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幺儿都说,一旁看着养眼的很。
很显然,这不单单是我的看法,当事人彼此,也是甚有好感的。
我只需一旁推波助澜一些就好。
吃完晚饭各自回家,天已经黑了,半拉钩子的月亮正挂在天上。
孔雀是个男丁,自然不便和我们住在一屋子下,村里头人热心,给在一个犄角旮旯处寻了个茅屋子,孔雀倒也并不在意,乐颠颠住着,每日来帮忙我们磨豆买豆腐,干些活,倒也乐得自在。
孔雀送我和朝露姐回了屋,我趁着朝露姐进屋,回头瞅了瞅身后,在门里头探出脑袋唤道:“孔大哥,明日朝露姐要去镇上的草市呢!”
孔雀正要离去,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出几分狐媚:“哟,小心心可是怕明日寂寞要我陪你?”
我撇撇嘴,心道:这事,要徐徐图之,急不得,不好说得太白吓到人家,孔雀那小心肝,甚是脆弱。
点头:“是是是,正是!”
头顶不知何时,月色明亮起来,照的青石板路分外发亮,映衬在孔雀那脸蛋滑溜的如同刚剥壳的鸡蛋。
此厮笑得越发花枝乱颤:“好,自然是好的!”
目送他笑着离去,看那路线,都有些个歪歪扭扭。
这时候里间的朝露探出头来道:“品心?大晚上的磨叽什么呢?快进来睡觉啊?!”
“噢!”我应了声,颠颠跑进屋。
天井里头小毛毛不知从哪个梁顶窜下来,扑翻了搁置在地上的竹篮子,黑黝黝的眼珠子朝我瞄了眼,面无表情嗷唔一声又窜没影了,我回头看了看,影影绰绰的一角黑魆魆一片。
我似乎忘记了什么?
“品心!进来啊,锁门了!”
“哎!”
月上柳梢头,甚像某个人的眼。
发烧(发骚)
我磨磨唧唧蹭上床板,一旁朝露姐就着油灯正在给我缝补一件外裳的边角,我凑近了朝露姐涎着脸道:“姐,你说孔雀怎么样?”
朝露姐看了我一眼,随意笑了笑:“挺好一个人,怎么了?”
呵呵,我笑笑:“姐,你说他那么着劲帮咱们干活,是为了什么不?”
“为什么?”
“嘿嘿,姐,你说咱们家如今,是不是缺个什么?”
朝露姐用牙槽勾着将线头绷断,随口道:“你又想养什么了么?”
我努努嘴:“说什么呢,你不觉得咱们家缺个干体力活的么?你说咱要是把孔雀留下一直住着多好?”
“孔兄弟可不是小人物,总是要干大事去的,岂能总留着这里?你呀,人家肯替咱们帮这么些日子忙不错了,可别得寸进尺你!”
我甚不满,嘟起了嘴:“我哪里得寸进尺嘛,分明人家自己要留下的,姐,我看他说不定就是看上你了,你瞧他成天围着你转呢!”
朝露姐愣了一下,似乎意外的看了看我,过了会儿笑了起来,那噗嗤的口气吹在油灯上,晃悠悠了一下,跳跃起来的灯光令她的脸一明一暗了下,看起来像是一朵花,突然绽放开去。
那脸上,分明有了几分红晕。
我有些发愣,却被她伸出手来摸了摸头顶:“我们家品心真可爱,朝露姐那么大年岁了都,我看他倒是对你关心更多些,丫头动心了不?”
“啊,才不要嘞,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是体格魁伟,身长八尺,掌劈华山,脚蹬昆仑的大侠,像孔雀那样的怎么行?”
朝露姐闻言点了点我的鼻子:“成日里听那老头子闲扯,都听了些什么故事哟,看把你教唆的,日后怎么嫁人!”
“爹爹不也常说么,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人物才是我辈风流,不论是朝堂,还是江湖,能力挽狂澜方显英雄本色!”
朝露姐笑容黯淡了些,叹口气道:“可是方叔不也说过,英雄,是没有家的么?”
是啊,爹爹说过,英雄顾大家,却顾不上小家,所以他说过:“品心啊,记得哦,大侠是做给人看的,女孩子家嫁人,可不能挑这样的哟!”
