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唐律伸出一根指头使劲戳了戳她的脑袋,大笑,“你要是做了亏心事,那肯定是别人活该。你不惹别人,可你也不好惹,我最了解你了。”那么多年的同事下来,从互相看不对眼的敌人一路走到无话不谈的朋友,唐律的确是了解她,被苗桐打了手,才说,“我就知道你跟那个朱玉河的友情长久不了。你们俩旗鼓相当,你若是比她差,或者她比你差都好。两个白富美 凑到一起,不聊奢侈品也不聊男人,只聊生活和兴趣,本身就是件挺奇怪的事。男人在一起聊女人,女人在一起聊男人是天性。只有心怀目的才会羞于 戳破窗户纸,我看她八成看上白先生了。”
苗桐丝毫不惊讶唐律的敏锐,只能无奈地说:“你一个男人八卦到这种程度才是挺奇怪的事,我以为给孩子换纸尿布这种事已经够你忙了。”
“不用转移活题,你打算把白先生介绍给她么?”
“我不会。
“已经做了决定了,那还焦虑什么,大不了朋友没得做了。”
又是一场驴唇不对马嘴的聊天,苗桐发现最近自己陷入了这种怪圈里了。不过被唐律这么稀里糊涂地一顿乱开解.她也稍稍好过了些。两个人扯皮总好过一个人胡思乱想。她被唐律拙劣的笑话逗乐了,捧着咖啡笑得肩膀抖得不停。
而马路对面,罗佑宁站在人行道的路口,点燃一支烟,好高明的女人
啊。
4
会议桌两旁的各部门负责人都缩着脖子不肯当出头鸟,这种时刻,若是成事了就是每个人急着邀功的时候,不成事就是想着怎么推卸责任。
罗佑宁双手交叠在身前,一点发怒的征兆都没有。事实上罗佑宁也不会发怒,他们中了对方下的套儿,可他也同样中了连环套,最后拍板的还是他。他深知道,事情发生了发火拿下属开刀也没用,不过是泄愤。他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只看他们中间有没有个明白人。
不知道谁先开了个头:“罗总,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一句,其实那块地我们吃下也有点困难,虽然三角洲项目很喜人,但是那么大一块地建成豪宅区,怕是风险也太大。”
“是啊罗总,我们买下的郊区那块地的拆迁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具体的项目成立已经要开展了,我觉得应该把那个项目立为重点,那边可是政府圏定的发展区域,现在荒凉了点,也就不出五年……”
“是啊是啊,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对,没错。”
就好像按了个开始键,会议室里热闹得好像讨价还价迎来送往的菜市 场。没错,郊区那块地是不错,但是,和游乐园那块地比起来,不过是一整条猪腿肉和一只猪脚的区别。
傍晚时,开始下雨。
“今年的雨特别多啊。”前台姑娘在楼下和苗桐一起躲雨,数算着,“几乎是一周一场,不过雨水充沛,我老家的苞米今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的,到时候我回家背嫩苞米给大家吃。”
“好了,快走吧,男朋友来接了。”
男孩子眉眼平顺,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将女友整个搂在伞下还数落她站得离屋檐太近身上都是水汽。前台姑娘脒着眼笑,冲苗桐摆了摆手,和男朋友依偎着走进雨水里。
看这雨势只大不小,打苗桐电话给小莫拜托他晚上去学校接洛雨回家 后,就打算回公司加班。可雨幕深处有人撑着把深灰色的伞走来,那身形无比熟悉,苗桐那一瞬间想起了电影里拿着巨大的黑色镰刀四处收割生命的死神。
罗佑宁右手抄着口袋,脸上带着点危险的笑意,说:“苗总编,你脸色真差。”而后他说,“陪我去喝一杯?”
