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憧憧的灯火将一双深邃的眼印染上一撮碎莹莹的橘红,带着些许的欣然:“受伤了没?”
沉香略动了动身子,避开那流连在脸上的冰冷,低下头:“没有!”
眼前递过来一只手:“站得起来么?”凌风铎问,口吻中却毫无疑问。
沉香看了眼那手,默默从地上站起来,稍稍后退了几步恭顺的低着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被映照得琉璃一般的眼闪了闪,却贴近了几分,固执的抓住了面前几缕碎发,刚才被杀手刀风扫落了几许断发,有些参差不齐的挂在耳边。
他随手捏了捏,又细细往她耳后挂上去,高大挺拔的身躯就在沉香面盘子几寸处,令人可以感受到他迫人的气势。
他又朝沉香伸出手去。
沉香愣了愣,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眼对方。
“给我手!”凌风铎语气冷肃,手却固执的伸着。
沉香乖乖将小手放进那大手中。
轻柔的抚摸她略有些红肿的腕关节,一股子阴冷带着丝丝痒麻,令她感到疼痛减去不少。
凌风铎俊美邪佞的脸放大了几寸就在面前,撞开大洞的窗户外一轮明月晶莹剔透,迷离在他面上如梦如雾,绝色倾城:“下回遇到这事,先记得把你小命给我护牢了再考虑别的,我不喜欢鲁莽的人懂不?”
方才那一刹那,沉香劈面砍上对方,那回头一下若是直接捏上脖子,先死的便是这丫头了。
他从来不在意手下如何完成自己的交待,可是这回,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就出手了。
好在对方对得是手腕。
沉香眼珠子动了动,引的凌风铎一挑眉:“嗯?”
“民女知道了!”沉香乖乖应了,又道:“苏家人就要进来了,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哼,凌风铎再次挑了下眉头,这丫头胆肥啊,不仅对自己没什么感激,还急着赶自己走么?
他冷冷一笑:“若没吩咐就来不得?”
沉香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公子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如今公子必定不愿意在这里头露脸,外头人快进来了,您再不走我怕被人看到了起疑心。”
凌风铎还是冷冷哼了下,“这不必你担心,爷自有分寸!”
沉香默然。
“你就不好奇团儿为什么会被人追杀么?”凌风铎突然问。
沉香抬头看看凌风铎:“团儿是苏家嫡孙?”
凌风铎一叹:“嗯,挺聪明,这个是主要的原因,让你进这个家就是为了两件事,一件,便是护好团儿,他还小,这家里头个个都是成了精的,你须得在他能自保前护好他。”
沉香不出声的听着,凌风铎停顿了会:“不过经由这事看起来已经不需你操心了,只是另一件,须得你用点心思,我要你帮我看着个人,我要她手里头一份图纸!”
沉香这时候动了动脑袋,看着凌风铎,却见凌风铎朝自己微微一笑,邪佞的微笑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又多了几分玩味:“看起来你倒挺喜欢干这事,眼神真漂亮!”
莹莹的月和快到院落的火光将她美丽的眼睛雕琢出一种生机,勃然而莫测,这丫头和寻常看到过的都不同,令人好奇,也令人不可捉摸。
她像是一头生机盎然的小兽,聪慧而倔强,又那么令人记挂,这种地方本来不需要他亲自来守着,只是因为有这么一头令人惦记的小野兽,他便纡尊降贵屡屡亲自来,不是对手下人的不信任,仅仅是因为自己想来。
每一次和这个小丫头接触,就多一份惦记,连自己都好笑,对一个都没长开的小丫头居然惦记到这地步了。
她太令他好奇,每一步走下来,到底还能够看到多少被掩藏起来的锋芒。
这比和那些手到擒来的斗智斗法都要有趣的多。
“我要你看着的人,叫薛凝曼,她手里头握着的东西,如果你能找出来最好,若是不能,也决不能让她给别人,记住,不止我要这东西,别人也盯着,所以,你不仅需要找到它,还得提防着别让别人得了逞。”凌风铎叮咛道。
沉香略一沉吟:“这是什么样一份图纸?”
