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制机兵马督府定是京城一处重要部门。
入了京城团儿也显出几分矜持来,稳稳重重的坐在二人中间,虽然偶尔有几分好奇看着外头,但是回头瞅瞅俩个大人严肃的表情,便又只得收敛了好奇。
府门口早有几个赶着比外头玄黑色大马车略小几分的青釉朱里的小车,立着几位小厮,“这里的人会带你去见我母妃,团儿和你一起去,母妃家族也是统兵将门,团儿一旁你多提点着让她老人家高兴便是。”凌风铎冷着脸吩咐着。
沉香点点头,明白这是要让团儿能够得到一个后盾机会,掀了衣裙角出了大车,领着团儿的手又上了里头的小车,安静坐进去,倒是团儿临行伸出头来朝他乖巧伶俐的摇了摇手。
凌风铎皱了下眉,眼看着神色暗沉,一旁迎接他的家人有些暗惊,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问:“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和里头的人说,姑娘身上有伤,让服侍细致些,没事不要去烦姑娘,不用那些有的没的规矩。”下人一惊,却又不敢疑问,讷讷应了赶紧跟上马车进里门。
凌风铎站在雪地里头看着那青黑色的车辙在洁白一片的地面压出一条长长的印记,消失在硕大一排影壁墙后。
“爷,该进宫了,圣上可是催了好几回了!”身旁的人小声提醒着。
沉香坐着马车又晃悠了一会,在一处仪门前停下,有个体面的嬷嬷掀开帘子客气恭敬的请了二人下车,又换了几个小厮来抬着青衣轿辇让二人上了去,七拐八弯的这才算是进了王府内院。
沉香见过不少豪华庄园,不过也得承认这地方确实够有气魄,天子脚下有这么一份产业更多的说明身份和地位,倒非一定奢华,气势上便已经说明一切。
一路行来因为天还下着雪,陪行的给轿辇围护的不透一丝风雨,团儿到底还有几分好奇悄悄掀开来一条缝隙往外头瞅,只见得满眼银白,更显得每一处雕梁画栋的屋檐气势磅礴。
偶尔经过有人,皆是恭恭敬敬退过道旁,低着头让车过了,行动间鸦雀无声,更显得这地方一种浑然森严。
他不懂这些,然而聪慧敏感的他却在这环境里感受到一种压迫。
“小姑姑!”一直不敢说话的团儿趁着散发阴冷的凌风铎离开,窝进了沉香怀抱。
沉香的手裹着薄薄的纱布,上下出入都有暖炉煨着,包裹起他微凉的手一下子暖和和的。
“害怕了?”沉香低头看看团儿,唇角嚼着一抹笑,道。
他死命摇摇头,头前说过要保护小姑姑的,这会子怕算什么呢。
“怕有什么?”沉香摸摸他的脸蛋,脸上的微笑自始至终保持着:“小姑姑也怕!”
“啊,怎么会?”沉香由始至终在那场血淋漓的地方都能够风淡云轻的笑,曾令他胆寒,也令他敬佩,他听成风哥哥都赞叹过,那么深的伤口,不愧是苏家的孩子,不愧是有个战神家族的后代。
他也想成为这样不惧怕的人。
沉香笑笑:“没有不会惧怕的人,区别只有怕而畏缩不前,和怕却依然堂堂正正面对,你要做哪一个呢?”
团儿歪着头想了下,他想起柳嬷嬷和他说过的话:“你是苏家战魂的后代,记住,苏家可以惧怕,但绝不退缩!”
“夫子说过,‘人杰不交跪,但求敌’英雄不会和跪着的人做盟友,只有和同样是英雄的敌人做朋友,团儿想做堂堂正正面对的那个人!”