酒吧这种地方苗桐是不太喜欢的,灯红酒绿的总有些莫名堕落的意味, 唯一会拉他来酒吧的也只有谢翎。罗佑宁在吧台上跟她的胳膊挨着,好像是老朋友一样。
“罗佑宁,我不想辩解什么。”苗桐说。
罗佑宁一下子把调酒喷出来,女酒保嗔怪地撅了撅嘴,他做个对不起的手势,而后大笑着对苗桐说:“我今天在会议桌上等这句话等了一个钟头都没听见,我偏偏不想听你说这句话,你却说了,你说好笑不?”
苗桐闭上嘴,棕色的一排酒瓶映出她略苍白的脸,事到如今,难道罗佑宁肯让她辩解?实际上她没什么好辩解的,知道源生中标的时候,她先是震惊,而后看到白惜言开心的脸又觉得庆幸。她并没有对罗佑宁有多抱歉,她该做的也都做了,对他问心无愧。
“你相信不柜信都好,我没有骗你。“
“那这是什么?”罗佑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在苗桐眼前晃了晃,笑道,“我还以为你真去给我当间谍了呢,还感功得不行,合着你这间谍都当到床上去了。”照片里苗桐和白惜言相拥而眠并不清楚,从角度看,是从酒店卫生间里拉帘子偷拍,他笑道,“不用怀疑,现在的私家侦探乔装成保洁人员一点都不醒目,不过我也没那么龌龊要监督你,是吴小芳找人査的。这样看就知道你有多招她记恨了。当然,你也别恨错人,要恨就恨她好了。”
苗桐呆呆的,半天一言不发。
“你说要是这张照片流出去,以前吴小芳散播的那些谣言,是不是都成真了?你说再多都没用了。”
“不……”
罗佑宁捏过她的下巴,慢慢施力像是要捏碎她,冷漠地说:“你没有资格说不。”
完了。
苗桐脑海里一片尖锐的疼痛,完了。
在酒店的套间里,想起苗桐那吓坏的眼抻,罗佑宁对着落地玻璃站了多久。
吴小芳打电话过来,问:“你想得怎么样了?要怎么对付他们?”
“谁说我要对付他们。”罗佑宁讥笑,“你白痴啊,现在要是把报道曝出来,还不如直接在罗氏的大楼上挂个大条幅写着,这事儿就是我干的。”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丫头最懂这一套了,恶毒得很。”
“从头到尾,我只看到你对她恶毒,而她压根没把你放眼里。”
电话那边喘了半天的粗气,几乎都能听到吴小芳咬牙切齿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从小到大她都不把我放狠里。你不会明白,她是怎样毁了我的人生。我怎么都无法蠃过她,那是因为我以前太老实力可能赢过她的唯一机会就是陪恶心的老头子睡觉。我才不希望她死,我希望她生不如死。”
不过是你自己的好胜心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而已。
其实他何尝不是。
“那就一起生不如死吧。”
5
苗桐胆战心惊地等了几天,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她才想通,罗佑宁是要握着她的把柄另有用途。就好像变态杀手把人追进了衣柜里,而后坐在衣柜门口慢慢地磨刀,让人在死之前还要感受到漫长的恐惧。可苗桐也无法向白惜言求援,毕竟她给罗佑宁的竞标书虽是阴差阳错,可在本质上也是背叛。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脸色肯定不会和气到哪里去,最近晨报分社编辑 部弥漫低气压。众编辑记者们都觉得喘不过气,猜苗楣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刚转正的摄影师是出了名的猥琐,在餐庁里头头是道地分析,女人长期没有男朋友缺乏爱的滋养,不仅更年期提前还会心理扭曲。
丛曼和同事吃过饭,发现苗桐在办公室里根本没出来过,想了想,跑去敲门。
苗桐应了声,她推开门,屋子里像是被烧着了似的,满是烟味。丛曼站在门口问:“苗总编,要不要给您叫个外卖?”
“不用了,谢谢。”苗楠说。
“哦。”丛曼站在门口没动。
苗桐问:“还有什么事吗?”
