发布会,生活那么潇洒,名利双收。现在看到苗桐穿着灰色小羊绒外套盘腿坐在咖啡桌前边跟欧阳立讨论边做记录,一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德行,这才觉得名利双收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范冰冰的名言不是说吗:能禁得起多少诋毁,就能承受多少赞美。
“我说林乐,你怎么就一整天都跟个怨妇似的?”欧阳立看不下去了,“你暗恋苗桐啊?”
“呸呸。”林乐被恶心到了,“我可不想乱伦!我就替我师妹叫屈,白莲花都开成那样儿了,你们家白先生就当没看见?别真是跟她有一腿吧?还怜香惜玉呢……”
苗桐问:“狗咬我,我就咬回来?”
林乐大怒:“狗能上节目胡说八道?得了神经病还了不起了,就能胡说八道了?”
昨天在卓月家他一顿唠叨已经气得师父肚子疼了,他还恨不得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跟他们摆个对擂,今天跟欧阳见面,竟然还没翻篇呢。
苗桐把双手举起来跟他投降:“好了,既然你这么气不过,我们就来分析一下利弊。”
“还有什么好分析的?你现在处于绝对优势,龙卷风的中心,摆明是要把你搞臭。”
“乐乐,你已经丧失理智了,你该分析一下局势。”
林乐听到称呼更炸毛了:“小混蛋,不许叫我小名!”
欧阳立哈哈大笑,在中间劝和:“好了好了,作为旁观者,我更想听苗桐怎么看这件事的。”
如果说一点委屈和生气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可发生了这种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分析利弊,选择最容易渡过难关的方式。虽说现在她不是以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可已经在无助中养成了寻找简单的闯关方式,已经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她转向欧阳立,认真地问:“小立哥,假设你只是个不明真相的观众,看到这则新闻,你会同情朱玉珂吗?”
欧阳立认真想了想:“会。”
林乐冲他干瞪眼,“小心我告诉你女朋友,你电脑了存了朱玉珂的照片。”
“早删了啊。”欧阳立被戳穿秘密有点尴尬。
“别打岔。”苗桐点头,拿出笔在纸上写了自己和朱玉珂的名字后在她的名字后画了个五角星图,“第一回合,我不出战,朱玉珂首先得了一颗星,先下手为强。男人和女人对事情的关注点不一样,只要女人长得漂亮和楚楚可怜就赢得了先机。而女人则更富有同情心、正义感和道德感,会谴责他们认为不道德的那一方,也就是我。如果现在接受采访说出我所有知道的‘真相’,比如不存在的婚姻、协议代孕,还有我们之间持续了几年的恋情。那么公众真的就会认为我被冤枉了吗?并不是这样的,焦点会变成大家都认为朱玉珂‘傻’‘笨’‘愚蠢’,可这些看起来是贬义的词组最终都会指向‘真爱’这两个字,所以作为天之骄女她才能这样委曲求全,她反而会获得更多的同情。在爱情的付出上,她胜。”
“而白惜言的公众形象并不会得到提升,反而会被质疑,为什么在朱玉珂单方面地发布婚讯时,他没有否认,而是任朱玉珂一厢情愿地秀恩爱?最终这些就会指向,让孩子有个正当的出生身份。在道德方面,她也胜出。”苗桐转向欧阳立,“立哥,听到这里你心里最大的疑问是什么?”
欧阳立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我的确是有一个疑问,既然有相爱的人,为什么还要找代孕?”
苗桐看着他,鼓励他说下去:“适当的怀疑,排除最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
“不孕症?”
林乐“噗”地将口中的茶 来,像看怪物一样地盯着苗桐。
苗桐嘴角抽了抽:“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但之后呢,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就像朱玉珂那样。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那些我们身上的秘密,把这件事组成一个迷宫,秘密是走不通的死路,要返回来,重新寻找出口。可是真相的出口却被秘密堵住,无解。”苗桐在朱玉珂的名字后面不知不觉地画了四个五角星,而自己的名字身后空荡荡,她把笔放下, “不过我可以庆幸潮水有涨有退,这只是道德层面的而没触犯法律,以不变应万变,对我来说才是最明智的。”
“秘密。”欧阳立下意识地重复,“秘密总是肮脏的。”
“没错,人活着就有欲望,有秘密,有谎言。”苗桐说,“这些都是肮脏的。”
林乐听了他们的话,根本插不上嘴,只有叹气的份儿了。
这件事在他们的工作中只是个小插曲。离别时他们约好下周就开始逐一和被采访者接触,首先去欧阳立的大哥家去见他的老父亲。他上头有两个哥哥,他是最小的儿子,父母亲都跟着大哥住。
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老朋友唐律打电话给苗桐,一接通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听到那个人的咆哮:“苗桐!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找《晨报》,而找我们的《友报》!你在想什么啊?!”
