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陶蓁一阵惊喜。
老头便掀开帘,坐在床边,拾起锦瑟的手腕,切脉之后,便扶起锦瑟,银针飞舞:“这都是些什么庸医给治的!”
陶蓁忙问:“还有救么?”
老头儿不答,根根银针捻拢,如与人赛跑,太阳穴处,热汗滴答。
陶蓁跌坐在椅子上,任猫兔子蹦跳,却再也笑不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老头儿抹一把汗,道:“好好看着她,若是半个时辰内能醒来,还能活。”
陶蓁忙问:“要是醒不来呢?”
老头儿瞪她一眼,转身离去。
天牢那边,阿信和铜雀将老头儿的话传达之后,慕辰望着铁窗思索了良久,之后,终于道:“咱们认罪。”
天亮之后,早朝之上,凌宛天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宣布了慕辰派梁忠指使重伤汤王认罪一事。
太子一党除了左仆射周雄彦,一律主张严惩不贷。
“皇上,谋杀亲王,其罪当诛啊!”
“皇上,谋杀亲王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啊!”
汤王一党却大都主张从轻发落。
几个身居要职的文臣,素知皇上最爱六子,亦是道从轻发落。
中书省的韩鼎道:“殷王再有不是,却三立战功,不但将哈但巴特尔这捍敌消灭,轻而易举击退了骁勇可汗的铁骑,更是剿灭了魏洲的起义军,还有什么敌得过这些战功?战士们浴血沙场方才换来我大昭曜的和平,希望陛下以大局考虑,莫要伤了战士们的心。”
凌宛天便道:“那你主张,怎么惩罚殷王?”
韩鼎道:“臣以为,革去殷王的兵部尚书一职,罚去北征的奖金,贬亲王为郡王就是。”
周雄彦道:“殷王既然已认罪,证明他已知错,且汤王亦没有伤及生命,这惩罚太重了些。不如革了职务便是。”
凌宛天道:“当时前线因为送粮草耽误了,”说着,狠狠瞪了太子一眼,“殷王不惜以自己封地的粮食救济,罚赏金一事就算了。朕决定,革掉殷王兵部尚书一职,并贬他为郡王。梁忠亦革去兵部侍郎一职。”
太子一党依旧喋喋不休:“皇上,刺杀亲王是多大的罪啊…”
“够了!殷王的战功如此卓越,方才能保住性命,如果再有人以党争坏天下,小心你们的脑袋!”
于此同时,昏迷了两日的殷王妃终于微微睁开双目,殷王府上下,欢喜声连连。
殷王慕辰被送回王府时,刚下马车,未等见到锦瑟,便见老头儿如飞来山石般挡在第一道门内。
老人家卸去了满胡子的小辫,一袭玄色的衣衫,束发带冠,腰间白璧垂下的红璎珞当风翻飞,似是当年的霄王重现,他手持一杆长槊,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势堵住了慕辰。
“跟我来书房。”老头儿推着慕辰的轮椅,不由商量地过了三重门,书房之内,各种兵书琳琅满目,霸术在此地绽放繁茂。
老头儿厉声喝道:“想明白了么?
慕辰一怔:“明白了。”
老头儿冷笑:“知道你为什么伤了手臂?是为你的狭隘所伤!”
慕辰一怔,抬起丹凤美目望着昂首伫立的老头。
老头儿指着慕辰的鼻子道:“你既然知道沙场上杀人先诛心,又何必在朝堂上与你的那些哥哥针尖对麦芒!你既然知道拒绝右仆射一职,又为何不懂以退为进!你既然知道你的哥哥和都是虎狼之辈,又何故处处强硬,不知示弱,只知示强!”
慕辰道:“师父继续。”
老头儿雪白的剑眉抖动如鹰翼:“你知不知道,就算你军功再大,都是皇上任人有方,君恩浩荡!你知不知道,他既是天子,他就是纵横天下的主人,岂能容你功倾朝野!你知不知道,就算他最疼你,你的权利也必须受其他皇子的牵制,古来今往,弑君夺位的皇子还少吗,他要保护他自己至高无上!最后,就算你成为兵部尚书,右仆射,现在你的情况只能让你变成众矢之的!你知不知道,你父皇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你平安!”
