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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真丝粉金色衬衫里,只围着一条烟灰色的领巾,双耳上那一对洁白的珍珠,雍容贵气。
很少有做行政这一行的,会有这般威严和典雅共融的气质,也许正是这一座美丽的,带着东西方交汇味道的独特上海滩,才能够洗涤出这般人物。
“妈!”席嫣然娇声喊道,然后站起身,矜持又欣喜的小步跑过去抱住了对方。
“苏局长!”认识她的几个人这时刻,都站起身恭敬的朝他打招呼。
只有辛浅,有一丝恍惚,没有反应。
苏童桦扶了扶金丝边的眼镜,慈爱的拍了拍宝贝女儿的手表示安慰,转头对着欧阳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解释一下么?”
欧阳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背脊,张了张嘴:“阿姨…!”他有一丝犹豫,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苏童桦略略皱了下眉,不待他再开口,转了身,又朝辛浅走过去,低头问:“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一身污?被外面记者拍到可不成样子。”
“妈,辛刚刚太累了,你别怪他,今晚真是惊险,要不是辛浅及时赶过去,欧阳他们就要被人暗算了,妈,你真该让徐叔叔好好惩治一下那些人,这大上海怎么还有那么嚣张的人那!”
“不要乱说话,你徐叔叔干事情还要我们插手么?今晚上闹的还不够大?要是让外面的媒体知道你们牵扯在里面,还不得掀起多大的风浪,欧阳,你做事什么时候那么没分寸了?”
欧阳默然,所有在场的人都默然。
似乎没有人敢反驳。
苏童桦又看看辛浅:“好了,既然都平安,那就不要再闹腾了,我看大家不是都在么?刚刚徐局长说犯人已经脱离危险,后面的事,交给警方吧,你们该回哪里就回哪里去,嫣然,晚上和妈妈回家待着,不要再出去乱跑了,一个姑娘家,成日不着家算什么?小赵,你把小姐带回去,王秘书,你去和徐局长说一声,我一会希望和他谈谈。”
几个手下应了,席嫣然急了:“妈,我不回去,我要陪着辛浅,对了,小辛还在里面手术呢?我们都担心她的安危,您和这里的医生熟悉,能不能帮我们和院长说一说,一定要救救小辛!”
“谁是小辛?里面还有谁?”
“辛落啊,就是这几天我请来的,帮我给辛浅做饭的,她烧的药膳对辛浅的病可好了,前一阵子我和你说的那个小保姆就是她啊,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欧阳一起被那些坏人伤害了呢,刚刚我听说辛身上的血迹是她的,呀这个小姑娘可伤得不轻呢!”
苏童桦哦了一声,再一次看了看辛浅:“怎么还有无辜的人受伤么?”
“是啊,小辛一定伤的不轻,是吧欧阳,妈,你帮我们问问,里面怎样了,我们都很担心啊!”
席嫣然摇着母亲的手臂撒娇,苏童桦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替你去和院长说一声就是了,不过你和辛浅也没必要再待着,我会派人看着的,你和小赵回去”
席嫣然还想说,被她母亲一眼看过来,噤声了,乖乖跟着小赵走了。
“辛浅,我看你也该回去洗洗,你不是还在养病?我听梁院长说你还需要静养,就不必再劳累了吧,你如果不放心,我让人看着就是了!”
辛浅抬头看看对方,脸色依然有些白:“苏局长,我还想再待一会,抱歉!”
梁书怀在一边走上前,朝苏童桦笑了下:“苏局长,你好,我是这里的梁院长的弟弟,这里面的辛小姐是我的朋友,她是个不错的女孩,我们都担心她,所以,我看还是让大家等一等结果会比较好。”
苏童桦打量了下梁书怀,伸出手:“哦,幸会,你可是最近回国的那位大博士?梁博士好,久仰大名了!”
“哪里哪里,局长才是在上海的名人,大哥常常向我提起,言谈皆是敬重,晚生也很佩服局长,幸会!”
