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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浅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给辛落掖好大衣,帽子,摸摸她感觉不冷的脸,才趴在她的膝盖上,懒懒的和她一起享受冬日短暂却温暖的阳光。
面前那一簇簇的小花,迎风脆弱的摇动着,像是随时都要弯折,却又绽放着生命的色彩。
如同辛落,那时候,她小小的身体,扭啊扭啊,总是喜欢在他看书用功的时候凑过来,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然后,就被闹烦了的少年一巴掌拍走,哇一声拖着鼻涕去找妈妈,可是第二天,那个扭动的胖胖身影还是会依然固我不知悔改的继续扭。
直到有一天,他心情好的时候,招招手,小鼻涕虫屁颠屁颠就扑过来,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回忆,总是在人悲伤的时候,源源不绝的到来,它如同那斑斓的华丽,更加反衬着悲伤的晦涩。
“落落,还记得你的宝贝么?上次我回家,过年扫除,我在床底下发现了,你一直很在意那个小小的盒子,当成是宝贝,有一天你丢了它,哭鼻子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我就不明白你个小东西,哪那么别扭的性子,丢了点东西至于那么难过么?”
“哥哥那个时候在中考,你那样子的闹着要找东西,我被你闹烦了嚷了你,后来你就不响了,可是哥哥知道,你一直都惦记着这个东西,只是那时候,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那次把它找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什么东西,让你小时候那么宝贝,却不肯告诉我,所以我就打开它,落落,你真是一个傻丫头,那不过是一个小人偶,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宝贝它。”
“我现在想起来了,那是我第一次学会做木工劳作后,完成的一个小玩意,后来就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了,我没有想到,这就是你的宝贝,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礼物是不是?”
“你还记得那个小木偶么?是按照木偶士兵的样子做的,那时候爸爸不给你买商店里的木偶玩具,你那个谗样啊,哥哥真是被你的口水打败了,连晚上做梦都会念叨小木偶,呵呵,才会给你做一个的,你记得你那个时候高兴的样子么?成天就拿着它快乐的转呀,抱着不放手。”
“可是不久,就没有看到你再拿着它了,我以为,你把它扔了,小孩子没有常性,却原来,你把它收藏起来了。”
“落落,那个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做的不够好,我能给你的,是一个陈旧的木偶,一份不够温饱的生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弃我而去。”
“所以我一直努力,再努力,我常常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拥有可以给落落幸福的一切,然后天涯海角也要再去找回我的落落,告诉她,哥哥已经可以给你一切了,回到哥哥身边吧!”
“落落,哥哥真的错了,其实,对于你来说,哥哥给你的,你都会珍惜,我们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对不对?我应该从你第一次离开起,就去找你的,什么钱,什么地位,都不及落落你来的重要。”
“哥哥是不是明白的太晚了?落落?”
午后暖风,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微冷,拂过裸,露的肌肤,男孩眯起眼,似睡非睡间仿佛回到记忆长廊里欢乐的时光,渐渐声线走低,直到沉默取代了一切,仿佛冬眠了悄然无声。