凌风铎从怀里头掏出几张纸来,递过去:“和这个略有相似,只是更精密些。”
沉香就着夜色看了看,不由心中一动,略带黄旧的纸上是几幅精密解构的武器结构图纸,虽然她看过更精密的,但是在这个时代,这样子的兵器已经是走在时代前端的了。
任何时代,有这样尖端的武器,都足以使这个国家走在强国之列。
“你懂这些图?”凌风铎随手收回图纸,冷不丁问了一句,小姑娘看到图纸的表情,不是茫然,不是冷淡,而是一种了然。
这丫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不懂,只是看得像武器,显然很重要?”沉香模棱两可道。
“无所谓,图纸一共两份,一份是你看到的类似,还有一份,是一张海路图,图纸下都有你刚才看到的右下角那标记,你若得到了自会有人来取!”凌风铎没再多问,他不便多待,而且他有更多的时间来琢磨这个丫头。
“小姐,二小姐,您没事吧!”外头悉悉索索人影晃着灯火就在院子前的月洞门口了。
“我给你的玩意别忘记用!”凌风铎最后看了眼沉香,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头顶,丢下句话,身子一晃便消失在窗户口。
门豁然被人给推开,大管家苏祟贵领着一帮子大大小小惶急的推开门,忙不迭唤道。
沉香反手站起身,整了整身上凌乱了些的衣襟裙角,泰然迎上去:“我在这!”
苏崇贵大松了口气,忙不迭迎上前,一边吩咐小厮赶紧将祠堂正厅打扫起来,一边让人扶住沉香往外头走:“哎哟二小姐,可把老祖宗和太太们吓到了,不知哪个遭天谴的,敢到苏府祠堂来撒野,定时那帮子东洋鬼子天杀的混蛋,隔几日就不消停,哼,您没吓到吧,可有受伤?”
沉香摇头:“小哥儿如何了?”
“二小姐没事就好,小主子也没事,多亏他机灵出去叫人,老夫人便让小的带了家丁们赶过来了,那人没为难小姐吧!”
“没,大概只是想要对付小哥儿,团儿一走,他也没和我纠缠多久,我趁着黑躲进座椅底下,你们在外头喊的时候他便跑了!”沉香胡乱的编了一通。
苏崇贵倒没觉得不妥,只是陪着沉香出了祠堂,外头匆忙赶过来桃芯见着人松了口气道:“二小姐没事就好,老太太有话,怕您吓着了,让赶紧回屋歇息,晚上不必再去屋里昏定了,回头让大夫给开些安神的药给您送过去。”
沉香施礼:“多谢老夫人惦记,我没事不必那么麻烦了,天色不早自然不去打搅老夫人了,姐姐替我带个话给老夫人问个安便好!”
桃芯应了,立刻让人陪着沉香送回陇香坞。
陇香坞里多了个人,身材窈窕,十七八岁的样子,气质沉稳大度,和麝儿看到沉香回来便唧唧咋咋不同,她赶紧迎上来先简单介绍了自己,又招呼着让人给沉香洗漱安排吃食。
沉香觉得有些累,并没有细问,扫了眼对方便由着她在屋里发号施令侍候自己妥当,早早上床歇息。
第二日,大早上苏老夫人便让人来说省了沉香的晨省,又给送来冰糖银耳羹和几样小菜,沉香一一谢过收了。
等收拾了自己吃完早饭,初夏便来禀报说是二奶奶方氏来看沉香。
沉香赶紧起身迎接。
今日方氏依然一身藕荷色对襟家常褙子,软黄裙子,梳着高髻,带着白绉纱鬏髻,玲珑挂钩耳钉,素雅腼腆,笑眯眯对着沉香道:“小姑昨晚上受惊了?我大早才听人说起,便来看看你,来晚了别介意。”
“姐姐说哪里话,我这屋子也就只有你一个贵人踏入过,令小妹受宠若惊,快请坐吧!”沉香随着对方挽住手,亲热的坐进绣墩。
