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轻轻的馨香伴随着风,潜入廊台轩榭,我望望脸色暗沉的卓骁,斑驳的碎阳透过影壁的棂窗挥洒一片的金屑零落一身,点点璀璨如同画彩,为他雪白的俊颜添了层锦帛,却是一片肃穆。
我歪头看看抿着唇不语的卓骁,撇了下嘴角:“生气了?怎么跟个孩子置气?”
卓骁看看我,不语。
我看看四周无人,伸手环住卓骁,掂起脚,在他绝美无俦的侧脸上香了下,笑:“我的大将军,别生气了,不就是个孩子么!”
卓骁的脸色稍见冰融,带上了日的明媚,低头在我唇上啄了口,哼了下:“过两天就把这小子给送回去,成天腻着你算什么事。还有那只狗,野性难训,我让人扔回山林去!”
“别,寒羽,你说了让我养得嘛,它还小,你让它在丛林里怎么活?”
“还有,戎风是优无娜托给我们的,不管不好吧,再说,他不是挺可爱的?你大人大量,别和个孩子计较嘛!”我可舍不得那么一个可爱的小孩离开,平时有他在,还挺热闹的,卓骁马上就会忙起来,我有一只獒犬,有一个孩子,总不至于寂寞。
卓骁一把抱过我的身子长吻:“想想这么喜欢孩子,不如我俩自己生个?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磁性的语调吸引的不止是我的心,还有身体,他温暖的大手,包上我的臀,“想想,那死小子占了你那么多天了,今晚,该换我了吧!”
他语调里的一丝丝醋劲让我想笑,可是他熟悉的大手顺着我的臀向下滑,带着撩拨直到下方,却让我多日没有的身体在极度敏感下颤抖起来,我有些不可抑制的呻吟了一声。
这下子刺激了卓骁,他抱紧了我,将我抵向影壁,一路吻向了脖子:“想想,这几天都碰不到你,那个该死的小子!”他低咒了声,将手滑进我的内杉,隔着薄薄的衣襟搓揉我的花芯。
我的身体热流涌动,手也开始滑动起来,直摸到他昂然的崛起,轻轻抚摩起来。
卓骁的浑身紧紧绷住,在我手中的昂藏陡然坚硬,他纤尘不染的面目染上淡渺的红晕:“想想,你可真…我想要你,现在就想!”
他将我的身子死死顶在墙上,轩昂的身躯附在我身上,带着狂野吸吮着我的唇,给我带来微微的刺痛。
可是,这时,却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师兄!”
声音不大,对我俩来说却如一个不小的炸雷,顿时两个人都定住了,我讪讪放开手,卓骁低咒了声,脑袋搁在了我的肩膀上,粗重地喘息着。
好半天,他才平复了气息,站起身,脸上一如平日的冷漠,只是眼里带着一团翻滚的墨浪,又似碎冰,点点散落冰凌。
他低低咳了下,看看我,将我略显凌乱的发拢了拢,又拉平我的衣摺,拥住了我,往前走了几步,过了影照,对站在影墙几步远的如氲道:“你来了?”
如氲有些不安,脸上带了点红晕,像个受惊的小鸟,点了点头。
“扶公主去沐浴吧,我去前厅议事!”说完,他冷俊□着如竹如松的背,往外走去。
我和如氲尴尬的对望着,她眼里有羞涩,我亦然,好半天,我看她不开口,只好笑笑:“如氲,好久不见了!”
如氲这才像恢复了神智般,泛上一屡微笑,她明朗的脸有如这空碧无云的天,爽健而磊落,“公主,欢迎回来!”
她走上一步,扶住我的胳膊,乐呵呵道:“恭喜公主,能和师兄鸾凤和鸣,可喜可贺,我还担心公主此次会出什么意外,也亏了师兄坚持,本还以为师兄失了理智,放弃了所有原来的部署急进强攻是一时疯狂,没想到,这么急行军,不仅没坏了计划,还能把公主安然无恙的找回来,真是老天保佑!”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由着她扶我往前走:“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是不是让你们很为难了?为我乱了部署,那是不是会让夜魈骑损失很大?”
