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见那声怪笑突然一顿,喝道:“谁!
五十九 恶人
这喝声把我吓得浑身一抖,脚下一软。
我被发现了么?
就听见一声呼啸,帐篷后,人影一晃,嗖地窜出老远。
就在这时,黑衣人一抖手,一道寒光如同黑蛇吐信,直取人影,只听见对方闷哼了下,扑通一声,从半空中重重砸到了地面。
那几个士兵走上前,把黑影架了回来。
我手捂嘴唇,不敢发声,那正是单兰英!
此时,兰英的脸如同一张白纸,低低呻吟着,无力地被士兵半架半拖到黑衣人面前,丢到地上。
黑衣人走上一步,一脚踩到单兰英的肩膀上,沙哑的声音诡怪异常:“你是什么人?恩?”
单兰英惨叫了声,抬起头,恨恨道:“你这个没脸见人的坏蛋,放开我!”
“哼,还挺倔,要是我卸了你的四肢,一根根拧断你的十肢,剥了你脸上的皮肉,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这么倔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乖点少吃苦头。”
黑衣人站在夜色里,如同一尊无常,他沙哑磨砺的嗓子一字一句慢慢的说出来如同恶咒,吐着残忍,却又如同述说故事般淡然。
单兰英的脸更白了,浑身抖的如同打摆子,可是依然倔强地道:“坏人,有本事你杀了我,吓唬人算什么好汉,我绝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的!杀了我吧!”
“呵呵呵,这军营里居然有这么个小姑娘,可还真是有趣了,吴将军手下越来越会办事了啊!”黑衣人磔磔怪笑。
那个项沛走上一步,道:“军师,杀了这丫头,她可听了不少我们的话了,留着后患无穷!”
黑衣人蹲下来,面对单兰英:“啧啧啧,还真是挺俊的张小脸,上好的皮肤给我做张扇面倒是不错,鲜嫩滑溜,还挺新鲜!”他的手从长袍里伸出来,抚摩兰英的脸。
单兰英骇极挣扎,却被两边的士兵一脚踩住了动弹不得,她只能骇叫:“恶贼,有种你杀了我,我化成鬼一定找你算帐!”
噶哒一声,黑衣人一手将单兰英的下巴脱了下来,单兰英痛极,却只能哼哼,头垂了下来。
“既然问不出来什么,也没什么用了,杀了吧!”黑衣人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慢声道:“给我剥了皮,我要换个扇面!”
“慢着!”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头脑一热,一把抓了地上的黑土,胡乱抹了下脸,扑了出去。
我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脑袋重重嗑在地上:“老爷老爷,请原谅我家妹子卤莽,求老爷行行好,别杀我家妹子,我们不是有意偷听老爷们谈话的,求老爷开恩哪!”
我连连磕头,半天,却听到头顶前的人呵呵一笑:“小老鼠终于跑出来投降了?我还以为你会在角落里躲到没人为止呢!”
我大骇,原来我也早就被发现了,只是被人当成老鼠在耍弄。
我继续磕头,“老爷行行好,我们姐妹只是今日到图图山去挖参的,被带来了军营说是要去服侍侯爷,家里还有老母和老父要养,实在不愿意,就想趁着夜色跑出军营去,可是,黑灯瞎火的跑错了地方,闯到了老爷的营帐,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求老爷高抬贵手,放我们姐妹一条生路,做牛做马,我们也感激老爷!”
一双脚站定在我眼前,黑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不敢抬头,但是可以感到他如豺狼的眼利刀般切在身上,剐得我生疼。
我瑟瑟发抖,不是装的,是真害怕,面前这个人,犹如毒蛇,比大气磅礴的殷楚雷还要让我从心里感到恐惧。
“你说你们是今天被带进来的蛮夷女?”他问道,语气没有起伏。
“正是,求老爷放我们姐妹回去,至少让我们能通知下家里的父母,不然老父母怕是要饿死山头了!”
