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妙菡越发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喂,姑奶奶,总算看你正常了,自打你迷上你们家驸马爷,可算是把妹妹的胃酸都给膈应出来了,我说,你在宇文府上不会也成日装腔作势吧?宇文岚知道你这野蛮样么?”
为了符合宇文岚世家大族媳妇的要求,我是千方百计收集了这方面的只言片语,诚如薛妙菡所言,我最近大半时间都在装名门贵妇,也不和她胡混的玩,不知被她刺了几回假正经了。
提到宇文岚,我立刻又记起她说的话来,一皱眉:“你说宇文岚也在这?”
嗯啊,薛妙菡打了个酒嗝,指了指五楼:“你那宝贝驸马在上头美人入怀呢,要不要,姑奶奶帮你去闹腾一回?”
我一仰头:“本公主的事,本公主自己解决,用不着你帮!”说罢,撩起袍子昂着头颅就往五楼冲去。
这洞天之地,那京城第一洞府,有不少世家帮衬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闯的,我气势汹汹往上走,有人就出来阻拦,五楼楼道口盘桓着数名钢刀劲装的汉子,非一般武士,拦着不让上去,我被薛妙菡气出一肚子火气想要硬闯,却被紧跟着上来的薛妙菡一把按住:“小姑奶奶,这,可不是撒泼的地,来来来,看我的!”
她将身上大红五福披帛一甩,旋开一缕红云,右脚在栏杆上一搭,仰着半敞的雪白脖子俾睨着几个大汉,面容似笑非笑:“这几位大侠,可知道今日是谁来你们这地方么?可知道姑奶奶是谁?”
大汉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抱拳:“秦国夫人安好!”
薛妙菡咯咯一笑:“还算没瞎了狗眼,那姑奶奶就告诉你们,别说是这洞天,就是整个大兴城,这位小公子爷要是不高心,也能让它翻个个,今儿个要是顺了她的意思么,你们就当没瞧见让开,要是不顺着,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小心脖子上脑袋!”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犹豫了下,薛妙菡往我身边挽起我的手:“各位不放心,本夫人陪着她一起,里头的规矩我替她把着,如何?”
思慕洞天五重小楼能入的,都是大有来头,世家大族甚至并不把皇族放在眼里,我通常也从来不去贴他们的冷屁股,我裴如意斗鸡走马,大街上横冲直撞不假,这地方,却是不来的,当初连父皇都难得讨要得到名帖,可见其中的清高。
但是这不代表我不够资格,也不代表这些人可以肆无忌惮,薛妙菡是这京城一霸,在思慕洞天,更是比我名头响,她这么软硬兼施,几个大汉再不好阻拦,往两旁一闪:“二位请!”
薛妙菡得意的拉着我就往里头走,这五楼玄妙之处,在于内进。过驾驭在半空中的天桥,进入内洞天,那里正聚集着世族名流,老远便可听见丝竹钟磬之声。
薛妙菡两指头提溜着个小瓷瓶往口中倒一口酒,不屑道:“一群道貌岸然的妖魔鬼怪,斯文败类罢了,却在这里头滥竽充数,自诩天下文风仲裁,姑奶奶瞧着全他妈是虚的,还不如我下头喝我那洞天瓶敲锣打鼓的痛快。”
我没听她叽咕,远远隔着回廊瞧里头大厅上座无虚席里的人影。
薛妙菡道:“你家那位可火着呢,主位上头那个不是?”
我自然瞧见了,也瞧见他身旁那个我见着一回窝火一回的殷傲霜。
“这就叫金童玉女吧!”薛妙菡一旁不阴不阳道:“自从上回百花宴上一鸣惊人后,这二位可是这里的常客,亦是主客,人家花前月下可比你这个公主正妻都要风光呢,你这根本就是给人家做登天的台阶!”
我瞧着里头那一对笑语嫣然的模样磨牙,却又脚底下生根没有动弹,薛妙菡道:“如意,你怎么越活越没劲了?拿点你公主气势出来么?”
我默然,越看越觉着刺眼,可是与宇文岚相处这么些日子我充分认识到一个事实,所谓公主气势,在宇文岚面前,是不顶用的。
薛妙菡把她那红脸蛋往我面前凑:“得,你要是觉着不敢上去,咱也不勉强,人生在世,得乐一回且乐一回,男人可以找自个喜欢的乐子,女人也可以啊?这男人嘛,不是说是风,是海么,东边是风,西边也是风,此风彼风还不都是风,走,姐姐给你找几个,保管你乐不思宇文,如何?”