负载着他的少女,一动不动的坐着,如同一个雕像,小巧的鼻翼,凝聚着一抹红润,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醒目。
黑色厚实的羊绒大衣,将她拢成一团,和男孩身上的藏青色短呢大衣融合在一起,白白的一圈光圈,在两个人周围描临成一个图画,凝滞着冬日的一景。
很有些淡淡忧伤又温暖的味道。
咯吱一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个沉默的画面。
一双精致的水晶半高跟白羊皮筒靴,慢慢走到两人面前站定。
少女无动于衷,但是男人被惊到了,动了动头,仰起身看过去。
“是你?”辛浅挑了下眉毛,有些意外的道。
五十二
站在面前的,居然是多日未见的席嫣然。
自从那一日婚礼上辛浅毅然决绝的离开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过交集。
曾经的过往,仿佛烟花一般酴醾灿烂后,归于平静,什么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仿佛,他们就从来没有认识过。
比起辛落和他的近二十年的认知,他与她,真的仿佛是一场颇具讽刺意味的交错,擦肩而过后,便背道而驰,再无消息。
只是听凌中天说过,那一日他离开后发生的意外,苏童桦在被带走后便被双规,然后检查小组进入,一个月时间,苏家大厦倾覆,一个庞大的黑暗资金链条被扯出来,牵连了一大批在朝在商的大鳄。
呼啦啦大厦倾,凄惨惨人世间,当初鼎盛神秘的苏家小院,被贴上了法院的封条,上亿的资金被冻结。
所幸的是,辛浅的集团并没有和苏童桦有过任何生意来往,其实他从来都不曾想过借助嫣然家的任何势力。
他的天下,是靠自己打拼的。
似乎在这一点上,苏童桦也从来不曾对自己提出过要帮助的关怀。
应该说,他和这个曾经的准丈母娘并没有什么交情,唯一的印象只是她那种超人一等的傲然和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有时候会奇怪,这样的母亲,却会有一个如此柔弱温婉的女儿。
更没有想到,她居然在背后算计了他那么多年,只为了她的女儿。
自己他都不明白,这样的爱,是一种怎样的疯狂,究竟她又是为什么,如此不择手段也要将女儿推给她。
他不去想,想到就会有恨。
那种恨,会磨灭他对席嫣然多少带着的一点点愧疚。
真是没有想到,在这么久后,他会看到席嫣然。
应该说,这么多天来,他的精力都放在照顾辛落上,没有来得及去理清对苏童桦和席嫣然的感觉。
这样猛然看到对方,颇有点意外。
时值隆冬,在这样的日子里,席嫣然静静站在那里。
还是那么的温婉纤柔,美丽,是上苍给予这个女人最大的恩赐。
洁白的修身羊绒中大衣,裁剪线条流畅的将她完美的躯体修饰的苗条纤细,金色的扣子简洁的排成两排,一头乌黑的波浪长发,将她鹅蛋的脸蛋掩埋其中,更加显得楚楚动人。
然而苍白的脸和削尖的下巴都隐隐说明一个问题,这些日子对于这个一生都被人呵护不知世界杂乱的小公主,是多么的可怕,多么的不可思议。
那眼神,再不是秋水恬静,贤淑雅贵,那静静的眼眸已经完全被忐忑和惊恐代替,面临崩溃了的世界,她仿佛受惊的小鹿,莹然欲泣的看着他。
那总是完美的妆容没有出现,一层黛青染在她眼底,本来红红的唇上,浮着一层白白的糙皮。
一切再不是大家闺秀的娴雅了。
辛浅和她隔着辛落的轮椅互望着,谁也没有开口,千言万语的话,都堵在喉头,愣是无法表述出来。
他与她,到底算是拥有过怎样的感情,恐怕谁都说不清。
那种感情里,夹杂了太多的人为算计,究竟不是纯真的。
至少他对嫣然,从来没有像对辛落那样的牵肠挂肚。
只是此时此刻,面对嫣然,他又不得不想起,他和她曾经的和睦。
尽管不是爱,可是这个女孩给予他在心灵最痛苦的时候最大的抚慰,曾经陪他走过人生的低谷,甚至他一度真的想过放弃以往,好好和她共度一生。
无论苏童桦是否该恨,这个女孩没有错,她是无辜的。
“你!”辛浅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辛,你好么?”倒是席嫣然开口了,一贯的甜甜的嗓音,带着莺歌般动人的音调,听起来非常的好听,今日却带上了一丝沙哑。
辛浅默默点了下头。
席嫣然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下,往下移,看着静静坐在那里的辛落,被眼皮压住的眼睛看不到神色,只有幽幽的语气:“她还好么?”
辛浅蹲下来,给辛落拢拢衣服,将她小巧的身体罩进深处,拉了拉她的手套:“还好!”