苗桐被吵得头疼,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打住!打住!什么《晨报》《友报》的,我完全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
唐律说:“我在印刷厂呢,你家白先生接受了《友报》的采访,你不知道吗?”
“正式的采访吗?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通篇都是白先生在否定朱玉珂方面的说法。”唐律把泛着油墨味的报纸抖得哗哗响,“就在我手里呢。本社的《晨报》和《友报》的早报是同一家印刷厂。”
“已经在印刷了?”
“嗯啊。”
“你带相机了吧,拍了照片给我传邮件。”
唐律的火气熄了:“你真不知道啊?我说呢,你就算身离开了《晨报》,心还是在《晨报》的……呃,你们小两口别吵架啊,夫妻之间是需要一定程度的相互信任的,这个这个……”
“行了行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一个电话我们就吵架?”
挂了电话不久,唐律就把那页新闻发了过来,苗桐三两言扫过去就紧张得开始咬手指。她三两步跑到门口,白惜言正在院子里舞太极剑,一招一式都极柔缓,剑风却刚劲有力,非常潇洒。
“白惜言!”
白惜言听到她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有些稀奇,笑道:“再叫一遍。”边说着边拿起旁边的毛巾擦着汗,边往屋里走,回到书房就看到电脑开着她在神经质兮兮地咬着指甲,瞪着他,往电脑上一指:“什么时候接受的《友报》的采访?”
原来是这个事,白惜言说:“哦,昨天。”想了想又补充,“《晨报》不合适,你在那工作过。”
昨天他一整天都在外面。苗桐摆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他跟邻居家的太太偷情一样:“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商量你也不会同意。”
苗桐指着那大篇幅的标题——白惜言公开回应感情问题:我和朱玉珂只是协议关系。
“你会把朱玉珂逼到绝路上去的。”
“他们已经把我逼到绝路上去了。”白惜言说,“所以说,做人不能太绝。”
“事情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发展的,朱玉珂会得到更多的同情。”
“如果赵家不插手的话,或许会那样,但是老东西可不是防守型选手,他都是主动出击的。”白惜言看着她略苍白的脸,知道她愿意退这一步,给别人让条路,可他曾经顾及白敏,已经退得够多,这次不想再退半步。
他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轻笑:“相信我一次好吗?就算你觉得我在胡闹,也纵容我胡闹一次。”
半晌怀里的人才把双手攀上来,搂住他的脖子,几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3
“是白惜言的行事风格啊。”卓月笑眯眯地说,“抛砖引玉。”
“哪来的玉?”苗桐问。
“你之前分析的没错,就算舆论的导向是很容易偏向弱势一方的,尤其是感情纠纷。但是你忽略了一点,朱玉珂的弱势是她表现出来的。惜言只说是协议关系。协议关系这个概念已经够暧昧了,没说不是婚姻,也否认了朱玉珂所谓的感情破裂,因为根本没有。采访的通篇,白惜言都没有说朱玉珂和她外公的不好,可已经用‘协议关系’来说明那对祖孙在说谎。你放心,赵家那边不会说出代孕的事的。白惜言不戳穿,他们自然也不会自己打脸,她朱玉珂以后还要嫁人呢。”
卓月捧着肚子老神在在地喝茶:“以赵家老爷子那咄咄逼人的个性,不会没有动作的。他的动作就是变数,我们静观其变好了,你家白惜言也不是吃素的。”
苗桐听大肚婆训了话,心想着,事已至此她担心也没用,索性就不想了。
无论外面吹什么样的风,她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出门就戴大墨镜,尽量不在公众场合露面,出入都有司机小莫跟着,倒真有些明星躲避狗仔的味道。也怪不得那些明星气得要打娱记了。
白惜言从画室出来,看到苗桐站在客厅里把玩双节棍,是谢翎放在这里的,用来耍帅的。
“回来那么早啊。”
“嗯,乔叔提前下班,我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