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欢再次一把抓住葛薇的胳膊。
葛薇本想用另一只手将被子掀开,凌欢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腕牢牢扣住。
葛薇打量着那张双漆黑的眸子:阵阵寒光,却是看不情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意味着什么。
葛薇想起了昨晚给他擦澡的时候。抬起他的一条腿时,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果然,他的自尊心还是强得像一块坚硬的冰玉。
正想着,却见凌欢板着脸,一扬下巴,葛薇忙低头,发现自己在凌欢之上的位置恰好将胸前的春光暴露无遗,只得后退一步。
吱呀一声,门被熟练地打开,两人回头,便见一个粗壮得上下一般粗的女人笑眯眯地进门:“凌先生么?我是李主任介绍来的护工。“
葛薇打量着那四十开外的人:朴实的四方脸,粗线枣红色毛衣,宽厚的手掌,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知这护工是本身人,却觉心下少了些什么似的,像是心里被挖空了一块,失落开来,一面对护工笑道:“阿姨,麻烦了。”
凌欢亦是礼貌地冲护工道:“辛苦了。”
说完之后,认真地望着葛薇,似是要承诺什么,话到唇边,却变成了:“这两天不准来。”
葛薇忙问:“为什么?”
凌欢便冷冷道:“明天要开始各种治疗,你来了会妨碍。”
还是怕自己看到他的狼狈相么?不是都看到了么。葛薇端起碗来,凌欢却将头微微一侧:“饱了。你回去吧。“
葛薇一怔,忽然想起,自己既不是他的女朋友,而又非好朋友,犹豫了一下:“那我明天晚上来看你。“
“不用。这两天都不用。“凌欢说,说完之后,摸起自己的黑莓手机,便打电话给BRUCE,被葛薇一把拦住:“不用麻烦他,他够辛苦了,现在还早,我自己回去。”
墙上的钟表显示不过晚上七点多一。
凌欢看一眼桌上的瓶罐,固执地将电话打了出去,二十分钟之后,BRUCE嘻嘻哈哈地赶来。
然而,葛薇坐在车上时,想起晚上两人的对话,心下空落落起来。
七点多,他就干我走。那么不想见我吗?葛薇不知道,她走时候,凌欢该是一副如何的尊严扫地。因着怕感染,腰以下全部毛发都要剃掉,包括最隐秘的部分,当护工拿起剃刀的时候,他便想起饭馆里为动物剃毛的场景,剃刀霍霍,他只觉得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也被剥夺掉。当那个女人费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放入鱼缸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像豫园里的金鱼一样被所有人观赏着,没有一份。
葛薇却全然不知。望一眼天上的残月,一直潜伏在内心的自卑感潮水般涌来:是啊,我已经不是妙龄,我这样的女孩子他要多少有多少。或许,刚才那只是调戏吧。
BRUCE穿的是外滩隧道,路过时候,没有看到那夜景,在隧道左右无间的包围中,葛薇只觉得心里闷得喘息不得,便让BRUCE提前停在一个小路,抱着保温锅下车,缓缓走过一条河时,一阵凉风吹来,葛薇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葛薇穿的是小路,走在路上,人烟稀少,一家家户户晒在门外的内衣内裤,巴掌大的米店、饮料店、迷你小超市便在暗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凄凉,不远处,却是一片繁华,夜之虹一直燃烧到月亮上。一道道光束撒满整个深蓝色的天空。
葛薇摸出手机,播出小洁的电话,小洁的铃声欢快着伤感入耳:当你在翻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喂,薇薇,我男朋友今晚又不回来了。“小洁接起电话,第一时间向她报告了自己的孤独进程。
“没事可以看电影啊,聊天啊。男人是这样的。“葛薇安慰着。
小洁的未婚夫在苏州工作,小洁却是在上海,男人一周回家三四天,每次回家,小洁忙前忙后,有时候洗脚水都给端上。
“薇薇,我们明天唱歌去吧。”小洁说。
葛薇一怔,知凌欢不让自己去便有他的理由,便答应着:“好。小洁…我告诉你一件事。”
答应之后,便将自己的凌欢的事一股脑倒给了小洁。
小洁听完之后表示了强烈赞同:“不错啊,女孩子有个这样有钱又英俊的男朋友,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他有点冷。“葛薇喃喃道。
“冷啊,那你就让他热起来呗,你身材那么好,穿得小性感一点,好好画个透明妆,肯定让他眼前一亮。“小洁在电话那边道:“不过,如果他真的瘫痪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夫妻生活怎么办啊?”