席嫣然看着辛浅那样小心翼翼的动作,有一种酸涩浮上眼,她一直以为她的人生是完美的,可是老天爷却在她以为最幸福的时刻,给予了一个天大的打击。
在那一天,她同时失去了最爱的男人,和最爱的母亲。
从此,天,不再蓝,地,不再平。
生命变得崎岖,世界变得扭曲。
她一直都无法从那种骤然的变化中醒过来,总在恍惚中安慰自己,一切都是梦,梦总会醒来,就好像小时候,她做噩梦,妈妈总是会抱起她哄啊哄,直到她再次进入另一个甜蜜的梦乡。
妈妈说,我家小公主呀,是妈妈的宝贝,妈妈陪着小公主,大老虎大坏蛋都会跑光光,不怕打雷也不怕下雨,妈妈就是我家然然的大树。
是啊,妈妈的身体,是那样的柔软,妈妈的脊背,是那样的厚实。
从来不曾有过风雨,也从来不用烦恼。
她习惯了依赖,习惯了对妈妈说的一切表示顺从,以为天,就是母亲给撑起来的,以为母亲会一直给予她幸福。
所以,当母亲向她介绍辛浅的时候,她就相信,母亲说的这个男人可以给她最大的幸福,也从那一刻开始,就憧憬那未来的一切。
是的,辛浅是优秀的,不仅容貌万中无一,人品更是不可挑剔,尤其他从来不卑不亢的对待从不像别人那样谄媚讨好,就像母亲说的,这样的男人,才是女人可以依靠和信赖的。
其实,她爱上的,不仅仅是一个完美的优秀的辛浅,当面对辛浅最无助的那段日子的时候,她看到了很多人都看不到的这个男人的另一篇。
固执,坚强,孤独,傲然,他的无助在那个时候令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也是一个可以帮得上别人的女人,是可以被自己男人依靠的,那将是一个妻子的荣耀。
所以爱,就在那个时候成为她的全部。
可是,幸福果然就是一个肥皂泡,她就像那童话里的人鱼公主,终究融不进人类的世界。
此刻,看到辛浅用从没有过的温柔对着别的女人,用从没有过的小心翼翼无比眷恋的看着别的女人,其实从一开始远远的看那副静止的温暖的画面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爱的王子,爱的不是她。
或者说从来就不曾爱过她。
她突然觉得浑身都开始颤抖,冬日午后的暖阳变得冰冷无比,刺冷的寒风渗入她的皮肉,扎得她直打哆嗦,她哆嗦着唇,努力使语气和平时一样来维持最后的尊严:“辛,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我和你一起照顾她,我们还可以在一起,行不行?”
辛浅一愣,仰头看看她,那精美的脸在太阳下看不真切,于是他站起来,面对她:“然然,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们真的不可能的,我一直都不想伤害你,所以一拖再拖,这是我的错,但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就应该知道,我爱的是辛落,一直都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的!”
“不!”席嫣然失声大喊,再顾不得从小习惯的礼仪矜持,只是大喊:“不!你骗我,你骗我的,我们以前那么好,难道都是假的?我爱你啊,真的爱你,辛,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不可以那么残忍也不要我,三年前是我陪着你走过的,难道你现在不该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也陪着我么?”
辛浅有些意外的看到从来都是温婉低语的席嫣然如此失态,她曾经那么娇柔,却也曾经那么坚强,用小巧的身躯陪伴着他走过人生低谷,那时候的笑靥和鼓励,确实给过他心灵的抚慰。
如果没有这些算计,如果,只是…
他跨过一步绕开辛落的轮椅上前试图拉住席嫣然:“然然,你冷静点,你听我说,你错了,你并不爱我,只是苏阿姨告诉你应该爱我,你是个好女孩,应该有自己爱的自由,用你自由的心去看一看四周,你会发觉有人比我更爱你也更值得你爱!”