沉香依然轻轻的笑了下,而外头听着的嬷嬷却有了几分动容。
轿辇在一处正面五间大堂屋子边得轿厅停下,嬷嬷领着二人走过游廊,进了正堂。
正堂无人,又穿堂过户,进了后进,来至一处小厅。
掀开暗紫色绣花帘栊进屋,便感受到一股子春意,地龙生着火,一屋子暖洋洋。
这里的屋子外头看,虽然一层层一进进的,却没有苏家那般玲珑精巧,更多的是一种古朴大度,然而一进到里头,便感受得到一种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地面暗色调繁纹外洋地毯延伸在每一个屋子里,墙面前立着个佛龛,镀金小佛像下一方供案供着粉彩折枝花卉八宝纹五供,左手一方博古大圆架子隔着另一间屋子,上头供着几样珊瑚古玩,右首边一方夔龙护屏短足榻,左手板壁上放着青金闪绿色引枕和几个锁子锦靠枕,安着个小几,上头茗碗茶具借备,都是上好的贡瓷。
榻前两幅脚踏上摆着俩双老鸦青高底藏青缎面绣鞋,案几俩边各歪着俩位上了年岁的妇人,均是一身富贵,一个披着件藏青缎绣化蝶氅衣,头戴织金镶红宝石眉勒,看面相温婉大度,雍容华贵,与那凌云菡如出一辙,一个则是一件家常褐色团倭纹满襟棉袄带着金镶玉八宝翡翠头面,前者富态,后者清贵,面盘子白净优雅,看起来也曾是大美人。
嬷嬷上前给俩人引见,富态蓝衣那位便是安王妃,后一位乃是枢密台首府方怀功夫人。
沉香领着团儿上前,恭恭敬敬行了礼,举手投足皆是完美。
安王妃正端着香茶品了一口,看沉香行完了礼,这才微笑着道:“怪伶俐的孩子,不必这般大礼,还不快扶起来!”
陪行的嬷嬷上前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她露出些许讶异:“哦,这孩子,还巴巴来说一声,怕我吃了两个孩子不成?”
一旁的方夫人笑道:“哟,这么水灵灵的两个孩子是谁家的,看着讨喜的很,过来坐,阿英啊,给几个糖果来!”她招招手让团儿过去坐在自己身边,接过下头人递过来的糖果塞了一把给团儿。
团儿看了看沉香,赶紧起身给对方回礼道谢,惹得方夫人连连道:“瞧着孩子多懂事,要是我家孙儿有这般伶俐就好了!”
安王妃一旁看着道:“这就是刚和你说起来云菡烧香时救起来的苏家两个孩子,这大的伤的重些,赶巧我儿碰上,云儿就央着让带上京城来,一让这里头好大夫看看,二么,也是苏家英烈,圣上也听说过,早就让铎儿顺道有空带过来让圣上瞧瞧,好歹是忠良之后,今上也是怜恤他家这断了的香火总算是接续上了。”
方夫人上下看看团儿,叹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命运多舛呢,小小年岁就,唉!”拉着团儿问了年岁,听团儿说在读书又道:“也是老天开眼,前些日子我家老爷还说呢,如今大宣朝正缺良材,这孩子倒是看着能成才的!”
王妃一哂:“到底还是孩子,夫人倒是看得高。”
团儿在老夫人身边正坐着,神色比之第一次见苏家老夫人时多了一份气度,闻言正正经经道:“旭奇日后要像爹爹一般做个堂正的男子汉,保护这天下百姓不再受海寇之苦!”
两位老夫人闻言不由一惊,随即扑哧笑了下:“哟,这孩子口气大了呢,不愧名将世家。”
团儿看俩个老人似乎并不在意,仰着头颅急切道:“旭奇说的是实话,旭奇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日后荡平海寇,绝非妄言。”
小孩子说话还带着稚音,却仰首挺胸言辞凿凿,竟然令两位将官夫人有几分动容。
沉香一直在一旁安静待着,由着二位夫人只注意团儿,这时候趁着一刹那的安静淡然开口:“令二位夫人见笑了,苏家虽然是小小将门,不过平日老夫人多有教导,团儿虽小,也常会指导他些东南海事,所以他近日常以平复海事为己任,言语冲撞些,二位莫要见怪。”
安王妃这时候才仿佛意识到还有个沉香在,她又看了下沉香,沉吟了一下,面上重新恢复平和:“瞧我们这,倒忘记了还有人家闺女在,听说你路上被人伤了挺重,头前铎儿还特意命人来提点让别给你累着,也罢,路途遥远的过来恐怕也是累了,咱么也别拉着不放了,去歇息吧!”