老头儿的声音震得书房的竹简哗哗作响。
“我知道,你只有更强,才能保护你自己,保护你的女人!但是这些霸术你已经研究透彻,他们再也保护不了你!从今天开始,你修身养性,开始读儒读史!”
老头儿的声音稍稍弱了些:“都说你的气量海阔天空,但是你得知道,比海更广阔比山更高远的,是你对敌人的气度!“慕辰思忖了许久,终于双手揖拜道:“多谢师父。”
老头儿却一转身满脸堆笑:“嗯,还有养好身体,药都给你配好了。虽然王妃刚分娩,不是还有个未出闺阁的漂亮丫头天天跟着你嘛。”
慕辰寒着脸道:“四十日之后,她便是莫崖的世子妃。”
老头儿眨巴眨巴大眼睛,暴跳起来:“你个小孬种!好不容易给你个下蛋的机会,你却要把小母鸡赶走!”
慕辰面无表情地调转轮椅,径直奔往寝殿,见陶蓁正架着拐指挥侍女煎药,打热水,取止血药,怔在原地,陶蓁每走一步,他受伤的右手钻心的疼。
“这里没你的事了。”慕辰道。
慕辰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轻舀一勺,用淡色的唇仔细吹了热气,送入她口中。
不似上次打仗回来时门前那般热闹,殷王府一如慕辰出征时那般安静,一阵细雨之后,天气凉爽下来,慕辰每日除了亲自照顾娇妻,独自在池边赏鱼时,浩瀚的心先是汤汤难寂,仰望了几日秋的高天之后,便缓缓变成静海。
“王爷,你看我把鱼喂得多肥。”铜雀笑着往往池内撒吃食,惊动了一池的不安生灵,他们拼命追逐,你死我活,有的甚至不惜跳出水面。
慕辰道:“光顾喂鱼。”
铜雀不解道:“那我还喂什么?喂那只猫兔子吗?”
慕辰望着那涟漪渐平的池面,抬起自己的伤手道:“每日的骨汤,可有吩咐给小陶?”
铜雀笑道:“您刚说完我就立刻去厨房吩咐啦,您治骨伤的补品,小陶都有!”
“哦。”慕辰低下头,心中的涟漪渐隐,他却不知陶蓁为锦瑟操劳,每日里跳来跳去,竟感染了伤腿,发起了低烧。
老头儿给陶蓁开了药,吃了几副,渐渐好转,陶蓁深夜时难以入眠,带着猫兔子在花园中散步,刚望着那皎月,便闪过一个黑影。
尚未反应过来之时,脚下一空,已被打横抱起,顺着树影连飞带掠,出了王府。
“世子妃,我想你了!”
那人绿瞳闪烁,笑出一口白牙。
“放开我!”陶蓁挥拳便打,被乌米尔一把逮住,点了穴,但见乌米尔飞身如鹰,施展轻功,抱着她一口气跑到郊外。
“世子妃,你看!”
乌米尔指着身边一株株闪烁着荧光的大树,道:“这些萤火虫都是我抓的,做成一只只萤火灯,照照你的样子,我都半月没看到你吃到你啦!”
陶蓁推不开,打不过,只得怒道:“快放我下来!”
乌米尔微微一笑,单手抱着陶蓁,飞身穿梭于大树之间,荧光映耀在他英俊的脸上,他单挥舞着绑在树上的红缎,如灵猿般矫健穿梭,两人置身一天的星斗和萤火下,似是进入了另一个奇妙的世界。
“呜呜呜!”
一直咬着乌米尔腰带的猫兔子终于转晕,松开大牙,趴在地上眼冒金星。
“放下我!你半夜跑出来扯绸缎,你不累么?”陶蓁恼道。
乌米尔道:“虚…”一边继续扯那红缎子,不知不觉,已累到大汗淋漓。
“你到底要玩什么!”陶蓁问。
乌米尔抹一把汗,单臂抱着陶蓁挥舞长刀,将一只只萤灯割破,成千上万只萤火虫萦舞与树间,幽幽绿芒,如置仙境。
乌米尔飞跳出十丈开外,指着那一排大树道:“看!”