“不性感了。”葛薇想起自己胸前的那只理直气壮的凉手,摇头:“夫妻生活的话,随便好了。反正我也是那什么…”
小洁笑的格格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处女,你都多大了?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好好相处,不管怎么样,好好谈一次,别去想后果。别一交往就想着结婚,都成结婚狂了你。”
“就是因为年纪大了才要结婚啊。”葛薇说。
“也好,你这几天趁着照顾他多学点广告的东西。你不是要转行嘛。有这个资本,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他父母在么?见了他父母一定要嘴甜,记得哦。”小洁十分实际地说。
葛薇依稀记得自己读书的时候,也曾仗着自己长相问一些男生借资料或者是社团活动的时候找活动教室与别的社团沟通以及其他,直到某人出现之后,她便洗心革面了许多年。
“肯定要让他教我。不过,如果我们能走下去最好了。”葛薇固执地道。
“那你明天去不去唱歌?去淮海路的好乐迪还是南京路新天地的上海歌城?”小洁问。
葛薇刚来上海的时候,小洁第一次带她去南京路的上海歌城,随着透明观光梯上楼时观瞻着十里洋场的南京路,她觉得上海歌城这名字起得十分大气,比起北京的“好乐迪”“麦乐迪”则更有地方特色。进入之后,发现其实K歌房都是没有差别。
“嗯,什么时间?”葛薇问。
“突然想起来,你不是想照顾那个广告精英么?“小洁问。
“他说不让我去。“葛薇回答:“我想他应该有他的理由吧。”
“笨啊,他不让你去你就不去啊,男人对女人的体贴很心动的,你不如熬一点靓汤什么的带去。听我的没错。他不是胃不好么,男人的胃还不好哄么?“小洁建议道。
“可是,我已经炖了排骨汤了。“葛薇自认这方面实在是没有贤妻细胞。
“鸡汤啊,鸡汤才是最补的。“小洁说。
葛薇便炖了鸡汤,拎到医院时候,病房的门却是关着的,拧一下,才意识到已被反锁。葛薇便抱着一本案例书坐在门口。待到医生模样的人出来之后,门又被反锁上,葛薇便敲门。敲了一阵子,却无人应答。
“凌欢,是我。葛薇。“葛薇鼓起勇气道。
依旧无人开门。
葛薇心下不安着,却又不知里面的清醒,只得继续敲,良久,从门里传来那昨天的女护工的声音:“姑娘,你回去吧,这几天别来了。“
葛薇只听得心下一疼,究竟是怎么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难道说,他真的一辈子瘫痪了,所以就不敢见她了么?还是说,治疗出了什么别的事故了?
葛薇继续敲门:“到底出什么事了?”
护工却说:“葛薇小姐,你就不砸了,他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我就不能进来么?
葛薇知这是凌欢吩咐的,不觉心下阵阵寒凉着。
病房内始终静悄悄的,葛薇就抱着手感渐渐发凉的保温杯,就这样呆呆地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长凳是塑料的,秋风一吹,凉得她手凉脚也凉,似乎是生理期将至,小腹有些丝丝隐痛着,越痛越厉害,腿却像被粘在凳子上似的,她不想走,也不愿走。
不敢打他的电话,不知他是睡着还是醒着,怕叨扰了他,葛薇便一直等着。
终于,一个护士的脚步临近了,葛薇一喜,紧跟着站了起来,护士开门之后,葛薇刚要进入,却被一个近两米的身躯挡了个严实。铁塔一样的身躯就这样堵着,三下两下将她堵出门外,“啪”一声,门又关死,葛薇纵是凌欢的哪怕一根手指也没有见到。
“他就那么不信任我么?他救了我,难道我会幸灾乐祸么?“葛薇咬着唇,小腹处凉丝丝的疼着。
“当然不是,不过,男人有男人的底线,听我的,回去吧。过几天再来看他。“高云摸出手机:“给我你电话,有什么事我打给你,或者让我姐夫打给你。”
葛薇便说出自己的手机号码,高云迅速记下,转身便要走,葛薇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高云转身,俯视着她:“还有什么事么?”
