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的脸,唰地白了,露出好像很痛苦的表情:“寒,寒羽,疼!”没说完,人已经软下来了。
男主人脸比她还白,一把抱起她,吼得惊天动地:“如真,你怎么看的!来人,快去叫师姑!”
他恶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被吓得松了手立在原地的小家伙,那一眼,冷的冰箭一样,我不怕山林里任何的猛兽,可是那个眼神,却让我打寒颤。
那个小家伙更是吓得跌坐在地,哇地一声哭开了。
已经没人有空去理睬他了,所有的人,都被惊起来,女主人要生了。
那吉特记事三
女主人疼了一天一夜,还是没能有结果,一开始那个师姑还拼命让女主人走动,蹲下,站起,几个时辰后,才允许她躺下,所有的雄性,包括我,都给赶了出去,只有在屋外,听女主人在里面哼哼。
我急得团团转,我的男主人也站立不安的,那脸色啊,那眼神啊,真是没人敢近他三尺之内。
那一晚,突然天空里划过一道道的霹雳,乌黑的天,被那紫色的链子拉得一片片的,好可怕的日子。
搞得我好想嚎几声。
就在这样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一个比我的男主人还要可怕的人,我的男主人不发火的时候,至少还是可以亲近的。
可是,这个人类,只在他三丈远的地方,我就感到那种魄力,一种想要远离的魄力。
好像山林里,我唯一不敢亲近的虎王,它吼一声,山林里所有的野兽都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看来人类里,也有这种可怕的种类,你看,他一出现,所有的人,都跪倒地上,头嗑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连我的男主人都没有例外。
什么人物啊,居然可以让我的男主人都跪倒了。
“平身吧,在这里就不要拘束了,救人要紧,不用在意朕!”那个声音也好深沉,透着那种叫威严的感觉。
门突然大开,里面的人呼唤:“刘国手,请进来帮忙吧,卓骁,你也进来吧,你夫人需要你!”
被叫到的人都往里走,那个披着黑色大氅看不到脸的人一把拉住那个白胡子老头道:“刘太医,记住,一定要给朕保住静儿,如果只能保一个,一定保住静儿,懂么?”
那老头顿了下,躬身道:“老臣明白。”
我趁着他们说话的瞬间,一下子溜进了那个屋子。
屋子里好重的血腥味,让我很难受,我看到,床头躺着的女主人披头散发,狼狈不堪,那苍白的脸上,全是汗,还有泪,好像很痛苦,比我家妞妞生崽崽的时候痛苦得多。
“想想!”男主人冲到床头,跪在床边,抚摸女主人的脸,一脸的难过,还有害怕。
“卓骁,你到床头去,把你夫人抱住了,给她输点力,她没有力气了,她一定需要撑下去,孩子就在口子上了,你必须让她撑下去!否则大人孩子都会危险!”那个中年的女人很严肃的对我的男主人道。
我的男主人抱住了女主人,手抵住了她的背,口里不停的呼唤我的女主人:“想想,你一定要撑住,为了我,你一定要撑下去,求你了!”
“寒羽!”女主人的声音好轻,轻得都听不到了,她汗淋淋的喘着气,好像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孩子,我知道你累了,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听姑姑的话,一定撑住了,那么多人在等着你,你是个坚强的孩子,要活下去,为了孩子你也要活下去,你不会愿意憋死这个好不容易快要成功活下来的孩子的是不是?加油,来,再用力!”
加油,女主人,呜呜,我也给你加油,你一定可以的。我拼命的摇尾巴,拼命的低叫,我希望我可以给我的女主人以力量,让她把小崽崽生下来。
“想想,你要活着,你答应过我,陪我一起去看满山的杜鹃,去看釜水,去看巽南,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你如果敢丢下我,我立刻就去外面杀了那个人,你信不信,你给我撑下去,我求你了!”男主人满面都是湿湿的,死死盯着女主人,仿佛周围所有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寒羽!”女主人艰难的喊,长长出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涨红了脸,发出大声的呼喊,把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她的呼喊声。
一声洪亮的啼哭声,终于,把所有的磨难,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焦虑,都打破,屋外,轰鸣不止的闷雷和闪电,终于在一声声的消弱,我看到,屋外的朦胧,透过窗子,一点点显露出了熹微的明亮来。
男主人抱紧用尽了力量而昏睡过去的女主人,紧紧的拥抱,好像,我的女主人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离开一样,一点点都不放手:“想想,想想!”