借着幻境幽光似的萤光,红缎组成七个大字“乌米尔喜欢陶蓁”迎入陶蓁的眼帘。
被点了穴只能动脖子的陶蓁扭过头去。
“我想你了。本来打算派使者来求亲,现在我自己来接亲!”乌米尔探□去吻陶蓁的小脸,桃花清香淡淡,乌米尔便有些沉醉。
陶蓁垂下头。她的心像是千万萤火虫飞舞盘旋,不知飞到了何方。
“还发烧么?”乌米尔盘腿坐在草丛上,双臂紧紧抱着陶蓁:“你是死是活,他什么时候知道了!他只知道他的妃子有病,你可是又病又伤!”
“你住口!”陶蓁无力道。
“好的,我住口。可是我听说你架着拐杖去照顾他的老婆,看你发烧他都不知道,我难受!”乌米尔的绿瞳微微一聚。
“不要再说了!”陶蓁涩涩道:“我只是他的家臣,他为什么要知道!”
乌米尔歪嘴一笑:“所以,我已经给凌慕辰留了书信,从现在到皇上答应和亲之后,我都会陪着你!等你伤好了咱们就回草原,我们举行草原上最隆重的婚礼!”
“我不去。”陶蓁声音沙哑。
乌米尔笑道:“还害羞呢。”说着,打横抱起陶蓁,揪着猫兔子的耳朵搭在肩膀上,便往树林的深处走,走了一阵,陶蓁看到一个华美的毡房,毡房的两边,彪汗侍卫手持长刀,见了乌米尔,跪地便拜:“世子!”
乌米尔俯视着陶蓁道:“免礼,今晚没有本世子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乌米尔是得手好呢,还是不得手好呢~~~~

第四十三章

“世子好福气!世子妃很美丽!”
伴着莫崖侍卫的呼声,陶蓁被打横抱进一个琳琅满目的小世界:芝麻糖葫芦、小糖人、泥小老虎、木头小人、油纸伞、青花瓷花瓶、檀香木梳,金钗、珠花、胭脂香粉、小拨浪鼓、铜镜、团扇、麦芽糖、珍珠项链…
绣着昭曜神话人物的宫灯在毡房里摇曳着红影。
猫兔子爬到扎着糖葫芦的木杆上,搬开大牙就咬。
“昭药的男子会带着心爱的女人上街买东西,你的伤还没好,我把我喜欢的都买回来了,送给你。”乌米尔将陶蓁小心地放在毡房的中央。
“我不喜欢首饰和珠宝。”陶蓁眼圈一红。
那日里,锦瑟将她的锦盒交给她时,她方才知道慕辰对挚爱的女子有多慷慨:金钿、金钗、玉簪、珠花、凤头钗、宝石戒指…各式她叫不出的东西,锦瑟应有尽有。
“还有最好的。”乌米尔从那一堆小糖人中间捧出一只镶嵌红宝石的锦盒,打开之后,幽幽绿光闪耀,整个毡房都变得清凉、清幽:“这是父汗送给她儿媳妇的,法撤尔的至宝,加这颗父汗一共只有两颗。”
“记住,男人送的不是珠宝,这是男人的一颗心。”乌米尔将她的穴解开。
陶蓁刚要跳起来,被他一把按住,牢牢压在身下:“知道我为什么要点你的穴么?你越是反抗,我越是喜欢,可是你腿上有伤,我希望你早点好了,跟我回去见父汗。”
陶蓁先是拼命挣扎,可又怎敌得过浑身是肌肉的家伙,他像是一座大山,坚不可摧地将她压在山下,她是他的溪流,激起再大的浪花,却只是涟漪。
陶蓁迎上乌米尔放大的绿瞳,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弱。
“我不爱你!”
“我爱你!”
乌米尔的热唇已吻上她的睫毛。
痒痒的,灵舌绕过鼻梁,转移至她的耳垂,她浑身一酥。
宽厚的大手已攥住她的**,推,拢,抹,挑,陶蓁啜嗫道:“你不要脸!”
“脸要了能吃吗?我要你!”
乌米尔声柔似水:“别害羞,这就是夫妻。”
“我…来月例了。”陶蓁道。
乌米尔的大手一把顺下去:“骗人!”