苏童桦笑了下,她虽然已经快要到半百的年龄,良好的出身以及细心的保养,令她依然看起来皮肤细致,洁白,团白的脸,略有些发福,却更加显得雍容,合身的衣着,画着淡雅的妆容,一切都是那么的一丝不苟,谈吐更是高雅:“那以后我们有机会可以细谈,我拜读过博士的著作,也很佩服博士在心里方面的卓越才华,可惜今日匆忙了些,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咱们多聊聊!”
“那是我的荣幸!”
苏童桦和梁书怀握了手,又朝着欧阳他们道:“你们也该回去收拾一下,不想明天报纸上都是关于跃奇的报道吧,欧阳,到我这里来一下,我想问你些事情!”
欧阳几个应了声,随着苏童桦一块离去了。
等她离开了,一种随之而去的重压感,骤然减轻。
李彩儿吐吐舌:“哇靠,领导就是不一样,气势凌人泰山压顶啊!”
梁书怀朝她温和的笑了下,这时候,手术室的门,正好开了。
辛落被安置在病床上,昏睡着推了出来。
辛浅一下子站起来,冲着医生就问:“医生怎么样?”
主刀的外科主任先是懵了下,才说:“啊,小姑娘的体质有些弱,被硬物击打背部造成骨裂,和刺伤,除此之外,还有些擦伤,不过都不要紧,只要静养就可以了!近日不要有大的动作就可以了。”
辛浅略略送了口气,扶着辛落的推车跟着走,落后一步的梁书怀悄声问跟出来的另外一位医生:“李医生,我告诉过你她的病根,你看这次会不会影响她的治疗?”
“要看她的恢复,这个女孩身体一塌糊涂的,都需要慢慢静养,先把那些伤肝的药停一段时间吧,恢复元气比较要紧!”
“梁博士,小辛没事吧!”李彩儿跟在他身后问道。
“呵呵,不要紧,别担心了,我们一起去病房吧!”
所有人都跟着推车往病房走去,这下子,手术室空旷了起来。
谁都未曾留意到,走廊上,还有睿哥等人并未离开。
“老大,够气魄的太太哦,你说那个会对小林他们有害么?这次他们可碰上个难搞的人了,真是帮添乱的蠢货!”
“我看不会,徐局长答应我,既然已经自首了,不至于太为难,不过!”睿哥顿了下,若有所思:“雷子,你认不认得刚刚那个女局长?”
“谁?那个看起来特威严的太太?不就是什么局局长么?电视里常看到她,听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还是上海大家族出来的哦,确实威风。”
“那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曾经接过的一个生意么?”
“啥生意?老大,三年前啊,太远了,那时候事多,你指的是哪一件?”
睿哥看着那空无一人的长廊,思绪,变得有些遥远:“是啊,那时候咱都活的特疯狂,谁记得做过的每一件事呢?可是,这世界上有些事,还真他妈的有报应啊!”
有谁知道,曾经以为掌握着世界,其实不过是如来佛掌中的孙猴子,又有谁知道,命运的奇特,会在时空轮回的下一刻,神奇的交错。
人生啊,确实很微妙。
四十
欧阳跟着范同桦无声的离开电梯,走近了专用停车场上停着的范同桦的红旗车上。
“小李,我和欧阳有话说,你去外面等等!”范同桦打发司机离开,才面对欧阳。
“行了,告诉我,你这是玩的什么游戏,不要告诉我,你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我从不信你会有意外!”苏童桦语气平稳,然而看人的眼神,却凌厉而不容逃避。
欧阳默然许久,他消瘦淡薄的身体微微的挺直着,正襟危坐,只是将些许凌乱了的发,拢拢整齐:“不敢隐瞒伯母,确实是想借这个,把北边江家那些人给一锅端了。”
“我看出来了,从三天前纪检委受到匿名信告发江家企业行贿领导,从你一个月前撤出我们在江北的投资,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子又在打什么注意了,不过,欧阳,你做事,一向很严谨,为什么这一次,搞出那么大动静?那个受伤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这里头为什么要牵扯一个不相干的人?”
