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块玉玺有得者可以王天下的说法,你确定殷思道不会硬抢么?他可是还有一万人马,你有什么?”我问,成功的瞧见前任皇帝白了脸色。
我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好在这玩意咱不在手上,也不怕贼惦记着,姐不骗你,真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姐姐这身肉剐着也没几两,你这肉就够人家剐了,还是安分些好!”
裴文玉不理睬我,低头不做声。
我也不去打搅他自我抚慰,一个人满怀希望后被粉碎希望,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我个人有经验,故而深表理解。
其实这娃真不该搅进这浑水里头来。
我正打算出去叫小花给弄些糕点来,冷不丁一声不吭了很久的裴文玉猛然抬头:“皇姐,你真要藏着那东西不放手么?”
我一挑眉,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和他说了那么通透全白瞎了。
“你还是不信皇姐么?我们裴家就剩你我,皇姐会骗你?”
“正是因为这个,皇弟才只能问你,皇姐,五年前父皇曾经和我说过,如果这个江山有什么不妥,如果我有一天活不下去,唯一的生门只有去找你,他说他的一切,都已近交代给了你,如果不是父皇亲口说的,我怎么会来问你,皇姐,你就忍心看着我被那些人威逼利用?咱们是一家人,所以弟弟只能靠你了啊!”
裴文玉一番话令我大吃一惊,想了半晌问:“父皇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在神武之变前几晚。”裴文玉看着我,眼神晃动:“皇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父皇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他一定安排了什么,我不信他那么精明的人,会没察觉到那些乱臣贼子的一点点异动!”
是啊,父皇暴戾残虐,一意孤行,可是他也确实聪明睿智,他不可能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更不会说无缘无故的话。
裴文玉的话如同当头一棒,突然令我惊醒,惊变的前一晚,我同样也被召进宫,只是那时候我以为不过是寻常父皇想我了见见我,父皇也确实并没有说什么令我费解的话。
他仅仅只是问了我,和宇文岚,我后不后悔。
当时我说的斩钉截铁,不悔,生死无悔。
他还说了什么?
父皇,父皇,你究竟藏了什么话?
妾本余孽 正文 姐弟亲,相依存
“皇姐,你记得玉玺在哪里了么?”裴文玉还在迫不及待的问。
我默然半晌,最终抬起头来看着那张离我咫尺的小绿豆眼里头闪闪着希冀的纯真的目光。
我委实觉得压力很大。
然而我最终,还是决定诚实的对待这个孩子。
谁让这孩子如今是我唯一的亲人呢?
骗谁也不能骗他吧。
“不瞒你说,父皇以前确实和我说过些话,如今想起来,还是有点问题得!”我沉思状。
裴文玉闻言大喜过望:“真的,快说说,什么话?”
我瞧了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裴文玉,顺道瞄了瞄他那通体直桶的一体式身材:“我说你这身膘谁给你养的?难看死了。”
我突然说的话,裴文玉一愣,讷讷道:“不做出点样子,宇文岚会信么?我也不想胖的,一动就出汗,难受死了!”
“你真觉得在宇文岚那儿日子不好过?做皇帝有那么好么?”我问。
裴文玉道:“我不管好不好,至少能自己做主,皇姐,难道你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别人都对你毕恭毕敬的日子去么?”
回去,谁不想回到过去,曾经拥有过的当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有些是多么值得珍惜,而有些,又是多么的愚蠢。
可惜,过去了就是过去,谁也不可能溯流过去。
“皇姐,我若是日后当了皇帝,还让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宇文岚算什么,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得到!”裴文玉一副憧憬前景的样子,白面馒头的脸蛋发酵一般又胖大了几分,透着一层红光。
我一巴掌拍过去:“别想了,那是不可能的!”
裴文玉万分不满的护着自己个的脑袋:“为什么不可能?皇姐,你就那么不信任皇弟我么?”