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段,陶蓁反应过来时,除了脚上的鞋,身上早已无一丝一线。
乌米尔的双唇开始发威,如他手中的那柄长刀,翩若惊龙,矫若猛虎,她像是被扔进九天的云层之上,又霎那间被扔至云雾缭绕的谷底。
陶蓁开始微微喘息。
猫兔子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啃着麦芽糖,时不时地看几眼,既然有糖,它不要胡萝卜。
“舒服么?该我了!”乌米尔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伤腿,慢慢进入。
陶蓁再也无力反抗,双目紧闭着,忽又想起慕辰的那个怀抱。
可是,这次回到他府上,他几天内寸步不舍他的妻,竟没有来看望过她一次。
别想了。
她在心中呼喊。
睁开眼睛,乌米尔的六块腹肌一起一伏,不似慕辰的冰雪身子骨,他像是一披恶狼,像一头山巅的老虎,他男人特有的某处,这次看来已没有那么狰狞。
他俯视着她,从后背抱她在怀中,压她在身下,面对面,他不停索取,却不肆意掠夺,他每次都记得不把东西留在她的身体里:“你要是怀了孩子,回草原多不方便,等我们回到家,你可以给我生一堆!”
陶蓁渐渐疲惫,麻木。
闭上眼睛,慕辰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他苍白的嘴唇,他漆黑的眸子,他失去的右脚,她为他精心打制的轮椅,他的伤腕…每一处,都像一把刀,生生刮着她的耳刮子。
我要是走了,倘若侍女不在身边,他怎么办。他是瘫痪的啊,谁来体恤他?
我要是离开了,锦瑟又不像个长寿的,万一娶个嫌怨他的女子,他会伤自尊的。
她想起那次他中暑,抓着她的手念母妃;她想起他呼吸越来越弱时,她曾吻过他冰凉的唇,陶蓁只觉得心要碎了。
“很抱歉,弄出血了。”乌米尔诚惶诚恐地退出来,自己解决完毕。
陶蓁自嘲地笑笑:“随便你了。”
乌米尔却认真地道:“不想让你疼。”说完,躺在她身边,将强健的胳膊伸出来让她枕着,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睡吧。”
陶蓁疲惫至极,却依旧难以入眠。那仙人似的男子似越来越近,近得在她眼里,心里住下来,再也不走,她几乎感觉得到他微凉的呼吸。
同时,她也感觉到一股热烫的鼻息。身边的人开始微微打鼾,他身上略带牛羊肉味的汗渍传入她的鼻间。他的胸肌如石头,用指头捏一捏他的腰,硬肉邦邦。
“嫁了吧。”
陶蓁闭上眼睛:“从此开枝散叶。生一堆健康的娃娃,她会生一个英俊的男孩,有绿色的眼珠,高大的身材,腿修长。”然而,那男孩却越想越像慕辰,白皙的皮肤,丹凤眼,高贵冷傲的神情,走路时,白袍翩翩当风…
陶蓁终于睡去,醒来时,身边空空,身上覆盖着羊绒毯,她穿着草原上的女服。
“乌米尔!”陶蓁叫道。
无人响应,林中的小鸟开始鸣唱。
“乌米尔!”陶蓁再喊,打量着周围琳琅锦簇的饰物顽物,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迅速充斥她的脑间:他究竟有多了解京城!
乌米尔端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脑进来:“我回来了!怕你吃不惯我们草原的东西,我去城里买的。”
陶蓁端详着印有周记的青瓷碗,笑道:“谢谢你。”
一面打量着四周,陶蓁发现猫兔子竟不见了。
“你见过茕茕么?”陶蓁问。
乌米尔道:“是你的那只不像猫又不像兔子的白团子么?不是在屋里么?”一面在毡房中找寻着,寻遍了都不见。
“它是去找东西吃了么?乌米尔问。
“它从不乱吃东西。”
底气十足的男音从帐外传来,只见老头儿一手擒一个,将那两个侍卫打倒,掀帘入毡房,肩上的猫兔子呲牙在笑。
“好个臭小子!我徒弟的女人你也敢动!”老头儿一身缎袍绣金线蟠龙玄衣,发须如雪。
“老人家,陶蓁是我的!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乌米尔笑道。
“放屁!只要她没跟你回草原行婚礼,就是王爷的!”老头儿说着,挥手衣袖,乌米尔尚未反映之时,老头的手已掐住了他的咽喉。
“呜呜呜!”猫兔子似乎也在帮腔。
乌米尔见这老人武功深不可测,不敢妄动,但见他俯□,对陶蓁厉声道:“丫头,上来!”
