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散发着扑鼻香气的饭菜香味,刺激着味蕾,引诱着食欲,也把一种埋藏很久的思绪,浅浅淡淡的从记忆长河里捞起。
曾经有一个同样朴实而盈动的纤软,在他风尘仆仆的归来时,氤氲着一抹微笑,洗褪他浮躁的疲累,用熬煮很久的醇香,温暖他冷寂的胃。
很久很久了,很可惜,他没能够挽留,或者说,他没有意识到,那对他,远比他的学位,他的成就来的重要的多。
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失去了不可追忆的时刻,才意识到,那逝去,才是生命里,最深最重的一份沉重。
“饿了吧,刚好,汤熬好了,来喝一碗吧,我给你去盛饭!”辛落微笑着道。
梁书怀坐下来,看到自家那个儿子正正襟危坐着,捧着个大海碗,津津有味,头都不抬。
在他看来,对于这个得了轻微自闭症的儿子,此刻的表情和动作说明一件事,他很开怀。
他不会激烈的表达开心的意图,但是一举手一投足中就可以感受到他的放松。
他对这个叫辛落的果然没有看错,她身上有种奇特的气质,在吸引着他的儿子。
当然,也吸引了他的好奇。
十三
“啊,对了,今天事太多,倒忘记了正事了,小辛,你对我之前的提议,是不是有决定了?”梁书怀觉得,能够让这个小姑娘迈出步子来和他联系,一定是做出决定了。
辛落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很细弱的一双手。
“我,真的可以,可以有机会治疗么?我的收入有限,付不起很多的费用!”
“小辛,相信我,你现在的情况,不容许再拖延,乘着还有机会,别轻言放弃,不管人生遇到了什么坎坷,健康活着,总比轻易放弃好,是不是?你拥有一个好身体,也许对你的未来,也有更大更多的机遇是不是?”
在梁书怀看来,这个女孩子拥有很重的心思,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够得到足够的信任听她倾诉,但是,帮助一个这样的孩子,正是他回国要做的。
“嗯,好吧,我可以先试试看么?我需要工作,可能会配合不上时间!”辛落犹豫再三,同意了。
“呵呵,不要紧,我会让医生配合好你的时间,你有我的手机号,可以随时联系我!”
“嗯,我,我该回去了,太晚了,那个,我给您收拾书的时候看到一本书,我可以借走看看么?”辛落看看时间不早了,等一大一小满足的搁下筷子,道。
“哦,绝对没有问题,让你来做客还这么麻烦你,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感谢你的,这样好了,我家随时向你敞开,你要看什么书,随时可以来!”
“谢谢!您也帮了我大忙了!”辛落由衷感激。
“那我送你吧!”梁书怀站起身来,他的绅士习惯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
“不用麻烦了,就在对面十几分钟的路程,我认得路!”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来,湛湛,我们一起送姐姐回家好不?”梁书怀并没有因她的拒绝而放弃,只是朝着自己的儿子笑。
小湛卓无声的拉起了辛落的手,无声,却湛亮的眼睛,美如繁星。
看来是无法拒绝了。
临走,梁书怀留意到,辛落借的书,居然是一本《诗经》。
“你喜欢看这个?”有意思,这年头,能够静下心来看这种古诗的,能有几个?
“啊,不,只是想看看!”辛落抱紧了书。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高雅,只是记得,读这本书的时候,还有个人,在一边一字一句的牵着自己的手,耐耐心心的给她讲解,那些质朴又难懂的词,叹息曾经的那种纯洁又浪漫的爱情。
她只是想去回味,那一种感觉。
辛落再次的沉默,使得梁书怀没有再开口问。
他懂得,有些东西,不可深挖,尤其是人心。
在辛浅所在的小区门口告别送她到达的梁氏父子,她匆匆忙忙上了电梯。
输入进门密码,门开了。
一股子浓浓的烟味,呛到了她。
她一愣,才注意到,大客厅的沙发上,端坐着辛浅几乎被烟雾掩埋了的身影。
还有一枝烟,在他的指尖明灭,令他俊美的容颜带着一种萧瑟的疏离寂寞,笼罩在一片黑暗的阴影里。
一屋子黑暗,萧廖寂寞。
辛落吓了一跳,他怎么在家,又怎么这么无声无息?