我确实不怎么看好你:“你连个军队都没有,打得过那宇文岚?殷思道会让你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皇姐,我说了,只要你肯把那玉玺交给我,我上承天命,乃是天子,宇文岚算什么,等我借着殷思道打垮了他,再慢慢把权力收回来,你看这天下还不是我们裴家的?”裴文玉得意洋洋的笑道,声音却不敢放大。
我觉得我还是小瞧了这个孩子,异想天开到这种程度,也是一种才华。
“你真想做皇帝?”
裴文玉点头如捣蒜。
我将手搭在裴文玉的肩膀上头语重心长的道:“如今你这身肉委实瞧着不顺眼,回头你把这身肉给去了,我就告诉你!”
裴文玉一脸呆滞的瞧着我,厚实的圆脸不自主的抽了抽,神情中的喜悦,惊诧,失望,犹疑重重感情令他那张发面的脸蛋格外表情丰富。
位于翼州城这座殷家最后堡垒的牢城营里外,已经被宇文岚三万兵甲包围的水泄不通,内,殷思道和一干僚属们成日忙的焦头烂额,只有位于它一角的我和裴文玉小日子过的相当平静。
唔,其实是只有我一个。
裴文玉这些日子基于我的一句话,生活的水深火热也不算是过的。
鉴于如今城内的情形如此的紧张,大家伙日子过的忐忑,我万分诚挚的表示出我的大度,让所有被派来照顾我饮食起居的人员安心忐忑,就不必忙碌我的生活了。
吃喝拉撒的事,说白了就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如今的我,不再是什么皇亲国戚,于殷思道也好,于宇文岚也罢,我都清楚自己不被待见的境地,梅寅玉教导的好,靠人不如靠己,谁也不能让你依靠一辈子。
当然,你不能靠人,但是致人还是可以的。
充分利用调动起所有可以利用调动的自身财产,乃是不二的法则。
比如说我的宝贝弟弟裴文玉。
这个娃放着好逸恶劳的逍遥侯府不住,坚持愿意来苦寒之地与我共勉,对此我表示万分的敬佩和痛惜。
敬佩他的壮士断腕,痛惜他的不懂珍惜。
介于这种复杂的心里,我往死里整,哦,不,往死里折腾他。
本想着让这没吃过苦头的孩子尝一尝苦,省的成日不着边的乱想,没想到裴文玉铁了心,倒是有股子我们裴家的韧劲,为了那块玉玺,他还真肯忍。
不过论耐力,论恒久,论腹黑,在宇文岚调角下成长起来的我,显然更胜一筹。
于是十天之后的某一天,我指着一麻袋南瓜子要他剥的时候,憋屈的孩子终于暴走了:“皇姐,你吃得下那么多瓜子么!”
我睨了他一眼,老神在在的吃着刚让他烤出来的栗子,你别说,这孩子出生到现在,估计没干过重活,挑个水能把扁担砸自个脑袋上,点个火差点把自个烧成个没毛的娃,但是这个智商还是木有问题的。
这么折腾了几回后,他最终还是能够把柴火点着,水烧开,饭烧熟。
不烧熟的话估计三天我们就要饿死了。
我倒是可以吃糠腌菜,这孩子不吃熟饭可活不了。
好歹烧焦的黑锅巴也是熟的。
今天是我让他第六次把屋子里里外外擦的干干净净锃光瓦亮之后,累得跟条死鱼一样的裴文玉到底是忍不住了。
我扔了一颗让他剥干净的栗子进嘴里:“亲爱的弟弟,让你剥你就剥,我吃不了可以喂鸡,喂猪,总会有用处的,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裴文玉用脚将那麻袋一踹气呼呼一屁股坐下:“皇姐,你分明就是想整死我,我不干了!”
嗯,不笨哟。
“我真好奇,宇文岚那会子让你做傀儡皇帝时候对你究竟怎么客气了?你连这个都顶住不,以后殷思道拿你做文章的时候有你苦头受,你能忍得住?”
“殷思道怎么可能让我做苦力?最多像宇文岚那么那好酒好肉腐化我罢了!”裴文玉冷笑,一张脸被我这么折腾了几日倒是真瘦了一圈,看出来我裴家的血统,还是挺养眼一大好青年。
“记得孟子的话么?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我如今不过是劳动了下你的筋骨,回头他折腾你的心志好歹也能借鉴着点,要不要做?不做我也不勉强你就是了,咱们家皇帝够多了,平头百姓倒是很少,你我做一个,也是挺好的!”
