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上热流忽涌,整个人暖洋洋如置身晴日和煦中,这山中本来就暖风如沐,身边又多了热流,更是全身舒畅。
只是,某人这种态度令我有些心惊,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温柔,鉴于次人的多变态度,我只有沉默静观。
刚刚从阁楼里出来的几人上前几步,那个与殷楚雷并行的人开口道:“殷公子,这位是?”
问话的人高瘦,头带儒士巾,一身长儒灰衣,年约四十三四,面容清癯,蓄一美髯,显得风骨嶙峋,一双湛湛精目俊巡而来,显得此人睿智多谋。
殷楚雷淡淡道:“千静,我的夫人。”
对方冲我一拱手,作揖:“在下林渊,字谨初,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好一派大家士大夫的行止,我赶紧直身屈膝一礼:“林先生客气了,小女子见过先生,先生好。”
殷楚雷在后面一把拽过我,让我行了一半的礼未完成,就被他紧紧揽进怀里,弄得我好不尴尬意外,怎么还不让人行礼?
林渊倒是大方,微微一笑,再次作揖道:“夫人客气了。”
殷楚雷依然是一脸漠然,甚至有些高傲:“先生,我们的事就先谈到这吧,我陪静儿回房。”
林渊再次客气的作揖:“那么公子忙,在下恭送。”
殷楚雷也不回礼,揽着我转身往回走,我回头看去,在一片烟云楼台中,林渊和身后人静静而立,目送我们,他看着我的眼里,有种说不明白的意味,目光灼灼。
我被殷楚雷就这么好象宣示自己的所有物般揽着往回走,我怕他步态不稳行动不便,由着他半倚半拉地走在山间小径上,长了草苔有些湿滑,上到一半,脚一滑,人就差点后仰,身边的人一把抱住我,“小心,路滑!”我就半倒半倚在他怀里与他面面相对。
殷楚雷极具威慑力的阳刚气息就在耳边萦绕,揽着我的手臂强而有力,我想要挣脱,却丝毫无法动弹。我去推他的胸膛,却犹如推在铜墙铁壁一般,撼动不了分毫。
那张邪魅桀骜的俊脸嘴角含笑,就在咫尺之间,琥珀琉璃的眼波光濯濯,直盯着我的眼,危险的气息,通过他的呼吸夹杂着灼热,喷到我的脸上。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惧怕这个人过,他好象觊觎猎物的猎手,虎豹般的眼里透着近乎贪婪的欲望,这种眼神,我不明白,可是,我却讨厌甚至惧怕。
我撼不动眼前这个人,只好出声道:“殿下,您,能不能放开我?”
看着我的眸子突然流动过一抹懊恼,兀地站直了身,将我也一并拉正,我轻吁了口气,往边上挪了挪,想要和身边这位危险分子保持一点距离。
依然搁在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又把我拽往身侧,我皱皱眉,想要开口,却被他先开口截断:“静儿,你看这里的景色美么?”
静儿?什么时候他对我的称呼变得如此亲近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还需要表现如此亲近么?
“怎么,不美么?”殷楚雷低头看我一眼,眉目悠远。
撇开这么个危险人物不论,山水如画的景致确实美不胜收,远目望去,一片山势连绵,拥翠挟绿,此地山势平缓不峻,恰似江南,奇怪的是气候不类冬日,什么原因会有如斯气候呢?
“此地是绵图山脉一支的景山,临近我殷觞西南边陲,过了此山,便是我殷觞边城谒金,本来,此山也是我殷觞的版图,当年鏖战,被强行占去,如斯美境,却成他国之地,哼!”
殷楚雷眯着眼,冷冷哼着,周身泛起的凌厉让人生畏,他冷睨着下方土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将远山置于掌上,豪迈大气地道:“总有一天,这土地,这天下,终将归于我手!”
