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可以去看他了,他的满月脸终于消肿了。前两天肿得别提多难看。”高云说。
“我正赶往医院,”葛薇问:“他这几天怎么样了?”
高云叹息一声,听得葛薇心在嗓子眼里一战又一战。
“怎么样了?快告诉我啊?“葛薇着急开来。
“因为伤得并不重,水肿消了一部分。“高云沉重地说。
“太好了!那你叹什么气呀?“葛薇琢磨着沉重,自己也沉重起来。
“可是,”高云顿了顿,继续道:“他胸以下依旧没有感觉。“
葛薇的眼眶忽地便朦胧起一大片。车窗外淮海路上的红绿蓝也混成一大片,迷迷糊糊,魔幻中的景一般,脑子里嗡嗡的,路边的火树银花全都凝结成混沌了。出租车司机公放的电台笑话一句也没有听入她的耳中。
“也就是说,”豆大的一滴泪从葛薇的眼睛里滚出入,淌进嘴里,咸得发苦:“他,真的瘫痪了么?”
葛薇想到那天晚上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时瞳孔里说不清的东西,想起那一晚帮他擦身体的时候他一脸像是被炮烙了一般的神情,不觉一阵阵眼泪哗哗地从眼眶中溢下来。
“人是我害的,你放心,他就是瘫痪了我也会跟着他。”葛薇一边说着,鼻涕也收不住闸,哗哗淌下。
高云在电话那头听的云里雾里:“啊?你等等?我有说他要瘫痪了么?你着什么急啊?”
葛薇一听,眼泪刷地干涸在眼眶中,鼻涕也不觉停止了:“你吓死我了!那他到底怎么了?”
高云说出的全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葛薇嫂子,你听我说。凌欢需要一些特殊的方式帮他恢复。”
一听特殊,葛薇便想起那只胸前的大手来。
“你在听么?”高云听不到葛薇的声音,便试探着。
“嗯。”葛薇努力让自己沉住气,低头望着自己的胸前。
“我姐夫说,凌欢这小子身体没有知觉是严重的心理障碍导致的。”高云说。
“他十六岁的时候那一摔,一辈子最想打的篮球便和他拜拜了,这对他打击很大,而且…”高云说到这,努力想用委婉的方式表达:“他曾经受过男护工的虐待,所以,对他的脊背伤有强大的排斥心理,越是排斥,他越是…”
“男,男护工是怎么…虐待他的?”葛薇想起网络小说上上的皮鞭蜡烛,浑身打了个哆嗦。
“听他妈说,第二天早上一来,发现他□被烫出许多水泡。具体我不知道,他自己说是帮他擦身体的时候弄的。”高云道。
“那他那里…没有烫坏吧?”葛薇好奇地忍痛问道。
“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鲁智深似的爽朗笑。
“当然没,破皮而已,疤都没留下,哈哈哈!”高云笑省一阵高过一阵。
葛薇只觉得周身一身脱力,长吐一口气。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葛薇挺起胸,眼前闪过小学时候课本上刘胡兰的姿态。
“精神上开导他,还有,你知道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么?”高云的声音放低了些。
葛薇脸刷得一红。
耳畔响着高云一句又一句直接而火辣的建议,葛薇只觉得浑身烫得烤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两人这次能到什么程度呢O(∩_∩)O哈哈~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喜欢这一章么?以后还想看类似的么?
第三十四章
“葛薇,葛薇嫂子,你有在听么?”
“喂喂喂,我告诉你,他都三十岁的人了,只谈过一次恋爱,他对你是认真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帮他,也算帮你自己。“
“这些年来他不容易,你希望他以后都躺在医院,第二个梦想也失去么?他是为你受伤,我觉得你如果这点都做不到,就太对不起他了!”