黑衣人又蹲了下来,突然伸出手,抬起了我的手,借着火光,我发现对方居然有一副如白玉一般比女人还要细腻的手,但是滑腻的感觉捏着我的手,如同蛇在游动,我想甩,却不敢动。
他悠悠地道:“山里的窑人常年风吹雨淋在山上采摘药材,你这身皮肤倒是经吹,还是细皮嫩肉的,虽有些伤痕,却是新近月内才有的,你家人,倒很爱惜你?”
他哗地又拉脱了我的芒鞋,冷冷道:“窑人过年节才穿一次芒鞋,平日里都是光脚行山路,有层厚厚的胼胝,你这脚上有些个小小的茧,不过是近日才有行了远路刚长的,你家人可真正是爱惜你咯?”
我心顿时一凉,黑衣人啪声放下我的脚,站起来,嘿嘿冷笑:“你这个妹妹好象身手不错,据我所知,这身法,可是北邙山特有的百尺竿头,就是功夫差了些,只有卓骁半成都不到!”
我趴着不敢动,也不敢再说话,心里如同翻江倒海。
项沛的声音这时突然冒出来:“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丫头不就是新来的伙房里那个单英的么?老是咋咋呼呼的,我说呢,怎么一个小小的伙头兵,老往那卓骁大帐跑,却从没看卓骁治她的罪,感情,还是个小娘们,这卓骁,还真他妈的有艳福,打个仗都有女人跟着。”
“哦,你说她是卓骁的人?”黑衣人的声音提高了几寸,“那这个女人又是谁?“
项沛往我面前走了一步,想要看清我的脸,我扭头朝单兰英看了看,突然哭道:“小姐,你别怪我,我,我,我怕,这可是瞒不住了!”
我又一次扑倒在地上,带着哭腔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婢招了,全招了,我家小姐和我都是汗爻人,小姐的叔父的二姨的表舅家三叔公是卓侯爷师傅的八拜之交,我家老爷就拜托侯爷教我家小姐功夫,小姐学了些功夫以后,就,恩,就喜欢上侯爷了,可是侯爷很忙,一直没空多教小姐,前日小姐听说侯爷来这里打仗,就一路跟了过来。”
“小姐让我待在城里,前两天,她说看侯爷打仗累得很,想要给侯爷补补身子,听说窑人常去的图图山里有好参,就要奴婢陪着去挖个参来,因为听说只能去采药的窑人才能到图图山,所以就打扮成这副摸样想到图图山去,哪曾想,却被人带到营地来了,我俩本来想趁晚上逃回去,又没想到误闯了老爷的营地,老爷饶命啊!”
一次,两次,我发现我越来越具有撒谎的本事,说得溜得我自己都佩服。
我头也不敢高抬,匍匐于地,身体微微打着颤,连带声音都不受控制地有些颤音,这不是我装的,是真抖。
我打心眼里惧怕这个黑衣人,他每次说话都带着杀气,每次动作都优雅中透着血腥,他不露声色,却洞悉一切,他口中吐出的残忍,如同毒蛇,直咬进灵魂深处。
我猜不透此人的内心,我甚至都看不到他的摸样,可是那种压迫感让我无所适从,不知道下一步他是不是又会轻易拆穿我的谎言。
好半天,我觉得如同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头顶传来黑衣人森森的话语:“你这个丫头,倒比你家小姐识时务。”
我几乎瘫到地上,颤着声音道:“求,求老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小姐,放过奴婢吧!”
“去,把那个丫头丢回帐篷去!”黑衣人吩咐道。
“军师,这个丫头听到太多,不杀,以后后患恐怕不小啊!”项沛道。
“这帮子夷女是要献给孙侯爷的,”黑衣人冷笑:“咱们可不能搅了孙侯爷的好兴致不是么?”
项沛犹豫了一下,“卓骁若是知道这个丫头在这里,会不会坏了我们的大计?不如扣了她,也好有个可以控制卓骁的筹码。”
“卓骁战场之上,从不心慈手软,你以为这么个丫头会让他改变他的计划?他的心上人,可不是这么个小丫头,”黑衣人再次冷笑:“再说这丫头真重要,到时候让他去问孙侯爷要,不更好?把她带走!”
他又走到我面前:“你,过来服侍我!”