“卓骁,让她睡会吧,这两天一夜累到她了,她会醒来的,这是个坚强的孩子,会没事的!” 那个姑姑拍拍卓骁的肩:“你的夫人是个坚强的女人,你真是幸运的小子!”
我的女主人没有事么,太好了,嗷呜,太好了!
卓骁终于放开女主人,他站起身,接过那个被洗干净包裹在人类襁褓里的孩子,细细端详了很久。
那个崽崽好小好小哦,红红的皮肤皱皱的,小小的一皱鼻子,吭哧一声,噗噗吐个小小的泡泡,比我家那些崽崽大不了多少,可是,好好可爱。
那是我家女主人用生命生下来的小小的生命哦。
“恭喜,是个男孩!”有人笑盈盈的道。
卓骁点点头,抱住孩子,看了一眼睡梦里的女主人,转头出了门。
门外,为首立着的,还是那个令我感到害怕的高大的人类。
男主人在那个人面前跪了下来:“陛下!”
那个男人好像很激动,伸出手来接,抖动得非常厉害,几乎要抱不住那个孩子,我看到,那黑色的大氅里,露出刺眼的金黄,绣着的,是令人生畏的图案。
男主人却抱住了孩子没有放手,他们两个胶着在半空里。
“陛下,请您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北邙山,将与他共存亡!”男主人毫不避让地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我第一次,在我的主人眼里,看到一种绝然的,好像要毁灭一切的魄力。
那个人终于将孩子抱在自己的怀抱里,我可以感到,他背后绚烂的晨曦下,那双映衬着恢宏的眼里,露出与天空一样的美丽绚烂,盯着崽崽的眼,一眨不眨:“放心,朕的江山,也会与他共存亡!”
那个人走了,在一片绚丽的朝阳里,那个高大的几乎与朝阳一样灿烂的身影走得和天边翻滚着的云层一样的磅礴,只在上了那辆黑色的,与他一样压迫人的大车时,顿了顿,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过来,终于,那高大膘肥的四匹马扬起一路的灰尘,绝尘而去。
热闹了几个月的地方,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可是,我觉得,女主人沉默了,好像一点活力也没有,为什么,那个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崽崽要被送给那个人,为什么,我的女主人要那样的悲伤。
她是不是在怀念那个好小好可爱的崽崽呢?
我该怎么办,才能让我的女主人再次笑起来呢?
对了,我一路跑呀跑,到了我的窝窝里,叼起妞妞刚刚才生下来不久的崽崽跑回女主人的屋子。
我一路跑来,又一路跑去,终于,把我家的那些小崽崽都叼到女主人的床上。
呜呜,我低低的叫,舔舔女主人的手,呼唤沉睡的她,看看,女主人,看看,你不要难过,我家的崽崽就是你的,你不要难过啦。呜呜。
女主人醒了,她呆呆的看着床上那些小小的东西,眼里,渐渐开始涌出很多很多的水来。
“想想!”男主人从后面抱住了我的女主人,拥紧了她。
女主人反身一把拥住了男主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眼里的水,止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想想,乖,想想,我在这里,我永远陪着你,好不好,我的好想想,不难过了,啊!”男主人拥紧我的女主人,轻轻的再她耳边低语,抱着她摇啊摇。
“我是个坏女人,我,我是个坏母亲,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寒羽,我难受,我难受,我是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是不是太自私!”