方氏上下打量一番沉香,今日看起来比起昨日,身上依然一身淡粉色夹袄短襦,月白色长裙,个头不高,身上也没什么显摆的饰品,却只有一股子雍容淡雅,如同在早间席位上的大度,令人暗叹。
“我来,一来是看看妹妹可好,你别笑我这人蠢笨,不擅长交际,昨日没敢多招呼,今日就是和妹妹赔罪的,二来,也是想和妹妹一起去看看大少奶奶,你昨日还没见过她吧,她身子骨不好总不大出来见人,我想你头回来,总要妯娌见个面才是。”
沉香点头,问:“二少奶奶说的是,我做小辈的是该去和她打个招呼,不知道这位大少奶奶如何称呼?性子好不好?不知道喜欢些什么,我想有个准备,一会怕她不高兴见我。”
“她娘家姓薛,闺名叫凝曼,她性子一惯和善,待人好着呢,你见着人就知道了。”
第五十一回
第五十一回
沉香跟着方氏各自带着丫头一起出了自家院子,先去大夫人那里请安,大夫人房里的丫头出来说一大早下头来人便请夫人商量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的,让二位自便。
二人便又出来往枕浪苑走去。
前一日来的匆忙沉香没看得清院子,这一日天色晴好,倒是一路看了不少景致。
苏家在这一带是名门,自然这院子几代人经营极具江南水乡特色,除却老太太住的主屋一派堂皇大气外,每一处院子都是各有千秋,修葺的山石峥嵘,曲径通幽处又舍屋玲珑。
忽见一处竹林掩映外又一排粉垣,月洞门前卵石子铺道,偶尔还有朗朗读书之声传来。
看沉香若有所思,方氏笑道:“小姑可是在想这是何处?那穿过去便是咱们家私塾,请的是当今的大师,现如今小哥儿也是在这里头读书了。”
沉香哦了声:“不知道昨儿个小哥儿有没有受惊。”
方氏微微一笑:“小姑对小哥儿真是好,怪不得说小哥儿进来前和小姑就认得的?小哥儿原来真和小姑在那地方?”
沉香看了眼她,方氏自觉失言,神色一惊,倒是沉香随意道:“我早年日子过得不顺,确实曾去那地方学了些手艺,倒也待了没几日,能和老爷相认我也是挺意外!”
方氏讪讪一笑:“下头人没事嚼舌根,老夫人已经说不得再提了,你看我嘴笨,专挑不该说的,你别见怪,寻常也没什么人可以和我说说话,有不待见的地方你可别怪我。”
沉香看看方氏尴尬而微红的脸,颇有些寂寞的眼神,笑笑:“我以前也没碰上过什么谈得拢的,嫂子不嫌弃我粗俗便好,我习惯和人直来直往的,像嫂子这样的才真呢!”
方氏面上一松,神色又自然起来,看了看不远处学堂屋子,却又感慨了一声:“现小姑你也不必再多虑,小哥儿如今是老祖宗心尖上的人物,昨晚之后,已经让搬到老太太身边屋子里亲自教养着,起居饮食都有老太太屋里亲自过问着,出了门都有三四个跟着,断然不会有什么不是。”
看来正如昨晚凌风铎所说,闹那么一场后,老夫人更是重视团儿了。
“小哥儿这孩子聪明伶俐,又是大哥遗子,怪不得老夫人喜欢,不知道我日后,能不能也有个这样的孩子呢!”方氏喃喃说了句,神色里浮起一丝惆怅来。
青竹在风中瑟瑟作响,带着些许萧瑟的叹息,衬着这位年轻的夫人有一种寥落感。
沉香默默陪在身侧,却不做声,方氏朦胧了一下,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自嘲一笑:“让小姑见笑了,咱们走吧!”