高云用训篮球队员的口才先是谆谆善诱,再是连哄带吓,葛薇的双腿抖得厉害。
红灯一个接一个,像是凌欢或者高云的说客一般,留下了漫长而漫长的口才展示机会。
整个人早已像烧熟的食物一般,周身都烤得发烫,葛薇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这种道德上的谴责。
脊梁后的汗水顺着T恤大滴大滴滴滑入腰间,腿也孜孜冒着汗。
葛薇终于承受不住那强大的压力,打断道:“别说了。“
失礼地挂掉电话,葛薇心里的小鹿依旧在狂奔。
绿灯亮时,葛薇终于做好了这个决定。
“司机师傅,不去XX路了,去雾凇路。“葛薇怯怯地道。
回到家,将自己的屋门反锁上,打开盛内衣的橱柜,一套黑色的内衣显眼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一个月前自己离开北京的时候,唯一一个年龄相仿的同事送给她的。因为没有竞争关系,又是唯一的年轻人,两人竟成了好友,她送这个礼物的时候说:“穿给你的下一个爱人。”
脱掉身上的束缚,上身缓缓倾斜至45°,戴上胸衣,微微收紧着,双峰插入一只铅笔的弧度便立刻呈现。难怪许多年前,曾有人说像花瓣。就是那个说她美丽的线条像花瓣的男人,曾痛惜道:“葛薇,你的柏拉图是最自私的爱。为了坚守你的骄傲?为了驻扎你的尊严?那么,为什么不为了爱而付出?我曾经一度想和你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甚至五十年,但如果你只是这样,我和你无法维持完今年。”
葛薇犹豫了一下,抽去两条胸衣的吊带,一双瘦削的肩膀光XX裸着。
“可是,《围城》上写得明明白白的,男人所谓给我安慰,只不过是要满足他们的私欲,你只是在找借口!”葛薇记得,自己如是说。
那一年,葛薇二十岁,读大二。
之后,葛薇一直固守着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
——张爱玲的《金锁记》说,妻子还是旧式的好。《魂断蓝桥》里的玛拉让康纳将军想了一辈子,他们是没有结合的。读了无数遍《红楼梦》,便读出了宝玉和许多女子甚至男子的苟合,可是,他和黛玉却只是心证意证。
可是,阿来的《尘埃落定》却是用最原始最野性的草原狼嚎点燃了整个青藏高原的欲火。可是,《廊桥遗梦》里的男女爱了四天,他们的空气里爱欲旺盛到整个房间里涌动,离开了,却一生也忘不了,死后的骨灰都一同洒下。
葛薇的脑子混乱着。
将睫毛一丝丝刷过,Z字的刷式,双睫便披上了一层长的羽翼。
“我爱你的灵魂,更爱你的。“沈从文的话在耳边回响。
樱花色腮红轻轻打在双颊。
从来都没有穿过的黑色小礼服,小洁送的。吊带,低胸。束腰。套在身上时,曲线毕现。
均匀地将唇彩涂染,穿上外套,葛薇挑了一条最宽大的围巾遮住了脖子和胸前,穿上高跟鞋,肉疼着打车出门,走进医院的走廊,站在病房的门口时,一如第一次不请自来般犹豫。想不到,半个月前两人还是陌生人,半个月之后竟熟悉到这种地步。葛薇细细回忆着两人的每次冰山撞刺猬,竟像电视剧上演的那般。
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凄厉,哭声的主人似是要把嗓子喊破似的。
葛薇打一个寒战,开门,门没有锁。
时间不过晚八点,凌欢尚且没有睡下,着淡紫色的睡衣斜卧着,正在翻一本厚厚的纯外文铜版纸时尚杂志,他白皙的脸微微肿着,却是瑕不掩瑜的英俊。
见有人进门,凌欢微微抬起头。
见护工不在,葛薇深呼吸一口,走回去将门反锁上。凌欢察觉到异样,将杂志放下,抬头望一眼葛薇:像面试那天一样精致的妆容,休闲外套,黑围巾将脖子裹得严严实实,内穿及膝的黑裙。黑袜。
“今天端午节么?”凌欢打量着葛薇包粽子一样严实的围巾,淡淡打趣着,四眸相撞时,敏锐的洞察力已让他感受到今晚将要发生什么。
神态自若着再次翻开杂志,苏菲玛索美性感的大眼睛和纯白的立领衬衣将铜版纸上的黑底子页面协调地美不胜收,红瓶、珠光。然而,那张法国最美的脸美则美矣,眼角上的黯淡让所有的男人触目惊心,眼前的那张脸却是年轻鲜活的。
“护工去哪里了?”葛薇没有理会凌欢的热讽,兀自问着,拖椅子在床边坐下。
“十点之后来。”凌欢淡淡回答。
葛薇便摘去围巾,凌欢再翻一页杂志,彩页上的奢侈品牌表画面上钻石耀眼,抬头更晃眼。可是,抬头,视线就收不回来了。
“好看么?”葛薇望着凌欢瞳孔愈浓重的漆黑眸子问。
凌欢问:“衣服还是胸?”