丛曼本该干脆地走了,却脱口而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请您想开点儿,您人这么好,上帝会对您好的。”说完不敢再看苗桐径自出门去了,留苗桐石化了一会儿,才揉着鼻根苦笑起来。明明是来替人家做间谍的,心肠这么软怎么行,真是愚蠢。而把她留下还悉心栽培的自己才是更蠢的那—个。
朱玉坷工作完找苗楣吃饭,就近选了一家生意很好的茶餐厅,在十六楼,隔着玻璃能看到楼下郁郁葱葱的政府公园。关于苗桐不想让她去家里 做客这件事,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要做朋友,就真的不能再提了。
正听着朱玉珂抱怨他们那个有强迫症的总监,突然朱玉珂的笑容僅在 脸上,面色复杂地盯着地的身后。苗桐扭过头,白惜言正带着他们公司的那个秘书兼法语翻译袁佩佩走过来,与苗桐四目相接也是一愣,接着走过来,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小桐,这个时间来吃饭,你中午又没吃?”
完全是数落小孩似的口气,苗桐略尴尬地拉下他的手,跟笑得像只賊猫的袁佩佩打招呼:“佩佩,你也来了啊。”
袁佩佩笑着说:“是啊,男人谈事情不是都要带上一个大美人嘛。”眼睛落在苗桐对面的人身上,她“啊”了一声,“朱玉珂小姐啊,光在电视上看到就够漂亮了,没想到真人更好看啊。”
朱玉珂微微笑着冲她点头,但眼睛还是放在白惜言身上,那眼神让苗桐有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白惜言这才注意到苗桐对面坐着的人,这下是真的愣了:“……苒苒?”
“惜言哥。”朱玉珂说,“真的好巧,我还说哪天找时间去看你呢。”
苗桐陷进云里雾里,看了看白惜言,又去看朱玉珣。朱玉珂面从没告诉过她,她和白惜言是认识的。而且白惜言是叫她苒苒,一听就是小名或者昵称,而白惜言不会轻浮到在她面前叫一个不熟悉的女人的小名。
这个想法让苗桐几乎转不过弯来,只能转会头又盯着白借言:“你们很熟?”
白惜言看苗桐的样子根本就是呆了一样,也觉得不太对劲,点点头:“是亲戚,苒苒是二姐夫的表妹。她在本市工作,只是我们不太熟,没见过面。”转头对朱玉珂说,“你不知道苗桐是白家的人也难怪,小桐入籍的事二姐也没必要告诉你们本家那边。”
朱玉珂只是深情地望着他,并不插话。
白惜言来这里是约了客户的,跟她们打过招呼就和袁佩佩去了贵宾间。
苗桐和朱玉河都没有再动面前的食物,两人气氛沉闷地待了半晌,苗桐需要把思路从头到尾地理一理。从刚开始朱玉珂都在刻意隐瞒她和白惜言认识的事,而一直在打探白惜言的事。她无意中又被人利用了。
“你这样有什么意思?你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吗? ”
“有想到。”朱玉珂安静地说,“可那时我并没有想跟你做朋友,最后拆穿了也没什么关系。现在感情越好,反而越不敢说了,说了就肯定做不成朋友了。”
苗桐开始揉额头:“你明明知道我不肯让你见他的原因。”
“我知道的。"朱玉珂说,“刚才惜言哥根本就没看到我,他的眼里只有你,他对你真好,从小我就希望他这么看我。你懂的吧,对于从少女时期就见过他的女人来说,这一生要是想找到更称心的男人,太难了。”她说着突然落下泪来,痛苦地说,“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如今再说,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这样的话,就显得娇情了。又不是三流的家庭伦理剧。苗桐看她哭得厉害,连上演餐厅泼水戏码的心情都没有了。她可丢不起那个人,也没有觉得多么生气,只是从里到外的温度都被抽得干干净净的,大夏天的都从骨头缝里冒凉风。
“算了吧,就当我们从那一次采访后就没有见过吧。”
“苗桐,我不会说抱歉的。”
“正好,那三个字我也不稀罕。”