“嗯,品心要嫁爹爹!”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是这么回答的,只记得爹爹愣了许久,又苦笑了许久。
那个时候爹爹在小小的只到他膝盖的我来说,真是好高大哟,对娘好好,对我和朝露姐姐,还有村子里人都很好,村里可都说娘嫁给我爹,是积了几倍子福气修来的。
“品心可是想方叔了?”朝露姐姐将衣裳叠好放在衣柜里,拉着我一起躺下,并头抵足的躺下,问道。
想爹爹?有一点吧,我打着哈欠想。
“姐,你说你有没有喜欢孔雀?”
“喜欢有什么用,那一些人物可是我们高攀不上的!”
这什么话,朝露姐哪点配不上那孔雀了哦?我甚不明白的看看朝露姐姐,吹灭了油灯的屋子一片黑暗,看不出她表情来。
听口吻倒是几分惆怅几分遗憾。
看来还是有点意思的?
我一向认为,我家朝露大姐那气质,比武林名家富贵小姐,并不差多少。
也正因此,我对孔雀与她,甚为看好。
若是成了,倒是一出新鲜的好戏文,虽比不上那江湖风云有趣,大过年村子里闲磕牙,也是极为有趣味的。
他们若是有戏,日后也不知那孔雀家是不是会演绎一出棒打鸳鸯,然后再来个什么豪门大派,欲强行拆散,使计暗算,朝露姐拼力维护,与孔雀双双坠崖,生离死别,在那山崖之底,孔雀练成绝世神功,笑傲江湖,最后寻到爱妻,携妻归隐,多好一出故事?
好吧,我承认听多了百味子的唠嗑,我的思绪,甚有几分发散。
“明日我去集市,你可要带些什么?”
咦,这个很重要,一家子小呆呆,小绿绿,小毛毛虽然都是小家伙,却个个品性甚高,平日里吃东西别看甚好侍候,其实忒刁,尤其是那绿绿,非镇上赵家坊的青豆磨粉做的豆饼子不吃。
青豆不多了,得去备一些。
未央城每年都要举办英雄会,这期间要在各自下辖之镇挑选花女入城,镇子里一年一选的百花女就要开始,这可是附近十里八乡最大的节庆。
唔,我也好想去看看热闹。
听说今年是少城主主持大典哟。
说不定会是个膀大腰圆,声若洪钟的人物!
我想,我想,我再想。。。。。
一阵鸟语声将我从睡眠中闹醒。
⊙﹏⊙b汗,我竟然睡着了!
突然又想起庙里头的那位,哎哟,怎么忘了这茬?
如今不见那几个恶煞般得人物来过村子,许是安全的。
那厮不知道可好。
我立刻炸了毛般跳起来,奔出了屋子。
天井口,朝露姐正和孔雀说话,看我冲出门,孔雀眯起眼笑:“小心心!”说着要往我这迎过来。
我一下子跳近他,“得得得,今个儿过会儿再摔,我忙着呢,回头招呼你!”
黎明的灰白罩在孔雀的脸蛋上顿时露出几分凄凉来,拽住忙不迭往外跑我的手臂道:“小心心你这是忙什么去呢?不是昨晚上说好一起的么?”
一起什么?我迷茫的看了看他,看他一副潸然欲泣的表情。
看看一旁在板车上堆新鲜的豆腐的朝露姐,赶早集卖了豆腐再去草市,回来便是一日。
她显然正要出门,闻言看看我道:“你们要去忙什么?”
昨晚我虽问了朝露姐,只是没得到正面回答,我思量着,这事,还不及明朗化,我一旁推波助澜可以,但是由我个旁人直接说开,却是甚为尴尬,正如戏文里说,才子佳人么,总是要含蓄含蓄再含蓄的。
俩位慢慢含蓄吧,我亦有事要忙。
“哎,不,孔大哥,朝露姐姐去集市要带不少东西回家,怕是忙不过来,你帮个忙吧,我这里头没事呢!”我挣脱开孔雀的手臂,一边道:“你们忙吧,我还有事哈!”
说着便往前头栓着绿绿的院子跑去,一边解开它的缰绳一边拍拍它屁股:“绿绿,今天说好,不准再耍赖,回头我让朝露姐多给你做几个豆饼!”