欧阳眼皮子一跳,低下头,似乎略显得有些不安的说:“是我的疏忽,请伯母责罚吧!”
范同桦看看眼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世侄,年轻人那细弱的颈脖就那样低垂在她面前,有一种脆弱的孤傲感:“好了好了,伯母也是担心你,年轻人做事,有时候容易争强好胜些,这也是可以谅解的,懂得吸取教训就好,你要帮你的朋友我不反对,不过可记得,不要把然然给伤到了,懂么?”
欧阳觉得脖子有些僵硬,陡然发直的脖子,令他无论如何抬不起头来,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发酵,却被发紧的喉头给堵在那里进不得出不得,只是闷着声音道:“伯母放心,欧阳再闹,也不会伤到然然分毫的,您这点还不信么?”
范同桦噎了噎,到底把语气放柔和了些,拍拍欧阳的背:“我信你,好了,欧阳,这事伯母就不管了,不过你能跟我说一说,那个叫什么辛落的,又是怎么一回事么?”
欧阳终于缓缓的抬起头,脸色,在黑暗的车子里,显得特别的白皙,白的通透:“伯母,她,确实是个意外吧…!”
辛落仿佛在这一刻,感觉又一次回到了三年前的时间里。
又似乎,只是在昨晚那个破败荒凉的工地上。
“我一会引开那些家伙的注意,你自个跑,去我们被抓的那个地方,那里我扔了一部小手机,你拿着这个蓝牙发射器很容易在晚上找到它的,你用它报警知道么?”
那个叫欧阳的趁着将他们押解道工地后几个人像是在等人,暂时把他们扔在一边不注意的时刻悄悄的对她说,顺手从领子夹缝中掏出个指甲盖大的东西来。
“那,那你呢?”辛落不是不怕,也很想跑,但是身边还有湛湛,还有欧阳,她不敢抛下自己走。
“笨蛋,你留着能帮上忙么?”欧阳冷冷斜她一眼:“放心,他们不是亡命徒,不敢伤人,你把孩子留下,我会保护好他!”
她跑了么?好像是跑了,对方没有敢追过远,然而她找到手机报了警,却怎么也放不下湛湛,她好像听到从来都不哭不闹的湛湛在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还是跑回去了。
“白痴你回来干什么?”她好像听到了欧阳咬牙切齿的诅咒,但是她顾不得,她只记得,湛湛第一次,仿佛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凄厉的在哭泣。
气急败坏的歹徒随手拿起什么砸过来,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那个孩子保护进自己的怀抱。
然后,一切都变得无比的浑浊,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似乎听到了警车或者是救护车那种短促又惊心的鸣笛。
“落落,落落?”梦里有什么熟悉的喊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如同心灵最深的寂寞里,突然绽放的一朵水莲花,啪,一瓣接着一瓣,在荒凉的心灵沙漠,开出绚烂的洁白。
花瓣上滑落一滴晶莹泪滴一样圆润的莹露,滋润甘甜。
干涸许久的心啊,渴望海市蜃楼般的沙漠绿洲,那是真切的?还是虚幻的?
她似乎又躺在了一个熟悉的胸膛,干净整洁的,泛着淡淡的阳光味道,迷迷糊糊的眼里,一抹雪白,极其洁白的衣领,还有洁白的胸膛。
她窝在那个舒服的胸膛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哥哥,那是哥哥的胸膛,那是她眷恋的故乡。
游子的归途,是远方的家乡,失落的孤雁,那是它的羁绊。
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一刻,如果再一次选择,她是否还能够选择撕裂心肺的离去,遗弃那温暖的胸膛么?
落落,落落,你不要抛下我,别走,求你别走。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放弃,你不要走,没有了你,我算什么!
你真的可以那么狠吗,回头看看我啊,落落,落落!