苗桐终于明白了,她大概没有和女人做朋友的天分。
她比白惜言先回家,女管家换了新颜色的口红,在电瓶车上还拿着镜子臭美。她跟苗桐熟悉后就露出了本性,虽操着嗲嗲的台湾腔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性格恶劣又臭美的女孩儿,“苗小姐,你说这个颜色好不好看,香奈儿刚出的新款喔,好滋润的喏。”
虽然她觉得那大红唇膏会把小莫吓出心脏病,还是说:“很好看的。”
“小莫那个家伙好不懂欣赏喔,一头蠢驴。“虽这么说着,眼角眉梢却是喜滋滋的。
看来小莫的春天到了。
还是有好事发生的。她回到家先洗了个澡,而后在窗台边喂鸟。
白惜言回去时,她肌在桌上发呆,窗台上有面包屑,有只松鼠正抱着一颗花生啃,双颊一鼓一鼓的。这只松鼠隔三差五地就来讨干果吃,已经养熟了似的,并不怕人。
“回来没看到你工作,真是件稀奇的事。”
苗桐上去接过他的外套,明显看到外套上有一块呕吐物的污渍。毎次透析后的反应都这么剧烈,让她心如针扎。
“怎么了?”白惜言问。
“没什么。”苗桐说,“你累了吧,我拧毛巾给你擦把脸。”
他解开衬衫扣子,让苗桐给他擦脖子里的汗,眯着眼睛享受得紧,就像只被主人顺毛的猫。小松鼠啃完花生,走的时候还要打包,拼命在那里拱干果罐子。白惜言只能拿出一颗给他,小松鼠拿了大杏仁,蹦跳着跑了。
“对了,你和苒苒怎么认识的?我今天见到她吓了一跳呢,我第一回在二姐的本家看到她时,她才上初中。那时候她可不爱说话了,现在倒是当了主持人。”
“我从没见过她来家里。”
“不过是个远房亲戚,又是女孩,我不知道怎么跟女孩相处,招来也是别扭。”白惜言问,“你们是朋友?”
苗桐给他擦完脖子,又拉过他的手来擦,口气不自觉地冷硬起来:“现在已经不是了。”
白惜言听着不对劲,问:“怎么回事?”
“她知道我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的。要不是今天在餐庁碰到,大概要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和你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苗桐看着他的眼睛,“朱玉珂她喜欢你,她不过是想试探情敌的深浅而巳。”
他了解苗桐,他家的姑娘只有真的难过了才会少有地这么咄咄逼人。可惜她当人家是朋友,但人家当她是猎物。
白惜言扶住她的后颈,压向自己的额头:“那试探的结果呢?”
苗桐的回答是抱住他的腰,深深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她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闻去自责了。也许不久的一天,世界就要毁灭了,在此之前,她要静静地用力地与他相爱,直到爆炸的时刻。
第五章 一生之约
既然许了一生之约,他就会努力活下去
1
苗桐的热情让白惜言非常受用,一连几日都带着笑容,电得女管家抽风似的犯花痴。小莫去机场接白敏,回来的路上汇报完白先生的情况,又阴阳怪气地加上一句:不过白先生也真辛苦啊,身边围着条千年蛇精,最近还涂了张血盆大口,那个吓人。
白敏见到女管家所谓的“血盆大口”,觉得这姑娘皮肤白,这口红倒是跟她很搭。再看小莫那浑身发毛的劲儿,和女管家看到他就飘来飘去的秋波便懂了。原来是暖昧期。
“你这个女管家和小莫挺有意思的嗬。”白敏咬着橙子,笑呵呵的,“而且挺般配的,他俩要结婚,我封个大红包。”
她这几天在上海都和她的侄子待在一起,小婴儿粉糯糯的一团,轮廓 脸盘和白惜言有六七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乌泠泠的又静又乖,不知道像 谁。说真的,白敏有些后悔当时答应大姐的条件,让她来抚养。这孩子真是可爱得让人疼不过来。
白惜言看她心情好成这个样子,也有了和她聊天的欲望,姐弟两人总不能一见面就跟有仇似的。
“想不想吃饺子?”