这一问,葛薇竟不知如何回答,赌气加羞涩,扬起围巾便要再裹成粽子。
凌欢一把捏着葛薇的手拦下。
葛薇一咬牙,便将那凉丝丝的大手捂在几天前被他包容住的位置。
一阵绵滑的留恋,凌欢的喉咙火热开来,一双凌厉的眸子亦是开始燃烧。
“有感觉了么?”葛薇忍不住问道。
凌欢的手便从那绵软上猛地抽出。
“报恩?还是偿债?”凌欢冷冷道。
葛薇深呼吸一口,垂下眼皮道:“我也有心理障碍。不但有性洁癖,更有身体触摸洁癖。都是因为小时候。”
凌欢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人。
“我刚升初中的时候,家里怕我交男朋友,又怕我不好好学习,拼命让我吃东西。甚至每天吃饱了要离开座位的时候,我爸摆着一张比你还冷酷的脸责备道:‘指着这个当不了。’这是我们家乡话,意思是,你就是瘦又怎么样?考试分数还能上去不成?甚至在我吃饭的时候,会大片大片的夹肉到我的碗里,一面恨铁不成钢地命令着:’好好学习!’这就是我的少女时光。那时候,我天天带着酒瓶子底一样的眼镜。身体也胖到150多斤。那时候我还没有166公分的个子,只有160,像一个圆球。所有的男生都笑话我,甚至一说到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你知道么?”
葛薇抬起头:“每天上午的体操,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我身后都是空着两个人。因为没有男生愿意靠近我。他们退避三舍。所以,我的少女时光是在所有人的白眼中度过的。男生们趁我中午不在教室的时候,把我所有的书和书包扬在地上,踩得七零八落,根本就没法看。初中有很多课程要上,我只能每天都背着两个大包逃难一样去上学。说什么才华,无论你的文采多棒,他们看来都是无所谓的。后来我长大之后,才知道,美女有才华那叫锦上添花,会为长相再加几分,丑女的话,大家只会撇嘴说,尺有所短存有所长。因为胖,我不敢交朋友,所以只能自己在家读书,写东西,文笔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葛薇说着,声音里难掩沉重。
“笨蛋,女人不是因为胖而丑,是因为自卑而丑。”凌欢说着,打量着今晚美得让他鼻腔喉腔发热的女孩子。他早就从她的眼神里端倪出几分丰富,却没想到竟是这种磨砺。
“高考之后,我用了两个月减下30多斤的体重。戴上隐形眼镜、将新留起来的头发做了离子直发把长发披在肩上,再照镜子的时候,我自己差点都哭了,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会有这种形象。带着新的形象去念大学,那时候,如果有男生不经意地斜眼看我,我依然会以为他们觉得我丑。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很多男孩子问我的手机号码,约我,或者通过别人打听我,还有人在自习室里向我打招呼。被那些男孩子包围的时候。我完全傻掉了。那时候,我生怕别人有一点讨厌我,我对大家温和地笑,不会拒绝别人的邀请。当我真正交男朋友的时候,我甚至怕他觉得我是坏女人,拒绝他的拥抱。“葛薇苦笑着。
凌欢水琉璃似的眸子闪烁着,一言不发地望着葛薇。
“我们连接吻都是认识好久之后。他像你一样,喜欢女孩子漂亮的胸。我那时候还以为他是无比下流的。直到我工作了许多年之后才明白,原来他不是下流,他是柳下惠。时代不同了。不能用古人的眼光去衡量都市男女的情XX爱。这个道理我懂。但是我始终做不到。“葛薇说到这里,顿了顿,挺起丰腴的胸,将外衣脱下。灯光下,白的肩膀,白的手臂。
凌欢怕她冻着,便将空调开关打开,浑身也随着那暖热的空气越来越暖。
“其实,你的心理障碍和我是一样的,无论你介意不介意,都早已经过去了。如果没有那个变态的男护工,相信你当年也没有那么大的毅力再次站起来,为什么还要怕早就被自己打败的人?”忽想起高云的话,葛薇笑道:“不过也没关系,既然你是为了救我瘫痪的。那你瘫痪了我就照顾你一辈子吧。”