她感到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进退不得的不敢动了。
一种诡异的沉默在两者之间弥漫,直到辛浅似乎狠狠吸了口烟后,突然幽幽地道:“这么晚还知道回来?”
那一种带着金属般微凉尖锐的声音,在此刻,如同冰冷出鞘的钢刀,有些冷,滑过晦暗的空气,令辛落心,颤了颤。
那里有一种滔天般的怒意,气势汹涌的喷薄而来,令辛落瑟缩。
透过烟雾缭绕的迷离中,辛浅看着眼前站着的小小的身影。
在黑暗里站着,显得格外的柔弱。
格外的惹人怜爱。
怜爱?!
真正是见鬼了才对,他坐在这里是用了多大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让自己等待的?
等待一个可能的又一次不告而别,等待一次可能的更深的伤痛?
他真正是入了魔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我麻痹来弱化,这个女人对他的伤害。
“去哪里了?”一晚上的怒火,却在这一刻,变成了轻轻的一问。
“我,我在朋友家坐了坐,我,我没有偷懒,我是打扫好房间出去的,你,你可以检查一下。我,我不知道你会回来,所以以为可以那个,你,你是不是饿了,我,我给你去弄吃的!”
辛落局促的涨红了脸,疙疙瘩瘩的解释着,紧张而不安。
她套上拖鞋,忙不迭要去做饭。
“不用了!”辛浅站起身:“算了,我已经吃过了。”
他走向书房,站在门口,顿了下,转身,黑暗里的那双明朗锐利的眼,涟涟盈动着一种闪烁的光芒:“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趟外地!”
“嗯!啊?什么?”辛落一时反应慢了半拍,却看到辛浅走进了书房,咚一声,将门关闭。
没有继续发火,也没有责难,却丢下这么一句话。
莫名其妙,却令人忐忑不安。
辛落因为这一句话,一晚上没能够睡好,第二天,顶上了一双熊猫眼。
一大早干脆起来早早打扫了卫生,准备早餐。
等辛浅出来,赶紧递上了煮鸡蛋和牛奶。
一抬眼,看到了辛浅那双深邃的眼,以及一晚上后,依然还有的淡淡烟草味道。。
两个人无声的交接了早餐。
辛落低了头,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
“又去干什么?”
“啊?”辛落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抬头,正好看到那双深邃眼睛底下,淡淡一圈青浅。
没等辛落说话,辛浅已经道:“坐下吃饭,一会和我一起出去。”
“我…”辛落想说话,被辛浅扫过来的眼神给吞回去了。
她乖乖坐下来吃推到她面前的水煮蛋,眼看着辛浅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什么号码:“喂?徐小姐么?昨天要你找的造型师来了没?送他到机场去,我马上过来。”
等他将几通电话讲完,她也已经吃下了东西在一边等待了。
辛浅就着奶,囫囵吞枣下面包片,站了起来。
“走吧!”
“哦,那个,要不要给你再煮个蛋?”她记得,他一大早,总是喜欢弄个鸡蛋,煎蛋喜欢半生,煮蛋喜欢半熟。
很小的时候,他告诉她,鸡蛋是鸡妈妈家的仔仔,小鸡就是从那里孵出来的。
于是,她就再也不舍得吃有小鸡仔的蛋蛋了。
于是,他就包揽了所有的鸡蛋。
再大些,他开始想法子让她吃已经不喜欢的鸡蛋的时候,她却已经习惯了,将它每一次都留给他。
今天她没能准备采购,所以鸡蛋只有一个,还给她吃了。
辛浅顿了下身体,“不用了,走吧!”
辛落在他面前,总是有种压力感,她没有敢说什么,解开围兜,跟着出门。
辛浅开一辆宝马,辛落坐在车后,一路都只是低着头。
她不懂,辛浅要带她去哪里,可是,又不敢问。
车没有走多远,辛浅就停了车,走出去了一会,又回来。
坐进驾驶座,回头递了包东西给她:“吃吧!”