沉香点了下头,陪着方氏又走了一段路,过了老夫人主屋右侧,一排西厢小院子,绕过游廊,便是一处花香鸟语的庭院。
看门的小丫头见二奶奶来,便赶紧进去通报,方氏倒也不客气,挽着沉香径直进了里屋。
一进去便一股子淡淡的茉莉香不动声色的潜入鼻端,里头麝香兰霭,气暖如春,正房内地面铺着洁白的氍毹,一方大铜鼎炭盆袅袅吞吐着热气,正前方有一罗汉大床,铺着洋红色毡条,团花酥红枕,两边各有一对小几,摆放着几个调钥羹盘,右手边是一青瓷水洗并一缸笔插,铺着一叠香笺,下手有几张大靠背椅子,搭着灰鼠貂毛椅搭,配着脚踏,身后还有高几,仅仅摆着几样茗碗花瓶。
有位女子懒懒歪在床头,一手支着在案几上,持着笔略带沉思,一旁的博山香炉袅袅升腾,将这位美人描绘出一抹氤氲来。
方氏笑道:“我道姐姐你又怎么难受,却不想这里头偷懒,也亏了你能躺得住,家里头有客都不来看。”
对方闻言抬起头,雪白的颈微微一仰,那一双细长的眉眼眼风随之婉转,在那不经意间,便有一种风情流露而出,一看到方氏便眉眼含笑,掀开身上丝绸绒花薄被逶迤而起。
她头戴金累丝翠叶冠儿,身穿白绫宽缎袄儿,素青色比甲,百褶软缎月华裙,牡丹花髻上带着一领水貂覆额,一身素雅,却不见平庸。
很少有人能够将一身白穿出这般风情来,妩媚却不低俗,高贵却不淡然,风情而来却不露声色。
她走至方氏面前,挽起对方的手:“我说妹妹,我躺了这许多时候也不见你来看我一看,一来还编排我的不是,平日里还上下都当你是个老实的人儿,今日看我不扒了你这假皮!”一边又招呼身边侍立着的瑞嬷嬷:“还不快上茶来!”
瑞嬷嬷讷讷应了,已经端着个彩漆戗金菊花盘来托着三盏雪花绽盘盏儿泡着梅花酿南瓜仁茶来。
方氏咯咯一笑避过对方轻轻一抓:“好姐姐你饶了我吧,也不看看我这还带了个客人来呢,你猜猜这是谁?”
说着将沉香推了一推,沉香默然朝对方行了个屈膝礼,薛凝曼赶紧扶住半蹲下去的沉香:“哟,咱们这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可人儿,可是我那未谋面的小姑子?”
方氏道:“就你机灵,不出屋子也这么通晓事儿,小姑子来看你,你这做大嫂的可有什么见面礼么?”
薛凝曼上下打量一番沉香,从腕上脱下一副金花缠丝钏来递过去:“我这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小小微礼,妹妹笑纳!”
方氏扑哧一笑,道:“也亏你脸皮子厚,这都行?”
沉香婉约一笑:“这礼特厚了些,我来见大少奶奶也没带什么大礼,初夏,把我的礼物给大少奶奶吧!”
身后没动静,沉香斜眼瞥了下,初夏不知为何正在发呆,她又唤了一声:“初夏?”
初夏这才恍然,忙不迭将手里头的礼物递过来,一方雕漆黒木锦盒中放着一块绣着四合柳叶式喜鹊纹绣配梅花钱币装饰的白绫挑金线方帕子,做工之精美,一展开来,颇有令人炫目的感觉。
方氏在一旁眼一亮:“哟,这可真是精工细作的玩意,好不凡的绣工,我竟不曾见过这般梅花的绣法,难道是小姑自己绣得不成?”
沉香淡淡一笑:“让两位嫂子见笑了,昨晚便想着该来拜见一下嫂子,团儿算起来也和我有些旧交,他一时淘气让大少奶奶受惊,我过意不去,紧赶着绣了这一样东西,不成敬意,算是我替他给您陪个不是,希望日后一家人能和和气气相处。”
薛凝曼眼波一转,看了看沉香眼中几条血丝,轻笑一声:“这么贵重的物件,我若还是纠着不放,可要让人觉着小气了,不过是孩子不懂事淘气,妹妹也忒在意了些,我都已经忘了,也别再提了就是!”
接受了沉香送礼后,妯娌几个坐下来彼此说话便亲近了许多,三个人又客气的说了一会儿话,沉香看着薛凝曼露出疲累的神色,便很识趣的和方氏一起起身告辞。
目送着沉香和方氏妯娌二人走出门口,身后一直没做声的瑞嬷嬷看薛凝曼不动身子看着二人身影,悄然问道:“小姐,过道凉,小心招风!”
“嬷嬷,你看这新来的丫头如何?”
“有几分小聪明,不过也就是个乡下丫头,规矩都不懂,瞧她行的礼,有模有样却是外头巷子里的,那地方教的能用这里么,看她还以为自己做的好呢!”