“不!”席嫣然甩脱辛浅的手,捂着脑袋大喊:“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你们都是坏人,坏人,你们毁灭了我的家,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她突然剧烈的颤抖,哗啦啦用开随身的挎包,掏出一柄小巧的手枪来。
那是昨晚她离开被封的家前,在母亲的书房抽屉里发现的。
是一把做工精巧的工艺手枪,那是中国64式礼品手枪,本来是陈列在家中橱窗里的,金黄色的枪身,绣着龙纹的景泰蓝色枪柄,完美的艺术品。
母亲以前一直当成宝贝锁在玻璃橱中,常常用深远的眼神看它,蕴含着无尽的故事。
她不喜欢这个东西,太过耀眼,也太过冷锐,然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母亲放置在常常坐的办公桌抽屉里。
撑在下方的黑丝绒布将金色的枪身衬托的无比醒目,枪膛里,已经上满了子弹。
她不去想那意味着什么,对于已经什么都没有的她来说,无法容得下更可怕的想法。
但是她却鬼使神差的将它揣进了自己的包里。
到底要干什么她都不知道,却在浑浑噩噩间,来到了瑞川医院。
这里曾经成就了她对辛浅的爱,陪着她一次次从生病到康复。
而此时,又住进了她的情敌,也许说情敌有些假,可是,她想到自己曾经热情的邀请那个女孩去接近辛浅,心里头就突然感觉一种尖锐的血淋淋的痛,还有恨!
她怎么会那样的天真,没有发觉她和他之间的秘密。
“是你,是你破坏了我们,我恨你,恨你这个女人,我要杀了你!”席嫣然美丽的脸,第一次泛起狰狞的表情,拉扯肌肉阵阵颤抖,连手都在抖动,脑子里一团火焰炙热的烤着,叫嚣着,将手中的枪猛然指向了静静坐在那里的辛落。
五十三
席嫣然被恨充斥了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恨,恨像绵延不绝溃堤的水,澎湃骁勇的冲向她,并且试图找到一个出口。
辛浅脸色顿时发白,一下子踏前一步想要阻拦,席嫣然尖锐的叫了声:“不,别过来,别过来!”
“然然,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行不行,放下枪,不要伤害她,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冲我来!”辛浅连声劝导着,一步步挪移,将辛落遮在自己身后。
“你走开,走开,我要杀了她,是她是她害了妈妈,害我失去你,都是她,!”席嫣然全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抖着手大喊。
这边的情况终于把不少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医院保安纷纷往这边跑,还有些不明原因的,也慢慢围观过来。
辛浅还在劝,试图让席嫣然冷静下来:“然然,乖,不要这样好不好,有话好好说,我们坐下来谈行不行,不要冲动,你冷静点!”
“我不要听,都是那个女人,如果没有她,妈妈就不会找人打伤你,就不会有那些罪名,你也可以全心全意陪着我,只要没有她!”席嫣然一侧步子,避开辛浅的阻挡,又用枪头对准了辛落。
四周保安终于围过来,可是当事人距离太近,他们谁也不敢在枪下去救人。
“别过来,都不准过来!”席嫣然呜呜哭着,一张脸蛋,已经是一片胡乱,发丝凌乱的在风中飞舞,但是她就是盯着辛落,恶狠狠的盯着。
“然然,然然,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做,这样做你会毁了你自己的,把枪放下来!”辛浅眼看着枪头始终对着辛落,无论如何转动,对方固执的撇开他的庇护,越过他,只指辛落。
那不断颤抖的手,不知道何时就会失控的扣动扳机。
他一反身抱住了辛落,用自己的身躯将辛落牢牢护在身躯下,回头大喊:“然然,我不会让你再伤害辛落,不会的,你要开枪,就把我们一起杀了吧!”
席嫣然眼前是一片浑然,辛浅的动作,彻底把她的幻想击成碎片,那个她爱的幸福,终于化成泡影,升入天堂。
“你去死,去死,都去死!”她胡乱的喊着,手指头就那么一紧,又被强大的后座力给震翻在地。
砰一声,子弹呼啸而出,咻的一声打在了辛浅身侧的地面上,弹起一抹尘土。
辛浅抱紧了辛落紧闭上眼,却在那个刹那被怀里一股力量一翻身,死死翻过来抱住了。
那颗子弹在身边响起,辛浅惊魂未定的睁眼,就看到辛落压住了自己,紧紧抱住自个的身体。
这一下子,他又惊又怕,用力搂住辛落大喊:“落落,你没事吧,落落!”
辛落苍白的脸上,终于浮起一抹晕红,那久违的神采,一点点爬上她黑色的眼珠子,睫毛,在索索颤抖,带着一抹惶恐,一抹震惊,虚弱的应了一声:“哥!”