说着,便起身,再俯□整理陪护床的床单,收拾好床单,转身踩着高跟鞋进洗手间,一阵沙沙的水声之后,端出一盆热水附身轻轻将水盆搁置在病床前的椅子上。
下一步,将凌欢的床身缓缓放平,凌欢仰视着那一次比一次更起伏的曲线,便更觉得身上先是麻酥酥、湿漉漉的,再是渐暖。
“看什么看,你一个半瘫的男人能做什么。”葛薇再次探身,将毛巾轻轻揉入水中。
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凌欢猛地坐起,一把将葛薇揉进怀里,霸道的唇也同时探入这个柔软女子的口腔。
葛薇轻轻回应着。
这不是葛薇的初吻,初吻时,她死死抓住望她胸前探索的手。可是这次,她没有拒绝。
然而,这次面对的却不是青涩少年。霸道的男人熟练地将她胸前的束缚一摘,黑色的蝴蝶便飞出去,自由飞到暖壶的壶盖上,微微颤动着。
凌欢喜欢黑色的蝴蝶。尚在大一的时候,他用他第一次兼职拍平面广告的钱买全部用来买他认为最好看的一款黑色蝴蝶作为送给梅的生日礼物。黑的蝴蝶、粉色的樱花就像今天这样在他的手中绽放如荼。
舌尖触及樱花的花蕊时,整朵樱花在瑟瑟发抖,凌欢的小腹亦是热成一团三昧真火,矗立起一座巴黎铁塔,凌欢一惊。
猛地将那黑色的蝴蝶抓过来给身边人套上,连围巾也围上,凌欢本想说一句谢谢,话到唇边,却成了:“果然是第一次,我不欺负处女。”
后来,高云问凌欢为什么那晚没有好好把握机会,凌欢刀子眼一飞:“膝盖上的韧带拉伤还没好,难不成让女人主动?”
葛薇却是平静地整理好衣服:”谢谢你。“
凌欢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这种矜持反让他被冷遇一般,便失望道:”你还是没有消除心理障碍。
葛薇见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忍不住道:”你已经欺负了。“说完,胡乱套上外套,抓起包便要破门而出,一推门,却是一愣。
熟悉的面容,比自己高挑纤细许多的身材,浓郁的香水气,一看便价格不菲的衣饰。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船长。”时尚的大牌女轻唤着。
高亢而娇媚,压制着锐气和跋扈,却遮不住那隐隐的锋芒。葛薇一听,便觉十分熟悉,一边仔细回忆着,记忆起了,只觉得浑身一震。
声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每日里将她催命催到赶尽杀绝的声音。
周翎?!
葛薇想起这女人,走出医院门口时,一阵恐慌涌上心头。这个女人的手段,她是极度了解的,论长相,那女人完全不在她之下,论穿着气质,她更觉自己比人家输了不少品位,论身高,南方的女孩子许多像小洁那般小巧玲珑,然而,她却是高挑得像商场橱柜里的模特。许多公司都有这样的女主管:颐指气使,长相一流,与BOSS行为暧昧…
葛薇想着想着,脚步便在医院的门口急刹车。有这人在,她和凌欢,怕是长久不了的吧。
翻一下包,一向马虎的她竟然一样东西都没落在病房,葛薇苦笑着,回头走几步,却折回身,缓缓走向天桥的方向。
胸前依旧湿漉漉的,又凉又热,他高超的指法和灵巧的舌尖将那份前所未有的轻飘感觉留在了她的感官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是轻的,肌肤似是在张开毛孔呼吸一般,呼吸者燃烧,像是燎原的星火一般,仅一点火花,便擦亮了她。这么熟练的技术,想必…葛薇不敢想下去。
努力抑制着这份痒丝丝的愉悦感和酸涩的后怕,葛薇一步步爬上天桥,秋风吹在她只着丝袜的腿上,她只觉得脚底阵阵寒意直窜上眉梢。
天桥上此时依旧有各种亮着灯的小摊位,有卖小饰品、袜子、镜子、头花、拖鞋的。不经意瞥见一双蓝色的龙猫棉拖鞋,葛薇想起晚上换鞋之后让脚底凉透的卧室,不由自主地蹲在摊位前。捏着毛绒拖鞋厚厚的棉层,将拖鞋套在自己黑袜的脚上。暖暖的绒毛包裹住她的两只三十寸金莲时,葛薇忽然想起,凌欢的办公室里似乎也有一个这样的蓝色玩偶。
忽又想起那个在办公室门口拦住她的精致女子,心下一阵阵发赌。
此时,周翎的心里也阵阵凉透着。
一进门,凌欢便用那凌厉的眸子闪了她一眼,冷冷审问着:“你怎么知道这里?”