我蹲□,将那洒出来的南瓜子扫了扫归拢,好歹是食物,浪费了可惜。
“裴如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失败?”裴文玉看着我,神情已经没有当日的红润,多了几分灰败,如同他身上的那件灰布褂子一个色泽。
“失败谈不上,也就有点弱!”我摊着手抖漏瓜子,吹散灰尘:“裴文玉,做人要自知之明,你不是做皇帝的料,父皇亦不是,这天下,让那些有心有力的人去争,没这本事别硬出头,天塌下来高个顶着不好么?”
裴文玉皱眉:“皇姐,你这话好没志气!”
“志气这东西,是要有这能耐才撑得住的,”我淡淡看了他一样,“两虎相争,你插上一手,抓伤了不是活该?”
“更何况…”我突然呵呵一笑,笑得估计比较诡异,裴文玉瞧着脸皮子抽筋的厉害:“你看,狗咬狗一嘴毛,还记得以前宫里头斗狗玩么?咱一旁看着就好,伸手进去被咬伤了就不值了,是吧!”
裴文玉还是不甘心:“皇姐,你这都是歪理,说白了就是怕,父皇的仇,你不报了?真是不孝!”
我白了他一样:“报仇也得得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懂不?咱做渔翁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不好么?做人要掂量的清自己的力量,我们正面对付他们的力量是比不上他们的,何苦硬碰硬?”
裴文玉嘟囔:“这不就是我想做的吗?我就是想让宇文岚和殷思道斗,可是没这个玉玺他拿什么和人家斗!”
我收拾起瓜子坐回去:“怀璧其罪你忘了?你有那玉玺,你是裴家子孙,我看殷思道收拾了宇文岚就要收拾你,他能让你逍遥?他连他女儿都能牺牲,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烧个火都不行,你凭什么自保?”
裴文玉脸上还是气哼哼的,只是揪着自己的衣角不吭气。
我觉得我终于成功的忽悠住了我家这个别扭的娃,决定最后加把火,伸手过去将裴文玉拉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口拍拍他那张嫩脸:“你是裴家唯一的独苗,你要是出了事,父皇九泉之下能瞑目么?皇姐是怕,怕你丢了性命,你看我们裴家就剩下你我了,我们谁也指望不上的,所以,我们日后相依为命不好么?”
“皇姐…”裴文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我,被我回了个绝对真挚的笑,这孩子眼里立刻泛起波涛汹涌的泪花,一头栽进我怀里,抱紧了我嚎啕大哭起来。
我心中亦有些泛酸,拍着他的头感慨,我们裴家的孩子也就这个娃最实诚了。
唔,虽然我承认,长那么大,裴文玉也许是真的没有享受过所谓的亲情,围绕在他身边的,只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家伙。
还是亲人好啊。
我拍了拍他,等他哭完了道:“好了,好好过日子吧,去,给我剥瓜子去。”
“不要吧,皇姐,你看我,给你剥这个栗子已经成这样了!”裴文玉哭得鼻子发囔,鼻头红彤彤一片,抖着伸不直的手指头颤颠颠瞪着我:“你,你,你没人性!刚才还说要和我相依为命的!”
我一脚踹过去:“真没人性我就让你做皇帝了,相依为命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干活的事都是你的,快剥!”
裴文玉被我一脚踹出去,醒醒鼻子一脸落寞,不过大概是被我那亲情攻势给感动了,一副小媳妇样的坐在了我的身旁还真认认真真剥起了瓜子。
我悠悠在在继续吃我的烤栗子,当眼瞅着他将一碗瓜子仁剥出来后,高高兴兴一把往嘴里头丢去,在他又要暴走之前又抓了把塞给他,乐呵呵道:“辛苦了,自己动手的东西好吃吧!”
裴文玉憋红了脸,又没发作成功,低了头继续剥壳不肯再搭理我。
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巴掌声,啪啪啪:“二位真是好兴致,不愧是裴家的人哪!”