热腾腾带着一股子肉香味。
她最爱吃的城隍庙的蟹粉小笼包。
她有些发愣的看着,鼻端潜入的香,带着她似乎又走进了遥远的回忆。
“哥哥,哥哥,吃这个,好吃!”
“你慢点吃,小肥猪,满嘴油!难看死了,离我远点,啊啊啊,你不要伸手,我的新衣服!!!”
“你是猪啊,瞧你的小肥手,你不洗干净这件衣服,我就打你的屁屁咯!”
“不要,哥哥,落落的屁屁不打,疼!”
“怎么?不喜欢吃?还是嫌弃这个东西太廉价没意思?”打断了她的回忆,辛浅皱着眉,一脸不耐烦。
这样子的表情,颇有当年一样的感觉。
辛落突然感到一种酸酸的甜,赶紧接过来忙不迭:“我吃,我吃,谢谢!”
她那露出一副小虎牙的笑,不经意的流淌一种熟悉的灿烂,令辛浅的心,一颤。
猛放开手,转头,继续开车。
一路上,在没有说话,车子里一直都是无言沉默。
只有有时候,透过车内后视镜,他偶尔看过去,在小小的镜子里面,有个小小的人儿,慢慢嚼着包子。
没有当初满嘴流油的豁然,也没有当初张扬的随性,只有细碎谨慎的小心翼翼。
还有不敢抬头的窘迫。
有很多事,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一路开到机场,迎着他们走过来一个一身紧身白西服,露着纤细的深V性感前胸,一路摇摇摆摆跳跳脱脱的男人。
“嗨,辛大老板,火急火燎的烧着您屁股了还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要我干活,我可是收费很贵的喔!”那声音,纤细的近乎女声,如果不是那露出来清晰地喉结,真的要以为是女人了。
近看,这位带着一种阴柔的男人锃光瓦亮的脑袋上乌发参差刚利如同刺猬,架在鼻梁上的那副大蛤蟆镜,几乎把他雪白的脸蛋遮去了一大半,右耳朵上一只闪亮的耳环刺目闪烁。
“行啦,你家公主呢?”
辛浅无声的把辛落推到前面。
对方顿了顿,小手指划拉下蛤蟆镜,瞪着一双小眯眼,扫视着辛落:“Are you kidding?”
辛浅冷淡的道:“我从来不开玩笑,快点,我赶时间。”
男人扶回自己的眼睛,一叉腰翘起了兰花指哼道:“你好歹告诉我一声你要给个豆芽菜让我化腐朽为神奇行不?我许菲力可不随意干这么浩大的活?你家那个绝色大美女呢?我只带了适合她那样的简易造型装备行不?”
“她和朋友去香港购物了,你不是一项喜欢挑战么,还有两小时,我没空听你唠叨!”辛浅看看表,“去贵宾室捯饬好过来,我等着!”
许菲力一脸沉痛的表情,提溜过辛落,回头皱眉:“辛大老板,你那么多后备力量哪里去了?哪里找来这么个高难度的?”
辛浅不理睬,坐下来拿起了报表,开通了手提电脑。
十四 
许菲力耸耸肩,知道多说无益,领着辛落来到隔间。
他带着一种很好奇的眼神打量了一番缩着脑袋的辛落,抚摸着下巴尖细着嗓门:“奇怪,你叫什么?”
辛落不太明白辛浅把她带到这里到底是干什么,老老实实回答:“辛落。”
“嗯?你和辛浅是啥关系?兄妹?”
辛落咬了一下下唇。
很多年以前,她和辛浅都以为,他们确实是的兄妹,也一辈子都会是的。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却血浓于水。
是什么时候变了质了呢?
因为她那个时候一次发烧?
吸入了有毒气体后的她身体一直都不好,常常会感冒发烧。
那一次她又被送往医院,可是,她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好,吵着闹着回家了。
迷迷糊糊睡着了多久她不记得了。
醒来口渴,起身去找水,却听到父母在外面窃窃私语。
“妞这样,我们要不要告诉她真想呢?她那么大了,该有权利知道自己身世啊。”
“可是,妞这样的身体,已经够不幸的了,现在告诉她‘她是我们捡来的’,她能够接受的了么?”