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慷慨成素霓,啸吒起清风,震响骇八荒,奋威曜四戎。
这样气吞山河的慷慨赫赫,也只有在殷楚雷身上,才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他就像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鲲鹏,正展开幅翼千里的羽翮,呼啸神州,阊阖天下。
我无语看着身边的人,此人的雄心壮志绝不止一个小小的殷觞,这块曾经统一又分裂了百多年的土地,也许正迎来一个继往开来的君主,这是我从殷楚雷身上感受到的。
天地一色处,一行归雁飞起,啸呖而过,极目远眺,天边云翻被浪,天象欲变了。
殷楚雷突然回过头,金轮在他头顶洒落一圈辉煌,背光处,看不清他的面目,却用一双熠熠生辉的目光直盯着我:“静儿,如果有朝一日天下尽归我手,你我再来这里共赏美景可好?”
我心一愣,他是什么意思?
殷楚雷松开手回过身,一手背后,一手指着这一片山河:“此地有一处活火山,叫眦融,围绕着它的绵图山脉绵延数千里,在这里形成一个小盆地,所以四季如春,景色秀美,不输巽南,静儿若愿意,以后我让人在此建一行宫,你我同赏绵图美景,你说可好?”
豪情状语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逐渐低沉的语调,仿佛如离人的细语,脉脉如情人的窃言,带着越来越旺的炽热,逐渐向我包围。
一层厚云突然挡住天上那轮金日,绵厚的云层染上织金锦丝,靡丽浓稠,却为这一片清新带来厚重的压抑感,山头阴霾,瞬间暗淡。
我退了退,勉力站直腿,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从口里蹦出句话来:“殿下,你到目的地了么?”
殷楚雷被我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眯着眼看向我,眼里满是疑问。
“妾身是想问,殿下当初要妾陪着出来只为演出戏能摆脱汗爻的桎梏,如今妾身觉得殿下已经不需要妾身再陪伴,是不是可以让妾身离开了?”
山风骤紧,一双魔魅的豹睛里也是风起云涌:“离开,静儿要到哪里去?”
“妾身想,侯爷也该到战地了,殿下不是说此地离侯爷的战场很近么?妾看殿下好象有了人能替您办事了,似乎用不着妾身再在身边了,可不可以让妾身去侯爷身边?”
我的手,一下子被紧紧扼住,盯着我的琥珀之眼瞳眸紧缩:“你就这么急着走?”
“妾身也是为殿下着想,侯爷若是出事,岂不会坏了殿下的大计?”反正我就是很想离开,离开这个让人害怕的未来帝王,刚刚他说的话,让我心里不安,他的意思,我不敢深想,我觉得有些荒唐,让人不安的荒唐。
在没有不可收拾前,我不能再待在这个可怕的猛兽身边,我突然很想念那个温润高雅,如天人般的人了,他总是温静的站在那里,从来不会如此悍人,他也许就在不远处,真得好久没见他了,他好么?
“哼!”殷楚雷突然甩开我的手,冷冷道:“本殿的大计不用你操心,你用不着担心。”
站起身来挪步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恨恨地道:“本殿的伤还没好利索,这山沟穷壤的,又无任何医者,公主不该负责到底么?”
三十九 真像
我莫名其妙地成了殷楚雷的夫人兼贴身医生,每天,我得一大早起来,陪他用早餐,给他换药,折腾大半天后,那个林渊和山寨的一干喽喽们就会来和他商讨事宜,我就要回避。中午,其实我更想睡觉,他大爷却差宋嫂让我再陪他用午餐。
下午大多数时候他会在我午睡后带着我一起美其名曰看绵图山景,满山遍野地带着我走,到晚上再陪他用晚饭,然后,终于可以睡觉了。
十天,整整十天我都是在如此循环中度过,我实在看不出我为什么要如此密集地三陪,还兼职医疗,他明明在山林里伤势很重时不顾伤痛顽强行走,怎么到了这,却总拉着我口口声声说伤势未愈,不放我走。
每当我提起要离开的话,不管当时是在干什么,殷楚雷都会瞬间变脸,用一堆理由拒绝,到后来,干脆,我还没提起话头,有那么点意思,他脸一板,我就不敢说话了!其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大男人都顶不住,我哪敢忤逆?