薛妙菡一向是一个从不亏待自己的主,也是个极会玩儿的主,今日她在这一楼宴饮,名字叫做洞天瓶,此玩意的妙处乃是与饮酒有关。
在房梁上头悬着用鹿肠做的酒囊,盛着美酒,十部乐舞穿梭其间,兴之所至,便取头顶美酒饮之,边舞边饮,随心而动,实在是一种率性畅快的游戏。
与薛妙菡在一处,玩乐是不愁没趣味的。
不过半日,我已经喝了不下十斤佳酿春雨霖,身边鼓乐钟磬,笑靥如花,美人穿花拂柳,只觉得天旋地转般不知身在何处。
我捧着掐丝银花盏,有些个不甘心的拉着薛妙菡发牢骚:“妙菡,你说本公主哪点比不上那女人了?凭什么宇文岚都不肯碰我?”
薛妙菡哈哈一笑:“裴如意,我告诉你,男人都是犯贱的,你再有钱,有势,那都是没用的,你能伺候着他舒坦了,那才叫本事,懂不?”
我似懂非懂:“那些云雨之事,鱼水之欢,真那么好玩?”
薛妙菡摸摸怀里一个小倌的脸蛋,香了口:“裴如意你总算是开窍了,走,姐姐带你去瞧瞧什么才叫极乐,你这好歹是公主,这些事都不懂那叫人笑话不是?一会我教你,保管比宫里那些老尚宫教导的要实在多。”
“你怎么知道…”
“嗨,你有几斤几两我能看不出来?就你那生涩样,啧啧,真是可怜,活那么大,这都没见过,我可怜的妹子!”薛妙菡趁着酒兴带我往三楼去:“这的小倌可是天下一绝,往日你都没见识过,那可是白活了…”
这三楼,有个名头叫龙阳洞箫,一路经过,我瞧着一对对颇有些不得劲,分明过去的都是男子,以我的眼光瞧着,又分明是真阳不是假阳,这男女搂抱的也罢了,俩男的一路搂搂抱抱忒奇怪了些?
“薛妙菡,这些人做什么呢这是?如今这大兴城,难道又有什么新鲜玩意了?”
薛妙菡领着我熟门熟路在一间雅间里头落座,捞了窜葡萄往嘴里头丢:“你不懂了吧,瞧被你家驸马管得,现如今这男男之事,可是大兴城最热的馆子最火的生意,现在不懂这龙阳之趣的可是落伍了,龙阳十八式你懂不?”
我茫然摇头,薛妙菡摇头:“可怜,瞧这无知的,一会清倌选秀,姐姐我给你弄个最中意的来,现场给你表演一番,保管你看着心摇神往!”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袍里头拿出一副图谱来神秘兮兮指着给我:“来来,先看看图入个门,别跟个门外汉似的丢咱女人的脸!”
我接过来瞅了瞅,貌似与我手里头的那本秘戏图差不离,只不过人物换成俩男子,瞧了会儿我似懂非懂:“如今流行这?”我足不出户两月,天可怜见如今倒流行起男人与男人滚床单了。
我觉得我已经要被这前后俩册幅图给弄糊涂了,究竟这敦伦,是男男,还是男女?
“薛妙菡,你确定没教错?”
“不懂吧,别说姐姐我不教你,旁的人我还没那份耐心呢,女人么,第一回可要紧,碰上个不知趣的那可痛苦了,一辈子可就毁了,你要想明白圆房之乐,这里的小倌都是妈妈教导出来的上品,和他们学,可比瞧下面那些姑娘接的客人强多了。”
“是么?”我半信半疑,薛妙菡却一挥手,推开窗头,外头视野甚好,正对着对面下方一处戏台,只听外头有人喊价:“灵官儿,一千两!”
薛妙菡拉着我指着下头一溜排人道:“这些人可都是精通房中之术的绝品,你若是买上一俩个回去向他们学一学,管保你日后驾驭你家驸马手到擒来!”
买小倌,遇故人
我对此话有些怀疑:“真那么神?”
