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帖中少有一两个骂人的,都被粉丝团的人围攻,渐渐地就只剩下 称赞小公子相貌可爱的言论,或者讨论苗桐的五官里哪里藏着大富大贵相的。
苗桐的很多照片都是林乐抓拍的,“外星美女”发帖用的那一张也是林乐拍的。不过林乐的网络相册他只授权了一些他的好朋友可以进入,她无法查询访问记录只能打电话给他说:“林乐,查一下你相册最近几天的访问记录。”
林乐在电话那边一惊一乍的:“哎呀,我的相册被黑客给黑啦。”
“哦,黑了。”苗桐淡淡的,“这么巧。”
“是啊,查询问记录也没用的。”
有些人天生就没撒谎的天分,她又没说查访问记录是要怎样,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这个“外星美女”看来跟林乐很熟,那就是自己人了。既然是自己人,她就不相信白惜言不知道,不然他怎么能坐得那么稳当?合着只瞒着她一个呢。
此刻苗桐盘腿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颇有点新仇加旧恨得味道。这边正想着,对讲机就响了,她一看,是她家主公到了,看着摄像头说:“小桐,开门!”
苗桐心想着,我开你妹夫。可总不能让他在外面站着,兴师问罪也要当面。
老婆孩子回娘家,他一晚上都等不了,急忙跑来追人。苗桐抱着肩站在门口,不冷不热的:“不嫌我臭了?”
怎么这么大的气性?白惜言看她摆谱,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我老婆现在也会使脸子了,何等可爱啊。真是小吵怡情,大吵伤身,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地亲上一亲。
“我错了。”他软软地道歉,“我不该嫌你臭。”他只要肯刻意讨人喜欢,别人都拿他没办法的。
苗桐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么干脆道歉,戏怎么唱下去?白惜言看她脸色不定,只是低头看着他脚下的影子,好像那影子能开出花儿来一样,也琢磨不定她到底还生不生气。
洛雨抱着洗干净裹着浴巾的夏生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门口站着俩门神,急吼吼的穿堂风冻得小外甥往他怀里缩,下意识地转个身给孩子挡风问:“你们在吵架?”
“没有!”
“是啊。”
两个人同时说,苗桐瞪他:“我哪有跟你吵架?”
“可是你生气了。”白惜言为了缓和气氛开始使用美男计,温柔地笑,“我有点冷,进去说吧。”
可惜他安静的白色小鸟已经被他养成了大翅膀的白老鹰,抱着双臂右腿一伸脚踩着门框挡住路,丝毫不吃他这一套:“生气不等于吵架,你回答我,‘外星美女’是谁?”
白惜言从善如流:“粉丝会会长。”
“网站上发的新帖,才两个小时就两千多回复了。我的那张照片是从林乐的网络相册里找的,夏生的那张照片是谁提供的?”
“不是我。”白惜言心说,是刘锦之,真的不是我。
“那好,你养着刘秘书总不是吃干饭的,现在打电话让他查,什么时候查到了,你就什么时候进来。”
白惜言觉得生活不美好了,现在越来越不好对付,真是白色小鸟一去不回来了。
两口子吵架,洛雨听了半天听得迷迷糊糊的,苗桐这是要打听“外星美女”是谁,白惜言“打听”不出来,苗桐就生气了嫌白惜言没本事?还是苗桐认为白惜言跟这个“外星美女”“有一腿”,白惜言不承认,两人就吵起来,苗桐就带着夏生回娘家了?
“外星美女吗?”洛雨插了句嘴,“是乔豆丁,不是别人。”
苗桐回头看着他:“你知道?”