周翎知凌欢是恼了,缓缓走到凌欢眼前,如实回答道:“你说你出差去香港了,可是走得太突然。我怀疑你是病了,好不容易查到这里的。”
“这是我的私事。我要休息了。”凌欢撑着腰间依旧火热着的身子,忍着脊背的微痛便吃力地径自躺下,周翎不尴不尬地坐在床边,体贴地帮他掖了被角,凌欢却固执地将手再次放置在被面之外。
一阵浓烈的酒气荡漾在空气中,夹杂着香水香。威士忌的味道浓烈着。凌欢忽然想起,今晚周翎是去见客户了。
“不是以下属的名义,我看看自己喜欢的人不可以么?”周翎一脸的幽怨。
凌欢抬头直视着周翎,努力从她的眼神中捕捉着每一丝讯息。
根据多年的经验,这个时候出现的女下属,且是喝了酒的,不外乎两种情况:一,诉苦,寻求怜惜。二,色诱;三,诉苦加色诱。
周翎也在职场上摸打滚爬了许多年,借酒后诉苦这么没有水准的一招,她怕是不屑用,那么——
“你别误会,我就是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很想你。晚上喝了点酒,就更想你了。”周翎努力让自己笑得婉约懂事,一面抓住凌欢的胳膊,一面将自己的长发靠在凌欢的肩膀上。这一靠,却是一愣:跟着凌欢打摸打滚爬那么多年,不经意的接触不算少,他的胳膊却头一次这样温暖。
凌欢轻轻抚摸了一下周翎的头发。这个女人跟了自己很多年,从她最美好的时光到现在。
六年前,面试刚毕业的周翎时,她的脸是圆的,两腮一笑就有一对酒窝。手臂和手腕也是圆润的,一头青丝垂在肩下,性感又清纯,像欧美女星。问她为什么名牌大学毕业却毕业三个月都找不到工作,她笑得甜美如蜜:与我的工作能力无关,你一旦聘用我之后,会理解的。于是,她从他的助手做起。起初什么都不会,却学得很快,办事麻利,头脑灵活,创意丰富。更让人欣赏的是还会说一流流利的英语和粤语。会说粤语的原因是她喜欢看港片。广告是和香港联系频繁的行业,这毫无疑问是她出战江湖的双流刀。半年之后,她擢升为策划部策划,然而,那酒窝却从脸上消失了。加班,超负荷工作,用最短的时间内瞬间出创意,她样样行;每次头脑风暴,她总有许多精选的案例,精彩到让人忍不住鼓掌拍案。公司性取向正常的那些男同事亦是对她倾慕不已,然而,策划总监对她的评价却越来越差。了解真相之后,凌欢果断地换掉了策划总监。
“一个妒忌手下的上司,只能拖这个公司的后腿。“后来,凌欢如是安慰周翎道。凌欢到现在还记得周翎那时候抬起头来的眼睛。清澈中带几分坚强,自信而不拔。
都说4A广告公司的人员需要不断跳槽,周翎却一直留在博籁4A,一步步由策划升至策划总监,兼董事长助理。因为凌欢再也没有遇到过如此得力的助理。问她为什么一直留在博籁,她先是回答:“我现在可以如实告诉你我三个月没找到工作的原因,因为女上司坚决不允许我这样的美女下属存在。而4A大多数权力都是被女人把持着。”后来,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温柔,他只道不知,然她的温柔却越演越烈。因为,她看别人的时候越来越冷。她圆润的身材也由性感便为极致的骨感,公司的男人们也不再嬉皮笑脸的对她,取而代之的,是维诺而恭敬的。
凌欢不知自己是成就了她还是毁了她。
凌欢缓缓将胳膊抽出来,身上的热度便慢慢消褪下来。
看似简洁的一句话,却是一语三关:一来表示自己陪客户到很晚的不易,二来表自己心,三来,倘若凌欢受诱惑,那么…