薛凝曼慢悠悠转过身来,瑞嬷嬷赶紧上去扶住她的臂膀,“我倒觉着这丫头气度绝非一般,倒不像是那种地方能教的出来的,你不是说昨晚上祠堂里头给小哥儿说情的,就是这丫头么,凭她这样有胆识,怪不得老夫人喜欢。”
瑞嬷嬷笑道:“依老身看,这丫头是有些心机,不过也就是想着巴住了小哥儿在家里头立足,现如今小哥儿正得宠,谁都想着巴结,她与他有故交,自然要攥紧些,想来日后也是想给自己留个好后路,您说是不是?”
薛凝曼搭着瑞嬷嬷的手上了榻依靠在她递过来的靠枕上,随手拿过沉香送给她的帕子端详了会,懒懒道:“这么精细的做工,主人家该有如何工巧的心思,若只是花在讨好上,倒是简单了,你让人帮我查细些,我总有些不放心!”
“你与其这么注意这丫头,倒该多花些心思打听打听那柳家,那家能把小家伙藏那么久,可不简单才是!”瑞嬷嬷还不及开口,有个男子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接着里屋断隔屏风后人影一晃,走出个人来。
蓝袍绶带,散发披肩,一把乌木点金纸折扇斜插腰间,长身玉立,意态洒落,颇有些不羁的脸上五官峻爽隽逸,苍茫落拓,却有一双湛深莫测的眼。
一看来人,薛凝曼瞥了眼瑞嬷嬷,后者立刻低了头无声的退出门去在外门口守着。
“江先生这时候还留在这里,不怕被人看到么?”薛凝曼懒懒依靠在榻上,纤细的手啪啦了下暗红酥枕,轻薄的家常衣衫在她身侧抹过一道起伏的曲线,配合着她媚眼儿如丝般看着来人,当真无限风情。
江涛宁却视若无睹,只是一撩袍子随意坐下来,取过刚才没动过的沉香面前那杯茶,随口抿了下,道:“柳家藏着这个宝贝那么久,这时候交出来这里头可大有文章,薛小姐你不担心么?”
薛凝曼扯扯发丝轻笑了下:“奴家怎么不担心了?是先生没能替奴家解决这事,怎么还要来说奴的不是?”
江涛宁放下茶盏,一只手提了银杏叶小勺无意识的晃动:“这事倒要问问小姐,你不是说凌风铎该在京都么,我看可不是那么回事!”
薛凝曼一拢眉:“先生缘何那么肯定就是他?”
“放眼天下,能在三招之内逼得我自保的,怕是没几个,恰好,昨晚那位身段手艺,可都符合他的风格,你可还不信我的眼光么?”
薛凝曼闻言默然,眼中波光潋滟,也不知在想什么,江涛宁这时候道:“你我的约定可还有效?”
薛凝曼一笑:“先生你我可是有约在先,先生没能做到,那些东西怕是一时半会给不得。”
江涛宁倒也不恼:“如今那孩子身边高手围绕,一时下手不得,我与你的约定可是你给机会我下手,没有这机会,难道你准备就这么耗着?”
薛凝曼细长的眉眼眯了眯,笑得风姿绰约:“先生放心,小女子一惯重约,只要先生办到你我约定的事,这些图纸自然双手奉上。”
江涛宁没说话,薛凝曼略一沉吟又道:“过几日我寻个由头,到时候再拜托先生就是,这回先生可不要再失手了!”
江涛宁点了点头,起身又绕回屏风没了声息。
薛凝曼静默了会,这才唤进瑞嬷嬷:“嬷嬷,你去和二少爷说下个月乃是家母亡祭,我想去文涛祠上香祭拜,哦,让人和大夫人说一声,我屋里几个花瓶放着也是清闲,二妹妹才来屋子里一定没什么家当,不若送了妹子显摆显摆。”
瑞嬷嬷一一应了,才道:“小姐,三少爷刚才过来过,托老身带话说是他寻着些上好的银丝血燕窝想孝敬您,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薛凝曼哦了一声,半响白玉般得脸上浮起一抹微笑,那笑让这张精致绝美的脸浮出一种神秘来,眼角眉梢均是染了风情,她随手理了理发鬓嫣然道:“难得他有这孝心,你让他得空来屋子里坐坐吧。”
第五十二回
第五十二回
夜色中的苏家大院花竹森然,帘栊院深,寂静茫然一片中不知哪个角落里头突然传出隐隐呻吟,月晕如雾,含羞带嗔,无声的漂浮在浩淼的夜空。
呻吟带着欲语还休的娇娆,或高或低,如同一曲抑扬顿挫的乐曲,演奏着原始的旋律。
听的人耳酣眼热。
声息突然由高亢嘎然,渐渐平息。
风动虚竹,噗一声一点晕黄燃起,映照在牡丹缠枝纹窗格上一堆纠缠的人影,影影绰绰的晃动。
一个带着娇憨慵懒的声音道:“累了,快些下去啊!”