葛薇便急忙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高云微微一乐,露出两颗虎牙:“还活着。”
葛薇一愣,高云便要推门,葛薇刚要跟上去,又被这铁塔军拦住:“给他点自尊。“
葛薇的手就这样停在风中。
不知站了多久,葛薇觉得小腹的疼痛加重了些,只得捂着小腹,转身,心,不知道遗落在哪里去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葛薇只觉得所有的思想全部都停止了。许是生理期的原因,许是这周的工作比打仗的担子还重,她一头倒在床上,蒙住脑袋,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黑。
摸起手机,晚八点半。
将鸡汤在电饭锅上热了,打电话给凌欢,关机。
打电话给高云,高云的声音是轻悄的:“嘘——他睡了。”
“知道了。”葛薇挂掉电话的时候,只觉得那颗稍微温暖的心一点点冷却下来。
莫非,有别的女人在屋子里,他躲着她么?还是她的洁癖将两人的界限明显划开?葛薇抬起胳膊,轻轻按住自己的左胸,依稀记起初恋的大男孩曾对她说,“你的胸美得像花瓣一样。”在那人将手轻轻按下去的时候,她一把将他推开。几天后,男孩子的身边换成了另一个女孩。
鸡汤渐渐冒起白色的泡沫,葛薇盛出来,捧着大口大口地喝了,疼痛缓和到最小化,刚要洗漱,手机铃声却缓缓响起来,激动滴抓起手机,不是别人,却是钟少航。
“睡了么?CICI?”钟少航滑糯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轻轻传来。
葛薇犹豫了一下:“没,没有。“
“我在你家附近,你出来吧。我给你带的夜宵。“钟少航笑说。
葛薇下意识地警惕着,想起凌欢一声又一声的“师兄“,却是无法将这个俊朗的美男子与色狼联系在一起。凌欢既喊他师兄,他怕是知道凌欢不少事吧?
“好的。“葛薇答应着,跑出小区,只见钟少航站在自己的车前,衣服又换了一身中长款。她不知道,那个对车十分低调的人身上的那套LANVIN的价值,却觉得这个男人不做演员实在是可惜了。
“AKIRA.”葛薇叫着。
“不是说,不在公司的时候喊我钟大哥么?”四周并不明朗的灯光,似乎已被钟少航的笑容点亮。
葛薇终于没有叫出来。却听钟少航道:“答应告诉我的事,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葛薇毫不犹豫地望着钟少航的眼睛:“我不走了。“
钟少航转脸端望着葛薇,葛薇垂下头。两人顺着小河边走着,淡淡的月影在钟少航的脸上。
“刚去看我小师弟,见你不在,我便来这边找你了。是他赶你回来的吧?“钟少航一句话便穿到葛薇心里。
“嗯。“葛薇应答着。不是赶走,是不见。
“你别怪他。我这个师弟的经历比别人更疼一些,自尊也就比常人更强一些。“钟少航竟为凌欢解释着。
葛薇吃惊地抬头,却又故意漠然地望着水影:“和我没有关系。”
“哦?你不喜欢他么?“钟少航笑道。
葛薇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忽然发现,自己都考虑和他一辈子的事了,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喜欢就勇敢些。我仔细问过许多医生。因为造成的是水肿,现在是压迫神经,及时治疗的话,不会导致瘫痪,他那么年轻,又是运动员出身,那些药物的承受能力强些,恢复也快些,如果好了,不会影响你们今后的夫妻生活。“钟少航笑道:“万一不好的话,我也还鼓励你冒这个险。”
听到夫妻生活一词,葛薇的脸刷得一红,却忍不住好奇着:“为什么鼓励我?“
钟少航一愣,爽快答道:“因为一个是我教出来的师弟,一个是我喜欢的女孩子呢。“
葛薇被这毫无隐瞒又熟练的表达惊得瞪大了眼睛。