“怎么会,乖,我们家的想想,是全天下,最善良,最可爱,最善解人意的女人,是我的宝贝,是我卓骁最佩服的人,你一点不自私,是我自私,是我想要我们的想想完全属于我!”男主人抱住女主人就这么哄着,摇着,伴随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渐渐无语。
女主人的哭泣,从嚎啕,变成啜泣,渐渐的低沉,然后没有了生息,她太累了,她又再昏睡过去。
男主人轻轻拍着女主人的背,仿佛我在村头看到哄着孩子睡觉的母亲一样,那天神一样美丽的脸,被一身的白衣晕上了一种淡淡的光圈,眼里是无限的温柔.
他在女主人洁白的额头印了一下,将她轻轻抱到自己的怀里,让她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雪白雪白的怀抱里,看着她,叹息着:“想想,卓骁何德何能,让你付出那么大的牺牲,让你为我那么心痛,我以我这卑微的生命起誓,你,是我最挚爱的眷恋,我将永远,匍匐在你的脚下,愿你可以永远快乐,好不好,我的想想!我爱你,永生永世…”
小太子番外一
我叫殷嗣青,今年五岁,大名,不好听,不过我的父皇喜欢,他总是喜欢抱着我,叫我的小名“青儿”那时候的眼神,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和煦。
比起他在朝堂时的雷厉风行,在后廷时的冷漠寂旷,那一瞬间的温柔,让人以为,那不是大殷皇朝第一代的始祖,那个手段狠厉,杀人如麻的帝王。
我最喜欢这时候的父皇,所有人都畏惧父皇,可是,他是我见过的最疼爱我,最在乎我的人,纵观往朝历史,哪一个做皇帝的,是把自己的太子养在自己的寝殿的呢?
我所有的记忆,都是和父皇一起的,他亲手教导我写字,亲手为我穿衣,我每一次行礼,都是在他手把手教导中度过的。
我听服侍我的宫嬷嬷说,当初我抓周的时候,父皇把满朝的文武召集到了文涛殿,将所有的诗书文墨,弓箭矢弩都放在那里,同时有的,还有那个大殷朝的玉玺,青龙飞月!
当我推开所有琳琅满目的玉石堆积的玩意,用肥硕的藕臂抱起比我的脸盘子还要大的,那闪着青白光泽的玉玺的时候,我的父皇,满面洋溢的,是百年难见的璀璨笑意,一如阳光明媚,华翠潋滟。
那一日,史笔录载:“十月金秋,朔光铜茂,金英垂露,太子抓周,抱玺,帝悦,时兰庭菊灿,扶摇共荣,龙颜风发,举子昭告臣工天下父老:此子为我大殷储君,大殷千秋万代与子共存!”
那一日,群臣山呼,声震寰宇。
那一日,俊美龙威的君王,天下伏殇,万物低首!
我有最好的父皇亲自的抚育,我有最好的太傅从三岁起就谆谆教导,我还有一个最温顺柔美的母妃。
所有人都说,我的父皇,最宠爱的,就是我的母妃,后宫最高的品级,最崇高的地位,就是我的母妃所拥有的。
虽然那不是最顶端的位子,可是,那个没有人的皇后位子,对母妃没有任何的影响,虽然我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不给母妃那个最后的封号,可是,也没有人可以超越我的母妃。
可是,我依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并没有看出,父皇对我的母妃有更多的笑脸,有更多的爱护?
他和对待所有的后宫嫔妃一样,对我的母妃同样的威严,不苟言笑,他去见母妃和去见其他妃嫔的次数一样屈指可数,他对母妃说话,和所有其他的妃嫔一样,冷淡,疏离,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皇,并没有更多的笑脸。
他对我笑的日子远比母妃的多。
只是,在有时候我去给母妃请安时碰到时,他会对母妃和颜悦色些,每次这时候,我的母妃会笑得很美,如同母妃殿外那一庭院的牡丹。
母妃很温和,她也很美,父皇后宫里的那些母妃们都很美,各种各色的美女老是能够让我晃花了眼,唔,日后我也会有这么多的女人么?