“当然,二姐调的馅最香了。”白惜言挽起抽子,“我来和面吧。”
虽然是地道的南方人,可白家过年是吃饺子的,所以以前请的两个保姆中,有个阿姨是做惯了面食的北方人。她去白家做事时,儿子才四岁,男人生病卧床离不开药罐子,她一个女人出来养家,几个月见不到孩子。白惜言的母亲可怜她们母子分离,张阿姨的儿子刚上小学就做主把家里的一处旧屋收拾出来给他们一家住,也方便张阿姨照顾有病的丈夫。
白敏调饺子馅的功夫完全是得到阿姨的真传,明明是个读书都读不好,性格又顽劣火爆的人,却在厨艺上很是有天分。早先母亲还在的时候,她就很能独当一面了,只是家里有做事的,用不到她而已。
听说人开始衰老的其中一个症状就是,很容易就会回忆过去,嘴上挂着“想当年啊”。白惜言觉得自己说不定已经老了。
“打电话问小桐想吃什么馅的,我多做几样放冰箱里冻起来。”
“她最喜欢吃鲅鱼饺子,不过现在没有鲅鱼,那就茄子馅的也可以。”白惜言似笑非笑的拿眼睨着她,“你不是讨厌她?还管她喜欢吃什么。”
白敏狠狠瞪她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而且嘴还那么刁吃猫食,比你还难养活。”
白惜言大笑起来,挑了挑下巴,倒是得意的样子:“是啊,我惯的。”
“你这个自虐狂。你就死宠着她吧,宠得拿你一点都不当回事,你就高兴了。”白敏心里难过,她那么好的弟弟,为什么就非喜欢上这么一个。不过大姐说得对,她们也只想让他髙兴起来。看弟弟笑得这么甜蜜的样子,她无奈地哎气:“你跟小桐最近相处得挺好啊。”
“还好吧。”白惜言系上围裙,微微笑着,“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大概把老天爷给我的运气一下子全用完了。”
“乱讲!呸!”白敏说,“好好和你的面。”
她现在听不得这样的话,听见就想哭,他的人生还那么长。
“对了二姐,苒苒有没有找过你?”
白敏吓了一跳,险些把锅边盆打翻,惊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似的,掩饰地咳嗽两声:“怎么提起她了?”
白惜言奇怪地看她一眼,说:“那天我在茶餐庁见个法国客户,碰到她和小桐在一起吃饭。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我想这是你本家的表妹如果真有什么话,应该会找你说的吧,我记得你还蛮疼她。”
白敏紧张起来了:“她去找了小桐?说了什么?”
“大概是……想了解情敌的意思。”白惜言尴尬地转开眼,“我希望她再也不要接近小桐。”
“就这些?”
白惜言反问:“还有什么,难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刚才短短的几分钟,白敏都快吓出心脏病了,背后薄薄的一层冷汗,紧张得手都在抖。想来也是,如果苒苒的事情被知道了,白惜言才不会有心情跟她和颜悦色地包饺子。白敏稍稍舒了口气,躲开他的视线:“人家姑娘喜欢你,我瞒着你有什么不对?以前你有个瑞莎,现在有个苗桐,瞒着你有什么不对?你去了赵家那么多回,要是有心的话,还真能看不出来?”