“很单纯的喜欢啊。”钟少航说:“离开校园之后,不必说爱,便是纯正的喜欢也少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机会。现在你们这样相互不计较地去喜欢,这种浑然天成便是许多人期许也的不到的。我是没有机会了。我希望你们能把握好。”
“可是,”葛薇像多天前的SUSAN一样,不觉交心开来:“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他自己接受治疗,我连看一眼都不成…”
“尊重他。”钟少航道。
此时,两人正讨论着的人却是水煎火燎一般。
行大剂量甲强龙冲击治疗依旧在他的手腕上持续净滴着,心电监护.严密监测患者的心电图和生命体征。抢救车、,L,gF按压板,除颤仪就在病床不远处。白天里,各种注射一次次像猛兽一般吞噬着他所有的精力,待他精疲力尽时,又一种药物摄入体内,精力却又被迫疲惫而亢奋着。
他没有一丝力气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死党帮自己翻身、喂水,看着护士一次次打针,挂点滴时,竟不知道这究竟是治他的病还是要他的命。可是,要好起来。公司的事不能没有他,凌欢轻捻着似乎还残余着绵软的手指,而且,不是要再开始一段新感情了么。
胃口却是在恶心之后好起来。
BRUCE的妈炖的烫真好喝。高云喂他喝下去的时候,他的喉咙依旧焦渴着。虽然只有吞咽的力气。脸也迅速肿胀开来,他没有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胀鼓鼓的脸现在已然变形。抬不起胳膊,他也知道,他的小腹亦是微微鼓起来,十四年前治疗的时候,便是如此。
当初,他也是选择了不见她。
显然,他和葛薇的感情还没像和她一般坚不可摧。
凌欢想到这里,虚弱地对高云说:“拿我的手机给她发条短信。”
“什么?”高云问。
“告诉她,”凌欢道:“记得晚上自己给胸按摩。”
几分钟之后,葛薇回过短信来,一个大大的叹号:晚上记得喝奶粉!
凌欢狭长的丹凤眼微微闪过一丝笑意,让高云代劳回复:“如果没有呢?”
这次,葛薇没有答复。凌欢的心却是安了下来。晕晕乎乎的入眠,又在晨光中精疲力尽醒来,静脉上的甲强龙点滴依旧在凉丝丝地流着。
第二天,因着各种药物的剂量小了些许,凌欢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然而,脸上的紧绷感更是强烈了些,他知道,此刻他那张英俊无匹的脸怕是肿成了白嘟嘟的包子。
胃里的恶心感觉却是愈加强烈起来。
中午吃过饭之后,服了药,胃里就像扎进了一颗刺猬,刺猬蹦跳打滚,他便头晕眼花起来。趁着没有治疗的空挡,凌欢点滴着一只手打开笔记本审阅了一个平面广告的最终案PPT,确定了一个广告全案,签完这个月的薪水结算,刚要继续的时候,医生护士再次走近病房,当心电监护链接在他胸前,药物再次注射入他体内之后,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了:心跳得像赛跑,血压因着药物的反应迅速窜上来。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心跳得像赛跑,血压因着药物的反应迅速窜上来。整个脑袋晕得像飞机刚起飞的时候,上一阵,下一阵,左侧,右停。
“你怎么样?”李国斯紧紧盯着紧连在凌欢胸前的心电监护仪。他深知,这种治疗既可治病,却又可害命,倘若病人体质虚弱,怕是会导致心脏衰竭、糖尿病和高血压也不为过,搞不好一命呜呼。然而,昨天这个坚强的男人硬是抵御住了强烈的副作用。
“没问题。”凌欢漆黑的眸子凌厉一转。
各种超出的数据正在削减,各种指标也慢慢往正常的方向。