辛浅喜极而泣,一把抱住辛落:“落落,你醒了,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你告诉哥哥,哪里不舒服么?有什么难过的,有受伤么?”他一叠声的问,几乎是带着颤抖的双手抚摸着怀里瘦弱的肩膀,感受她的热度,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眩晕,令他失去往日的平静。。
“哥,我没事,你呢,你好不好?有伤到么?”辛落窝在他怀里,小小声的问。
“哥没事,没事,落落好就好,落落好就好!”辛浅抱紧了辛落,紧紧的拥抱,仿佛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宝物,唯恐她再一次失落。
他们那么旁若无人的相拥,完全忘记了其他人,完全把席嫣然的存在撇离,这一幕,终于如同一击重锤,将在混沌中疯狂的席嫣然擂醒。
她惘然若失的望着对方,那拥抱里,一丝一毫都容不下他人,她明白了,她根本就不可能插得进,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周围的一切,变得迷离,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洁白的,白的刺眼,白的涣然。
绝望的举起沉重的手枪,一下子抵上自己的下巴。
“然然!”一声厉喝,从人群里冲出一个人来,一下子冲到她面前,喝住了席嫣然。
“欧阳!”辛浅这才注意到席嫣然的异样,一把抱起辛落,站了起来。
欧阳没有去看他,只是牢牢盯住了嫣然,死死的盯住她的手:“然然,乖,把枪放下来,不要这样做,听话,放下来!”
欧阳几天前去看守所里探望自己的父亲以及苏童桦。
相比自己父亲的颓废衰老,苏童桦算得上是坚硬傲强的,虽然换上一身普通的囚服,但是衣衫不乱,发髻整齐,面色依然冷静。
应该说,她很早就做好了准备,成王败寇,只是人生一步棋局,胜了就是王,败了,就是寇,这是真理,她并不在乎自己的结果,然而,面对欧阳,她到底流露出唯一的柔软。
“欧阳,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能够给然然足够的时间逃离这场危机,最后功亏一篑,阿姨只信任你,求你照顾好然然,别让她吃苦,瑞士苏黎世银行我已经转过去一笔钱,足够然然衣食无忧,你想法子把然然带出国,别让她再在国内了行么?”
“阿姨,我现在自己家也是一团乱麻,你让我如何能够走的了,走得放心呢?”他看看隔离窗内的妇人,带着一种好奇感,还有一点点自己无法理解的痛快:“您不会让我成一个不孝子这时候不管父母吧!”
苏童桦看了看他,面对面前这个看着长大的,看起来永远那么斯文秀气的男孩沉吟了很久,最终面色一灰,垮下脊背,口气变得松软无力:“阿姨知道你要什么,只要你替我照顾好然然,我会给你满意的结果的!”
三天后他得到消息,苏童桦坦承了所有的罪行,并且将所有的责任都承揽在自己身上,作为她的好友欧阳的父亲因为南方几钟大型经济投资里的利益关系则只是负有次要责任。
他在这一天,又来到了瑞川。
作为好友,他这辈子也许最大的愧疚,算是对辛浅的。
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作为曾经肝胆相照的朋友,他从来没有想过算计他,但是命运,却将他们推到了道路两级。
他不后悔做过的事,然而却遗憾,失去这样的朋友,是一辈子的损失。
他要带然然离开这个伤心地,临走,他觉得,无论辛浅愿不原谅他,他都要和辛浅道个歉。
大丈夫敢作敢当。
然而到了瑞川,他却看到花园里乱成一团,等走近了,才知道居然是嫣然在闹事。
他这几天都在为家族的事,出国的事忙,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安抚席嫣然,总以为出了国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治疗她的创伤,那会是一辈子的时间,却没有想到,一辈子唯唯诺诺活在大家制造的温室里的小公主,却会做出这么惊人的举动。
看到她将那本来是艺术品的枪抵着自己绝望的样子,所有的算计和谋略都化成烟灰,脑子一炸,顾不得一切冲了过去。
他算计一切不就是为了和他的然然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么?