陶蓁犹豫了一下,攀上老头的脖子,老头儿目不斜视,背着陶蓁便飞走出好远,乌米尔头一次见识这般轻功,已浑身冷汗。
“臭丫头!因为我徒弟不行,你就找个强壮的小子么!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能这样!”老头儿如箭般在林间穿梭,一边怒道。
陶蓁道:“老人家,你徒弟根本不要我。为什么你们非认为我要嫁给他?我早已配不上王爷,现在人家都来迎亲了,我还能怎么办。”
“不行!”老头儿背着陶蓁,半炷香的功夫已回到王府,其时,慕辰已在池边读了一阵子史书,回到寝殿,用未受伤的手帮锦瑟擦脸。
“小瘸子,你给我出来。”老头儿道。
慕辰抬起丹凤眼:“哦。”说着,将帕子递给玉梨:“漱口的参茶。”
玉梨忙双手奉上,慕辰将茶递至意识尚不清醒的锦瑟唇边。““给老头出来!”老头儿嗓门提高了一度。
“吐出来。”慕辰对锦瑟道。
老头儿干脆将慕辰推至凉亭,连人带椅抱到陶蓁身边:“草原的接亲队伍都已经到京城了,今天你必须表态,你是要小陶,还是不要。”
陶蓁道:“王爷不必听他的,我都是乌米尔的人了。”
慕辰抬眼,望着陶蓁,心下一疼。
“说话!”老头道。
慕辰依旧沉默,望着亭外长天。
秋日的天空分外清朗,大雁哀鸣,秃鹰盘旋。
池中,一簇簇金鱼争相夺食,惊动一池的荷叶。
“不用勉强,小陶从未想过。”陶蓁道。
慕辰细细端详着面前的小人:光洁如雪的皮肤,双颊不知何时多了几絮红晕,灵动的大眼睛略带伤痕。依旧是那个可爱的姑娘,却少了三分活泼,七分天真,却更加美丽。虽不敌锦瑟的倾国倾城貌,却别有一番风致。
“我回去休息了,有话你和老头说。”陶蓁蹦跳着,刚要离开,被老头一把逮住。
“让铜雀送你回去。”慕辰的声音有些变调。
陶蓁似乎已知道答案,微微一笑,再也无泪。
慕辰就这样沉沉地望着陶蓁一跳一跳离开,双目已布满血丝。
“为什么不要她!”老头道:“我知道你只爱锦瑟,可你很喜欢她,不是吗!除了这两个女人,还有谁会把你疼到骨头里!”
慕辰道:“她值得更幸福。”
老头儿冷笑:“算了。我多此一举。我心疼你,你心疼她。可是,你以为她将来贵为冒顿,有健壮英俊的丈夫,有一堆儿女,她就会幸福吗?她最大的幸福就是守着你!”
却说陶蓁回到自己的屋里,想起那满毡房的器物,忽然就想起,那条路是进宫的必经之路。
忽地,她又想起,乌米尔从抱她离开殷王府,到郊外,竟如同走自己家。
周记的豆腐脑名满京城,却身处偏僻之地,他居然也找得到!