“没呢,大家都是身经百战,哪那么容易被一个小小戎麓伤到?就是你不知道,那天知道你失踪,师兄脸色那个难看,我跟了师兄那么久,都没见过,要不是谢师兄拦着,他会把那两个暗卫分拆了。吓死人了!”
如氲说到此,好象心有余悸,脸有些白:“人家老叫师兄鬼修罗,杀人魅,可是我知道他从不乱杀无辜,而且,也没看到他怎么可怕的样子过,还好您没事,那几天,大家可是连话都不敢在师兄面前多说,连谢师兄都没敢劝,他下的命令,大家都以为不妥,可是啊,他那好多天不睡的赤眼一瞪,谁都不敢劝了。”
“还好公主你平安回来了,要不然,大家就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呢!”如氲舒了好大一口气道:“公主,师兄对你,可是真动感情了,你不知道,那天他去了趟圣山,回来满身是血,我要给他换,他却不许,就在你房里坐了一晚,后来,倒是换了,可是,那几天,他都是在你的房里一坐就是天亮。”
“再后来没多久,圣姑来了什么口信,他就下令炸了图图山,不等水流小,又带人亲自攻过河,那么多天,我听夜魈骑弟兄们说,师兄没有一天不是满身血杀到刀口倦了,才被人硬拉下来的,八百里关塞之路,他愣是拼杀了三日就到剑山,那是铁人都做不到的,唉,如果不是救公主的信念,师兄不可能撑那么久。”
我心里犹如被架上汤锅,沸腾起来,不由有些哏噎:“寒羽的身体,没问题了么,我去找如真给他看看去!他怎么可以这么折腾身体!”
如氲一把拉住我要走的手,一脸笑:“我的好公主,知道你疼我师兄,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在师兄身边,我保证,这天下,没有人能真伤得了我师兄的,你还是别操心了!”
我有些赧然的看着调侃笑着的如氲,抹了下流下的一行泪,尴尬一笑:“是啊,是啊,我好象太多虑了!你别笑话!”
如氲呵呵笑了:“哪里会笑话你,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我跟师兄那么久了,他总是胸怀天下,从容大度,所有人都以为师兄风光无限,风华绝代,可我从没看他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过,以前还有个单姐姐可以让他笑笑,但是,这十年,我都没看到过他真正笑过,哭过,他总是压抑自己,我看着心疼,感谢老天开眼,给了他一个可以记挂,可以开怀大笑的伴侣,我真感激老天!”
如氲看着我,眼里有丝激动,带着晴空的爽洁和竹叶的清健:“公主,我从小跟着师兄,他于我来说从来是高山仰止,我一直以为,他就该是那么高高在上的。“
“可是你来了之后,我清楚的看到师兄的改变,他会记挂,会担忧,会大笑,会难过,这都是你带给他的,我才知道,师兄也是一个普通的需要有人能爱他,能让他爱的。不瞒您,以前,我在单姐姐还在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过师兄如此像个普通人。师兄为了单姐姐的事纠结了十年,可是,我看,这大半年,师兄才更像个人,我要感谢你,你让师兄更像个真实的人了。”
我有些动容的看着如氲,她是个直接而实在的人,从不会花言巧语,可是她今天的话,却很感人,却也让我有些不安。
“如氲,你别这么说,你师兄那么出色的,我,我配不上他的喜欢。”我有些怅然,我确实爱他,可是,我没有把握能长久伴随在他身边:“单姑娘才是他的良配!”
如氲微微叹口气,“公主,其实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跟了师兄那么久,第一次看到他真真切切的流露他的感情,却是对公主的,单姐姐是好,可是我现在总觉得不真实,她和师兄在一起,老让我觉得太完美了,我以为那是最好的,不过,现在,我知道,那并不好,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
我有些默然,他和单兰环之间的事,我一直有些回避,我也并不完全清楚他们两个的事,如氲的话,又勾起了我的不安。
我两个沉默下来,不一会,如氲突然又笑了:“瞧我,说什么呢,惹公主不高兴了吧,您别多想了,总之,我觉得,公主现在和师兄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了,你看,他刚刚走,都是飘着走的,临走还瞪我,我跟他那么久了,他第一次给我脸色,大概怪我坏了他好事吧!”