她后来做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一切都在那个时刻,溃决了所有的希望。
莎士比亚说过,人生是个戏剧,她的人生,就是一出充满了讽刺和悲伤的戏剧。
这种说法,在以前的时候,她都会带着一种随意的感觉来看待,可是那一刻,她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一种戏剧人生的悲凉荒谬。
她没有了健康,选择了成全哥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爱这个家,爱她的父母,还有她的哥哥。
可是,她原来不过是一个外人。
从没有过的孤独和寂寞,就在那一刻,包围了她的世界。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离开家,晃悠在家乡那悠长的水道上了。
水乡的夜色,是那么的幽静而孤寂,盈盈的水流,仿佛身体里的血脉,默默涌动,无声无息。
银色的皎洁,在白墙黑瓦斑驳的老墙头上孤零零的悬挂,素辉流淌,小河潺潺,从来是她最宝贵和最真实的朋友。
然而这一切,在那一晚,却成了陌生的旁观者,与她,是一个被遗弃后的收容站。
她该何去何从?
“落落,落落!”急切呼唤的声音,从后面带着焦急彷徨掠过来,划破了天地的宁静。
她愕然看着从来都从容不迫又矜贵雍容的哥哥突然出现在月色下。
披沥着的月色看起来都带上了一种冷艳的火苗。
然后扑到面前来,抱住了她连声道:“你这个小丫头,跑到哪里去了?啊,我刚到家就听到爸妈在找你,你把大家吓死了知道不?”
辛落骤然涌上一种酸涩的感觉,喉头如同塞上了一个堵着气管的大塞子,然后突然喷涌而出,抱住了离家读书好久都不见的辛浅嚎啕大哭起来。
“哥哥,呜呜,哥哥,落落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你,我是你的妹妹,我不是捡来的好不好!”
“傻丫头,你这个傻丫头!”辛浅一叠声的呼唤,抱着她轻轻的拍,哄着,如同歌谣的吟唱。
“哥哥,哥哥,你不会不要落落么,你不要落落了怎么办?”她不断地喃喃哭泣,如同一个孩提,一想到可能失去这个哥哥,她就难过的要命。
“你这个笨丫头!”辛浅突然把她拉正了对这自己:“谁说不要你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最重要的就是你这个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
“可是,落落是捡来的,呜呜,哥哥,落落是捡来的你不是落落的哥哥了!”
“落落,你知不知道我太高兴了,你不是我的妹妹我才更高兴?”辛浅突然用那双明亮的如同天边璀璨的星星一样的眼盯紧了辛落。
“落落,告诉哥哥,你是想哥哥永远是你的哥哥,有一天,哥哥会娶妻生子,你会嫁人,然后我们就可能会分开来,还是想和哥哥永远都在一起,没有别人,没有嫂嫂,没有别的男人来娶你,你想那一种?”
辛落眨巴着泪汪汪的眼,有一丝懵懂,有一丝茫然。
“告诉哥哥,你想不想和哥哥永远的在一起?和我成立一个和爸爸妈妈一样的家?”
那清华的嗓音在这一刻,如同一幅水润丝滑的绸缎,婉转流淌着一种浓灼的糯软,那种感觉,前所未有。
头顶的一方月,在那个时刻,笼罩在一个俊美的少年头顶,为这个年轻而上天眷顾的绝色少年披沥上一种魔魅的诱惑。
华丽的月,变得朦胧旖旎。
好似水乡的夜,氤氲绸缪。
那一刻,女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不是无知的孩子,也不再是什么也不懂得小丫头。
她的脸,染上了一层因为羞怯和兴奋而美丽的粉红。
盈盈怯怯的羞,带着一朵含苞欲放的露,引动了少年砰然的鲁莽。
辛落永远记得那一晚,那是她最纯洁又神圣的一晚。
辛浅的吻,蹁跹如蝶,缱绻悱恻,带着莽撞跌宕,又急切冲动。
年少轻狂的生命,在这个月色下感受到一种神圣又神秘的激越,那一次算不得美丽的吻,印刻进彼此的灵魂。
两唇相印,双臂互拥,男人与女人才真正溶入彼此的生命里。
谁说的?确实是最真实的写照。
那一晚,她十八岁,他二十岁。
“喂,哈罗,女人,回神啦,尚飨!”许菲力连连打着响指,好歹把这个沉浸在自我意识里的小女人给换回来了。
他将蛤蟆镜架在头顶,那张看起来施了粉黛的白皙脸蛋好像皱成了包子,一脸痛不欲生:“啧啧,辛浅好小子总能给我高难度的革命,好歹下次一定要涨工钱,哟,你,脱衣服!”