如果她没有了,那他计较了一切,谋划一切,又是为什么?
“然然,你听话,欧阳哥哥在这里,别做傻事好么?”
“欧阳,呜呜,欧阳,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呜呜,我不想活了!”
“然然,谁说没有了?欧阳在啊,欧阳会一直陪着你的,乖,把枪放下来好不好?”
“不,你别过来,别过来!”席嫣然尖叫着,阻止所有企图靠近他的人,她雪白的大衣一片脏乱,眼泪将她雪白的脸染成五颜六色的样子,可是她还在哭泣,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泪都流干。
“席小姐,席小姐!”辛落在辛浅的怀里挣扎了一下,试图让他放下她,辛浅皱皱眉,还是放她下地,稳稳的扶着她,辛落面对席嫣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席小姐,你别这么说,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你拥有美丽,拥有健康,你为什么要说什么都没有?”
“你知道什么?你现在有了辛浅,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痛苦?”
“席小姐,我怎么会不知道?三年前我被迫离开哥哥就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什么是剜心的痛,可是,席小姐,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是独立活着的,你有爱你的母亲,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果你现在就这么轻生,你难道舍得你的妈妈么?”
“席小姐,你看,你还可以用自己的脚走路,你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只要你努力,你还会有一个无限的可能,你为什么说你什么都没有?难道说,你没有了一个男人,就不能够活下去了么?你难道就想做生活的懦夫?如果你这么没用,我觉得,你真不配做你母亲的女儿,她那么强势,你却轻易放弃,她会看不起你,我也会,我会为我竟然曾经为你失去和辛浅在一起三年时光而遗憾的!”
辛落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软弱,然而她的话,却字字如锤,敲击在席嫣然的心上,她渐渐在放松手上的力气。
欧阳瞅准机会,一下子扑了过去,一把拉过席嫣然的手,却把席嫣然吓得一缩指头。
又一声砰的响,席嫣然顿时惊呆了。
欧阳看着胸口的红色,一点点阔大,再阔大,慢慢望向席嫣然,突然绽放了一个非常炫丽的微笑。
然后就一歪身子,倒下了。
“欧阳!”席嫣然尖叫着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结局,呵呵!
五十四
“你好,小公主,我叫欧阳清,你可以叫我欧阳。”
“不哭不哭,小公主,欧阳给你呼呼,不痛不痛啦!”
“来,欧阳哥哥背你,好,陪你吃糖葫芦!”
“好了我们的小公主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天使,苏阿姨太忙了,欧阳陪你玩好不好?”
“然然,你长大了,变漂亮了,来吹蜡烛,祝你生日快乐!”
“然然,别怕,欧阳支持你哦!”
“然然,欧阳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好么?”
“欧阳!”
当失去的恐惧如同潮水涌来的时候,惊慌失措的席嫣然突然发现,那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从小就形影不离的少年,永远腼腆而雅淡的微笑,永远像青松一样为她遮风挡雨的那一个少年,才是她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永远习惯了他的陪伴,永远习惯了依赖于他,永远的永远,那份心灵的牵绊,已经深入骨髓,形成她身体的一份子。
抽离了他,她将真的失去所有。
却原来,暮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微笑的伸着手臂,等待她的归途。
人啊,总要等到失去,才会珍惜,总要等到后悔,才会明白。
所以,学会珍爱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份得到,那会是终身的财富。
“欧阳和席嫣然没事吧!”辛落依靠着床头,对着床边来探望她的梁书怀问。
幸好那把手枪只是礼品枪,那子弹不具有大的杀伤力,幸好就在医院里,幸好子弹只是损伤了肺叶,经过紧急救治,子弹被取出,欧阳没有生命危险。