作者有话要说:如意终于找到个可以让她逗着玩的人了,真不容易啊。。。。
妾本余孽 穷寇末,谈交易
我与裴文玉扭头看去,殷思道以及身后哼哈二将像个门神一样站着。
哼哈乃左殷铜,右令狐。
一个像钟馗,一个似妖孽,总之不是人。
拍手的,是最前方的殷思道。
我从见着他,就没见过他脱下那身细鳞战袍,如今那银色的盔甲上血迹斑斑,阴沉沉灰蒙蒙,全无第一日那般光鲜。原本干干净净的脸,一撮八字胡早没了原先的铮亮,纠结在一处,显然很久没有打理。
看来这几日过的可不怎么好。
殷傲霜这个爹和很多世家一样,一惯注重仪表,如今却这副摸样出现,显见得什么东西,动摇了他的根本了。
而他身后那俩位,殷铜比他还要风尘仆仆,全身的铠甲更是被乌黑的血染成了近乎黑色,络腮胡子上,亦是一圈血,使得他整个人就像个凶神恶煞。
比起他来,令狐出奇的依然白衣落落,一派闲散,只不过那双琥珀色的狐狸眼里,多了几道隐约可见的血丝。
这些人的神情,都不怎么温和。
我倒是并不在意,可是裴文玉一见着,犹如老鼠见着猫,立刻白了脸色,猛地站起身,力道过大,把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瓜子仁碗给打翻在地。
我甚是心疼的瞧着那一地的仁,改造还是不够彻底,这个孩子依然不懂得浪费粮食的可耻。
“末将见过陛下!”殷思道虽然脸色不好,口吻倒依然客气,对着裴文玉作揖却不下拜:“末将夜夜为陛下的江山抵御贼寇,顾不上来觐见,如今瞧着陛下精神不错,末将也就放心了!”
裴文玉低头不语,瞧着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面对这严厉的家长。
这对于一个真正的家长来说,分外不是个劲。
我不由道:“舍弟全赖将军庇护,老将军您辛苦了,我瞧着于心不忍,您要不先去歇歇?不必那么殷勤嘛,对于将军的衷心,我与舍弟领情的很哇!”
殷思道神情一凝,那目光就变得犀利了起来,款步走近了些。
他浑身的杀伐之气融合着血腥味,浓郁的充满整个院子,随着甲胄摩擦的霍霍之声,他的脸上凝滞了几分杀意。
裴文玉的脸,更白了。
然而他却还是咬着下唇往我身边挪了几步,颤颠颠挡在我的身前。
我心中一暖,挽住他的胳膊,冲着他笑了笑。
有一点我没有忽悠他,裴家,只剩下我和他,我们确实是唯一可以彼此相依为命的。
殷思道却只是站在我们面前几步远,冰冷的瞧着我们:“陛下,末将请您办的事不知道办得如何了?”
裴文玉低头不语。
殷思道又道:“陛下,老臣虽然愿意殚精竭虑为您效劳,可是天意不可违,若是您不能够让天意站在您这边,末将也是没法子周全与您的!”
裴文玉咬住了下唇。
我对于这种冒充家长式的训斥极为感冒,这丫的除了父皇,谁也没资格训斥我们。
当然,裴文玉也只有我可以训,你一大臣将军,冒充什么老子!
“殷将军,本宫觉得吧,天意不可违没错,万一这城破了,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法子的事,别担心,您周全不了舍弟与本宫不会怪罪您的,您可以安息,哦不,安心!”
我的插科打诨终于成功的将殷思道的注意力转向了我,面黑的和锅底有的一拼,眼神里没有了和裴文玉时仅剩的虚伪。
我觉得,殷傲霜确然是他的女儿,父女俩眼神那叫一个像。
“公主的牙尖嘴利本将军领教了!”他冷冷道:“看来公主和侯爷是不准备和末将合作了?”
哦,呵呵,侯爷,文玉终于降级了。
我摊了摊手:“不敢不敢,咱们一向合作友好对吧,您要拆伙那也是没法子的。本宫依然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回头逢年过节上香,一定不会亏了您!”