陶蓁的心砰砰跳得飞快,脸**辣的,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竟发现了一个惊天阴谋:乌米尔不是来接亲,却是来行刺的。
目标,自然是凌宛天。
乌米尔的武功何等高强。一旦凌宛天驾崩,太子登基,第一个目标,自然是…
陶蓁吓得脸色煞白。
一旦乌米尔成功,法撤尔草原上的悍将将长驱直入,他将是下一个哈但巴特尔,不,他甚至占领昭曜,她则是最高贵的冒顿。
可是,那人却再也无法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抽的,有的留言无法送分分,乃们先留着,后系统好了补上↖(^ω^)↗
第四十四章

莫名的,陶蓁眼前幻化出一幕又一幕血迹般般的惊心图画。
凌宛天倒在地上,鲜血染红龙袍。太子登基,将慕辰斩首示众,苍白而冰冷的身躯便与那仙人似的头颅分离了。从此,乌米尔的铁骑横冲直闯,一路杀到京城。
陶蓁使劲眨眨眼睛,眼前的景象,依旧是鲜血如火。
乌米尔刺杀凌宛天未遂,倒在太极殿之上,倾盆大雨将他的鲜血冲刷。
陶蓁紧紧捂住双目。
昭曜的天下该是他的,他的旷世之才,岂能如此泯灭,她记得他站在山巅俯瞰群雄时的傲岸,更记得他清瘦的下肢,她多想将他毫无知觉的冰凉双腿捂暖。
法撤尔的草原应该是他的。他像是一头天上神牛,健硕、强壮,他愿意驮着她,他将她揽在怀中时,她知道他有多满足。
一阵敲门声将她从血泊中拽回。
“陶姑娘,送早餐。”
枣泥山药糕、鹌鹑蛋羹、乳羊羔蜜酿、珍珠炖雪蛤汤、杏仁汁、牛骨汤、粉丝鹿肉面,大雁后腿肉。
自这次打仗归来,她的一日三餐就丰盛精致得让她难以适从。
“不要送那么多,我吃不了。”每每陶蓁如是说,侍女都是微笑道:“你在战场上那么辛苦,军粮也不好吃,回来就好好补补吧。“陶蓁只道是打完仗的犒劳,不以为意,昨夜的一场野战让她疲惫不堪,她便敞开肚皮,停进食,除了被猫兔子喝掉的杏仁汁和一半蛋羹,她悉数吃光,腹中依旧饥饿不已,就指着那空碗道:“青荇,劳你替我再取碗面条好么?”
青荇十分为难地笑道:“陶姑娘,我去取点别的行么,那碗鱼翅面每日只有两例。”
陶蓁一诧:“鱼翅?”
青荇点头,忽觉失口,用纤纤玉指捂住了嘴巴。
陶蓁打量着桌上的容器:玛瑙碗,白玉碟,翡翠皿,青花瓷杯,顿时大悟:“青荇,是王爷吩咐,他吃什么就有我的一份,是吗?”
青荇连连摇头:“不是啊。
陶蓁忽然就眼圈一红。
血腥的影像又在她面前生动,挥之不散,这次,却不是慕辰的,是那绿瞳的矫健少年。他的麦色的长腿如此结实,他像从天而来的一头骏马,如今,却全身是血。
她还记得他身体的温度,她甚至还记得他□如此雄伟,他悸动的腹肌。他将草原上的至宝送给了她,她并不稀罕,他却说,这是他的心。
“你们都不准死!“陶蓁在心中大呼。
她匆匆赶回凉亭,只见石桌上的早餐果然与她的相差无几,因着晨风,他无力的双腿在单薄的白袍下此刻显得那么虚弱。
“王爷。“陶蓁咬唇道:“借书房说话。”
慕辰抬起黑曜石般的丹凤美目:“好。”
一路上,陶蓁单腿架着拐杖,慕辰一言不发。秋风飒飒,桂花飘飞,香气四溢,在她眼中,竟如坟上的哗哗纸钱。
“王爷,有大事。”一进书房,陶蓁便道。
“讲。”慕辰端坐在长桌前,手中的史书竹简被缓缓翻开。
“无论我说什么,请答应我,不要与乌米尔为难。”陶蓁拱手躬身道。
慕辰顿了顿,:“坐。”
“一言为定?”陶蓁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晶莹如珠光烁烁。
“决不食言。”慕辰毅然道。
陶蓁深呼吸一口,放下拐杖,直视着他道:“乌米尔对京城道路十分熟悉,尤其是去皇宫的必经路,我怀疑,他这次不单纯是来迎亲的。”
慕辰略一思忖,丹凤目中冰芒一聚。
“如果他意在杀掉皇上,待太子登基的话,头一个遭殃的就是王爷您,现在咱们处境很危险,希望王爷做好准备!”陶蓁垂头道:“还有,我既然要…嫁给他,希望他不要有事。”
慕辰面无表情地从长桌上拾起一部竹简,展开:“你可知道,卖破绽为何物?”
陶蓁颦眉苦苦思索了一阵,喃喃道:“王爷的意思是,他故意要给我们造成这样的错觉?”
两人正说着,却听铜雀梆梆敲门进入道:“王爷,门外来了几个鞑子,带了些牲畜礼盒,他说自己是骁义可汗的世子乌米尔,来送迎亲聘礼。”
慕辰将手中的竹简摊开,冷哼一声:“让这么多人知道行踪,还如何去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