我眼看着单兰英被半拎半架拖走了,无奈地哆哆嗦嗦爬起来,看到黑衣人朝项沛挥挥手:“你,去办你该办的事,莫再失手!”
项培拱拱手,喏喏而退。
黑衣人黑袍一卷,背手往帐内走,走了一半,回头对愣在原地的我冷冷道:“怎么?还要爷我吩咐才知道怎么动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跟着,我甚至可以听到手脚关节咔咔做响的声音,僵直地跟着进了帐篷。
我很想逃离这个给我极具恐惧感的男人,可是理智又让我无法付之行动,他对付单兰英如同猫捉老鼠,我一个没功夫的,如何逃走?
只要我一动,大概就会死!
六十 假皇(上)
黑衣人在帐中榻上坐下来,一手搭在扶手上,有了灯光,那双纤美如玉的手在此时更显出白皙来。他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发出哒哒的声音来。
一下,两下,犹如重鼓,擂击在我心上,咚咚巨响。
帐篷里,安静地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和他手指的敲击声。
好半天,黑衣人突然开口:“你这个丫头就是这么服侍人的?”
我扑通一声跪下,抖着身子道:“老爷开恩,老爷开恩,奴婢不知道,老爷需要什么,请老爷吩咐!”
“去给爷到杯茶来!”那个声音磨得我觉得浑身肉疼。
我颤抖着爬起来,看到右手边案几上有个茶壶和茶盏,走过去,倒了茶,端到黑衣人面前,手狂颤着举起:“爷,爷请喝茶!”
手一抖,茶泼出了一半,倒在黑衣人的衣衫上,我再次跪倒:“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啪!”黑衣人抬起一脚揣了过来,将我揣到地上,我只觉心口剧痛,却不敢去揉,只是在地上又再次磕头:“老爷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
黑衣人冷哼:“去给爷倒水洗脚,再出错,你那双手就砍了吧!”
我赶紧爬起,匆匆从看到的木架上取了盆巾,将旁边还冒热气的水倒进盆中,试了水温,端到黑衣人面前。
跪倒在他脚边,我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一只脚,除去靴子和袜子,不由得一愣。
那脚,居然是如同他的手一般,晶莹如玉,雕琢细腻,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脚,可以如此美丽,如同一个艺术品。
我不由好奇,这样一双手脚的主人,该生得何种模样,却为何,有一付如此可怕的嗓子?
不过只有那么一刹那的愣神,我便意识到所处环境,再次不安起来,捧着他脚的手因为过久的僵直酸涩开始抖动的更加厉害。
我抖着手,将他另一只脚也脱了鞋袜放入水中。
抖啊抖地给他洗脚,沿着脚上如玉柱般地小腿直到腿肚。
当我还要往上洗时,手中的那双玉雕的腿肚子突然一紧崩,他又抬起脚将我揣倒,这次更加用力,直将我揣出去几步远。
胸口的疼痛让我几乎晕过去,眼前一片黑蒙。
黑衣人湿冷如蛇般的语调一字一句吐来:“滚回你的帐篷去,安分些,可以活久些!”
我如获大赦,顾不得疼痛,手脚并用爬起:“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我刚要走,黑衣人冷冷又道:“提醒你家主子一声,别再想着逃走,如果不老实,下次就不是小小的刀伤和脱臼了!”
我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到了帐外,直走出老远,我才对着夜空,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摆脱那可怕的家伙了。
晚风吹来,一身寒凉,原来已经汗透衣衫了。
如此夜间,依然云翳暗淡,可是,广袤的夜空下,寂寥开阔,清气澄新,黑衣人四周极度压抑的气场如同一个低气压区,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还是这夜色开阔处让人心坦。
如果长时间待在那里,我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那种窒息感,让人发疯。
我走回原来的营帐,帐里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有几个很好奇看着我走进来,我张望了下,看到躺在那里的单兰英,忙跑了过去。
单兰英的脸朝下,趴着,我可以听到她细微的哼哼,我赶紧把她抱在怀里,翻过来,就看到她狼狈的满脸泪花以及脱臼的下巴,本来挺漂亮的脸蛋有些走形。
“你忍忍,我帮你把下巴接回去!”我把她放平,轻轻道,然后将衣角撕了几条,缠在大拇指上,伸进她的嘴巴,两手托着她的下颌,往前一拉,再一送,嘎哒一声,接回了下巴。
我又看看她的腿,上面有个在流血的洞,不过不是很大,已经在收口了,应该没伤到脚筋。
我低低道:“怎么样,兰英,哪不舒服?”