父皇对每一个人都一样的,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他有不一样的态度,尽管这样,我看到我的母妃也还是很高兴父皇每一次的出现。
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为父皇而活的,我的母妃一样如此。
她对我也很好,虽然我见她的次数不多,有点不熟悉的感觉,但是,母妃每次看到我,都会拉着我的小手问我的起居,看我奶声奶气的回答后,都会给我一个暖暖的抱抱,然后,恭敬地,告诫我一些该注意的事项,又吩咐我的奶娘和宫女照顾好我的起居。
其实她没必要这样每次吩咐,父皇一切都安排的稳稳妥妥,不过,嬷嬷说,每一个母亲都会如此关怀自己的孩子,只是,宫里的规矩多,母妃也不能够总是陪着我,我很遗憾,只能每次规规矩矩按照宫廷的礼节给母妃请了安,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很快的离开母妃,回到自己的寝殿。
宫廷里的生活很好,唯独有时候,我觉得,不自由,有时候我好想出去玩玩,可是总有这样那样的规矩,太监宫女围绕着我,告诫我一大堆的礼仪,在父皇的眼皮下,我更是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出去玩。
宫里除了我,好像也没有什么人和我一样大的,都是些大人,没有人可以陪我玩,每天还有这样那样的规矩学,好没劲啊。
是不是天下都是这样的呢?小孩子是不是都这样有一大堆的规矩要遵守,一大堆礼仪要学习呢?
可是,为什么我总是喜欢看窗外那一方蓝天,尤其是在太傅老头子念叨那昏昏欲睡的经文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在那一片蓝天下奔跑,会是怎样的畅快的?
难道没有人这样做过么?
我只是想要找个人陪我玩,父皇总是有很多的事要处理,他对我很好,可是离我好遥远,虽然他时时陪着我,但是,他不能够陪我玩,不能够陪我去看蓝天,星星,没有人可以陪我说话,这里所有的人不是喜欢磕头就是喜欢说恕罪,不好玩。
“陛下,太子殿下只是偶感风寒,您不必太担忧!”我听到父皇身边的大太监高景的声音。
“青儿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好端端的就发热起来,你们怎么侍候的!”父皇又在发火,我的父皇什么都好,就是老是容易发火,他发火的时候,真的好可怕,那个好看的脸就很吓人,总是有人的脑袋要不保,每个看到他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那时还小,我不懂,可是我大些的时候,总是不太赞同父皇这点,杀戮解决不了问题,威严不是用血腥来维系的。当我监国的时候,我曾如此劝诫过父皇,但是父皇告诉我,他要给我一个完全无虞的大殷,他会为我开疆拓土,整肃吏治,给我一个太平江山,我会从他手里得到一个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大殷,我需要做的,只是守成,而他,却需要建立。
而建立,杀戮不可避免。
我现在还不懂,可是觉得身体好热,我只是趁嬷嬷瞌睡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玩了会御池边的水,那里有好多的小豆豆在游啊游,它们都是成群结队的啊,为什么,我却没有一个伴呢?
“父皇!”我呼唤,父皇很快的抱起我,我窝在父皇宽阔的胸膛里,那是我从小就熟悉的怀抱,很有力,如同山一样有力:“父皇,你不要怪他们,是我偷偷跑出去看豆豆,不小心弄湿了衣服,没有敢告诉嬷嬷,父皇不要怪他们好不好,青儿会乖乖的了,再也不敢偷跑出去玩了!”
父皇抱住了我摇动着,却沉默着,我的手臂抱不过他宽阔的胸膛,可是,我可以听到父皇那跳动的心里,也有一丝寂寞,和我一样的寂寞。
因为很多时候,我都能够在夜深人静时,看到父皇独自一个人坐在那张巨大的龙椅上,抚摸一张很旧很旧的虎皮,跳动的烛光里,父皇的眼中,流淌出来的,是一种难以言语的悲伤。
偌大的寝殿里,只有那孤傲的,高大的身影随着烛光摇曳,袅袅的宫香从兽头中吞吐出一种淡淡的清芬,在烟尘中归于茫然。没有人可以走近这时候的父皇,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去安慰这时候的父皇。
我想去抱住父皇,去给他一点点安慰,可是,高景总是拦住我,朝我摇头。
我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那样的注视和宝贵那张虎皮,但是,他那时候的痛苦和悲伤,和我在偌大的寝宫里望着窗外的星星一样,有种无法言喻的孤独。
父皇也寂寞么?