除了这件事,大多数时候殷楚雷倒很好说话,甚至可以说是纵容的,我需要的药材,只要我能形容出来,就能在下午到得我手。我若觉得哪里景色好,第二天,他会带我重游此处,屋子里的花,每天都是新鲜的,宋嫂做的饭食,永远都是各色不同,几天都不重复,而且,甚和我口味。
这地方,实在不像个山寨,有如斯美景,有儒雅的老大,有身怀绝技的妇人,有看上去很卤莽,却行为举止很客气的小头头们,现在,还有个像皇帝的准皇帝,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
“夫人?夫人!”有人呼唤,我从发呆中惊醒,眼前站着一个铁塔般的巨汉,一米八九样,膀大腰圆,肚腹圆突,浓眉大眼的,铜铃般的眼一瞪,像是画上的门神,魁梧吓人。
只是有个光流流的脑袋,铮光瓦亮的,明明还年轻,却还有个虬髯大须,如此一来,却又有些个滑稽,每每看到他,我就想笑,此人据说是寨子里的四当家,性格豪爽,看着更符合山寨霸主的形象。
有时候,殷楚雷会带着我和寨子里的一干干部一起吃饭,几天下来也算混了个脸熟,据我看来,这个叫鲁旷的人,面目狰狞,却心地善良,直爽简单,比起那个叫林渊的老大,要好相处的多,林渊总用态度暧昧的眼神三分探究七分琢磨看着我,实在让我不舒服。
“什么事?鲁大哥?”我冲他笑笑,客气地道。
鲁旷嘿嘿一笑,粗脸上居然飘过一丝红晕,摸着瓦亮的脑袋一脸腼腆,这样的表情配在他脸上甚是好笑,我有些忍俊不禁,莞而一笑道:“鲁大哥可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但说无妨,我能帮,一定帮。”
鲁旷再次挠挠头,才嗫喏着道:“那个,夫人,俺看你每天给公子看病,好象很懂医术,能不能,给俺家娘子看个病?”
“娘子?鲁大哥有家眷在这里?”
鲁旷两只熊掌般的大手互相搓着憨笑:“是啊是啊,小娘子不肯待在老家,一定要和俺一起,俺前两天才把她接过来的,这几天不知为何她总是病恹恹的,胃口不好,俺想请夫人给去看看,不知道能不能够!”
鲁旷一直嘿嘿的笑,憨厚而不安地搓着手,巨大的形象和他的动作如此不协调,我却看着开心,一笑道:“在哪?”
恩?鲁旷一脸不明白地看着我,“我说你家娘子在哪里?”
“啊!”大块头总算明白过来了,立刻眉开眼笑,“在我屋里,夫人您跟俺来!”
我跟着鲁旷下了半山坡,来到一幢茅屋前,鲁旷领着我推开门,冲着屋里吼:“娘子,俺回来了!”
呼,一团黑影呼啸而来,眼见得就要砸到我头上了,鲁旷眼急手快伸手一捞道:“娘子,好娘子,别闹了,俺给你请了个大夫来,你先让人家看看,一会你说什么俺依你就是了!”
我一看,赫,一只绣花鞋,再抬头,一个人影呼地串了出来,站定在鲁旷身前,来人两手腰上一叉,站在直比她高了两个头不止的鲁旷面前,噼里啪啦喝道:“死耗子你也知道回来,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待着有多没意思,你不是答应我陪我上山的么,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鲁旷挠着后脑勺寸草不生的地方,嘿嘿道:“娘子,俺这不是回来了么,林先生有事吩咐,总要办好了,不然可是要受罚的,俺可不能得罪林先生。晚了点,娘子别生气。”
这个个头只到鲁旷胸下,长得极其娇小的女孩子伸手扭上鲁旷硕大的肚子,纠紧了厉喝:“不管不管,人家不舒服你还要出去,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娘子了?”
“诶哟喂,娘子,你轻点轻点!”魁梧的鲁旷立马弓起了身:“娘子,俺就是担心娘子才特地请了山上的贵客,人家可是神医,俺求人家好久才肯来的,你不要让人家笑话啦,放手放手!”
那个娇小的女孩这才好象注意到一边的我,有些尴尬的放开手,鲁旷趁机走到我身边对着那女孩道:“娘子,这位就是这两天在山寨做客的千静夫人,公子的伤都是她负责的,神医哦,你让她给你看看吧!”
回过身又对我道:“嘿嘿,夫人,这位就是俺家娘子,您麻烦给看一下好不?”