我大羞,忘了刚刚的沉闷,一把扭住她的胳膊气道:“你个小丫头,会调侃人了啊,一会我让寒羽早点给你提亲去,让你家君墨来管你!”
如氲羞红了脸来捶我,“公主,你说什么呢!”
我两个笑闹着来到房门口,刚要推门进去,一边转角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方,方清!”
七十五 重见
我俩个扭头看,却看到一个脑袋闪了下,又缩回去了。
我和如氲面面相觑了下,再转过去,却看到那脑袋又挪出来了,不正是单兰英那个小丫头?
看到我们看向她,她又一缩脑袋,退回去了。
“兰英?”我唤了声,换来墙后粗重的呼吸,然后没了动静,但我分明看到一角衣纹,在墙角晃动。
我走过去,转过墙角,就看到单兰英小小的身子倦在透雕繁花窗棂下,有些瑟缩,因为墙高檐深,此角落一片阴暗,看上去,她小小的身子有些乞怜。
我一把拉过她,叫道:“兰英,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单兰英看看我,她本有双活泼灵动朝气十足的眼,配着明艳蓬勃的脸,是个漂亮的小丫头,可是,这一看,我发现她居然眼神暗沉,一脸阴郁,一点活力都没有了。
我吃惊的看着完全没有以前那种活力的单兰英,拉起她手将她带到中庭,我以为我只是眼花了,可是,在中庭阳光明媚下,七彩的尘土飞扬在空气里,潺潺流水,奇石旖旎,整个庭院明明妖娆多姿,可是就是衬不起灰暗的单兰英。
她整个人如蔫了的鲜花,眼神飘摇零落,眼皮肿的像核桃,楚楚可怜。
我大惊,啥事让一个天塌下来都可以不在乎的单兰英如此颓废?
我问:“兰英,你怎么了?生病了?怎么这么没精神?要不要我找如真给你看看?哪里不舒服?”
兰英抽抽鼻子,耸了下脑袋,突然哇地一声号啕大哭,一下子扑到怀里,差点撞了我一个趔趄,抱着我啜泣起来。
我一头雾水,连连拍着她的背,莫名其妙地望向如氲。
如氲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兰英小姐,你别这样了,公主刚回来还没休息,你这么闹,一会子让师兄看到又大发脾气,还是没你好果子吃!”
单兰英一下子从我怀里站起来,抽抽噎噎直抹泪,却又不敢再大声哭,眼泪却无法止住,拼命用手背去擦,却是越擦越多,嘴里一个劲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呜…”
我真从没看到她这么样子过,整一个惶恐的小媳妇样,再配上那么小的个子,我心都给哭酸了。
我走上去,拿过她的手,哄:“别哭了,啊,别哭了,这都成大花猫了,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就是了!”
如氲过来拉过我,对我低声道:“别,公主,你就别再搀和她的事了,上次她拉你出去,差点害死你,你知道么,上次师兄派少言联系了圣姑去救你,结果,少言背回来的是兰英,你没看到师兄当场就发作了,差点劈了少言和兰英,要不是他还有理智,只是劈碎了后面的案几,我看她这条小命就要交代了。”
如氲看看哭的淅沥哗啦的单兰英,再叹:“师兄当时赤红着眼质问兰英,为什么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留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自己回来,然后,一巴掌把他俩后面的案几和上面的东西拍成了齑粉,兰英当时就被吓傻了,你别说她,我都被吓死了!”
“师兄他说了,他不想再看到兰英,要她回去,他也不派人送了,就让她自己滚回去。唉,公主,你别再管了,这件事,师兄在气头上,谁说也没用,你也别去添堵,这事,是她自己惹的,也是该吃点教训了。”
我有些赧然,不过,看看单兰英哭得如此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可怜极了,我心软了,怎么说,这也就是个十六岁的丫头,哪有这个年纪不闯祸的?
我拉过单兰英,哄:“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去洗个脸,你饿了吧,先吃些东西,什么事,一会再说!”