他不是已经拥有天下的权力,拥有天下的财富了么?
还是帝王,终要与孤独相伴?一如太傅说的,寂寞高位,与日月同行。
“太子殿下,陛下降旨,您七日后起行,去北邙山拜师学业。”
北邙山?那是被朝堂上多少人提及过的,在老太傅口中,在身边的很多人口中近乎神话的地方。
据说,那是我们大殷朝在野的皇家学院,里面的人,是我朝的国士,每一个人,都是传奇。
这一代的北邙山掌门是我朝开国功臣,功名阁三十六功臣像的首位,天下赫赫的中山王。
据说,还是个美丰仪的郎君。
能够拜这样的人为师,好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不过,他是我父皇的老臣,钦定的太傅,我理所当然的老师。
听说,那里很好玩啊,能够出宫,这本身就让我兴奋。
“青儿,你去北邙山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母妃担心知道么?”我去给母妃告别,她拉着我的手叮咛,一脸不舍,又有些欣慰:“到了那里,一定要听太傅,还有太傅夫人的话,懂么?不可以再淘气,太傅夫人身体不好,你不能让她操心懂么?”
恩?奇怪,太傅夫人很重要么?我怎么会让她操心呢?
“太傅很疼爱他的夫人,你去不要给他的夫人添麻烦,不要淘气,你记住了,一定要尊敬那位夫人,只要那位夫人高兴了,你呀,太傅一定会好好教导你成为一代明君的,懂么?”
太傅夫人比太傅还要厉害么?我有些不懂,又有些懂。
临走的那晚,父皇把我叫到他的寝殿,也同样的叮嘱:“青儿,记住,到了北邙山,你就不是太子殿下,只是一名学生,要懂得尊师重道,卓骁是父皇给你找的最好的老师,你会从他那里学到你一生受用不尽的东西,但是,记住一点,一定要尊重他的夫人,不可以淘气,不可以让那位夫人难过,懂么?”
奇怪了,怎么连父皇都好像很重视那位夫人呢?还再三的叮嘱,我第一次看到父皇用那样的口吻提起一个人,每一次提起,都不由的放轻了那高亢的语调,仿佛在谈论一个无价之宝。
“父皇,那位夫人很厉害么?比太傅都厉害么?”
父皇看看我,那双凌厉的眼里,流露出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温和,我很少,可以在他威严的脸上看到这种可以说是春风般的柔意:“是,很厉害,她是你父皇,你太傅一生尊敬的人,记住,你是他的学生,也是那位夫人的,绝对不能让她跪拜你,要尊敬她,一定记住!”
我更加对那个夫人好奇起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父皇会对一个女人用这样的口吻评价,他对后宫的那些妃嫔们,母妃,都是不苟言笑的啊。
“父皇,那位夫人是不是很美!”父皇宫里那么多美人都没能够让父皇在意,这个让我的父皇母妃都在意的女人一定首先是位美人,就好像老太傅说过的:“有美人兮,清扬婉兮,再水一方,回首倾城!”
父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一种深邃的眼望向远方,那眼里聚集的复杂,是我那时候无法明了的,很久很久以后,他展露了一个极美的微笑,仿佛缅怀到了一个美丽的故事:“是的,她是一个因为善良而美丽的女人,她是最美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和她比!”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我自己也为了一个纯善的女人而纠葛的时候,回首往事,我终于明白了父皇的意思,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美丽,是因善良而绽放的极致,是用心体会出来的无穷魅力。
小太子番外二
我坐着马车走了近一个月,来到位于大殷朝巽水南岸的北邙山麓。
我开始了我一生难忘的北邙山求学生涯,那是我一生都无法忘怀的记忆,我第一次知道,宫外,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第一次知道,自己将来要统治的江山,是多么妖娆,是多么沉重,是那么广阔,是那么复杂。
一如父皇说的,我的太傅,中山王卓骁睿智博闻,他教给我的,是我终生受用不尽的。
不过,当日,我只是以一个普通学生的身份入北邙山,五岁的我,不过是北邙山一个富家子弟的其中一员而已,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个让我很好奇的太傅以及太傅夫人。
太傅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风采斐然,美如天人,那一脸冷漠高贵的仪态,想象不出那样神一样的身姿,在修罗战场上,是怎样的凛冽恢宏?