本来席嫣然因为持枪威胁生命是重罪,然而无论是辛落和辛浅还是醒来后的欧阳,都极力为嫣然辩解,都放弃诉诸法律的权力,没有当事人,欧阳还出具了梁书怀给的心理鉴定报告证明席嫣然当时存在创伤后压力综合症的心理问题,不具有完全自我约束的自然行为能力,警方以伤害公共安全的罪名轻判了嫣然,刑拘三个月。
“他们很好,我和律师去看守所的时候转达了欧阳醒来后在医院录制的MV,欧阳说,会等她陪她一辈子,她哭得很伤心,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已经放下心结,欧阳会是她最好的心里支柱。”
梁书怀自从辛落回家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如果不是这次需要他的帮助,辛落大概也见不到他,几日没有见,感觉已经过了很久,然而岁月在梁书怀身上总是优待的,他依然温和含蓄,彬彬有礼。
“梁博士,谢谢你!”她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对于这个在她人生旅途的最低谷给予无私莫大的帮助的男人,她不知道还可以说出什么来。
所有的语言,都是那样的苍白,及不上她一丝一毫的感激之情。
醒来后如同大梦一场,唯一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够和梁书怀说出她的感激。
可是她嘴笨,最后还是只会说一个简单的谢谢。
梁书怀笑了笑,看眼前的女孩,终于又一次焕发出年轻的神采,小巧的脸上,晕染着一圈红晕,仿佛一株含苞待放的山茶花,在逐渐放开她的花瓣。
迎风的枝干,强劲有力,孕育花蕾的土壤,已经足够丰硕。
她会开的更加灿烂,彰显生命的活力。
只是能够扶植她令她焕发青春的那双培育的手,已经不是他了。
或者他从来只是个旁观者,只是在强风吹来的时候,帮助扶了扶她的枝节以防她从土壤里被拔起。
肆虐的风,已经离去,现在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没关系,小辛,这是我的职责,能够做这些,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工作,你不必太在意!”梁书怀略略倾了倾身体,靠近辛落:“我今天除了来告诉你欧阳他们的事外,主要是来告辞的,明天我就要走了!”
“啊,您要走?去哪里啊?您还回来么?”辛落仰起头,乌黑闪亮的眼睛里,流动着不舍和眷恋。
“嗯,红十字派我和同事去非洲,估计要个几年吧,恐怕等我回来,你都成妈妈了,呵呵!”
“那,那湛湛呢?”辛落脸一红,又觉得有些遗憾,问。
“我带他一起走,非洲壮美的景色值得一看,他会喜欢的。”
“哦!”辛落默然,虽然感觉不舍得,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辛,临走,我可以拥抱一下你么?”面对辛落低头的沉默,梁书怀在上方轻柔的问。
“嗯?”
“我想,我会想念我这一次回国认识你的过程,我很感谢你帮助湛湛走出了自闭,能拥抱一下你说再见么?”梁书怀在辛落的头顶略带一丝忐忑的问,看女孩被阳光照射的头顶上,略带棕黄的发色,轻柔的发丝,撩拨着纤细的颈脖,那个小小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他的心。
奈何却无缘分常驻。
“嗯,好啊!”辛落小声的答,抬头露出一个微笑,小小的虎牙,精致而灵动。
梁书怀温暖的胸膛拢住女孩小巧的上身,感受这个微薄却坚韧的生命在怀里留下一抹馨香,然后低下头在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辛落,好好的过日子,祝你幸福!”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错过的相识,这是他这生最大的遗憾。
拥抱着辛落,梁书怀听怀里小女孩乖巧的嗯了声,有一种柔软的碎裂,一点点在心里研磨,真不想放开,这走入心里的羁绊,无奈再长久的拥抱,终究还是要放开的。
他紧了紧手臂,最后一次感受了下,毅然放开手,站起身:“多保重,再见!”
迈开步子走近门,哗啦一声拉开来,却看到辛浅站在门口,皱着眉头,仿佛隐忍着站着。
他与他,视线相交,谁也没说话。
只是在短暂的对视后,梁书怀又扭头冲着里面说了句:“小辛,等安定下来,我会给你发邮件的,记得接收哦,非洲草原很美的!”
“喔,好的!”辛落应了声,梁书怀又朝辛浅笑了下,侧过身,从他身边走过。
身后砰的一声,门关起来,他随之弯起了嘴角。
将身上的西服脱下来挽在手臂上,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前走去。
脚步渐渐的轻快,略带一丝调侃。
人生不到死亡,谁也无法预测最后的结果,未来总是充满了希望,谁又知道,前方还会有什么呢?