我拉着单兰英进屋,如氲皱皱眉,但看我向她使眼色,也是好摇摇头,陪我俩进了屋。
堂屋布局仿中原,甚为豪华,四方挂落雕饰精美,盘花雕雀,正厅抬头一面赤金乌木大方扁,书“馨湘堂”, 下有一幅幽雅大画,却是副工笔花鸟,精致美妙。
一方大供桌前,架着高两尺的四兽足青绿大方鼎,两小几各置一汗爻贡窑出品白瓷描缠枝牡丹纹的花插,里面插着时令鲜卉,一室馨香扑鼻。下两边一流排的四张方椅,搭着秋香色的搭子,每边还有高几,一色的茗碗齐备。
左边过了穿堂,有三间耳房,最靠近的一间最大,如氲收拾了作为我的寝房,一张巨大的仿巽制千工八步床罩着绡纱薄帐,位于东墙下,左首边是雕花鸟纹镶象牙的梳妆台,一方宝镜莹亮灿然,南窗下,还有一张大卧榻,铺上了粉缎绣金丝的大褥,摆着引枕和靠垫,榻前燃着镂空兽形薰炉,袅袅的安神香,染的一室微熏。
这真费了不少心思,看来,早就准备了好久了。
看这一室的温馨,便觉得了疲累,很久没在一个可以如此放松的环境里待着了,一身的酸涨在此时,开始如同海潮般袭来。
如氲服侍我很久了,她一看我的脸色便知道我的懒筋上来了,她扶我在卧榻上坐了,“公主,你先洗洗,就在这卧榻上迷瞪会,一会午饭我叫您。”
我看看兰英,她还在抹眼泪,我想帮她,不过现在,实在累得慌。
如氲明了地一笑:“我让兰英小姐去隔壁卧房睡会,也该哭累了,一会一起叫你们!”
真是个体贴人的好人,我感激的望着她,换来她好笑的摇头,端了水给我洗了脸和脚,我一头栽到榻上迷糊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斜阳将南窗菱形透花纹路映在地板上,带着窗外摇曳婀娜的芭蕉影,交错纵横,一室的暖熏挟裹着日暮的晕黄,涌动着柔香,那拔步床上错镂精雕的福禄寿喜,仙人祥瑞,都带了层氤氲浅黄,在柔和的午后,飘摇淡移,活色生香起来。
我伸了个懒腰,带着通体的舒泰,记忆里一直都是孤独如同茕茕的身影,全在这一睡长眠中得以忘却,我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如此了无梦痕。
如氲爽健的身影带着一脸朝阳微笑款步走来,“公主醒了?”
“什么时辰了?”我看这阳光,似乎都下午快过完了,居然睡了那么久,好象很久都没这么能睡过。
“酉时三刻了,这的夕阳下山的晚,这会还亮着呢!”
“这么晚了?怎么不叫我?”虽然我很喜欢睡足再醒,可是说好要吃午饭的,我还要帮单兰英那丫头呢。
如氲掩口轻笑,拉我到梳妆台前坐下,边为我梳洗,边道:“午时师兄来过,看你睡得熟,吩咐了不许叫,说您这几日累得狠了,估计得傍晚才醒,这倒说得真准,我看着时间差不多来看看,您果然就醒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这丫头是越来越喜欢调侃我了:“我饿了,有吃的么?”
“师兄吩咐过了,您醒了就一块去前堂,今儿个大家为师兄和您接风摆了宴席,就等公主您了!”
我哦了声,没什么精神,热闹一向是我的软肋,我不喜欢。
“公主,今儿都是你我熟悉的人,你不用担心应酬,只管吃好就行,”如氲似乎知道我想什么,笑道:“师兄说了,您不必拘束,不用招呼,就管吃就好!”
我翻下眼,这听着怎么好象我是猪?
“兰英呢?中午没碰上寒羽么?”
“哪敢让她碰上,兰英现在一个人,都不敢去见师兄,就怕他再发火,要是让他知道兰英在这里,恐怕又要发飙了。”如氲为我整理好头发,又来换衣:“公主,我看你还是别管她了,何必惹师兄不高兴,他现在一提起兰英来就脸色不好。”
我想了想,我觉得单兰英不算是个有什么坏心的孩子,倒是因为被保护太好,才总觉得世界和平的可以任她随意,最近的事,她要负责,可是,原来一直保护她的卓骁何尝不该负责?