薛妙菡打了个酒嗝:“我骗过你么?拿出你生猛的性子来,难道任由那娘们作威?”
我略一沉吟,脑子里浮现出刚才那副令我窝火的场景,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我突然一拍桌子伸脖子往外头大喊一声:“三万两,黄金,这一排的人本公子都包了!”
这一声吼,不仅外头的人纷纷看过来,一旁的薛妙菡亦一口酒噗的喷了出来:“如意,过了过了,生猛的忒过了。”
我瞅着她:“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薛妙菡瞧了眼外头:“就怕你这身子骨经不住,话说这种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你若执意如此,我考虑要不要去宫里头帮你喊几个太医来侍候着?”
我还没开口回应,外头这馆子的管事妈妈摇着肥硕的腰躯扭过来,未语先笑:“哎哟,这位贵客,不好意思,这一群小倌儿里头有人也看中了几个,托老身来问问,可否请公子割爱几个?妈妈我情愿少收您一成银两,如何?”
我一向不喜旁人与我争,立马摇头,妈妈一脸为难:“公子您就算是行个好,那位公子来头颇大,您若肯给个面子妈妈这记着,下回您来,酒水免费,给您个雅间,如何?”
薛妙菡一拍桌子站起来:“哪个不知好歹的敢和我们争?你让他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本夫人这太岁面前动土!”
“哟,那位公子正想过来和俩位打个招呼,二位稍等。”妈妈喜滋滋出去招呼人,很快带着个人往回返。
随着他走近,我瞄过去,一身白衣,个头不高不低,人有些圆胖,面容不熟悉,可是那眼神,却分外眼熟。
淡淡一双琥珀,随着灯火波光莹莹,流淌熠熠神采。
“公主?真的是你?”对方神情微动,略感惊诧,一只脚踏进了雅间。
我与薛妙菡互相看了眼,她啧啧了一声打量我:“显见得是姐姐我眼拙了,原来你已经金屋藏娇了!”她与我倚在窗台上凑过脑袋与我悄悄道:“这厮虽然胖了些,好生调校,潜力不错呢!”
我茫然的瞧着对方:“这人难道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和我装什么!”
薛妙菡一摊手:“人家喊得是你,我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是我的宝贝?我薛妙菡还没老到连自己养的人都不认得的地步!”
我端着狐疑再看,又瞧她,分外不信。
那人面容抽了抽,走近我俩,拢袖鞠躬作揖:“令狐彦见过秦国夫人,见过公主!”
妈妈一旁呵呵一笑:“几位认识?那敢情好,贵客慢慢商量,老身不打搅了!”
我前一阵子是听说,令狐彦治好了痼疾停止了用药,五官轮廓终于清晰可辨,身子也再不是原先瞧不出脖子和腰的区别开始划分出起伏平缓来。
如今瞧着,道还真有几分他那狐狸老爹的品貌,再不是原来一颗球瞧不出平面的模样。
我头回对自然造化这说法,略有领略其中奥妙之一二。
公正点说,模样还挺清秀,不由令我甚为怀念当年他那流着鼻涕瑟瑟发抖的时候,可惜后来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忒没劲了些。
薛妙菡当年没少和我一起掺和欺负他,如今她一瞧见令狐彦也分外惊奇:“哟,这不是老狐狸家那颗胖球么?怎么集贤院很苦啊,瘦成这幅德行?你家老子虐待你了?”
令狐彦十八岁后入了集贤院事,也不知他老爹怎么想,这个太学里头风头正茂,后来又殿试得了头名的状元儿子,他老子只是让他在自己隶属的集贤院做个左拾遗八品的小官,集贤院远比不上三省就是个清水衙门,不过是一些抄录文书规整档案的工作,倒是有不少清贵子弟喜欢在那里呆着,编纂书史,若要升迁,是绝不会去那儿的。
令狐彦并没搭理薛妙菡,只是瞧着我问道:“公主您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一旁的薛妙菡不乐意了:“什么叫这种地方?令狐彦,你好像踩着的地,就是这种地方嘛,哦,我倒是忘了,你们集贤院里都是些附庸风雅的人物,怎么,风雅到这来了?可是够风流的!”
令狐彦那张白净的圆脸上头露出几许嫣红,不过依然对着我:“公主刚新婚燕尔,不宜在此流连,依下官看,那些个小儿您也还是莫要了好!”