我一笑,走上前,对着站在那里好象有些不好意思的娇小女孩道:“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她叫英雅!”鲁旷接得倒快。
“你哪里不舒服了?”
“她老是恶心,吃不下饭,”又是鲁旷接口,我回过头,道:“鲁大哥,我是给你夫人看病,能不能让她自己说,你先出去一下吧!”
鲁旷挠挠头,又嘿嘿笑笑:“也好也好,小雅,夫人医术很好,你就放心给她看,我去劈些柴火来。”
等鲁旷庞大的身躯离开,我挽起英雅纤细的小手腕,眼前这个女孩子也不过十六七岁,虽梳着妇人头,但脸上稚气未脱,一双灵动明亮的大眼滴溜溜转,为她的整个人平添了份张扬灵活,如百灵婉转,生气勃勃。
看她和鲁旷的交谈,还真是个小辣椒,不过,这一对夫妻还真是绝配,就身型上来说就如此令人忍俊,看两人闹腾,还挺有意思的,很久没看到如此天真烂漫的人了。
“英雅么?你什么地方不舒服?”我笑问。
英雅仰着她小巧的下巴打量着我,眼珠子转了转:“你就是前两天陪着公子一起上山来的那位夫人?”
“是的。”
“你会看病?”
“会一点,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让我看看如何?”
“我相信旷哥,他说你是神医那就是了。”英雅杏眼含笑,一派天然:“你看吧!”
我还真欣赏这丫头的爽直,和鲁旷真是一对,我和她坐下来,详细询问起来。
等鲁旷再次走进来,我已大致明白了,鲁旷迫不及待地问道:“夫人,怎么样?我娘子生什么病了?”
我微微一笑,站起身,瞅瞅因我的问题而红着脸的英雅:“恭喜恭喜,鲁大哥,你家娘子有孕了!”
这下,鲁旷的眼瞪的堪比牛眼,半天,才回过神来,巨大的身躯呼地蹦到英雅身边,抱起英雅兴奋的大叫:“娘子,真的么?俺要当爹了?”
英雅红扑扑的脸蛋也染上了兴奋,又带着羞怯,这回没有刚刚的泼辣样,完全一幅小女人的娇羞样了。
我看着两个浑然忘我开心之极的夫妻,有些高兴又有些感慨,这样的纯粹开心我有多久没看到了?而我自己,又能否有这样开心的机会?
这个生命,是被期待的,它承载的,是两个淳朴善良的人最大的喜悦,我们有很多人一生都在期待,等待,意图品味人生最大的喜悦,而喜悦,其实就在我们的身边。汲汲营营,算计谋划,其实,远不及这种生命最初的喜悦来的真实而简单。
我静静站在屋里,这个平凡甚至简陋的草屋因为巨大的喜悦而显得宽敞明亮起来,草堂外,晚霞开始弥漫天际,四合的金红灿烂而恢弘,苍穹霞焕,山峦醉红。
“夫人,谢谢您!”鲁旷喜悦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他憨憨一笑道:“看俺们高兴的,都忘了夫人了,您别见笑,天色晚了,俺先送您回去。堂子上,宋嫂大概已经备好晚饭了!”
“你还是陪着你夫人吧,这么点路,我自己能回去。”我想看一看这山里的晚霞,真美。
“不行,如果让公子知道俺让夫人一个人走路,可是要骂的,还是俺陪您回去吧,娘子,俺送了夫人就来,你别乱跑!”鲁旷交代了英雅,便要陪我上山。
我也没再坚持,只是提醒了下他们我只是根据经验询问后得出的判断,虽有百分之九十的肯定,但我不懂切脉,还是要请个懂这时代医术的医生好好看过才好。
沿着小坡路往上走,看前方魁梧的鲁旷,我突然想到个问题:“鲁大哥,你怎么好象挺畏惧我家公子的啊?”
“嘿嘿,那是,这里谁不畏惧他?”鲁旷停下来,扶我上一段难迈的山路。
我漫不经心地走,扭头望远方,斜阳晚照,天色红的如痴如醉,树林暗影,一丝风也没有,寂静的听得到心的跳动。
突然脚下的地,扭动了一下,远方的那轮红日扭曲变形了般,蜿蜒绵长的山岗如休憩的红龙,突然扭动了下它肥硕的庞大身躯,只一瞬,便停了,好象只是我的错觉。
可我一下子没站稳,向一边倒去,鲁旷一伸手将我捞在臂中,拎住了,“夫人,小心!”