说着叫过头先引路过的那个嬷嬷,仔细吩咐了几句,又让她带着俩个孩子下去歇息。
看着沉香偕同团儿再次施了礼安静退了下去,安王妃若有所思。
一旁的方夫人拿过小紫檀木锤子锤锤腿脚,一边随口道:“想不到这小小外省四品武将家,倒也养出了个气度不错的闺女,怎么,你家浪子又瞧上了?唉,他也老大不小了,啥时候给你抱个孙子喏?”
安王妃顺手捡了块案几上玫瑰糕:“我哪管得了他,又不知能长性多久,这么小,我看玄乎!”
“也是!你那宝贝儿子也不知谁能压得住,我家丫头前几日还和我藏着掖着问起呢,唉,可让我这做娘的怎么说啊。”
安王妃略皱了眉头看看手里头糕点,随口应道:“蕾儿那孩子乖巧懂事,是我家那孽障不懂得惜福,我也是管不动他,唉!”
第六十回
第六十回
当夜沉香和团儿被安置在东厢一处三间正房院落,离正屋不过一个花园之隔。
而当晚凌风铎也从宫里头见了圣驾便又赶回来给老王妃请安。
“孩儿见过母妃,母妃安好!”凌风铎一进屋便恭敬的给王妃行了礼。
安王妃要笑不笑道:“行了,平日也不见你这么着急巴巴来给我请安的,怎么千交代万交代还不放心不成?”
凌风铎扶着王妃安置在罗汉榻上,拿了个垫子给垫在身后,随口道:“母妃做事,孩儿怎敢不放心,不过是许久没孝顺怕您见怪不是?”
安王妃嗔笑着接过儿子递过来的雀舌香茶:“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贫嘴了?难不成真是那姑娘功劳?可惜了只是个四品武官小小三等爵,配你怕是不够资格!”
凌风铎手一顿,唇角一勾:“配不配谁说得准呢!”
安王妃愕然看向儿子,凌风铎细长的凤目幽深莫测,竟然令她有些不安:“你!”
凌风铎却又道:“今日见那孩子如何?”
安王妃愣了会,这才反应过来:“那孩子倒有几分气魄,方夫人这几日还想接他去住几日呢!”
凌风铎笑笑:“这就好,他们来的匆忙,也没做什么合身的衣衫,就劳烦母妃忙一回,这几日带他们做几身看着得体的衣服吧!”
“呵呵,你这是担忧小家伙呢,还是怕小姑娘受委屈?做戏也别做过了,人家方夫人可真问你婚期了呢!”安王妃放下茶盏道。
凌风铎随口接道:“谁说我是做戏?”
啊?安王妃又是一愣:“你,你这又唱哪出戏啊?”
看看儿子,这个儿子总是令她无法掌控,平素也不见太亲近,倒是老王爷挺赏识的,外头传言他行事狠辣,自己这倒没见着,可是也不见得有多了解。
“你,你这不会真要娶个小武官的女儿吧,这真要喜欢,又何必让那些人知道?若是回头找她麻烦岂不是害了人家?”
凌风铎伸出手指头敲打桌面,神色冷淡,优雅的脸庞有一抹刚毅的弧线:“我的人,谁敢动?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王爷,你看这?”安王妃想起凌风铎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颇有些头疼,当晚就寝时老王爷从书房进来,她便将白日的事说了一通,又道:“本来我以为这孩子又拿人当挡箭牌,京城里头都祸害遍了找个外来的好信服,不过这回看,他这态度真有些问题,这孩子我就怕又出什么岔子,你看要不要去说一说,好歹让他打消了那荒唐念头。”
安王略一沉吟:“他一向做事有分寸,又没说真要娶了,你莫急!”
“唉,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如今东南那块您不是说形势复杂么,他这要是再弄个人进门,那会不会出什么乱子啊,我看方家盯着可是紧呢,弄不好给参一本,您也不好!”
安王摇摇手:“圣上让他剿灭海寇给了他兵马,自然有人眼热,那些人盯得紧就是怕他功劳大而已,铎儿总要做得像些,不一定是真的!”
“哎,我这不是怕他后院起火么,你们男人做大事行,这后院里头就没个准了,宫里头原来不也是?先皇若是能在后头也那般有决断,断然没那些事!”