“什么?!”
“啊,喔,咦!”辛浅在外间对着电脑半天内未能够集中注意力,完全被内间传来的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侵扰了。
终于他无法忍受,霍地站起来几步走进内间,不耐烦的提高嗓门:“你们闹什么?杀猪么?”
一刹那又瞪住了。
辛落用一只手死死遮着自己已经被扒光了的上身,和对面的许菲力正在拉锯,一转头看过来的眼里,仿佛一头待宰的羔羊般惶惑。
“你在干什么?”辛浅不由略略提高了声音怒道。
许菲力回头,脸上一副潸然欲泣的表情:“哥,香奈儿小姐要是知道我这么折腾,一定会从坟墓里跳出来的,你回头可千万别说是我干的,这也太难了!”
辛浅一脸不满:“你在折腾什么?叫你随便给她弄件衣服就可以了,你搞那么复杂干什么?”
“噢,NO,NO,NO!我是许菲力,不是那些没水准的化妆师,是造型师,我手下,从来没有马虎这个字眼!”许菲力这一听不干了,一瞪眼,叉腰将胸一挺:“你不要质疑我的专业工作!”
他将手举高朝着辛浅将五个手指飞快的甩动:“走走走,别在这里妨碍我的工作,我绝对不容许我手下出来的艺术马虎了事!”
“那你没必要把她的衣服都脱光,这个不是你的模特,你注意点男女有别!”辛浅黑着脸道。
“大哥,你搞清楚,在工作中,我是没有性别的!”许菲力将那张阴柔的脸摆正,哼了声:“倒是要请你出去,快点,注意你的性别!GO!”
辛浅皱了下眉,还想再说什么,许菲力别看一副娘娘腔的味道,此刻,却无比韧鞣,翘着兰花指冲门口一指:“GO!再不走我就走了!”
辛浅撇撇嘴,知道这位在业界的名人和他一样,专业领域,不容许质疑。
到底还是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很好!”许菲力又转过头,对着还在拼命拉扯自己衣服试图盖住自己身体的的辛落阴惨惨一笑:“我们继续,我就不信了,我许菲力搞不定一棵豆芽菜!”
噶哒,他握紧了拳头指关节铮铮响。
辛落有些奇怪,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尤其是面前这个看上去有些娘,下手却毫不轻的家伙。
你别看他一脸激愤的样子,满嘴叨念着不满,那双纤长的手,却灵活的像一尾尾的鱼。
她第一次被扒光了衣服在一个男人面前,她都不知道该钻进那个地洞里去才好。
可是他却一脸嫌弃又万般挑剔的捂着下巴看了半天,才搞出一件神奇的小黑裙,将她塞进去。
又从他随身的大皮箱里掏出瓶瓶罐罐,毫不客气的将她两条腿用除毛剂撕拉一声扯干净,利落干净的抹上盈盈发光的粉。
然后,将她的发髻松松挽高,留下一缕缕的俏皮乱发,耳畔别上一朵小花。
如同仙度瑞拉的魔法时间,当最后,涂涂抹抹好她的脸蛋,递上来一双真的镶嵌着一朵水晶茶花的芭蕾舞鞋给她穿上后,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到了落地大镜子前的自己。
每一个女孩都会有一个纯真粉红的梦,梦见自己成为万众瞩目的漂亮公主。
可惜她的梦,丢失在了很多年以前。
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实现。
“你们搞好了没?许菲力,让你弄个样子就好,至于那么久么?”辛浅再次不耐烦的出现,辛落一惊转身,真好撞入了他的视野。
辛浅的眼里,一瞬间看到了这样一副风景。
小小纤细的身体一袭裁剪利落的花苞抹胸小黑裙,将这个女孩一直未能显露出来的娇俏玲珑描叙的精致透骨。
一双闪着碎星的芭蕾舞鞋以及贴在她纤细的右臂和右腿上的今年最IN的香奈儿纹身贴,赋予她一种俏皮的时尚感。
而最醒目的,是别在那化了淡淡妆容无比亮眼的小脸蛋边耳际鬓角上的一朵香奈儿山茶花,将这个女孩一种前所未有的妩媚,如同一个精灵,轻巧而不经意的点化。
辛浅墨玉的眼里,倒映着那个有些惶然抱着自己胸的小女人,闪动了下光芒,转头:“完工了?”