“当然,她没身份证,还是用我的身份证注册的。”
“……”
显然“外星美女”的身份和白惜言嫌她臭比起来,还是“外星美女”这件事让苗桐更愤怒。
一家人在外面的餐厅吃了顿饭,夏生难得见到舅舅,使劲地黏着他,连饭都要舅舅喂。洛雨对小孩倒是耐心,尤其是对着这样一张脸真的无法讨厌得起来。
白惜言看她跟块乌云似的阴沉沉,也夹了菜喂她,却被她拧了大腿。
回到度假村苗桐先是把睡熟的孩子送到隔壁给张阿姨和保姆照顾,回到屋才直接把包往沙发上一扔,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了:“你怎么能指使豆丁做这种事,她还是个孩子啊,要是被人知道了,别人再找到她学校怎么办?!”
人家写报道骂她的时候,也没见她跟只热锅蚂蚁似的爬来爬去,比庙里的菩萨都坐得稳当,摆出普度众生的范儿。白惜言心想着,你这不是也会着急吗,还以为你的神经挂起来能当高架桥呢。
“跟我没关系啊,那丫头是先斩后奏,我只是完善了她的想法和提了些技术指导。”
看他撇得干净,苗桐信他才怪:“就这些?”
“还提供了资金支持和工作人员。”
苗桐气笑了:“你干脆给她开个公司算了!”
白惜言把她的包收拾收拾挂好,又拉着她回玄关换鞋。她疾风骤雨,他就风和日丽,伏低做小地给她穿拖鞋,柔声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是我不对,可豆丁自己的主意,她要是不告诉我头一懵地去发帖,漏洞百出的,那问题才大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也是头小犟驴,不让她做她就不做了?她主意大着呢,我也就是给她把把关。现在小孩儿得意着呢,你别给她泼凉水。你看你现在气性怎么这么大,惯得你,还正想让我罚跪啊?”
“我能罚跪,你就不能罚了?你比我高贵?”说完苗桐拍了下脑门,她真是气糊涂了,他要真的是跪了,她还真的受不起,忙改口说:“当我没说,你是比我高贵。”
她再怎么油盐不进,他也只当她是撒娇,可这句话说出来白惜言的脸色就变了:“对一个给你换鞋的男人说他比你高贵,请问我高贵在哪里?”
您是主公啊,主公当然最高贵。可这句话实在没说服力,所以苗桐 地站了一会儿,伶牙俐齿了一晚上,实在没什么好反驳的。
主公给她换完鞋,就不理她了,让她自己卑贱去。
夫妻俩话不投机,只能洗洗睡了。
第二天为了刻意显示自己的高贵冷艳似的,白惜言不理她了,白家的餐桌又恢复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把张阿姨也搞得紧张兮兮的,还砸了一个碗。
那套碗是白惜言从苏黎世带回来的,一直很喜欢。看到张阿姨砸了一个,就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说:“既然砸了一个,剩下的那些就丢了吧。我让锦之再去托人寄一套回来,我这么高贵的人怎么能用不完美的东西?”
苗桐夹在筷子中的煎饺掉进了醋碟里,主公又开始闹别扭了。

3
开机前夕苗桐才跟项目组的其他工作人员碰面,虽然是纪录片也要搞个开机仪式,用林乐的话叫“拜天地”。苗桐可是知名的名媛,跟其他人在茶楼的大包厢里一碰面,立刻成为众人的焦点。
不过为了艺术奉献的人跟为了柴米油盐忙碌的家庭主妇们层次可不一样,看到苗桐互相咬耳朵,丝毫不惧怕当事人就在旁边坐着。
“哇,气质好好耶。”
“好淡定的。”
“她专栏写得也很好,有才有貌啊。”
“真的啊,那你加入我们白苗真爱粉丝会啊。”
“有钱我也要找人帮我生孩子,身材还是少女。”
“能不能让她给我签名啊?”
苗桐装没听见,模仿主公这两天在家里那种高贵冷艳的旧式贵族的做派,只管垂眼吹着她的茶水。
开完会公布了开机时间,然后就去附近的日料自助餐厅聚餐。林乐本以为会被这帮猢狲灌死,却因为坐在苗桐身边而逃过一劫。苗桐那一幅生人勿进的姿态唬得人不敢来敬酒,好像她周遭有一道隐形的结界在庇佑似的。
可苗桐心情算不上明朗,没有人来敬,她就跟林乐自娱自乐地玩色子。
“小桐,我得夸夸你,你今天太有气势了!”