梦境里的辛浅又突然冷冷的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恨意:“你真狠,落落,你到底要把我的心,糟蹋道什么地步才甘心!我放弃你了,放弃了,你走吧,走,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不!辛落挣扎着一声大喊,骤然挣开了眼。
所有的梦境,都在那一刻消逝,不论是恨,是爱,是怨,是怒。
一下子辛落感到一头一脑的汗,然后就觉得背部传来的剧痛。
哦,她呻吟了一声。
“你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传过来,令她一时怔忪。
扭转头,她就看到坐在她病床前的一个女人。
她突然感到有一刹那的恍惚,一时间她以为又在梦境里了,一切又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同样的一张脸,带给了她最深层的黑暗,和痛彻心扉的日日夜夜。
如果命运可以重来,如果命运可以选择,她将要选择远远的避开,眼前这个女人。
她高贵,她典雅,她仰视她的眼神,仿佛神,在俾睨一个卑微的蝼蚁,在她那美丽的看不出年轮的眼睛里,是这个世界赋予的崇高,以及不屑。
还有厌弃,以及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的毫不在意。
“辛落,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我以为你虽然是个小姑娘,你我交易,我还是可以信赖的!”对方用同样没有任何变化的眼神,语气,慢条斯理又威严十足的道。
身体的疼痛,一点也掩盖不了心里的那种如入深渊的冷。
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其实连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
这就是地位和权势的巨大反差,如果没有当初,她也许可以像个斗士一样反抗,可是,这三年来,她卑微的活着被生活强大的刀锋磨砺了棱角,她更加不可能去反抗,那个如同山一样的女人了。
席嫣然有这样的母亲,是幸福的,她有这样的情敌,却是一个悲剧。
三年了,她还能够时不时的从噩梦中惊醒,记得这个女人的眼神,记得这个女人不动声色的手段。
她坚持和捍卫的东西,辛浅努力和汗水得到的东西,只不过她一句话,就可以推倒积木一样毁灭。
“辛姑娘,你看到了,如果你还要坚持,我可以轻易的让你的辛浅,成为一个一名不文的穷小子,这一次我只是让你看一看,没有让辛浅真正损失什么,可是如果你坚持,那么你恐怕得到监狱里去陪他共度一生了。”
当年她就是这么冷淡的,并没有声色俱厉的说着一个可怕的事实,没有高亢的语调,只有淡然的连看都不屑看一眼的轻描淡写:“如果你放弃,我的女儿喜欢辛浅,我这个做娘的,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女儿喜欢的人如此落魄的,辛浅这个孩子我还是欣赏的,前途还是很光明的嘛!”
她说什么了?真的不记得了,她那种弱小的反抗,在一株百年大树面前,真是蚍蜉撼树的可笑,她连眼皮都不抬的可以轻易的把辛浅几年起早摸黑撰写的程序轻易的搞到手,轻易的让他变得一文不名,她这个一身没有才华的人,能做什么?
看着辛浅那日益消瘦的脸庞,看着他起早贪黑的努力打拼,看到他在那一脸倦容下,依然朝着她拼命微笑的努力,她的心,就开始一刀刀被凌迟般的痛。
他可知道,他本来可以名扬四海,他可知道,他早就可以笑傲江湖,只是因为她的存在,成为他成功的绊脚石。
“你放过他,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很好,我知道你是个聪明而识时务的孩子,不过你要记住,不要试图把我们的话,告诉任何人,如果辛浅或者我的女儿知道哪怕一点点真相,我都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万劫不复,懂了么,小姑娘?”
懂,她自然懂,所以她这些年再苦,再累,都不敢去见辛浅,明知道他就在咫尺,明知道他恨自己,然而一切,都不可挽回。
“小姑娘,我倒是有点佩服你了,怎么,这些年,是不是还在不甘心,所以想要来要回你的东西?”范同桦姿态优雅而背脊笔挺的坐着,连这时刻,她都是仪态万方的,那口吻如此不屑,脸上,却纹丝不动。
秋日艳阳下的窗台,有一株蝴蝶兰,被安放在那里,娇贵的花朵,被艳阳压的抬不起娇嫩的花蕊来。
行将枯死的挣扎着。
“辛落,我可以告诉你,辛浅站得越高,他摔下来也就会更惨,三年前如此,现在同样如此,你不要以为他翅膀硬了可以对抗了,就想回头,小姑娘,告诉你,不要抱这种幻想的好。”
“还是,你已经不在乎,他的生死了?”