希望总是比悲伤绝望来的有趣吧。
辛浅咣当一声用力关了门,噔噔噔走到辛落床边,一屁股坐下来。
辛落奇怪的看着他,觉得他要说不说的样子挺奇怪:“哥,怎么了?”
辛浅看着她,张张嘴,临了到嘴边,口气却变得温和:“饿了么?我叫张阿姨做了饭,马上送过来了!”
“哦,好!对了,梁博士刚刚来告辞说是要去非洲了,好可惜哦,他帮了我很多忙呢,席小姐的事,也是他帮忙的,他真是好人!”辛落想起席嫣然,又有点歉疚:“你去看席小姐了么?帮我问候她过么?”
辛浅点了点头,其实今天他不仅去看了欧阳,还有席嫣然,甚至也去看了苏童桦。
欧阳和席嫣然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作为朋友,他是欣慰的,尽管为了以前他还是埋怨欧阳,但是从爱的角度来说,他并没有资格责备欧阳。
所幸这一切,还都来得及纠正。
然而看到苏童桦,他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她给他和辛落的伤害,足够让他恨死这个女人,但是几个月不见乍见苏童桦,一下子苍老的认不出来的她,还是让他说不出话来。
从来意气风发的这个女人,从来看不出年龄对她的磨损的女人,终于不得不在强大的时间面前溃败。
一看到他,她便失控的扑过来,哀求他的原谅,请求她帮助她的女儿。
“辛浅,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恨嫣然,不要恨她,我求求你,帮帮嫣然,她什么都不懂,她不会故意伤害人的,你别怪她,一切都冲我来,我来,不要怪嫣然求求你了!”
她开始不停的絮叨,不停的哀求,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辛浅,是我,都是我主使的,嫣然什么都不知道,我错了,真错了,我以为我可以给她最好的,但是我错了,我求求你,不要为难我女儿,我求求你了!”没有主次唠唠叨叨反反复复的哀求,面前的苏童桦终于彻底消退她的风华,只有那爱女儿的卑微,支持她的心灵。
这一刻,恨意突然就烟消云散了,面前这个,终究只是一个爱女儿却用错方法的女人。
他和辛落,虽然经过磨难差点分手,但是这些,却也令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坚固了。
世间的事,一如父亲说过的,磨砺会令你变得脆弱,但是磨砺也同样会令你变得刚强,只要你没有失去爱。
“伯母,嫣然和欧阳让我告诉你,他们很好,让你保重!”沉默许久后,他最终开口了。
“我说不恨,那是骗人的,但是辛落告诉我,我们能够经历磨难后在一起,还是该感激老天爷的,既然感激,就不要去恨,她说你也是母亲,才会这样做,她不恨你,而且,她说然然在我最困难时陪着我,她是个好女孩,所以,我也不想再恨,她请梁书怀去帮助然然了,她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苏童桦沉默许久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一辈子没能流出的泪,终于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掩饰。
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却一事无成,可是,她的人生,终究还是得到宽恕,来自一个被她害过的人的宽恕。
再没有比这个,更让她无地自容了。
伴随她余生的,将会是永恒的悔恨。
“辛浅,请帮我和辛落说一声,对不起!”临走,她就说了一句话:“你是一个幸运的人,她确实是难得的好女孩,请帮我祝福她吧!”
是的,他的落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最善良的女孩,最纯真的女孩。
得此珠宝,他三生有幸。
“哥哥?”辛落凑过小脑袋,奇怪的看着出神的辛浅。
屋外有鸽子飞过,晴空万里下,扑啦啦一声响。
辛浅突然一把抱起辛落,引起她一阵惊呼:“哥,怎么了,放我下来呀!”
辛浅牢牢抱住怀里的小东西,俊美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风采斐然,“落落,哥哥带你回家!”
我们的家,在水乡青石板桥下,我们的家,在涓涓溪流的河流前,我们的家,在彼此幸福的爱里。
室外一片洁白,琼脂丹桂的树梢头,尽管萧瑟的风凌厉的吹,早春的嫩芽,已经悄然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