“小心心!”后头孔雀在柴门口往外喊了我一声,我回头看,这厮依靠着门廊,嘟了嘟嘴:“你要去哪儿?我陪你?”
“唉,你咋回事哟!”我啧了一声,难怪人家都说书生无用,都给你制造那么好机会了,我跑回去,瞅瞅还在里头准备的朝露姐,扯扯孔雀衣衫:“下来点啦,够不着!”
看孔雀老实低头,我凑近他道:“孔大哥,若不是看好你还不给你这机会哟,朝露姐姐可是个好人,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哦!”
啊?孔雀一副痴呆样子看着我,我甚得意。
做媒要做的不露声色,甚是不容易,哎,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不多说了!
我趁着他发呆,一溜烟跑向绿绿,跳上它的背,嘚嘚赶着它跑起来,回头朝还在发呆的孔雀挥挥手,拢在嘴边朝他扮了个鬼脸。
这一回,他总算是没给我演绎那十八相送的可怜样,却依着门廊依然目送着我,双手交握于胸,头抵着门柱,修长的个头懒懒的眯着狭长的双眼皮,雀翅般得睫毛闪了闪,表情里头居然有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那样子,不仅不女气,倒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奇怪了,我一向觉得此君妖媚多过俊朗,缘何此刻,却觉得甚是莫测呢?
一定是错觉。
揉揉眼再回头看,他已经又拿出块绿了吧唧的帕子朝我摇了摇:“哎,小心心,可要早些回来哟,我等你哦!”
我浑身一抖,差点从绿绿身上滑下来。
果然是错觉!娘了个西皮的!
…
那处老房子依然危危险险矗立着,青石板台阶上的腐朽横木上,我一进去,便看到那家伙兀自正襟危坐在上头,呆呆的望着门口。
那眼神,再次让我想起捡到小毛毛时浑身抖着仰着脖子看过来圆溜溜水汪汪的黑眼珠。
毛毛如今看人可没那副可怜兮兮样子了,令我常扼腕,这娃子咋就长那么快呢?小时候多可怜?
我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就这么坐了一夜,只是他看到我,眼中的呆滞一下子活络了起来,猛得一下站了起来。
大个头不及站稳,便摇晃了几下,眼看着要往后头栽倒,吓得我赶紧扑过去揪住他的前襟,他被我一扯,倒是没往后倒,只是却又朝我倒了过来。
这回我可没法子再救了,眼看着生生就要做了那家伙的肉垫,脑袋瓜子一凉,眼一闭。哎,救人可真是个体力活啊啊啊啊!!!!
下一刻,我突然觉得腰间一紧,身子滴溜溜转了个圈,噗通一声,咦,不痛,哪儿都不痛?
我好奇得睁眼,就看到一双水井般深邃冰凉透骨的眼,缀着一粒粒细小的露珠子,在我下方,一眨不眨看着我。
不知何时,肉垫成了他。
咦,刚才发生了何事?
正思虑,身下那位哼哼了一声,面色白的吓人,眼珠子闭了闭,一脸的痛苦。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揽在他怀里头,刚才那一跌,可是不轻。
我赶紧拗起身,问:“哎呀,摔倒没?疼不疼啊?”
那眼皮子又是掀动了下,随即便钉牢我,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噎了噎,胸中立刻涌起无尽的歉意,好吧,虽然这位开头脾气不太好,如今却是个实实在在伤病,我将人丢在荒山野岭里头一夜,确实是有些不妥。
看他面色青白交加,还有已经完全不白的白衣,上头还有不少我的脚丫子印,那胸口的凤凰纹倒依然张牙舞爪的,只是那眼,却与此刻那位全然不同了。
那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让人不忍心。
他身上,还透着一股子露气,显然这位真在这外头坐了一夜。
作孽哟,我越发的不安起来。
“唉,你叫,啊,算了,我就叫你凤凰吧,你起得来么,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我伸手去拉他,后者看了看我手,却皱皱眉,不情不愿的样子:“我起不来,身子疼!”
哦,好吧,我凑近他,伸手去扶他胳膊,试图搀起他来,没想到他却一下子抱住了我,吓得我就要拿手去推他,却听他喃喃道:“我头晕,难受!”
口气里极其委屈的味道。
他的额头擦过我的脖子,火烫火烫的。
(⊙_⊙),这家伙发烧的厉害呀!