待到药物的反应稍微缓和些,李国斯不得不站在床头握住那铮铮铁骨的大手:“你的体质出乎意料的好。“
凌欢用那双曾经打过篮球的大手用力回握,果断自信地回答:“运动员出身。“
正在这时候,凌欢听到一声短信声,李国斯便将手机递上去,凌欢看到了那么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信息:“又帅又有车的那是象棋,有钱又有房的,那是银行,有责任心又有正义感的那是奥特曼,又帅又有车,有钱又有房,有责任心又有正义感的是在银行里面下象棋的奥特曼;还有可能是又瘸又胸控又有胃病的面瘫。”
凌欢只觉得忍俊不禁,唇角轻轻勾起,心跳渐渐恢复正常,胃里的阵阵刺痛感便稍稍缓减了些。
手依旧微微抖着,凌欢便在手指恢复正常之后回复道:承蒙夸奖错爱。
本是削尖的俊脸依旧是肿的,白胖,光滑,撑开了成年之后的沧桑洗礼,配合那俊美的五官,倒像是个胖嘟嘟的漂亮少年,然而,凌欢的思维却被昨日清醒得多,因着这份清醒,凌欢否决了三个平面广告的PPT,一个电视广告的方案。
为什么用的是天蓝色的背景?水滴剔透就算特色么?所有保湿美容品不外乎水滴。这种俗套的设计05年的时候就被国内用烂了;
鲜花锦簇着女model?这是She’S头花的经典广告,你们不觉得毫无创意可言么?刊登在国际时尚杂志上会让所有人贻笑大方;
奢侈品时装所表现出的型和款的确重要,可是,你们不是卖三流产品的,你们有将它极致奢华的理念融入这个创意中么?
安德鲁@爱伦堡怎么说的:绝大多数广告的职责不是劝说人们来试用你的产品,而是劝说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比使用其他品牌的产品更多的使用你的产品。如没达到这个要求,请重做。
处理完事务之后,凌欢只觉精神疲乏,便再看一眼手机,葛薇并没有回复。
凌欢知她是在忙,心里岁稍稍遗憾着,也不介意,心下却总牵挂着那短信。他不知道,此时葛薇面临的工作几乎可以用狼烟四起、四面楚歌来形容。
周翎一大早便将电话拨入葛薇的座机:“CICI,你今天打算给我几个文案?新的一周又开始了。还有,你们的周报什么时候给我?”
“周报是周二给你们的。“葛薇回答着。
“那你们今天至少得完成预计的两篇BBS吧。“周翎指挥着。
葛薇一边答应着,刚放下电话,ADA那边便道:“CICI,S的周报和Y红酒网站的周报今天必须完成,Y红酒下月的传播策略今天也得制定好了。”
——所谓的WOM周报,便是网络营销发布出去的帖子、博客博文以及开心网的帖子等的点击浏览量、回复量、转帖量和比较受欢迎帖子的全面反映,包括数据和完成进度的百分比,也包括受欢迎帖子的截图。
葛薇顺从而爽快的答应着:“好的。”说完之后,及时对周翎的电话命令向ADA汇报道:“ADA,周翎让我完成两篇文案。“
ADA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知葛薇今天的任务便是再分一个身也忙不完,便对一直针对葛薇的实习生道:“PEARL,Y的周报由你来做。”PEARL不动声色地瞥了葛薇一眼。
葛薇知这是体恤她,便趁上午头脑清醒,快赶着任务,时不时,PEARL还努力制造者她头脑的混乱:“CICI,这个帖子…”“CICI这个BLOG…”
葛薇无暇生气。实习生长的还算不错,仅次于她,今年已读大四。葛薇来到这里时,PEARL本以为看上去只有二十三四岁的葛薇亦是实习生,却听她是试用期两个月的正式员工,便来了火气,见缝插针找时机添麻烦更是家常便饭。葛薇知自己是抢了她转正的机会,并不和她计较。PEALR却是不遗余力的骚扰着她的创作情绪,葛薇强压着火气道:“亲爱的,表格上很清楚的呀。“
PEARL依旧不失时机地填着麻烦。
另一边,同事NANA则投来羡慕的目光,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着:“CICI,你好忙啊。”