单兰英的眼里泪花泛滥,更不可噎止,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呜呜的啜泣。
我将她抱进了怀里,让她舒服些,拍拍她的背,哄:“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了没事了,啊!”也够这丫头受的了,那么一个可怕的人,估计单兰英长那么大,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她的世界,太单纯了。
还好,她的倔强让她没有莽撞地把我们的身份暴露出来,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该如何才能把我听到的消息通知给卓骁?如何才能摆脱这里?明天我们就要被送往北昌,那个可怕的孙汤定又会是个怎样的人?我们还能活下去么?
千头万绪,我理不出来,迷迷糊糊抱着单兰英睡着了。
第二日,是被怀里的人惊醒的,我睁开眼,看到单兰英正小心翼翼的从我怀里坐起来,看我睁了眼看她,她眨眨明亮的大眼,很快挪开眼睛,一下子从我怀里撑了出去,低头不语。
“腿好些了么?”我问,手头也没有药,我担心她会不会感染。
单兰英低着头,不吭声。
我转过身去掀她的裤脚想看看是否愈合了,她一伸腿,避了开来,哼哼了一下:“没事了!”
我看看她,她却还是低头不肯看我。
“下巴还疼么?”我继续问,抬手去摸她的下颌:“我看看还有问题么?”
单兰英一扭头,再次避开我的手,继续低声哼唧:“说了没事了!”
小丫头又闹啥别扭了?我低头看向她的眼睛:“那小姐,有什么吩咐要奴婢去办的?”
单兰英大眼一瞪,红嘟嘟的丰唇一撅,原本低黯的脸色染上了桃色,恢复了原来的生动明媚:“你,你也欺负我!”
我一乐,看看四周,凑近兰英低声道:“你下面打算怎么办?”
单兰英漂亮的杏眼里泛起一丝黯淡,又垮下了刚刚有些生气的脸喃喃道:“怎么办,那个人好可怕,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叹口气,确实,那个可怕的黑衣人,不仅吓到了我,也给单兰英心里蒙上了阴影,她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勇气,而我也一筹莫展。
我俩个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无奈。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兵曹,大声道:“都起来都起来,要上路了!”
一大帮子女孩都是自找个地方卷缩着躺着,这一喝,都开始起来了。
也没给洗漱的时间,如同赶牲口一样又将我们赶上了木栏马车,每个人手中又分到个馒头。
押解我们的,是一队百来号的小队,但是身披重甲,手持钢矛,听卓骁描绘过,是吴维的铁甲兵。
我隐隐感到气氛的凝重,看来,在路上逃走的可能性很低,这个押送的队伍似乎很重视我们这些人,团团围住栅栏四周,即便是中午歇脚,阵形也不变。
另外,我看到一辆单辕蓬车,在路上从我们身边弛过时,飞起的帘布下,让我瞥见那个让人难忘的鬼魅黑影。
黑衣人也在这队伍中,我们就更不可能逃走了。
车马众人路上走得很快,三天后,终于到了北昌郡首剑台城。
剑台城城防坚固,外城垣高有十数丈,四角都有高两层的角楼,正中的敌台高有数层,几里外,便可见崇山俊岭掩映下的这方古老悠远的百年老城墙。
戎麓是千年前天下共国华的诸侯王埒斧公的采邑,剑台一直是它的王城,保留有千年前诸侯王城的建制,分外城和宫城两块大址。外城东西五百丈,南北三百丈,宫城东西四百丈,南北二百丈。
它北面有剑山,鬼山,再过百里,还有就是眦融,东面有青龙江的分支呙河,西面有阿南河,两河交汇处北面沃野一片,鱼米丰饶。
而他自古为大陆西南重镇,位于戎麓盆地的东北角,依山而建,江水环抱,为整个戎麓的水陆交会,乃全戎之襟钥。