又捡了个活宝
我再一次和绿绿进行了一番艰苦卓绝的你推我挡斗争,艰难的将凤凰运上我拖来的板车,往村子里头走。
村中大半人去了今日的草市,所以甚是安静。
百味子正翘着个二郎腿用竹签挑着自己那口大牙,仰卧在村口草垛子上晒太阳,别看他说故事时挺一本正经,平日也就是个糟老头子。
若老实说起来,这老人家还和我爹爹甚有些个渊源。
八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九月深秋,满村子都是飒飒的秋风扫叶之声,听着就像是那老鼠偷食,百味子突然造访。
彼时,我不过还是个半拉大的孩子,百味子从那窗户口跳进来的时候,我便甚是好奇,一个满身补丁,抗着个同样都是补丁麻袋,发须皆白的老人,为何好好的大门不走,却从那窗户里头跳进来。
他一出现,爹爹便让朝露姐带着我去后屋睡觉,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
我自然好奇,等朝露姐姐睡了,便偷偷溜下床,又偷偷溜进前头,躲在门板子后头偷瞧。
只是我至今尚不明白,那听到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当时我只听到百味子说:“子书当真还要守着那八图诡道?”
爹爹道:“八图天罡,天下正戾,若是不能守,也决不能现,否则天下必乱,当年在鸠摩座下的誓言吾不能毁!”
我听得满头雾水,脑袋瓜子往前头一探,没想到正好看到百味子朝我这犄角旮旯歪了下头,满脑袋白花花的毛发本是看不清那脸蛋的,却看的那毛茸茸丛中有一双亮晶晶的光,吓得我一缩脖子猫进了后头。
百味子呵呵一笑,道:“那就是三途镇?”
爹爹哼了一声:“心儿,还不快去睡?”
被爹爹那么一叫,我再不敢停留,只得乖乖回了床铺。
百味子便从那一日留在了月夕村。
平日就在那月夕楼茶楼里头摆个摊头说书,月夕楼的掌柜供奉几个茶汤果子度日,村里头人平日日子枯燥,大多数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户,也没什么大的乐子,如今午后在那茶楼里头坐坐,听老头说说江湖事,倒成了一景。
爹爹自我五岁娘去后,甚少出门,因为识得些字,便成了村里人的文书先生,算算账,写写信,百味子来了,每日夜里头都会来寻爹爹吃茶,这老儿也甚是有趣,从不见他喝酒,滴酒不沾,却又嗜茶如命。
我想来,也许正是因这个爹爹和他才多有交往,因为爹爹,也是从来滴酒不沾,甚至从不食肉。
不过我倒是和村里人一样,甚是喜欢听他说书,因为这个封闭的小村落里,大半的人都是足不出户的,除了每年给未央城下辖的分堂交租外,也就是在邻近的镇子上逛逛草市,什么天下,什么江湖,都是以前不曾听说过的。
百味子一肚子故事,大家都爱听,月夕楼这几年下午场场爆满,掌柜的甚是欢喜。
爹爹去世之后,百味子亦未曾离去,我得空便去那楼里头听他胡侃,说是胡侃,这道不是我评论的,百味子刚铺开摊子之时,我亦常与众人一般将将每场不拉,回来还和爹爹学个模样,没料到有一日,爹爹冷不丁冒出一句:“大千世界,浩浩江湖,哪来那么多英雄豪杰,赳赳武夫,不过都是些利欲小人罢了!”
我甚不平,当日百味子说的,正是十八棍僧救唐王,四方城主列旌旗的故事,我方才第一次听说,什么四方城主的名头,也令一村子老少,倒有大半后生有那跃跃欲试,练武强身的念头。
我与爹爹论理,爹爹也不与我争执,只是不许我再时常与那月夕楼跑。
我甚憋屈,直到爹爹去世,这禁制才得以解脱。
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何爹爹不喜我去听那些江湖故事。
“哎唷,心儿哟,今儿个忙什么呢?怎么没去草市?”老头子看我走近,从草垛子上跳起来,冲我这看了眼。
我正忙着和绿绿纠缠姿势,拉着它的脖子以防止它将板车上的凤凰颠下来,闻言甚为辛苦得道:“打水时遇上个生病的,想让闾大夫给看看,老爹快来给帮个忙,绿绿不肯拉人家!”