“你喝多了。我让BRUCE送你回去。”凌欢摸出手机,周翎眼中的温柔渐渐黯然,然而,又那么不甘,像是春风后的野草,冷风中燃烧着自己旺盛的成长欲。
十分钟之后,BRUCE嬉笑着赶来。
“船长啊?葛薇姐今天没留下么?”BRUCE嘿嘿地冲着周翎微笑,周翎亦是笑靥如花:“小帅哥,麻烦你了哦。“
待到两人走后,凌欢便觉阵阵尿意,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便涌上心头。一把扯下导尿管,抛物线投掷入垃圾筒,撑起身,慢慢抬起长腿下地,一个不稳,整个人跌倒在地上,韧带拉伤的右腿阵阵刺痛,夹杂着摔倒时胳膊凉丝丝的痛刺激着他的感官,凌欢的眉梢却悄悄漾起一丝笑。
“当一个人连上厕所的权力都被剥夺之后,他才会知道能够生活自理是多幸福的事情。”十四年前,他曾对高云如是说。
抬头,明晃晃的拐杖闪着比钻石还让人欣喜的光泽。
像十四年前一般架起拐杖,踉踉跄跄而快速奔到医院门口,拦一辆出租车到雾凇路上时,凌欢整颗心都要飞起来了:金光外滩在飞,花旗银行在飞,外白渡桥在飞,五星级的酒店在飞,一直燃烧到云彩之上的霓虹在飞,腿亦是随着车的前进上下起伏着。一种强烈的让爱人分享自己喜悦的心,穿越十四年,丝毫没有改变。
“已经到雾凇路了,你要到哪里?”经过一个路口,司机师傅打断了凌欢飘逸在上空的思路。
凌欢这方才发觉,自己竟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
摸出电话,拨出去,意外的是,那个包成粽子的身影已随着公交车的远行,赫然在眼前。
此时,葛薇刚从公交车上跳下,一手捂着一只棉拖鞋在胸前,冷不丁接起凌欢的电话,通话的内容像是在弄堂里见到了迈克尔杰克逊。
“你在哪?我在雾凇路上。”凌欢冷冷道。
葛薇将四周张望了个遍:“我…也在。你怎么来的?“
“出租车。你怎么刚回来?“依旧是凌欢式的语气。
“等了好久公交,所以就晚了。“葛薇不平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开名车么?“
“我在123公交车站台等你。”凌欢道。
葛薇看一眼身后,自己正是在123站台之下。
“我在啊。”葛薇继续张望着,周围并没有坐轮椅或者是架拐杖的。
不经意的一回眸,却见身后驰过一辆绿色的出租车,车门一闪开,便有一只拐杖在黑夜中闪闪绽放着白光。
葛薇急忙跑向前,舒臂想去扶,却被这个好面子的人一把推了胳膊,待他架起两只拐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时,葛薇仰望着各色霓虹下凌欢如上帝精心雕刻过的五官,此情此景,竟似为两人而生。耳畔自鸣着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四目撞击如潮,直到那挺拔的身躯微微倾身。
“我渴了。”凌欢瞥一眼附近的咖啡屋,俯视着葛薇,淡淡地说。
葛薇打量着凌欢已开始打飘的双腿,认真地捋起袖子:“要我背你么?”
凌欢心下一热,却飞过一记刀子眼:“不用。”
于是,两人便龟速往咖啡屋行进着。
“有感觉了,太好了。”葛薇的脚步轻快,打量着凌欢颤颤悠悠的长腿,一双包着龙猫的手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