他一个大男人,为自己的错迁怒单兰英实在不该,我高兴他对我的重视,但我并不喜欢他过于重责单兰英,不管怎么说,我和单兰英相处那么久了,还是了解她的,这个小丫头没有恶意,想来教训够深的了。
而且,我上午看单兰英那样子,实在不忍不管,我想,她会来找我帮忙,也是对我的依赖吧,这么些日子,我俩也算朋友了。
“你去把兰英叫来吧,一起去吃饭好了,我在,他不会太为难,总不能真让她一人回去吧!”我想,卓骁总不至于在酒宴上发火吧,那么个小丫头,何至于气那么久?
如氲摇摇头,不是很赞同地去叫来单兰英,她还是一附死气沉沉的样子,眼更肿了。
我拉起她,“走吧,和我一起去见侯爷,我给你说情!”
“不,我不去,他会劈了我的,我就想让你和他说说别让我走,我一个人怕!我会乖乖待着,再不乱跑,别赶我走。”单兰英甩开我的手,一脸慌张,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紧张和恐惧,看来,她真被吓到了。
唉,我虽然恼她的性格,但是,却又觉得现在这样实在不是一个她这样年纪的女孩该有的,从心理学上说,这么个阴影如果处理不当,留了后患,她一辈子都缓不过来。
卓骁,你也太凶了点。
我再次拉起她的手,软声道:“别怕啊,有我在,没人敢劈你!”我牢牢持住她的手,一同走出房门。
屋外的暖风,带着春的温煦,秋的饱满,撩动我绣了滚边秋香色的衣角,带着花的芬芳,树的清新,我一路走过不枝不蔓的轻竹,落满红樱的梅林,穿过转山的耳房,带着久已寥落的心暖,踏入前厅。
前厅大堂,早已落座数人,都是老面孔了,算来,都是卓骁的心腹和老友。
大家都穿戴平常,显然此是朋友的家宴,我第一次看到平时铠甲全身威风凛凛的将军们日常的样子,霍天榆的俊朗,方祖绶的憨厚,如真的阳光,还有曹品等的威猛。
在所有人中,卓骁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
除去寒光凛冽的铠甲,没有了原林里的落拓,卓骁依然永远渊停岳至,高山仰止。
一身秋香色家常锦服,领口,袖口,下摆,都绣着金爪菊纹,外罩团倭暗纹黑罩袍,腰间挂着缀着金穗的白玉双螭壁形佩,和一个小小的香囊。
一头瀑布青丝被束发乌金冠整齐束起,连着眉上黑闪缎镶暗金纹的抹额将他原本就白玉如冠的绝色美颜衬得更加清俊贵方,唇红眸黑,那耀眼的俊美如同瑶池胜境的天人仙客,遥远而缥缈。
我跨入大堂的门槛时,听到动静的卓骁转过头,如凤翅燕翼回眸流转间,看到了我,泠泠的眼,如银瓶乍裂,水银泻地,带出一室的辉煌,如同我走过带来的风,微撇的嘴角流淌着和煦暖薰。
七十六 别扭
他迈上一步,伸手要来搀我,却在看到跟在我后面跨进来的单兰英时脚步一顿,暖意融融的俊颜一瞬间凝聚起罩顶的寒冽,冷冷瞪着单兰英道:“你来干什么?还不回去?”
单兰英一下子瑟缩了一下,已经白了脸,一步没往前,而是往后退。
我一下子拉住了她,朝卓骁讪讪一笑道:“兰英是我拉来的,我在剑台多亏了她的陪伴照顾,今日大家否极泰来,理当一起好好庆祝下,你就让她陪我一块吃吧,也好有个伴!”
卓骁寒冰晓月的脸拢着层冬日的霜冻,惊艳的脸掠过一丝凉薄的笑:“她会照顾人?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单兰英哀戚戚看着卓骁,眼里已经波涛泛滥,只是咬着唇不作声。
卓骁黑浓墨玉的眼,带着幽冷如夜海的深沉,声音不容置疑:“兰英,看在你姐姐份上我容你胡闹也够久了,再说遍,立刻给我滚回北邙山,再留在这,我立刻以北邙大师兄的身份逐你出师门!”