另一个颇有些低沉的声音冷冷道:“完事了就赶人,你当我是什么,供你消遣的玩意不成?”
对方咯咯一笑:“我当是什么?我当你是我心肝,是肉儿,连着筋带着骨,扒了皮连着肉的,怎么,还不满意不成?”
“…”
“生气了?我的祖宗,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难不成天天见面才算是好的,你不怕我还怕呢!”
“果然你还是怕人言,怕你那身份是么,我就是他替代品,终究什么也配不上是不是?”
“对,我是怕,怕你被人发现,怕你好不容易有的功名没了,你个没良心的,我看不是我厌弃你,分明是你厌弃我才是,既如此,你走便是,反正我这屋里从来冷冷清清就是个寡妇待的,你大好的名声不该赔在这里,走吧,你走!”
男子默然,一把抓住了发娇的女子蛮力抱住了,连声哄:“宝贝莫生气,是我不好,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我只是看你这些日子不理睬我不高兴呢,是我混还不行么?”
女子不依不饶,拼了力往外推,男子一低头似乎将那闹腾着的嘴堵住了令对方发出呜呜的声息,之后渐渐又被一种粗喘代替。
“乖宝贝,想死我了再给我一回行不?”
“好宝贝,别躲,让我舒服这一回,我这些日子想你憋得慌,乖么,你摸摸,可不是又硬了,打得好,舒服,用力,嗯嗯,小妖精,就你泼辣爽死爷了,哦!”男子胡乱说着浪语,压着身上女子便是一阵厮磨,声息渐渐高亢,又是一波激越。
夹杂着一阵阵娇憨的呻吟,隐约又传来模糊的声息:“爷,小心些,好,好,好棒的爷,你,你不怕明个儿去不了营房?”
“再夹紧些,嗯,小浪货,没事,营帐里头多大会人,不差爷一个!”
“唔,爷,再深些,嗯,你,你不是说这几日有,有京城里头来的人么,你若是不按时,可,可不好吧!啊!”
“嗯,嘿嘿,那小白脸昨个早回京了,哪有那份精力在营帐里头多待,多精细个人,跟个娘们似的,呵呵哪有你少爷我这身威猛?小浪货,可舒服了?怎么还有空嘴问那小白脸的事嗯,看少爷我不把你那上头下头嘴都堵上你是不消停!”
“呜呜,嗯,回去就好,回去了就好!”女子随着一声浪过一声的叫唤,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词汇,终于完全交错成□的呻吟,再无他言。
月,躲进云幕,夜,更加深沉。
沉香入住陇香坞没几日,便有人抬着林林总总大小不一的各种花瓶,茶具等物件往她这里送过来,说是大少奶奶着人送过来的,又有老夫人及大夫人也送了几样过来,一时间把这本来不热闹的陇香坞闹腾了几分。
沉香倒不见有多少喜悦,只让初夏和麝儿领着婆子们将东西一一归拢摆放好,一直忙乎到下午。
这才有空进屋子回复沉香:“二小姐,送过来的东西奴婢看有用的都放在您屋里了,一时用不着的归了耳房,您要不看看过目一下?”
沉香挥了挥手:“你做事我放心,既然都好了便是,不用看了。”
这话,令初夏颇有些受用,她作为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突然被指派到这个外头来的二小姐房里,也不见这位有多客气,心里头总也有些犯嘀咕。
这不经意的话,倒让她不安的心放下了许多,看沉香神色安然坐在那里,犹豫了几许,还是道:“二小姐,初夏有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