“不!”一言不发的辛落终于被逼着开口,惶急间又拉扯到了伤口,脸色一白,痛皱了脸:“不不不,苏夫人,我没有这个意思,请你不要伤害哥,我没有要毁约的意思,我,我可以走的时候,我立刻就走,真的,不会再留在这里。”
苏童桦看着辛落很久没再说话,令辛落只感到一种强大的压力和恐怖,她忐忑的看着对方,又不敢把眼放在和对方平行的角度上,只敢在低一级处徘徊。
“我想,这一次恐怕,还是要让你再演一出戏才行啊!”苏童桦终于开口了。语气不重,但是令她更加心惊胆颤。
“别怪我小姑娘,其实,我也只是一个母亲,对于自己的儿女,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是自私的,以后你做了母亲,你就会知道了!”最终,苏童桦站了起来,也不再去看因为她说的事而变得眼神悲凉空洞的女孩子,也许是她也不忍心,也许是她本没有放在心上。
“我希望,你从此不要再出现了,银行卡我还是给你,你不要再拒绝,骨气这东西,不能够令人活命的!”她最后说了句,转身离开了。
当她默默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欧阳,静静的站在了门口。
他们对视了一下,苏童桦脸色不变,只是轻轻把门掩上了,才对欧阳道:“今天伯母休息,你陪我去家里坐坐吧。”
四十一
苏童桦载着欧阳一起来到她位于上海闹市区闹中取静的别墅。
这是一栋经历过岁月洗涤带着欧式乡村风格的建筑,欧阳从小,不知道多少次踏足过这里。
它坐落在陕西北路上,四周,是高楼耸立的现代化建筑,往来行人皆是衣冠楚楚,喧嚣的车水马龙在车头一转弯,就突然进入了一片栽满了樟树一片葱茏的寂静街道。
穿过石门,幽静雅致的环境,在一片高楼环视下,显得孤傲而沧桑。
一株百年白玉兰树,静静的立在通向内门的鹅卵石甬道边,用优雅而高贵的气质,诉说着这个家的历史和渊源。
在一片被青藤和爬山虎围绕的淡灰色的建筑就在一片阴霾里探出了一个小小的拱顶,走进一片玻璃彩门窗围绕的淡白色三层小楼的大门,进入客厅,古老的嵌木地板随着人的走动,略略发出一声声的呻吟,穿过客厅的活络门,就是通常苏童桦和客人谈事的会客厅。
里面右手边还有一个雕刻着大理石板的壁炉,所有的摆设,都是一片欧派乡村淡雅的风格。
家里的老保姆陈妈端着用雕花英伦瓷器冲泡的下午茶搁在会客厅的茶几上后,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苏童桦用优雅的姿势端起茶盏靠着窗台坐在英伦风情的沙发套坐上,那种慢条斯理的味道,透过窗台外沿着老房子的前面慢慢爬过来的藤蔓一样,有一种坚忍的顽强感。
欧阳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副老旧照片一般的高雅,同记忆里的往日,没有任何的变化。
动荡般的岁月也好,风云变幻的政坛也罢,记忆里这个与岁月一起坚韧的女人就不曾有任何的摧残。
那是他从小膜拜,佩服,敬畏以及略带恨意的一个永远的偶像。
她和这栋房子一样,经历过烽火般的犀利,当年那场文革运动,这房子差一点被夷为平地,就因为这是四旧买办洋行的资本主义腐朽腐败的象征。
当年只有十八岁的苏童桦果决的将房子干脆的上交组织,雷厉风行和纯正的贫下中农一个一贫如洗的老实巴交农民结婚,自请下放到最艰苦的西北改造学习,然后,在那一场大多数同辈人都被批斗的死去活来的时刻,她顽强的活下来了。
六年后当平反的通知下达,她又堂而皇之的回到了这片土地,不仅重新成为这个房子的主人,而且在政坛上,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她回到上海不久又远渡重洋,在美国学习了四年,才又返回的上海,第三年年,席嫣然才得以出生,伴随着的,是她一路在官场凯歌高旋。