不过,很多年过去后,我一次次的见识和学习到的,真实的告诉了我一个事实,这样的人,千军万马中,一样可以百战不输。
而我更好奇的那位夫人,终于见到了,当看到那冰冷如神的我的太傅转头去扶住那个打扮的清雅柔美的夫人所流露出来的小心翼翼和疼惜,让我很肯定眼前这位,正是我父皇和母妃口中要我尊重的太傅的那位夫人。
她是美的,不过,并没有比父皇宫里那些妃嫔美,可是,我承认,那一刹那接触那双美丽的,雅致的眼的时候,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和亲切笼罩着我,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娴雅的典静,真是我从来没有在宫里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过的。
当我仰头看向她的时候,那双如同天边蔚蓝天空一样空远湛蓝的悠远,如同宫里最精美的黑珍珠一样漆黑的眼里,涌动着的风云,如同波澜壮阔的潮水,滚滚而来。
她似乎趔趄了一下,太傅一把抱住了她,语气与他给我第一印象的高远完全不同的温柔:“想想,当心!”
她没有在意,只是在太傅搀扶下走近我,朝我绽放了一张如同她身后美丽的海棠一样的笑:“你是青儿么?欢迎!”
语调带着微微的颤动,似乎是那样的激动。
我谨记着父皇的叮嘱,努力站正了身子,跪下,对着两位兜头一拜:“学生殷嗣青拜见太傅,太傅夫人。”
身后的高景是父皇吩咐亲自送我过来的,他走前一步道:“见过中山王,王妃安好,咱家送太子殿下来,陛下吩咐过,在此,殿下只是一名普通学生,望二位不吝教导,不必顾忌殿下身份。”
太傅只是冷淡的应了声,可是太傅夫人却走上一步,把我扶正,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眼里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殿下一路可好?累么?路上平安么?”
我被那一叠声的问题问到了,但是,父皇的教导我没有忘,这位,是父皇最尊敬的,是我的长辈,我笑笑,恭敬又柔顺地点头:“谢夫人惦记,一路安好,父皇也托儿臣向太傅和夫人问好!”
“嘶,”太傅和太傅夫人身后还站着个人,一身白衣,随意而潇洒,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随后用胳膊撞撞太傅,低语:“像,可真是像,脸盘子是那位,这笑,这性子可是想想的翻版,得,祸国殃民的脸加上这么亲和十足的笑,比他老子更是个祸害,哈!”
我后来知道了,这个随意潇洒的人,叫谢悠然,北邙山弟子,太傅的师弟。
我很快融入了北邙山的日子,这里,有比宫城更蓝的天,有比宫城更清的水,更重要的是,有冷漠却睿智的太傅,他教导的方法,奇特而不失诡诈,他虽然话语不多,可是,我发觉,他教给我的,是宫里从来没有学到的。
最喜欢的,是太傅夫人,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有一种女人,可是给你无微不至的关怀,没有任何的礼节,没有任何的规矩,只是纯粹的爱护,纯粹的关怀。
我第一次在一个女性这里感受到什么叫做疼爱,那是宫里的嬷嬷,甚至母妃都不曾给予的。
太傅夫人真的是天下最善良的女性,她给我的感觉,比母妃更亲切,更温柔,更体贴。
因为母妃和我总是有一大堆规矩约束着,可是在这里,太傅夫人会亲手给我做那些宫里没有的小点心,给我置办很多的衣衫,她的脑子里,有不亚于太傅的广博,她会陪在我床头讲很多好听的故事,然后拍着我的背,直到我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