苗桐为了这个所谓的气势,挺得脊梁骨都要折了,淡淡地说:“过奖,我们家主公这两天都这样对着我演三国。”
“主公?哦,你们家主公啊,怎么了, 不和谐?”
“ 也知道 ?”
林乐不服气了, 怎么了,没有 就没有童子尿,没有童子尿就没有童子蛋!
“ 就没有 了吗?!小桐,你可是矜持的少女,以后 这种话题可不能说了啊。”
“我连儿子都有了,怎么就不能说?”
“又不是你生的。”
“反正有了。”苗桐看着他,“你不服不行的。”
“我服我服。”林乐求饶后,又想起一个事,“你不会还在因为豆丁的事跟你家白先生闹别扭吧?”
“怎么可能,我都没有隔夜仇的,只有主公在单方面地闹别扭而已。”
林乐哪里肯相信,她家主公那可不是一般的主公,绝对是拱手河山讨你欢,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的昏君啊。他跟苗桐干了杯啤酒,问:“在他闹别扭之前发生了什么?”
苗桐陷入了沉思中,又喝了几口酒,才慢慢地说:“他给我换拖鞋的时候,我说,他比我高贵。”
“然后?”
“然后他就真的高贵冷艳起来了。”
林乐倒抽口凉气,心里说,你这是作死呢,活该。
苗桐托着侧脸,对着林乐呵呵笑,面颊上泛红,有些微醺了。她不胜酒力,所以一向不怎么喝酒,今日不知不觉地就拿啤酒当茶水喝了。
林乐也不知不觉喝了不少,也有些飘飘然了,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不过是劝她主动送上门给主公一逞兽欲的混账话。
不过林乐趁着酒劲儿没发作,认真跟苗桐分析这场高贵之战。他说:“小桐你这次傲娇是没道理的,人家白先生只是在自救,一边倒的舆论本身就是不健康的。公众很容易被愚弄的,你引导他们什么,他们就容易信什么。因为追根究底的公众是善良的,却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所以粉丝会的出现正是平衡这个一边倒的趋势,是让舆论重新回到健康的轨道上。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好事,难道你的脊梁骨被戳得不疼吗?万箭穿心虽然习惯就好,但有金刚罩铁布衫的话,谁要被穿心啊?”
苗桐静静听着,这些道理她也知道,她也是资深新闻工作者了好吗?
“可是乐乐,你不知道啊,我跟惜言之间有一道裂缝,我们都在努力去缝补,可现在有人要努力把这道裂缝撕开。我自己没问题的,可把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拖下水,这算什么呢?像洛雨和豆丁,他们还都是孩子呢。”
林乐迷糊地说:“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不用勉强的。”
本以为聚餐被轮番敬酒导致宿醉的悲剧可以避免,可林乐还是在思考中把酒当成白开水喝,导致两人都喝高了。欧阳立从苗桐的手机上找到白惜言的号码,打过去很含蓄地说苗桐喝多了。白惜言一听到男人的声音汗毛都炸起来了,装了几天的高贵冷艳都碎了一地,急忙亲自去接人。
项目组的文艺男女青年们都喝嗨了,还有几个能认清楚人的,看到白惜言都扑上去了,一个个觍着脸说——
“白先生能不能和我合影啊,嗝……”
“假人吧,我摸摸。”
“能不能把你未婚的富豪朋友介绍给我啊?”
“我是粉丝会的,我要签名!签名!”
……
什么文艺男女青年喝醉了全都是毛猴儿。
小莫在旁护驾,白惜言抱起自家的毛猴儿就走,她喝醉了酒倒是不闹,而是异常反态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苗桐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了,白惜言不在家,张阿姨说是谢翎把他接走了。
她昨天又没失忆,趁她喝醉气得掐他的腰,主公的高贵冷艳便破功了,估计回来就要跟她走气急败坏路线。
苗桐想起来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主动跑去给他整理画室。整理到一半,张阿姨上楼来跟她说:“小桐,门口有个老妇女来找你,说是你什么小郑婶子。我没让她进来,不会又是你老家那边的亲戚来闹事吧?”