薛妙菡听着他一本正经的教训颇觉无趣,更是不满:“如意不宜在此,你就可以?令狐,原来是你要和公主抢这些小倌啊?哦,你也喜欢这些个时髦玩意了?恭喜恭喜,你总算是脱离了你令狐家的低级趣味了,甚好!”
令狐彦整个脸都红了起来,连带那肉肉的耳垂都是红嘟嘟的,我瞧着分外感慨,不由想起了当初捉弄他的心情来:“令狐彦,要不,看在咱们的交情份上,本公主让你一回,说罢,你要几个?”
这一下,令狐彦连脖子都红了,头垂的更低,十分的不自在。
我与薛妙菡互相看了眼,均有种找到了些当年做女霸王的感觉来。
想当初,我与她,喝点小酒,逛着街市,斗鸡走马,没事调戏调戏良家妇男,这感觉,委实令人怀念。
令狐彦沉默半晌,却又抬头对我道:“公主,这些小倌您还是莫要了,回府去吧。”
我恼了:“嗐,我说令狐彦啊,本公主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吧,那些小倌你要不要?不要拉倒,我还舍不得呢!“
令狐彦极其轻的叹口气:“公主,您要这些个小倌做什么?您不是才新婚的么?”
我一梗脖子:“要你管!本公主寻欢作乐还需和你报备?让你选是抬举你,休要罗嗦,不然本公主还舍不得给了!”
令狐彦一皱眉正要开口,门外却有人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们在雅间本来与外界相隔,只是为了方便看买卖,开了窗户又开了大门,外头一览无余,外头瞧里头,亦是清清楚楚。
那一声哼,如同钟磬精敲,碎粹堂皇。
所有人一惊回头,顿时瞧见外头廊檐走道上立着的宇文岚。
锦服华袍,冠玉束顶,流苏彩绦,英姿堂堂。
只不过此刻面沉如水,眸聚阴云。
他身后,跟着几个青年俊杰,一脸好奇,俾睨之色毫不掩饰。
令狐彦瞧见他们,琥珀瞳眸一闪,压下了眼皮。
宇文岚却遥遥望着我,语气阴郁:“却是不知,公主有此嗜好?”
我从未见着宇文岚这般不阴不阳的语调,平日虽然不亲近,却也挺客套,冷不丁这么一句话,令我到抽一口凉气,平生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忍不住想反唇相讥,可是瞧着那发青的脸,紧绷着的唇,我一时竟然发作不得。
宇文岚眼眯了眯,突然迈步往我这走来,那气势,令人生出几分拔腿要跑的胆颤来,一旁的薛妙菡一改平日豪兴的作风,凑着我耳朵咬:“要不要那么怕?拿出点气魄来嘛!”
我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帮我?”
薛妙菡瞄了眼越走越近煞气腾腾的宇文岚,一抖肩膀摇头:“我看,他就是你的劫!”
这句玩笑话,后来谁也不知,却是一语成谶。
薛妙菡又道:“你的劫你自己搞定,本夫人就不掺和了,先走一步,想姐姐的话,来府上喝酒啊,哈哈!”一撩红袍,拔脚就走。
死女人,你等着!
我腹诽不已,却不敢追她,眼瞧着她如同一阵红色的旋风,刮过迎面而来的宇文岚,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而那宇文岚眼风动都不动,径直朝我走来,一眨眼,人已经站在我跟前,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天色不早,公主是不是该和为夫回去了?”
我头一回听他自诩为夫,然则心中却没有窃喜,却是忐忑不安,我终于头一回深切的感受到什么叫沙场历练出来的杀气,大理寺卿正王怀古评价驸马语调有金石杀伐之音,可令凶悍暴徒股栗,我腿倒是不抖,但是心抖。
身子被拉着趔趄,脑子里晕乎乎天旋地转的,眼见着宇文岚拉着我脚步不停,一旁令狐彦突然一伸手拦阻道:“令狐见过宇文将军,公主许是喝了不少,请担待则个!”
我只能瞧见宇文岚后脑勺子瞧不见他神情,只是看他停顿了一下,侧头看向令狐彦:“有劳令狐公子惦记,今日有事,恕某不能与阁下共叙,容下回再聚,告辞!”