“嘿,你们家绿绿这脾气真是日日见长哟!”老头子闲闲在一旁瞅了会我与绿绿的对抗。
绿绿看到有人,一屁股蹲又就往地上作势,板车往右一斜,瘫在上头的凤凰烧得糊涂,从开始的哼唧已经到没有声息,眼瞅着就要被翻下来,我眼疾手快一手揪着缰绳,一手拽着它脖子,一脚抵着板车,最后一腿尚需稳住自己的身形,再没法子去拦住他。
百味子身子一晃,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那板车边上,顺手一捞,将凤凰面糊疙瘩般软了吧唧的身子接住:“哟,又是哪家小哥?”
“不知道呀,我看他烧的都糊涂了,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呢!”我顺口撒谎,绿绿的杰作死都不能说,丢不起这人。
正设法将绿绿稳住,斜眼瞅过去却发现百味子没了声息,盯着那昏迷了的凤凰正看着认真,面上一抽一抽的,甚是奇怪。
这表情,颇有些那前几日我领着定下来的孔雀在家里头磨豆子时,他老人家进来讨水喝的时候看孔雀的表情。
似哭,似笑,似纠结,似烦恼,我自认识百味子以来,他老人家的脸除了脸上毛多一些外,从没看过表情那么多的。
“咦,老爹,您认得么?”百味子见多识广,也许还真认识呢。
“哦,呵呵,不认得,我怎么会认得呢?”百味子摇头像个拨浪鼓。
我奇怪的看着,您老不认识就不认识呗,笑得甚是奇怪,我咋听着像是憋足了气忍得辛苦,说话都拔尖了呢?
连身子都在抖,尤其那肩膀,耸得和打摆子有的一拼。
“老爹,我一会去闾大夫那儿,要不您也一块去看看?”跟个抽风似的,别是得了什么病吧。
“哦,呵呵,不用不用,你说这位小兄弟怎么了?不记得自个?”
我看看百味子转过头来的表情,那两道眼弯角向下,笑得颇有些瘆人,莫名的点头:“嗯,老爹,您真没事?”
百味子张口欲言,只听凤凰嗯了一声,眼皮子动了动,慢悠悠睁开来。
百味子似乎吓了一跳,两手本是抱着他,却一松,眼看着人就被扔开去。
我下意识松开绿绿扑过去抱,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一屁股蹲就坐在了板车上。
凤凰沉甸甸压在我身上,他睁着眼乌溜溜看着我,貌似还不太明白状况。
我与他,面贴着面,感觉的到那呼吸,甚是火烫。
“唉,你起得来不,站,站起来一下下,压死我了!”我将他死鱼一般压在我身上的重量往外头推,拼命扭动身子想要站起来。
凤凰眸色一沉,浓黑的眼珠子显得更加深邃,那本来有些鼻青脸肿的面上烧出了朵黑里透红绿了吧唧的花,并没有应话站起来,反而一把抱住我,那脸蛋朝我脖子上蹭蹭,再蹭蹭:“娘,难受!”
我顿时愕然。
掠过那蠕动的黑脑瓜子看到百味子极富意味的脸盘子,表情复杂的看着我:“品心?他喊你啥?”
我甚凌乱!
那小子无视一切,死死往我身上压,脑袋送到我胸口,墨迹墨迹:“娘,亲亲!”
轰,我只觉脑子里像几千双绿绿的蹄子踢踏了起来,漫天一阵沙尘。
一脚踹了出去!
娘了个西皮的,就是真忘了,也不能这般没大没小!
本村姑我还待字闺中,哪来你那么大的娃?!
我气不打一处来,却看那百味子蹲在被我踹倒在地四仰八叉无声无息了的凤凰身边,托着腮帮子左看看,右瞅瞅,嘟囔:“分明是这标记,怎么会是个浪荡子呢?也太不禁打了吧?”
我终于顺平了气,看他趟在那不动弹,倒又觉得不安,老远问:“老爹,您说啥?”
百味子歪头看看我,戳戳地上死鱼般得家伙:“这家伙好像被你踹晕了,你叫他啥?”