上次苗桐的老家亲戚过来为了她父母在家中的老宅和几亩地闹事,张阿姨想起来还生气,如果下次再看到那个什么大伯,她就直接报警,没这么欺负人的。
苗桐愣了愣,把头上绑的布巾一摘,连围裙都来不及解开就往楼下跑。
院门口一个年纪约五十岁的妇女交叠着双手,不时地拽一拽衣摆。她走近了,跟那女人四目相对,还是记忆中的轮廓,带着北方女人的高大和健硕,只是老了,岁月毫不留情地刻下了痕迹。可是不会错,她一眼就认得出来。那女人也看着她,眼圈泛红却一直没张嘴喊出她的名字。
“小郑婶!”苗桐打开门握住她的手,激动得声音都发抖,又叫了一声,“小郑婶!”
“哎。”小郑婶一下子哭出来,“小桐啊。”
张阿姨第一次看到苗桐这样要哭不哭的,只知道在门口傻站着,那女人也激动得直掉泪。想来也是极其重要的人了,张阿姨忙提醒她先让客人进屋来坐。
小郑婶进了这样的家很是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更是千言万语都理不出一个头绪似的。
她上次见苗桐,还是苗桐十二岁的时候。要不是电视上那些事,就这样的姑娘走在街上,谁能想到当初是跟他们一起住在建筑工地旁边临时屋里的孩子呢。而自己竟然厚着脸皮来找十几年没见的孩子张嘴就是要求人办事,来之前相好的话,却因为羞愧怎么也开不了口。
苗桐没想那么多,兀自陷在重逢中回不过神。她父亲和小郑叔是老乡,进了同一个建筑队打工,两家比邻而居,关系更是好得像一家人。小郑婶是个心善爽朗的女人,因为苗桐的母亲身体不好,她对苗家照顾颇多。家里出了事以后,小郑婶也帮了她不少,她一直记在心里。只是后来她由白惜言这边的人照顾去住了校,从此就断了联系。
两边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头,张阿姨来上茶,小郑婶站起来说:“给您添麻烦了,您是小桐现在的家人吧?”
张阿姨忙说:“快坐着坐着,我是小姐家的保姆,您是哪位啊?”
“哦,我是小桐以前的邻居,好多年没见了。”
张阿姨一听就没那么热络了,只说那你们聊吧。也不能怪她势利眼,好多年没见了,现在找来应该不是单纯地来联络感情的。不过看苗桐那么高兴的样子,她又不能泼凉水,只能边去收拾书房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苗桐给她添茶,笑着问:“您和小郑叔身体都还好吗?”
“好。”小郑婶又打量了下屋子说,“看到你住这么好的地方,长成这么好的孩子,你爸妈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苗桐只是尴尬地笑笑,毕竟她家以前什么情况,她和白惜言又是怎么个事,别人不知道,小郑叔一家是知道的。当年小郑叔还带头到源生地产的大厦去讨说法,要是没小郑叔急着给出头,她当初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更是半点主意都没有的。
不过最初头脑发热的激动过去,她也回过神来,觉得小郑婶来得未免太突兀。
“您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哦,听说你回到老家,我是跟你老家的大伯打听的。”
“那您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小郑婶这才面露羞愧之色,低着头磕巴着说:“嗯,是出了点事,要是有一丁点儿办法,婶子也不能厚着脸皮来找你。婶知道你也不一定有办法,但乡亲们说有钱有势的人好想办法的,所以就来问问你能不能帮个忙,婶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虽然是个乡下女人,可也知道廉耻,低三下四地来求个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孩子实在是不好意思。
苗桐听明白了,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小郑婶不要这么说,您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您先说。”


4
小郑叔一家在离老家几十里的县城里开了个小超市,大儿子成了家,小儿子大学毕业在本市找了份待遇优越的工作,日子过得都不错。
前几天他们的小儿子郑西晚上去吃宵夜和人起了冲突,那些人喝了酒又仗着人多想教训教训郑西,可郑西从小就打架打惯了下手也没轻重,用啤酒瓶子敲人脑袋把人打死了。现在人被拘留起来了,检察院已经提起公诉依法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老两口接到警察局的电话就从县城里赶过来,就住在小儿子租来的公寓里。他们也找了律师,可律师张嘴就说无论如何也要坐牢的,老两口根本不敢相信,只觉得是欺负他们是乡下人不懂法律。不是故意的怎么还要坐牢呢,不是罚点钱就能出来吗?