再一次被趔趄着往外拉去,离了老远我好不容易回个头,令狐彦还立在门口,身影一闪而过,我便被宇文岚拉下小楼,沿着楼外私家园林的鹅卵石石径出了月洞门,来到巷口。
外头停着辆马车,我未及站稳,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岚哥!”
我一抬头,就瞅见殷傲霜亭亭玉立的站在马车旁,雪柳梨花的模样,一瞧就窝火。
宇文岚却没等我发作,开口道:“傲霜,我有些事,改日再去拜访伯母,我让老王送你回去!”
殷傲霜微微一愣,往我身上瞥了过来,眼神黯了黯,却道:“那,傲霜就不打搅了,岚哥你多保重!”
说罢又看看我,那眼神,那刻意加重的语气,都令我不爽,然而宇文岚却已经拉着我的手往马车上扯,我眼瞧着殷傲霜看向我被宇文岚拉扯着的手,突然又开怀了起来。
也不计较手腕上的痛了,冲着殷傲霜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的被宇文岚一把拽进马车,不等我坐稳,马车摇摇晃晃便启动了。
入了马车,宇文岚便放开我手,背靠着车壁闭起眼来。
沉闷压抑的气氛顿时弥漫车内,我揉了揉手腕发红的皮肤,委委屈屈看了看宇文岚,又不敢发作,酒开始上头,我也靠着车壁打起了盹来。
浑浑噩噩了不知多久,摇晃停了下来,仿佛被人抱下车去放在了个平坦的地方,我嘟囔了句,翻了个身寻找到一处舒服的地方,团起身子拱了拱,彻底松懈了下来。
磨人琴,杀狗针
宿醉果然是件痛苦的事情,我扶着炸开来的脑袋哼哼唧唧醒过来时,只觉得头劈开一般的疼。
铃铛雀跃的唤道:“公主,您可醒了!快,把这药喝了,一会就不头痛了!”
我抱着被子翻滚了一番这才磨磨唧唧爬起来,忸怩了半日,不肯喝那碗苦哈哈的药,结果铃铛嘻嘻笑道:“公主,这可是驸马爷亲自吩咐给您备的,您真不喝?那奴婢倒了去!”
要不说铃铛不愧是我亲自调校出来的贴身贴心亲亲好侍女,太了解我的软肋了,只要与宇文岚有关,我是喜欢的更喜欢,不喜欢的逼着也要喜欢。
当下我就夺过那碗药,咕咚几口就把药吞了个干净。
然后问道:“驸马爷呢?”
铃铛早料到我有此一问,一边侍候我更衣,一边道:“驸马爷一早就被人叫出去了,不过听他和管家说今晚上他会回来与老夫人吃饭。”
哦,我咬着下唇想了想,问:“铃铛啊,昨晚上,家里头又发生什么?”
铃铛道:“没有啊,和平日一样吧!”
我在宇文家为了成为一个称职的媳妇,天天在宇文家对着婆婆晨昏定省规矩做人,铃铛说我当初对父皇都没这么尽心尽力过。
这不废话么,父皇是自个爹,宇文家老夫人是宇文岚的娘,老太太虽然吃斋念佛看着和和气气,不过自古婆媳都是天生的仇家,若是不得婆婆喜欢,那做媳妇的可就悲催了。
这道理,我是听我身边几个嫁了人的宗亲女说的,据说世家媳妇要想在家族里待下去,就要伺候好婆婆,因为夫君一般都是孝子,孝子的娘说话往往比圣旨还管用。
我与宇文岚的关系成败关键可就在婆婆这一关呢。
昨日去思慕洞天也是偷偷摸摸,虽然铃铛知道,却没有跟从,我让她帮我瞧着动静,万一婆婆问起来,好打个掩护。
哦,那好,我嘟囔了声,看来,宇文岚并没有向婆婆告状。
“那,驸马说什么了没?”我问。
“没啊!”铃铛想了下,突然笑道:“昨儿个是驸马爷把您抱进屋的呢?奴婢头回见驸马那么温柔,公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驸马对您不一样了呢!”
我闻言眼一亮:“真的?”见铃铛点头,心中更是高兴,想了下又觉得遗憾:“唉,早知道就不装睡了!”