安王瞪了眼王妃:“妇道人家多嘴,这事你也敢提,行了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再看看吧,孤会留意的!”
沉香在王府陪着团儿住了几日,这一日方老夫人接了团儿去府上玩,王妃突然也差人来请沉香过屋里去,说是让陪着一起去京城御街锦绣坊做几身合身衣裳。
铜雀街乃是上京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南北纵横十余里,宽可过四条车马道,东西向二十余里,里头各条里巷纵横交错,成了辐射百里的一条商业大道。
王府的马车行走过来自然气派不同,有家卫开道,一路畅通,到了锦绣坊前停下,王妃拉着沉香手下了车。
当先乃是一座重檐四柱牌楼式的门面,里头正面三间绦纹门楼,很是气魄。
锦绣坊的老板非常专业,安王妃品着上好的雪露梅花清茶在一旁坐着看老板给列出来几十匹各色花样的上乘锦缎,有一品杮蒂,熟罗,织金染丝等等,老板还亲自给沉香量身定尺。
折腾半会,眼看着近午,这才把各色花头和尺寸定好,老板又问:“不知这是准备定做几身衣衫,何时交付呢?”
王妃道:“先紧着过年这几日新衣做里外四套来,开春新衣过了十五再送来不迟!”
“小的明白,不知道要做成何种款式?”贵族动辄数件对于像锦绣坊这样的京城名店来说司空见惯,倒也没什么稀奇,老板只是又细细问具体样式。
沉香一直安静一旁,王妃问,她也仅仅是以老王妃的话为同。
安王妃便道:“陪着大半会你也怪闷的,这还要好些时候,你去外头逛逛吧,热闹着呢,不必这么老实陪着我这个老人!”
沉香谦恭了几句,倒也没再客气,施了礼,退了出去。
这里果然是闹市中心,摩肩接踵来往的人真是天南海北各色人物,临街的店面也是高大富丽,极具气势。
沉香由王府两名侍卫在后头陪着慢悠悠逛到一处单檐重楼转角店面前,一栋巨大的垂柱过街楼立在面前,绦环上头匾额题着“藤凤阁”的名字,里头传出分外热闹的声音。
被派过来侍候沉香的丫头含月看她停留,便上前问:“姑娘可是饿了?这是这条街面上一等一的酒楼,咱王府在里头有专间,您可以去里头坐坐。”
沉香并没有回答,却冲着里头大堂前正在说话的一群人瞧了眼,随口轻唤了一声:“小虎哥?”
藤凤阁里栖香居,一应京城里头几位权少,安王世子凌风铎当首,右手边是蒋成风。
这三楼的临街房间一向是安王府的专厅,今日是一帮京城里头同好们看凌风铎回京,给他洗尘的,说穿了不过是出来乐乐罢了。
凌风铎随意抵靠着窗台,有一下没一下的拨拉自己腰际的宫绦,一双紫玉环绶在玄色配银镶玉腰封上给扯的叮当作响。
他这般百无聊赖的表情临着窗户倒有几许养眼,不过屋子里人都知道这位不过是头休憩的猛兽,心思深沉,他想事时也不敢随意搭讪。
几个人正在那里和叫来应酒的花妓寻乐,却见一直冷漠的凌风铎瞥了眼下头后眸子一沉,神色阴冷,冰凌凌的眼珠子水晶葡萄般晶莹,一如那外头千里冰封的雪景。
不待各位反应,凌风铎撩起衣袍突然大步流星往外头走去。
见惯了他来去张狂的几个人也不由对这位明显的脸色变化有几分纳闷,倒是蒋成风顺着窗台往下看了看,随即了然一笑。
一旁礼部侍郎的儿子曹刚探过来也向下看看,啥都没看到,便问:“成风,逸庐咋啦?吃呛药了?”
蒋成风端过花妓温好的花雕抿了口,似笑非笑道:“春日迟迟,天要下雪,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没头没脑一句话,让几个人面面相觑,故作高深的蒋成风却再无言语。
罗小虎这辈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沉香了。
他当日兴冲冲从酒店里拿了大包银子回来,第一个去的不是自己家,而是曲家,然而开门的薛氏看着他的眼神让他的心,就那么沉了下去。
离那一日多久了?不过十八日零六个时辰,再见沉香,他却有种隔世之感。
看他呆呆的盯着自己,沉香淡淡一笑,又唤了一声:“小虎哥?”一边慢悠悠走近他,又看看他身边摆放着的几样货物,笑道:“看起来村里头收成不错?恭喜了!”