“凤凰,唉,他说不记得名字了,我只好看着他胸口的图随便叫的,您老可认得这图案是哪家的么?要不要通知他家,或则向堂主报告吧?”我听只是晕了倒送了口气,这丫的甚是耐操,怎么晕都能再喘回来。
未央城对下辖在它地盘上的村镇都设立了分堂,负责收税和管理庶务,咱们这的堂主姓朱,住在镇上。
百味子指了指他白衣上那几处清晰的脚印,道:“这,莫不是都是你踹的吧?”
额呵呵,这老头眼真尖,我脸一红,却道:“老爹,绿绿不肯驼他,我那是为了拽住他不小心沾上的,真的!”
百味子并未计较,却道:“你怎么捡到他的?”
我指指后面:“水井边遇到的!”
百味子捞起他臂膀搭上他的寸关,有模有样了一会,又喃喃了一句:“奇了怪了,空的,真是老头子看错了?”
“您看错啥了?您老啥时候会看病了?”我好奇的凑过去问。
百味子摇摇头:“这个家伙来历不明的,老夫也不知道他哪来的,不过嘛,这几日镇上正忙着百花侍女的选举,你这送个半死不活的人去,怕是要惹他不高兴的!”
我茫然:“那怎么办?”
“如今外头不太平,这个家伙好像病的挺重的,还是让他养好了再说吧,他刚才那样子,怕是也认不得人,外头去,指不定被谁欺负了怪可怜不是?”
百味子这么一说,正说到我心坎上,要说这个人身上的伤,一半还是我弄的,惭愧啊,再说,我想起昨日那些凶巴巴的家伙来,若是再遇上,凤凰还真会吃亏。
思来想去,还只能让他养着,可是:“老爹,那这家伙吃穿住咋办?”
百味子一眯眼:“嘿嘿,我说小心儿哟,这不是你拿手的?孔雀那小子怎么办,他也怎么办咯!”
啊,难道又要收留一个不成?
我看看不省人事的凤凰,再瞅瞅笑得有些古怪的百味子:“老爹,你笑得很奇怪哦!”从看到凤凰,甚至是孔雀起就挺奇怪的。
“哪有哪有,小丫头看歪了,老夫我这是小时候得过病,脸上常会抽筋,笑起来就不自然罢了,行了行了,你快把这小子送闾大夫那儿看看吧,今日他应该空闲些,娘们儿都去赶集了,猪狗驴羊的也没哪家要生的!”
说着百味子推了推我,顺势将凤凰从地上拖起上身,挪了几步往那板车上一抛,不偏不倚正中间,然后用巴掌拍了拍地上滚得不亦乐乎的绿绿,小家伙昂一声居然站起来了。
老老实实立着,再没出幺蛾子。
“走吧,去给闾大夫看看,我老头子要晒日头,别来烦我了!”一拍绿绿屁股,自己个便又噌一下子窜上草垛,继续翘起了二郎腿。
我眼看着绿绿撒欢跑,反应过来赶紧追过去,回头朝百味子摆摆手,远远看他悠闲自得的脑勺,天空里传来他苍老而带着些许凉薄的号声:“毗翎刀喂,三途镇咯,江湖美人多白骨,两仪三泰九满数,双子琼丹倾城台。”
又不知是哪一段的江湖轶事?
耐-操的凤凰
凤凰终于历经磨难得以到达闾大夫家门前。
果然如百味子老家伙所说,今日镇上草市,村子里的七大姑子八大姨子都去了镇上。
闾大夫此刻正在院子里晒药材,一旁趴着只上了年岁的土狗阿土,这是闾大夫八年前捡来的,闾大夫一身孤老,不知为何没有成亲,也就没有儿女,只有这一只老狗为伴。
我呼哧呼哧的将凤凰推进他家院子,闾大夫和阿土齐齐瞥了我一眼,恍惚间,这一人一狗表情一摸一样。
阿土继续晒日头,闾大夫道:“咦,小心儿,你这是又捡了个啥玩意?”
小绿绿走到门口已经再不肯挪动了,我只得自力更生将板车卸下来,推进门,一边对闾大夫道:“大叔,你帮我看看呗,这人烧得厉害!”
闾大夫并未放下手中的筛子,一边吧啦一边看了眼凤凰,又将凤凰眼皮子撩了撩,捏住下颚掰开他的嘴探看了下:“咦,这家伙牙口比上一个好哟,沉香,你终于捡到个宝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