“发生了什么事?”我趴在他胳膊处惊魂未定:“怎么山动了下?”
“哈,夫人别怕,那是火龙摆尾,这儿的人都知道的,就是那个火山眦融,它常常会喷个小火,当地人管这叫火龙摆尾,常有的事,您别怕!”
“是嘛?”我吁口气,原来是处活火山,想刚刚还真吓到了,笑道:“原来如此,鲁大哥倒是好胆量!”
“嘿嘿,哪是俺大胆,刚来时俺也被吓到了呢!”他扶住我的腰,让我不稳的身形站起来。
“鲁大哥不是这的人?那你是哪里人?”我笑问。
鲁旷张口刚要说,突然后面暴出一声厉喝:“你们在干什么!”
一回头,就看到殷楚雷和林渊宋嫂一干人等站在上首,殷楚雷脸色犹如乌云罩顶,死死盯着我和鲁旷的眼里,流火炽烈,仿佛要将人焚毁般。一身的凛冽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杀人于无形。
鲁旷扶我站定了,倒是没心没肺地高兴招呼:“大,老大,公子!嘿嘿!你们怎么来了?”
呼,殷楚雷身形如风,飘忽而至,一把拉住我就往怀里拽,我被拉的一个趔趄扑到他怀里,他脚伤也未好,被我一扑眼看要往后倒,宋嫂不知从什么地方闪过来,一把托住我,一手搀住殷楚雷,脸色冷淡,等我两个都站定了,才道:“公子夫人没事吧!”
殷楚雷的脸黑的如煤似焦,甩开宋嫂的手,钳住我的胳臂冷声道:“你一下午到那里去了,怎么和鲁旷在一起?恩?”
我只觉手臂生疼生疼,嘶地出声呼道:“公子,你弄疼我了,放手!”
殷楚雷箍着我的手却更紧,我死命想抽出来却无法办到,疼得我眼泪都忍不住冒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看我的眼神好象我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我又哪里得罪他了!
我这边在拉锯,那边林渊却不动声色地走到鲁旷面前,对着还在笑得很开心的鲁旷道:“鲁小子,你一下午到哪里去了?大家找了一圈了,你怎么和夫人在一起?”
鲁旷用他经典的动作挠着光溜溜的头,一脸志得意满的笑:“下午俺回草屋了一趟,雅妹老说不舒服,俺让夫人给她看病去了,嘿嘿嘿,老大,你猜怎么地?夫人说,雅妹怀孕了,俺要当爹了!哈哈哈,俺要当爹了!”
鲁旷豁达的笑声惊起山林间一排野鸟,扑愣愣直上九宵,林渊和一众人等也被感染都笑道:“恭喜恭喜啊!”
殷楚雷这时的脸色渐渐由黑转淡,箍着我的手顿时松了下来,我立刻抽出手来,雪雪呼痛,揉着手臂想,大概明天要肿了!
我瞪了眼殷楚雷,这个人果然是阴晴难定,若是哪天他无故要砍我的头都很有可能,我一定要早点离开这个人。
殷楚雷的眼神此时倒好象有些闪烁,伸出手来托住我的胳臂道:“疼?刚刚用力大了,你没事吧!”
我没出声,只是揉,他此时没了声音,也伸出手来帮着揉,我再次瞪过去,事后诸葛有屁用,您老今天发哪门子邪火?
当然,只是腹诽,我还没那胆敢真冲他发火。
“好了好了,人找到了就好!”林渊一脸和事佬样,走上来道:“夫人也别怪,公子也是担心夫人,一下午找不见夫人了,公子对夫人可是很在意的!”
我看一眼林渊,他那双谋略过人的眼里看着我的神色闪烁不定,略带了点不安,却是一闪而过,随即笑意盈盈道:“既然都到了,那咱们就回去吧,也该饿了,宋嫂,开饭吧!”