小郑婶看了电视知道苗桐现在是有本事的孩子,小郑叔不让她找苗桐,她就瞒着小郑叔打电话给老家那边打听苗桐的住处。她也知道出出了事麻烦别人不好,可她不想儿子坐牢,就算下跪去求人给人磕头都认了。
“小桐,你有没有办法把郑西弄出来吗?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人家找他的麻烦啊。你小时候跟郑西玩过的,你知道他的,他就是从小顽皮可是不坏的,根本不会想要去杀人的。”
“婶,我可以帮郑西请个好律师,但是这种官司最好的法子就是证明郑西是过失伤人致死,但那也是要坐牢的。无论是谁杀了人都是要坐牢的,不是故意的也不行。”
看着小郑婶哭成个泪人,苗桐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拿纸巾帮她擦眼泪。
听着她一遍遍地问,真的没办法了吗?苗桐无法回答她。等小郑婶情绪平稳了些,苗桐叫了司机亲自送她回家。
郑西是在五环外租的单间的小公寓,回去的时候小郑叔正着急。老婆子吃了早饭说去趟超市,去了仨小时都没回来,他正坐在屋里抽烟,就听见开门声还有老婆子笑着喊他的声音。
“老郑啊,老郑,你看谁来了。”小郑婶拉着个姑娘进门。
那姑娘穿了件浅米色的风衣,腰带勒在细细的腰上,衣摆跟开了的荷叶儿似的,长长的黑头发松松地拢在脑后,连走路的姿势都不紧不慢看起来很金贵。姑娘的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叫了声:“小郑叔。”
这双乌溜溜的眼睛他认得,一辈子都没想到有再次看到的时候:“小桐?”
“哎。”苗桐应了一声,门口又进来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提着两手的东西问放在哪,小郑婶不好意思地说着:“辛苦了幸苦了,小同志快进屋里喝口水。”
小莫可不敢坐,来的路上他就接到了白先生的电话,叫他把人送到就直接回来。他冲苗桐笑了笑,指了指手表说了句,我去楼下等你。
老郑两口子看了电视,不过根本不敢相信电视上的话,还有老家的人也都胡说八道说苗桐给有钱人做小老婆。老郑以为这个精神的小伙子是苗桐的男朋友,忙去拦他:“是小桐的男朋友吧,屋里坐。”
小莫吓傻了,心想着,老头子咱第一次见你,多大的仇啊,张嘴就要砸我饭碗啊。边走边摆手:“搞错了搞错了,我是小姐家的司机,我去楼下等。”说着就火烧屁股似的往楼下跑。
小郑婶打趣道:“今天我也搞错了,还以为保姆是小桐的婆婆呢。”
这又是保姆又是司机的,老郑看着面前这孩子气定神闲的模样,心想着她真的不是以前那个弱小的孩子了。
苗桐刚才看小莫指表盘,就知道是白惜言催她早回去。本来她也只是来认一下家门,郑西出了事,老两口人生地不熟的,她少不了要帮忙。苗桐坐下喝了杯水,交换了联系方式,又安慰了他们几句约好明天见律师的时间就离开了。
老郑两口在窗户里看她的车开走,小郑婶欣慰地叹息:“没想到小桐这孩子一点儿都没变,我去的时候心里还打鼓,心想着别叫人给赶出来。”
原本好端端的老郑突然发火:“我不是跟你说了,别去找苗桐,你怎么就是不听?!”