葛薇投以极力温暖的微笑。
NANA不过1米5出头的个子,打扮得乡土气息浓厚,说话的时候时刻带着些乡音,每句话都软绵绵的,似乎英文底子相当不好,连同事的英文名字叫起来都不灵光。NANA是ADA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现在自己负责是便是之前ADA的项目。她似乎不怎么忙,经常和自己带的实习生研究淘宝上价格五十块以内的包和实惠的化妆品,晚上也从来都不加班,悠闲得几乎要赶上葛薇之前的事业单位。外企会养闲人么?葛薇为这姑娘的的前途堪忧着,对她的笑也格外的温暖些。
在实习生的不断骚扰之下,葛薇终于在上午完成了一个文案,中午一个人到楼下的快餐店喝吃热汤面,呼哧呼哧嚼着面条时,便想起那个不见自己的人来。
忍不住发一条短信缓和他的情绪,刚发出去,便接到周翎的电话,下午,将第二个文案赶出来再修改完毕,已是下班时间。
周报,却是没有完成的。
例假第一天,忙碌了十来小时,葛薇的脑力早已达到极限,面对一个个需要先总后分再算比例的表格数据,每个数字像是盘旋在她眼前的蚂蚁。
另一个重要案子Y红酒网站的月传播策略亦是没有制定,葛薇心下便焦躁开来。或许,现在睡一觉,明天早上无论是三点起床还是五点起床,效率也快些。
“ADA,可以明天么?我明天早上早点行吗?“葛薇只得商量道。
ADA正带着另一个实习生赶别的案子,一口拒绝道:“不行。不是答应周二交的么?“
葛薇揉一下涨得发麻的脑袋,叫外卖。一如每天一样一边嚼着半凉不热的菜叶子米饭边战斗,吃完继续全身心战斗,晚七点半,公司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人时,却听一声憨笑将她从战斗中带出:“你们有要去吃饭的么?”
葛薇回头一看,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是段峰。
葛薇这才想起,每日里忙得晕头转向,竟忘记这位老邻居原是自己的同事。”已经叫外卖了。谢谢。“葛薇忙感谢着这场邀请,下一刻,ADA与段峰的寥寥对话完全没有入耳。
似乎是过了没多久,桌上忽然多了两只鲜亮的橘子。
“ADA,SPRING,吃橘子。”
葛薇抬头,见段峰将橘子分给ADA两人。淡淡答谢着,心下却是越着急,越出错。葛薇之前的单位使用的是最简单的表格,函数操作起来像是婴儿学走路一般。
直到晚上十点,段峰打过招呼走人,公司里便只剩下三个女人。葛薇知道今晚是没有机会去探望伤号了。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可惜左脑是干面粉,右脑是水,晃着晃着,便晃成一团黏连的浆糊。经痛的感觉,头晕的感觉夹杂在一起,脚心亦是凉透了鞋底,腿冻得微微发抖着,心底更是知今晚便见不到那人了,她越发焦虑内疚着。机械地用表格函数一遍遍输入数据时,内心大声哭泣着。
这一夜,葛薇和ADA以及实习生加班到凌晨两点一刻。
三个人离开公司的时候,整个楼都黑成一片。跺脚,走廊上的灯亮了,后现代派作品的画便呲牙咧嘴地冲着三人而来,画中的人物双眼里全是冰块似的凉。衬得楼层像被诅咒了一般。
ADA大方地请吃夜宵,吃完之后,鉴于和另一个实习生住得较远,提议三人在附近的宾馆住下,就这样,三个女人望着零星一两颗星子的天,漫步沉睡了的街道,偶尔行过一辆车,淡弱的灯火把三个人的身影拉得像纤细的巨人一样长。
葛薇终于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周三晚上下班的时间。飞跑着下楼,包的拉锁都忘记拉上了。葛薇挥着忙到酸痛的胳膊,拦一辆出租车,一脚跨到车座上,接到的却是高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