单兰英再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哀求一脸淡漠森冷的卓骁:“侯爷,她还是个孩子,你这么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点,算我求你,别计较了好不好!”
卓骁的脸色如同雾拢山岚,眼里的夜海洪波涌动,他一把扯过我的胳膊,将我猛拉到胸前,一手拍开我拉着单兰英的手臂:“我计较?你知不知道这丫头差点害死你?你做好人也要有个限度,这么个祸头你还护着她?不准再管她,你给我坐到位子上去!”
单兰英没了我的阻拦早一步跑了出去,我要动,却被卓骁牢牢钳制住了胳膊,弄得我生疼,可是,他却铁青着脸不管不顾,拽着我走到座前,一把把我按到黄梨木大角椅上,又对着四周霍天榆等人喝道:“还不坐下,不是要接风洗尘么?”
霍天榆等人互相望了望,没作声,安静的坐了下来,屋外大堂前是宽阔的青石板大院,宽敞明亮,四栽参天大树,气势宏伟,本是个亮堂所在,可是此刻,却只有静寂一片,带着些许的风声,飒飒落叶,悠然飘落,一地落英。
谢悠然坐于我对面,浓眉一皱,张口想说什么,但看到卓骁阴郁的脸,和沉静的我,却也一时无话。
就在大家一时安静诡异的当口,大堂外传来一人沉重急速的奔跑声,人还未跨进大堂,放炮般的大嗓门已经炸开来:“侯爷,算小苏求你了,看在夫人安然无恙回来的份上,您就赦免了对少言的惩罚吧,您那三十军棍打的还不够重么?”
苏迅魁伟的身躯一步大咧咧跨进厅来,还在嚷:“少言都趴了好些日子了,您就给找个军医看看吧,他…!
还不等他说完,离门最近的曹品霍地站起来扑向他,一把捂住了他乍乍呼呼的嘴,“小苏,闭嘴!”他喝道。
我眉头一皱,望向如同巍巍青山满面含霜坐在边上的卓骁:“侯爷,你,怎么瞿都尉了?我不是让他带话了么?是我逼他带兰英回来的,您是不是过于迁怒人了?”
卓骁冷冷看我眼,面上染着的九月风霜如同冰凌,刺向四周,然后瞪住苏迅,却语带疏离:“瞿云深枉顾军令,擅自行动,不管是谁,我夜魈骑的人,军令如山,不守军令,理当严惩!”
“可是他是被我逼的,那时候,我不肯走,他如何能照你的军令行事?你怎么可以如此…!”我深吸口气,提醒自己,不能发火,但是胸口睹的慌,手臂上被抓的地方生生的疼。
我站起来,看着他:“我要去探望瞿都尉,你们慢慢吃吧!”
一室的寒气如同腊月隆冬,带着萧瑟素杀,傍晚的斜阳在地平线挣扎,余留一地的昏黄,可是却如同金属般冰冷。
“小苏,我说过了,不准任何人探望瞿少言,你没有听到么?一会你自去领十军棍,再有人敢擅自探望,严惩不贷!”卓骁看也不看我,却用一种凉到心里的语调从他薄薄的唇里一字一句缓慢的吐出,带着幽深的残忍,仿佛战场上的修罗。
我心一窒,手微微一抖,哗啦一声将手边斟满的酒殇碰倒,看着缓缓流淌涌动的酒,浓浓馥郁的芳香却熏不进我的心:“对不起,侯爷恕罪,妾身体不适,请允许告退!”
我朝四周看着我的几位熟悉面孔敛衽一礼,装没看到谢悠然朝我频频摇头的示意,又朝卓骁礼了礼,看看他发白紧握的修韧指节,退了一步,转身快步离开大堂。
我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愤懑和酸涩快步走回我的院落,一路的芳草华英已经无法令我心醉,却带了黄昏余落的凄楚,我越奔越快,一头撞进了馨湘堂,把里面站里的如氲吓了一跳。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您脸色怎么那么差?”她走近我,望我身后望望:“师兄呢?您脸色不好,他怎么没陪你?我去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