他第一次来这个老屋子的时候,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并没有令他有多少的羡慕,因为他还是一个孩子,不懂得,这栋看起来有些旧的老房子那如同废井断垣中,有代表着怎样的姹紫嫣红的恢弘和权势。
然而,那个在看上去有些暗沉的古老房子里,在一群严肃无趣的大人里,那个仿佛一个洋娃娃一样可爱,美丽,灵动,仿佛小天使一样的女孩子,一下子把少年的心,撞开了一个神秘的坑。
席嫣然是一个在那个充满了淤泥沉渣的世界里,唯一洁白的近乎圣洁的水莲花,用一种夸张的小资产阶级形容浪漫的说法是,她是圣洁的殿堂里,绽放的格桑花。
从此,他的世界里,便多了一份绚丽的粉彩。
因她而笑,因她而哭,却不曾想,还有一天,会因她而痛苦。
“欧阳你一直都在责怪伯母对你的无情吧!”会客厅沉寂许久,苏童桦开口了。
屋外的阳光,透过落地露台照进来,穿透那厚实的,绣着蕾丝边的天鹅绒窗帘,投射在深棕色的地板上一抹碎乱的投影,背靠着窗台的苏童桦深邃的音色,掩盖在被阴影遮掩了的脸中,恍惚而不真实。
欧阳站在那里,略略低着头看向那在地面悄然移动的投影,淡淡回答:“不敢!”
“呵呵,听着就知道你这倔小子有多恨了!”苏童桦笑了下,回头看向屋外。
彩色玻璃外,是不太真实的画面,高楼在花园绵密的翠色中远远的耸立,被张扬肆意的老树切割成一块块的碎片。
这位于别墅后方的花园里,郁郁葱葱的,栽满了各种名贵的花卉,还有好几株百年的老树。
无论人类如何变迁,老树依然在那里蓬勃而无声的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默不作声。
“欧阳,伯母现在可以和你说一句知心的话,我确实一开始就知道,你对然然的心意,你比辛浅更爱我的女儿,我一直都知道。”
年轻人的心,一刹那如同干柴,噗的被撒上一星火苗,他努力使自己镇定,那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互握着骨节发白。
苏童桦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那双手:“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把然然推向辛浅?”
欧阳默然。
“是的,然然什么都不懂,她从小就被我们保护的太好,她的世界,是一片童话,她从小,也是最听从我的,所以,我当初就是刻意让辛浅进入她的视野,将她推到辛浅的怀抱,我了解我的女儿,只要我说什么适合她,她一定会照着走!”
欧阳猛的一抬头,眼里有一丝丝红,他平生第一次感到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拼命压住自己想要质问的情绪,只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为什么?我难道不够资格么?”
苏童桦摇了摇头,“不,你很好,如果没有意外,你比辛浅,更适合嫣然。”
“那为什么!”
苏童桦转头望向窗外,保养合宜的手抚摸着手中的英国瓷器,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欧阳,你看伯母是个怎样的人?”
“我一直很佩服您,在这个世界上,欧阳很少敬佩人,您是一个!”
苏童桦呵呵一笑,略带发福的脸上透着一种讽刺:“谢谢,我想,你的佩服,也包括对我那些见不得人手段的敬畏吧!我们两家走的如此近,咱们的事,你小子一向很清楚吧!”
欧阳没开口,他当然知道,作为苏童桦亲密战友的欧阳家,彼此亲如一家,如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当然那些黑暗中的交易,他也清楚的很。
官场上能混到今天,苏童桦那能是省油的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