那一股子熟悉的幽香又一次潜入鼻端,罗小虎猛然惊醒,“你,沉香!你怎么在这里?”
再细看,那脸还是那张脸,可是一身光鲜高贵的耦合缎绣刻丝毛领织金云肩短襦,多罗呢滚边风靠,素色长裙,水貂卧兔儿,衬得整个人原本就是沉婉大方,更是馨香优雅。
虽然色素,那气度,那身锦服,他这几日也接触过几位富贵,眼力大涨,又如何看不出此刻沉香的不同。
再要叫,却生生卡在了喉间。
沉香眼波流转,那一种不经意的风情,令罗小虎心中猛跳,他是粗人,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说,可是却知道,这一身配着的沉香,真正好看,不几日间,她已经出落的更是明动。
“小虎哥,我娘可好?”沉香看罗小虎突然涨红了脸憋着看自己,淡淡笑了笑,问。
罗小虎终究从茫然不知所措中反应过来,道:“你,你难道没和薛姨在一处么?”
沉香眸子暗了暗:“你说什么?”
“村里头都知道啊,你和你娘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你走后没多久听我娘说京城里头来了封家信给薛姨,后来那个有名的苏家就来轿子把你娘接回去住了,”罗小虎看着沉香奇怪的道:“你,你怎么又会在这里?”
沉香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罗小虎只觉得沉香身上从刚才的淡雅骤然透出一股子冷来,他惊讶于沉香的巨大变化,更感到沉香此刻从未有过的一股子压迫感。
“姑娘,天色不早,咱还是回吧!”跟在身后的含月机灵的感到气氛不对,上来要搀扶沉香,后者一侧头瞥了眼,顿时让她一惊,伸出去的手僵在了那里。
好冷一双眼!
“沉香!”罗小虎看出不妥,也想再说什么,刚张开口,就听到有个个声音从身后突兀的传来,那声音带着阴冷,桀骜,仿佛那一路行来扎在面盘子上冷进心里的雪,扎得人哆嗦。
就看到一个外表俊美,一身玄黑贵气的锦衣青年疾步从楼梯口走了下来。
罗小虎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世上有这么如同画儿里一样的人。
他愣愣的看着,却见对方像是根本当他不存在一般,掠过去,却在沉香面前停住了。
看了看沉香后,那贵公子眼风如霜瞪着后面的含月:“这么大的雪,怎么只给姑娘披这件?那张雪狐皮呢?”
含月顿时白了一张俏脸浑身略抖,那人却眼也不瞧,顺手接过身旁伶俐的跟从递过来的一件通毛光润的黑狐皮大氅兜头就给沉香围拢起来,又挽起她的手道:“伤都没好如何出来乱走,我带你回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热闹鸟!
灭哈哈哈,某水狂笑,因为某水加班一个月后终于得以解脱,所以,小凌子,你丫的狂吧,看我家女儿怎么收拾你,因兴奋而抽风的凌乱中~~
第六十一回
第六十一回
沉香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仅仅一寸距离的脸,这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有一双玄黑深邃的眼,黑曜石一般晶然和冰冷。
倒映着两个小人,被一身黑狐皮包裹着的身躯,反射着一种莹白的雪亮,在那黑宝石上折射出两道钢刀般得晶亮。
抽一抽手,那握住手的另一方顿时一紧,手臂处传来一股子生疼,一种拉锯撕扯在默然无声中较量。
只是外表看,仅仅是风淡云轻的对视。
酒楼大门外远处洁白的积雪将一股子璀璨的辉煌漫射在凌风铎犀利的五官上,更显出他绝无仅有的华丽,吸引万众瞩目,然而他却只是固执的略低着头,视线如同一道网,囚禁着眼前的猎物,那安静的,无声的,却慢慢开始曝露利爪的小猛兽。
这种安静的拉锯不过维持了一瞬,旁人并没看出几分,只是凌风铎这般身份的人杵在大堂里有几分怪异,掌柜的也是机灵,赶紧过来哈腰笑道:“世子爷有什么吩咐不?要不要和这位小姐一起开一席?”