他依山傍水,正和着古书所云:国之都邑,必非依高岗之下,亦为大川之上,勿忘离旱而水用足,近水而思防涝省。这地方能守能攻,自用自足,确实是个适合王图霸业的好地方。
而且,在它各面关隘林立,“会戎麓众水,控三川之上游,统御夷蛮地势险要。”因为位于绵图东麓地势拔高,三面环水,居高临下,宛若金汤。
其四围,还有关隘林立,北有鬼山和眦融,中间还有北隆关,城东南有呙河上游的拳头垭,西北有南风垭,西南有哥朗关,南面由内向外,百里内有关三道,浮屠关,彩垭,以及戎麓第一关鸡肠关,真正是层层拱卫,牢牢把持。
我从西南一路过来,关隘间群山绵延,高山峭壁,不绝如屡,要破关递进,实在是难如蹬天。
无怪乎,孙汤定稳坐钓鱼台,卓骁兵临不远,却依然忙着选美,丝毫看不出这城内有什么紧张的。
此地外城郭南东西,各有三门,城门很高大开阔,端地是诸侯都城的气魄,但是,我看到,除了守卫的几个兵戎外,几乎看不到往来的人群。
六十 假皇(下)
我们从最大的南门昌化门右门进,沿着南北向的大路一路前行,直到宫城处。
这一路走来,给我最大的一个感觉,就是空,街道上,商肆门关,酒楼空旷,大白天的,连个鸟影都没见到。
北昌郡首办公的节度使府是该在城东南的官衙区内,可是,大概谁都知道,孙汤定并不住在那里,而是在古城区宫城原来的诸侯王宫内。
剑台城与其他曾经的王城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的宫殿不是建在地面上的,剑台城没有北城墙,东西两面墙最后汇集到刀削斧劈的剑山墙上,剑台王宫应天宫,也就坐落在半山腰上,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仰脖而望,山高势陡,如同坠在山腰上的围带,镶着珠玉,黄瓦飞甍,廊柱高悬,檐角飞凌,当年的诸侯王在此一览群山,胸中丘壑,确实容易产生豪气干云的豪迈来。
西北角延伸出一片石台,直到地面,连着数座宫殿院落,那叫剑台,便是城名的由来,这块角,是当年诸侯王的园囿区,那些宫殿曾是王的离宫别馆。
我们,就被带到了这处西北角的区域来,在一处宫墙内停了下来,又被人赶下车,陆续走进了那个写着集花苑牌匾的宫殿。
殿内宽阔,站下百来号人没什么问题,这些来自各个洞族的少女没有见过如此奢华的的建筑,从进城之始,就变得唧唧喳喳,议论纷纷。
有一个面白无须白胖细眼的人,穿戴如同宫中太监,领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妇女从内殿走出来,锐利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吵闹的女孩,尖锐独特的嗓子哼了一声,道:“都给我安静!”
女孩子们并没有立刻安静下来,大概还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并没有什么畏惧的心里,这个白面无须的人不如外面的士兵有威吓力,戎人畏惧的是看得到的强悍,还没意识到有些强势,是表面看不到的。
太监样的人白脸一黑,一挥手,两个中年妇女立刻上前,纠住一个正说着很兴奋的女孩,摁倒在地,轮起手中的棍棒就打了下去。
女孩尖锐地惨叫一声,顿时吓得唧唧喳喳的一群女孩鸦雀无声。
棍棒并没有因此停下来,整个安静下来的大殿,只有面无表情的两个妇女冰冷的棍棒敲击在地上弱小躯体上的砰砰声,还有那一地抹开的无声流动的暗红的血。
站着的女孩们眼里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渐渐染上了恐惧,娇小的脸上,不约而同的开始泛青,有些,开始轻轻啜泣,身子抖动起来。
单兰英牙咬了一下,拽紧了拳头做势要冲,我一把拉住了她,她朝我看来,我对着她摇头,死死拉住她的胳膊,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悄声道:“别忘了黑衣人!”