殷思道冷哼了一声:“裴如意,你觉得本将军会让你死在我后头么?”
“不!”裴文玉终于惊呼出声,一个箭步往前又挡在我面前:“容将军再宽限几日,我一定劝皇姐把玉玺献上!”
殷思道仰头俯视,眼神更见冰冷:“末将怕是没时间等侯爷你慢慢劝了!”
我与宇文岚相处那么久,对于他那种集杀伐铁血一声的戾气最了解不过,通常这种气势在一个杀人如麻的军人身上最为常见,以至于我一瞧着殷思道的眼神就下意识觉得不妥。
可是还不等我脱口示警,殷思道出手如电一把刀架在了裴文玉的脖子上,然后冷冷的对我道:“公主,看来还是末将的法子比较实在,您说呢?”
我看着那把染了乌血的钢刀,在初冬的日头下闪着寒洌的冷光,架在裴文玉白白胖胖的脖子上头一副杀猪刀的气势,只需要稍稍一用力,那就可以见新鲜血了。
我可以看到刀下那具青涩的身躯颤抖着依然站立着。
我们裴家似乎总是也逃不脱被人当猪宰的命运。
我叹口气,其实猪,逼急了也是要反抗的。
“住手!”我大喝一声,只见那寒光一顿,殷思道瞧了过来。
“我确实知道玉玺在何处,只不过,如今大军围城,本宫无法带你去取!”我道。
殷思道闻言嘴角弯了弯,这才将刀刃收了回去,唰一声还刀入鞘:“这一点,本将军自有办法,你只需带末将的人前去就好!”
我问道:“不知哪位大人要和我同行?”
殷思道再一次弯了下他的嘴角,瞧着如同一只狼在笑:“末将想,公主一定会很乐意这位陪同的!”
话音刚落,令狐迈上一步冲着我弯腰作揖:“下官定当不辱使命,有劳公主了!”
说罢一笑,虽尘霜满面,亦光风霁月。
我呵呵一声,拉扯着面皮皮笑肉不笑:“不敢当不敢当,要您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冒险,才是有劳了!”
令狐彦的修养比之这一群人,那的确是高深莫测,皮厚的不是一个两个段位,风淡云轻的点了下头:“确实,故而要烦劳公主委屈一番了。”
我一愣:“委屈什么?”
令狐彦道:“你我二人这么出去,公主倒也罢了,在下这模样,怕是显眼的很,您说是吧!”
我瞧着双高傲的孔雀样磨牙:“哼哼,是啊,本宫甚是担心没走到城门口,就被你连累了实在太冤了,回头可得将军做个证,非我不合作,主要是某人不妥当。”
令狐彦呵呵一咧狐狸牙:“公主放心,臣好歹是个男人,就是死,也不会带累女流之辈!”
我咬牙切齿:“很好,本宫就放心了!”
令狐彦摸摸下巴:“这几日常有流民偷偷从西北角城门下的狗洞钻出去逃难,咱们就从那里出去,到时候要麻烦公主与臣扮成个夫妻,应对外头盘查的人。”
“为什么是夫妻!”我提高了嗓门瞪了一样,瞧着令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蛋恨不得上去撕扯抓挠一下试试手劲。
我强行按压下内心的蠢蠢欲动端着诚恳的样子道:“要军师扮成本宫外子,岂不是委屈了?”
令狐彦:“不委屈不委屈,为了大业,臣还是愿意屈就一下的。”
屈就你个老母!
“本宫觉得还是不妥,容易被人发现,太不安全了!”我极力挣扎:“扮成别的,比如说,比如说…”
“在下只会一点点易容之术,要让你我像夫妻比较妥帖,旁的,就装不出来了!”令狐打断了我的犹豫,淡然道。
“行了,啰嗦什么,二位快行吧!”殷思道皱着浓眉打断我俩的唇枪舌剑:“公主,末将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这个城末将也撑不住了,到时候这一个城的人包括侯爷的命,可就看公主的了!”