昨儿个觉着宇文岚那气势太吓人,鉴于我以往犯错后被父皇训斥的经验告诉我,所谓避其锋芒,击其惰归,咱不能和他正面交锋,便只有采取迂回。
我装睡,结果靠着马车那么一晃悠,就真睡着了。
错过了宇文岚难得的温柔,真是悔青了我的肠子。
铃铛见我丧气,安抚我道:“有一回就有二回,公主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见着的!”
我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梳妆打扮了一番后,去和婆婆请安,陪着老夫人念了会心经,又回来继续我的刺绣大业。
话说自从我决定做一个模范媳妇称职妻子之后,我的行经据说令很多人大跌眼睛。
但凡我往日斗鸡走马用的玩意都被我收了起来,琴棋书画被我从犄角旮旯的蛛网里头重新拾了起来。
虽说这些个玩意我天分不足,根据铃铛不完全统计,我在半年内毁了十把大内私藏宝琴,捏碎了八副玛瑙棋盘,写折了一百二十支宫廷紫毫笔,画坏了一百二十斤绢子画卷。
至于成绩,头一个月练琴时父皇有一日和我委婉的说起,嫁人开心是好的,但好歹矜持一些,别深更半夜弹唱的让那些禁卫军不得不连夜抓猫打狗,据说是因为被我的琴声闹腾的太过欢实引的宫妃们养着的阿猫阿狗春心大动直接后遗症是整个皇宫绵延不绝大半夜都是欢实的□野合声音影响了多少人的睡眠质量,间接影响力是这一年的宫里头猫狗生育能力在那一个月都有了显著的提升,以至于宫廷司农寺各署仓监的负担都增加了不少。
我很纳闷,分明那一个月我弹的是凄凉哀婉的汉宫秋月,不过想表达一下对养育我十八年的皇宫留恋之情,能让猫狗品味出思春的境界,倒也不同凡响。
于是我决定改弦欢快的篇章,结果几日后父皇特意过来严肃认真的问我是不是后悔了,他说京畿禁卫金吾卫将军鲁滔前几日旁敲侧击的向他进言是不是公主不乐意嫁,这几日的琴声整的轮班的侍卫情绪低落纷纷请辞,一时间金吾卫同轨府空了一大半。
我自然肯定的否认了这种猜想,并且陈述了我弹琴的意图,辩解说许是近了年关人心思亲的关系,与我无关。
父皇听闻后沉吟半晌,道:“如意啊,这些琴棋书画什么的,朕觉着你还是放一放,这些东西没几十年功夫出不了成绩,若是真要做个贤妻良母,朕觉着,学一些实用的吧!”
于是,我开始探究学习父皇说的实用性,刺绣,赶着婚前本是想绣出个荷包神马的送驸马的,只是我拿惯了马鞭马球杆的手捏住绣花针委实是个高难度的活计,我没能赶在婚前完成我的大业。
婚后我继续赶工,前些日子好歹把个荷包儿绣好,乐呵呵请宇文夫人帮我过过眼,她老人家看了会儿后,和蔼的说,这猫儿绣的倒是不错,不过用来做荷包图,却是少有的,不如换一个的好。
我捧着荷包感慨,一朵牡丹花能够被夫人看出猫的形状,是不是代表我的刺绣格外有其特色?
我与铃铛商量,铃铛瞧着我的荷包道:“奴婢瞧着倒是不太像猫,只是这花色未免多了些比较像是蝴蝶,驸马乃是男子,这花花草草的带着怕是太花哨,公主要不换一个花样送驸马好了!”
我对自己的刺绣艺术品能够让人产生跨越物种的局限性深以为傲,遂喜滋滋将荷包收了,准备日后找个机会先送送看,若是驸马不喜欢我再换其他的。
只不过这机会还没遇上,因为宇文岚总是来去匆匆。
我刚准备再绣个帕子什么的,小玄子急匆匆跑来告诉我,我婆婆宝贝金狮老病犯了,婆婆请管家来求我去请宫里兽医来给看一看。
金狮是西域商人从遥远的波斯带回来的长毛犬,进贡给宫里的,我从父皇那儿讨来送给了婆婆,小家伙长得非常漂亮,婆婆视若掌上明珠。
我赶紧让人去请。
不过从宫里头出来到府上,不出半个时辰到不了,我赶过去一瞧,小金狮扒在地上抖的跟抽风似的,看婆婆心疼的掉泪,我想了想,便想着自己先上手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