许菲力一脸夸张的面部表情,“哦,上帝,佛祖,就这样了,你出去可别说是我做的,我许菲力丢不起这个人!”
回头开始整理自己的皮箱。
“她不需要再披件披肩什么的?”辛浅指着辛落□的肩:“我是说,天还冷,你怎么不给弄个披肩?”
许菲力挑了下右眉,摸摸自己的耳朵,龇牙笑了笑:“抱歉,我的披肩不适合这位的扁豆气质,你要是心疼,给她披件你的外衣好了。”
辛浅皱皱眉:“什么心疼,她是员工,要是病了我还得付医疗费,到时候我可得问你要!”
许菲力干净利落的收拾好皮箱,冲着辛浅眨巴下右眼妩媚无比的道:“行啦,放心,反正进去都是有空调的,我的钱呢,照常汇到户头就好,我得赶回去补美容觉了,祝你愉快!”
哗啦啦拖了皮箱就走,到门口又顿了下,回头看看手足无措站着的辛落,突然又暧昧的笑笑:“哟,小女人,改造你好像还是挺有意思的!”
他回头有意无意的瞥了下沉默的反复盯着辛落肩头紧皱眉的辛浅,将手掌凑近红唇抛了个飞吻:“下次有事,可以再来找我,打八折给你咯!拜,玩的开心点!”这才一转身,一摇三摆扭扭捏捏的走了。
十五
空气因为许菲力的离去而又变得尴尬的安静。
辛落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辛浅到底要干什么。
好半天,辛浅才终于开口:“走吧!”
当先一步,先走了。
辛落赶紧跟上。
还是有些不适应胸上空落落的,可是,又没有东西遮挡。
时不时的只好用自己的手臂,聊胜于无的捂下脖子。
一股子带着一点点浅浅香味的衣服突然罩了过来。
给她微凉的肩顿时拢上了点暖意。
一抬头,只看到辛浅高挑宽厚的背影。
机场暖暖的阳光通过纯玻璃的采光挥洒在那个肩头上,仿佛有一双羽翼,蹁跹着七彩的硕大,柔软而熏暖。
记得很久以前,她挂在这个肩膀上的时候,那种坚实而暖厚的感觉,又一次,游动在记忆的长廊。
有一丝丝的酸涩和复杂感,溢满了她的心头。
她跟着辛浅登上了飞机,平生第一次坐飞机,这时候在开始意识到,紧张的要命。
尤其是当飞机起飞的时刻那一刹那的失重感,漂浮的心,都要蹦出来的感觉。
她只有牢牢抓住座位的把手,企图用手感受到的真实消磨掉失重带来的恐惧感。
看她发白了脸如临大敌的样子,辛浅扯出一幅略带讽刺的笑:“这是飞机,不是旋转飞车,死不了人的!”
辛落一副要死的惨白脸看着辛浅,在他那双乌黑宁静的眼里看到自己,却突然感到了宽心。
记得他带着第一次来上海的她到锦江乐园坐云霄飞车的时候,腿软的直打哆嗦。
等停下来,辛浅坏心眼的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因为她搂着他的脖子死命也不肯放开了。
哭得淅沥哗啦,就是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