我最终还是和令狐扮成了一对穷苦人家的夫妻,令狐用泥浆抹在我和自己的脸上,又从不知何处拿来的破烂染血的衣衫让我穿上,用布巾包着头,散乱了发髻,瞧着面部看不太清楚。
脖子和手上都用半湿宣纸一层层压在皮肤上,染上青色皱巴巴的做成几道伤口,旁人看着就是一对穷困伤痕累累的穷苦人。
我倒不知道,令狐还有这一手,若不是近身细看,是不会瞧出意外的。
“委屈公主了!容公主忍耐一下,出了城臣给你除去这些。”令狐做完一切,低低又说了一句。
扮好妆容的脸,我已经无法看出他的面容,只有那一双隐藏在发后的琥珀眼此刻闪烁着隐约的光芒,瞧不出意味。
我冷淡道:“无妨,比这难受的我都经得住。”
令狐默然。
此刻的翼州城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气氛紧张,寻常百姓已经看不到多少,只有一些跑不动的孩子和老人,我与令狐彦来到西北角的城门口,一路所见,已是十室九空。
荒凉的落叶随风掠过几个坐倒在地上的人,如同风中的骷髅,这个地方离采石场不远,我甚至可以看到远处那片山包。
许多日后,这些人也会成为烧火用的柴骨。
我这些日子一直被圈在院子里,乍然看见这熟悉的一幕,不由脚步顿了顿。
令狐彦伸手拉了我一把:“别看了,公主,你救不了这些人的!”
扭头看了他一眼,咧嘴:“我没有想要救他们,在这里生死由天,没命活,那也是天意。我不过瞅着亲切罢了,若是没有梅寅玉,我也早就和他们一样了!”
令狐彦抿了下嘴,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公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我听着新鲜:“哟,你瞧我这还有后福么?”
令狐彦未再开口,只是与我一道熟门熟路的穿过一条荒岭,在一个城墙角掀开一块破砖,还真就露出了个狗洞来。
我万分感慨,这城墙也能搞出个狗洞,也不知哪个天才搞出来的。
我边感慨边就和令狐彦从那里头钻了出去。
堂堂公主,勉强还挂着当朝皇后的头衔,和当朝红人小内相爬狗洞这种事,果然比话本还话本。
狗洞外,便是一片荒芜的沙砾地,附近百里都是荒野,寸土不生,这也是流放地特有的景致,以防止被流放的人想着逃出去,因外外头,是大片没有生命依靠的地方。
如今这里还有杀人的军队。
“朝西走!出了百里往南,走一日一夜应该就到目的地了!”我对着令狐彦道。
令狐彦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抬头看着我:“公主真有那块玉玺?”
奇了怪了,你老人家这时候怀疑我为哪般?
我刚要说什么,只听有人暴喝道:“何人鬼鬼祟祟在此?!”
妾本余孽 出牢城,入营盘
我俩应声瞧过去,眼前不知何时冒出来一队大约十人左右的兵甲,为首一人人高马大,眼若铜铃,逆光而立,分外雄壮。
手中一把钢刀,寒光闪闪,血污其上。
令狐彦先我一步一个噗通跪在地上捣头如蒜:“军爷开恩,我们几个里头真的过不下去了,求您开开恩,放我们夫妻出去讨生活吧,求求军爷了!”
对方哦了一声:“原来是流民,喂,小子,跟咱走一趟去!”
我心中一惊,就听令狐彦道:“军爷饶命啊,我们夫妻俩都是良民啊,我们和里头的叛军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求求您开恩饶了我们吧!”
对方喝道:“闭嘴,胡喊什么呢,奉上头将令,由里头跑出来的都要经过咱将军问话罢了,休要害怕,不过问一问里头情形,知道的老老实实交代,不会为难你们的!”
说罢,架着令狐彦和我往前头不远处的军营走。
令狐彦瞧瞧四下,伸手拉了下我暗道:“放松,一切有我。”
我默然。
说白了,我如今,就是从一个狼窝挪到另一个罢了。
殷思道也好,宇文岚也罢,就是令狐彦,都是一等一的狼种,我放松也好不放松也罢,区别是不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