“郑西都要进监狱了,我不去拉下脸求人还能怎么办?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这辈子再穷再苦也没求过谁。”小郑婶悲从中来,打了老伴一巴掌,“也不知道你当年是抽了哪门子的疯,就是不让我去学校看小桐了!孩子都没怪我们,你还来劲了?”
“我不让你去总有我的理由!”老郑一脚踢翻旁边的板凳,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你啊!”
小郑婶气得哭了一会儿,看了看天色开始烧水做饭。
小莫按照老板的吩咐把老板娘好端端地送回家。苗桐一进门,好呀,这是谁啊,主公的第一狗腿军事诸葛小孔明啊。
谢翎刚从酒架最下头翻出一瓶好酒,正美美地品着,挺正式的银灰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总有种在大风中飘的即视感。
“当年一别数十载,妹妹可想我不想?”谢翎油腔滑调的一句京腔。
苗桐波澜不惊:“今天唱的哪一出啊?”
谢翎眉眼乱桃花,拍着玻璃桌面击节,唱道:“忆当年夺山河,一把钢刀斗群魔,曾 染紫金佛。总有一日刀且断哪,为你乱世成帝王,为你孤身斗群狼,为你泪洒千万行。”
“翎儿,这个不适合你,你应该唱那段‘我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诸葛小孔明应该唱空城计才对嘛。
谢翎一听到“翎儿”这丫头名血槽就空了,直接气得撸袖子。
白惜言很纠结,以后不把谢翎带家来了,带得苗桐也变成个贫嘴。
阳春三月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了,太阳落山后暮色里也氤氲着暖暖的热气,山中的野桃花开了,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粉。吃过饭把谢翎这活宝送走,白惜言拉住苗桐的手说:“陪我去山路上走走。”
天黑后只有三三两两去山顶看夜景和星空的车,白惜言没提她喝醉的事,只问今天那个找到家里来哭的什么小郑婶。苗桐老实地前因后果都交代了,连从前两家的关系都汇报得清清楚楚。
主公好不容易不闹别扭了,她可不想再捅马蜂窝。这次白惜言没什么反应,只说那能帮的就尽量地帮吧。苗桐听了这话高高兴兴地玩他的手指头。
“豆丁的事不生气了?”白惜言突然问。
苗桐亲昵地掐了下他的腰:“都哪辈子的事了,是你记我的仇,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吗?”
“你记住,是我追求你,你永远比我高贵。”
什么谁比谁高贵,真爱记仇。苗桐有些脸红,虽然周围没人还是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那回家还要帮我换鞋哦。”
白惜言抵着她的额头,身边的人一翻身白惜言下意识地去给她盖被子时,看到苗桐把额头抵在他的肩头,突然他心里莫名地安稳了。
他表面上再胸有成竹,那也是做给别人看的,真正的他其实一直在做苗桐会随时离开他的准备,就像以前一样。可现在他有种奇妙的预感,这次苗桐不会再走,每晚醒来他都可以给她盖被子。
第二天苗桐起床后,看到白惜言正在院里练剑,白色的练功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都有些飘逸谪仙的味道。她捧着水杯站在门口看他练完了一套剑法,给他递毛巾:“你今天有事吗?”
“上午陪你去见一见老周,下午谢翎约我打桌球,陪我一起去吧。”
苗桐说:“我自己带小郑叔他们去见律师就可以了。”
“既然你这俩叔婶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去见一见是应该的。”
看他睡了一觉跟吃错了药似的,还赶着见她以前的邻居。苗桐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也只能顺着他。
老郑跟老婆子怄了一晚上的气,不过为了儿子的事还是妥协了。又看到昨天那辆车开到楼下,车上先下来个眉目俊美的青年,接着手拉手地把苗桐牵出车外。
这张脸只要见过的人就很难忘记。十几年前老郑在工地上见过他,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公子哥儿,却一群人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地叫着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