又来了,二姐这得理不饶人的性子。白惜言可不是什么最佳辩手,赶紧说累了,洗了手躲回书房。
电视台的《名媛》节目刚录播完,朱玉珂正和嘉宾寒暄着,就听见助理跑过来说,会客室有个自称白敏的人找她。
朱玉珂也顾不得礼数了,匆匆道别去了会客室。 白敏翘着腿正和女儿通电话,不慌不忙地收了线,对她说:“苒苒,我们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电视台楼下就有个中式的茶馆,朱玉河知道白敏喜欢喝茶,不喜欢咖啡 那些洋人的玩意儿。大学暑假她去白敏家看到书房整墙的大书架,容量堪比一个小型的图书馆,关于茶的书就占了一整个格子。白敏性子急,品茶能让她静下心来。于是朱玉珂就去学了茶道。
这间茶馆很清幽,现在的人已经适应了快节奏,在这样清幽的茶馆里 品茶倒是其次,这早也变成了生意场。窗上雕着荷塘月色,头顶是纸糊的红灯笼,香炉里燃的是沉香木,奉茶的人是穿着旗袍的大家闺秀,一切都是赏心悦目的。
“话说起来,我喜欢上茶道,还是表嫂的熏陶。”
朱玉珂把一杯古树普洱奉到白敏的面前,白敏用歉意又复杂的眼抻看 了她半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苒苒,是我对不起你。”
朱玉珂知道白敏又要旧事重谈,她摇了摇头:“表嫂,古人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就算是后悔和痛苦,都是我活该的。”
来之前白敏本是想好好质问一下她接近苗桐的目的,她很怕苒苒将那件事抖出去,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可看到乖巧懂事的苒苒,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就算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也尝尽了苦头,还为白家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她若是再怪罪她,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表嫂是因为苗桐的事来找我的吧,惜言哥对她果然周到,什么都要问过。您放心,我没乱说话。我朱玉珂好歹也是好人家出身的,传出去丢的是家族的脸面,我也没脸到处宣扬。”朱玉珂吹着茶水,盯着那消失的涟漪,慢慢地说,“也是巧合,他们的周刊找我做专访,我想知道苗桐是个怎样的人,竟会让惜言哥那么喜欢,所以我才要求让她来采访。以前我无法想象惜言哥身边站着我以外的女人,就连他初恋的那个姑娘瑞莎,够漂亮聪明,却依然和他不相配。当时我还想,不过是个勉强长大的姑娘能优秀到哪里去?可是见到她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她举手投足之间的风采已经是白家人特有的了。”
白敏看苗桐总是戴着有色眼镜,以前是把她当自己人,现在早就不愿意拿正眼看她。可大姐依旧喜欢她,和弟弟总是站在统一战线上。听朱玉珂这么一说,她也无法不赞同,那无论埋到什么事都不急不躁的气度,像她这样年纪的姑娘是没有几个能拥有的。
一壶水滚了,紫砂壶里注入二道水,白雾氤氲出沁人心脾的带着点野气的普洱茶香。
这茶品在嘴里,白敏只觉得苦,叹气道:“苒苒,你不要这么说,直到现在我依旧认为你才是最适合惜言的。”
“我适合他,可他偏偏不喜欢我。”朱玉珂苦笑,“就像这普洱,谁都知道好,可惜言哥偏偏喜欢的是那一杯金毫。普洱和金毫不同类,各有所爱,本就没什么可比性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白敏都想为她鼓掌了,够清醒可是也够残忍。
“要是我们不是情敌就好了,我一定会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朱玉珂抬起头终于直视她,“表嫂,你不让我见惜言哥我就不见,这件事我认了,可是孩子不能让我看看吗?他毕竟是我生的……”她眼睛里迅速盈满眼泪,“我生下他也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那时候他皮肤又皱又红的好丑,还看不出像谁呢。”
“苒苒……”白敏看着她,艰难地说,“我没办法……”
“为什么没办法呢!我只是想看一眼啊!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朱玉珂激动得语无伦次,“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惜言哥根本不要他……连妈妈都没有的话他太可怜了……表嫂,我求你……”
白敏被她的手指掐疼了,她不该来见朱玉珂,对她们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苒苒,对不起,表嫂没办法做主,孩子在大姐那很好,他跟你没有关系了,所以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说了。等他成年了,我们会告诉他,让他认你的。但现在不行。”
朱玉珂绝望地捂着脸大哭,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可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那孩子不是爱的结晶,是白家要的香火。她只是一纸合约的代理孕母,根本不能算是什么母亲。朱玉珂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她不过是在跟白敏一次又一次地在求证这个命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