我是提醒她,她在这个敌人的地盘上,连自己都保不了,是没可能为别人出头的。
我也想去帮那个女孩,不过很显然,这些人就是要杀鸡敬猴,如果现在出去,我不仅帮不到那个女孩,自己也会成那只被敬的鸡,没有能力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单兰英看看我,眼里有不甘,可是我装成害怕的样子死死抱住了她,我虽没有功夫,但我用两臂抱紧了单兰英,而她又有伤,自然脱不了我的钳制。
很快,地上的人已经没有了声息,两个妇女才停了手,白面太监挥了挥手,两个人一左一右,提了那弱小的身躯就走。
一路上,光鉴的地板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暗红,触目惊心。
谁也没敢再说话!
这招敬猴,效果真好!
白面太监又用他独特的尖细嗓音道:“姑娘们远到而来,不懂规矩,今儿个,就略做小惩,以示告诫,日后若再有人不听咱家的话,那就不是一个两个的挨扳子了,听懂没?”
下面默无声息。
白面人摇头叹气:“真是一群没规矩的丫头,唉,又要老身费劲费神,这调教一个就不容易,还要调教这么一群,老五是怎么办事的,怎么给咱家找这么些个秤砣,就没个省些心思的?”
“公公!”有人开口了,从一群人中走出个高挑身材的女子,大约是十六七岁,脸蛋挺漂亮,算是百来号人里抢眼的一个。
她朝着白面太监作了个揖,满脸微笑:“公公说的是,我等都太年轻,不懂规矩,还请公公多多指教,也免得我们侍侯侯爷出了差错。”
白面太监斜瞄了眼女子,哼哼了一声,皮肉一抖:“恩,倒还有个懂些规矩的,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女海雅,今年十六了,见过公公!”海雅行了个屈膝礼,不是很标准,但还是很恭谨的。
“哪人那?”
“回公公话,小女子是天池稗南洞海家寨的。”
“公公,小女子是北戎鬼洞寨的,我叫娜丽,给公公见礼!”又一个差不多大的着一身七彩夷服的女孩也走上前,俏丽的面目娇好如桃,笑起来很美。
“恩,今儿招你们到这来,可知道为了是什么?”
“阿爸说了,是来侍侯侯爷的!”娜丽抢着回答,换来海雅一付白眼,可是她却不以为意,继续笑餍如花:“阿爸临来告诉我,要好生侍侯侯爷,那是我几生修来的福气,要多听侯爷府上管事的话,公公相必就是管事的吧,娜丽一定听管事的话,好好侍侯侯爷!”
白面人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笑:“恩,知道就好,刚刚没吓到吧!”
这回海雅先开了口,微笑:“公公也是为了咱们好,若是侍侯侯爷时出了错,可不是打个板子就了事的了!”
白面人脸又颤了颤,点点头,道:“不错,还有些明白人!来人,把这些个丫头都带下去,好好洗刷干净,让嬷嬷来调教,这两个,就由咱家亲自教导好了!”
很快,有几个中年妇女带着我们来到一个大堂,分给我们每人一套衣服,让我们到大通间洗了澡,干干净净回来接受侍侯人的教育。
无非就是宫廷里那套,我有千静的记忆,所以对这一切熟悉的很,可是原来我是被服侍的,现在却是去服侍的。
不过我们服侍的对象,不是真正的王,而是个小小节度使!
孙汤定倒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一切的用度和法则,均遵照着皇家的方式,太监宫女,一个不缺。看教导的方法,对皇宫的礼仪也是一样不缺。
可是,他这个皇帝,天下没人承认,充其量,也就是个假皇!
不过对于这些从洞寨偏远处来的女孩来说,孙汤定的身份已经是很高不可攀了,在她们眼里,他也确实就是皇帝,戎麓的土皇帝。
所以她们为能来到这个在她们看来很辉煌的城堡里来侍奉孙汤定觉得无比荣耀,尽管有第一天的残忍,可是依然没有阻挡住这些人的兴奋劲头,毕竟,眼见到的辉煌比她们生平看到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几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