凌风铎眼一眯,轻轻一转身,顺势揽住了沉香的腰,只道:“你去和上头几位说一声,本世子有事先走了,席面的帐回头去王府讨!”
说完揽着沉香便往外走。
“沉香!”罗小虎眼看着人要离开,心中不舍,从知道沉香被接走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什么东西已经失去,只是这再一见,终究不舍。
此刻分手,又还有机会再见么?
前头二人并没有回头,沉香被带到外头,已经有一辆马车等候着,那贵公子将沉香扶进去,自己临上车前突然侧头看了眼他。
罗小虎只觉得那看过来的一眼中,无比寒凉,比那数九寒天的海风还要凌厉,剐得人生疼。
酒楼顶层露街口的窗户上趴着几个脑袋,曹刚道:“二十两,赌一个月期限?”
“四十两,三个月!”
“六十,俩个月足矣!”
回头看看成风:“你赌不赌?”
蒋成风笑了笑从腰际解下一个双鱼玉佩:“二百两,赌他这一辈子!”
“怎么可能,哪个女人能留的逸庐过三个月的,你这不是玩笑么?”曹刚瞪着眼惊呼。
“赌不赌?”
曹刚看了看远去的马车,沉吟了下,咬牙:“赌!”
那边车厢里头一路沉默,沉香始终低着头颅,车辙压在雪路上发出吱吱咯咯的声响,赶车的是高手,倒也走得四平八稳的,只是到底路下雪渣子有些起伏,使得那车厢略有些波动。
凌风铎斜卧在厢里铺着的大狼皮褥子上,眯着眼看眼前不动声色的小家伙低垂的头颅,下方纤细的脖子弯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随着摇曳,晃动出一种令他眼热的美丽来。
手底下是她垂下来的几缕发丝,他摊开手掌令那发梢划过手心,痒痒的刺刺的。
“没话要和爷说么?”凌风铎无声的玩了会,突然道。
沉香抬头看了看凌风铎,眼神漠然:“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是“我”不是民女。
小丫头果然不再恭顺,凌风铎闻言却咧了下唇角:“你母亲去苏家好过在那小村子里头待着,曲磊太呆,柳雪儿有孕,你让谁照顾你娘?”
沉香敛着眉目,沉默不语。
凌风铎突然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仰起头:“看着爷,以后说话不许低着头,让爷能看到你的眼睛。”
小兽的眼睛是他见过最华丽的,那里头蕴含着的火焰,那令人战栗的灿烂,正是令他一直放不下的。
沉香眼珠子动了动,望向了凌风铎:“这怕是不合礼数!”
清丽的面庞上莹然一双绝好的宝玉,珠圆玉润中带着瑟瑟的光泽,粉嫩的脸庞上因刚才在外头冻过后又窝进来而泛出嫣红的面颊,生动活现在眼前。
眼神中一如往昔有着一股子不可压抑的倔强。
仿佛触动他心弦的一把钢刀。
凌风铎目光闪闪,心中暗动,一把搂过小小的身躯进怀里头,伸手去抚摸鲜嫩滑溜的唇角,压住她试图挣扎的身体:“别动,爷这里,规矩是爷定的,没什么礼不礼的!”
沉香略撇了撇脸,避开那划过唇的指头,感受着冰冷的手指头划过脸颊:“天子脚下,人伦纲常,世子爷总是要顾忌些的好!”
凌风铎却是冷笑:“纲常是人定的,自然也可以抹去,在本世子这里,爷就是规矩,你若让爷痛快便罢,不痛快没你好果子吃,懂么?”
沉香闻言挣扎的身子定了下,凌风铎趁势掰过她的脑袋握在自己两手间,继续由着手指头滑过,神色转成几分柔和:“使小性子要适可,说了你娘的事也是为她好,你若真不愿,等她养好了身子回头我让人把她接出来就是了,不准和爷不高兴。”
沉香被捏着脑袋无法动弹,只余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民女只是不希望母亲在里头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