宋嫂看了我一眼,眼里多了丝品味,没有开口,走过我的身边。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看到了位意想不到的人,当英雅那张灵动活泼的脸对着我笑的时候,我还真有些意外。
“姐姐!”英雅笑的灿烂,一双小虎牙白析可爱,那张充满活力的脸洋溢着青春动感,我还真无法将她和一个孕妇联系起来。
“英雅?你怎么来了?”
英雅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拿了茶盏一饮而尽道:“旷哥说林先生要我来和姐姐一起住着,好一起说说话,旷哥说了,林先生已经给我切过脉了,确实有两个月身孕了,所以说姐姐医术了得,我和姐姐待着,也好彼此照应。”
奇怪了,“英雅,你说的林先生是林渊么?他还会医术?”
“是啊,林先生学富五车,医术自然高明!”
“是么?那你家旷哥为何要找我给你看病?”
“啊,是林先生说的,前几天旷哥请林先生为我看病,林先生说男女有别,让旷哥找姐姐你先给我看一下。”英雅咧着个小口边笑边拿起桌上的糕饼咬了口:“这糕点不如咱家乡的,静姐姐,下次我叫旷哥带咱家乡的枣子糕给你尝尝,管保你喜欢。”
“你和鲁大哥是那里人啊?”
“松州戬胡。”
“啊,那是在哪呢?”我还是对这个世界有些陌生。
“殷觞东边,离京师不远。”
我奇怪地看着英雅,殷觞京师东边离这里有千里之遥,怎么跑这来当山贼?
“那个,英雅…”
“叫我小雅啦,朋友都这么叫我!”英雅一脸灿烂的打断我。
我笑笑,这个女孩真是性格开朗:“那,你,你的旷哥在这里做山贼你不会生气?”古人三纲五伦,落草为寇最是不耻,怎么看这小妮子毫不在意?但看她又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手指纤细,甚是光洁。
“旷哥又不是真来做山贼的,不过是借个名头为公子做事罢了,有什么关系?”英雅歪着脑袋,表情甚是可爱,不在意地道。
“哦?”我坐正了身子,问:“公子?哪个公子?”
“不就是殷公子么?”英雅咬着糕点,一脸惊奇,好象对我的问题很奇怪,口齿不清地道:“就是太子殿下啦,殿下为了方便,在外面都让我们称呼他为公子。姐姐不是殿下的人么?怎么不知道?”
“你是说你的旷哥一直都是太子殿下的人?”我直眼看着英雅,看她点头又问:“那林先生呢?宋嫂呢?不会这整个山头都是殿下的人吧?”
“是啊,”英雅很是得意的道:“殿下可是我殷觞最厉害的人了。这一山的小喽罗都是我爹虎豹营的士兵扮的哦。林先生是荣阁院台阁尚书,宋嫂是殿下的奶娘,旷哥是雪豹卫的戎卫长。咱们专门抢向汗爻进贡的贡品,这些东西本就是我殷觞的,凭什么给汗爻那些个笨蛋?给咱抢回来,汗爻以为是山贼抢的,它也没话说,你说这办法高不高?这都是殿下想的呢!”
四十 曝露
啪!我本想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杯茶,却手一滑,打翻了茶壶,小巧的茶壶倾倒开去,趟了一桌水,汇成条小蛇,蜿蜒流到桌沿,沿着桌边,纷繁落下,一滴,两滴。
“姐姐!姐姐!”英雅呼唤发呆的我,手忙脚乱扶起茶壶,“哎呀呀,倒翻了,姐姐烫到没?”
我抚了抚有些疲惫的脑袋,这两天每天围着殷楚雷转搞得我有些身心疲惫,面对这么一个心思难测情绪多变的主,光想着怎么不惹他变脸色已经让人筋疲力尽了。
原来这整个山头都是他的地盘,怪不得他到了这地方那么镇定,山崩于面而色不变,亏我还在担心他的生死,亏我还在山寨里装单纯,人家大概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
我说呢,怎么这山寨的老大不像个老大,连个做饭的,都有股子桀骜不训的样子,原来都是大有来头的官啊。
我豁地站起来,既然都是自己人了,为什么还让我留在山寨里?殷楚雷留着我到底想干什么?我要去和他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