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怎么样?”刺客道。
苏恒一愣,继而微微一笑。
“咬破舌头扮吐血来找机会发暗器,就是为救那个自私的皇帝,他就那么值得你付出么?”刺客不解地问,忽听脚步声,刺客一见是皇帝,持刀而立。
“梅大侠,苏某的救主之心与其他军人没有什么两样。三年前是如此,今日自然也是。我是军人。”苏恒平静地答道。
军人。
轩辕莘一听,忍不住心下一沉。
此时,老头和端着刚熬好药的彦生也已进屋,老头一见梅若林那把绝世好刀,装疯卖傻地走上前到:“哟,刀上怎么还画着点心?”
——紫魆国有一种冬天时制作的点心名为梅花酥,便是冬日里采了梅花瓣与麦粉、鸡卵制作而成,也用模子做成梅花状。
梅若林哭笑不得,闻听苏恒侧脸望着皇帝道:“皇上,梅大侠也是爱国志士,他此次也只为报恩,咱们请他饮上一杯,便送下去罢。”
莘心中自是十分不快,但却装着一副笑脸,刚要握拳,只听老头道:“行啊!刚才那个小孩刚被老头子送走,早知道一起叫着喝几盅!”
梅若林自然听出老头话里的意思,看一眼苏恒抱拳道:“苏大人我记得你了,后会有期!”说罢,便跳窗而出,苏恒望一眼满身血迹的轩辕莘,咬咬唇,道:“皇上累了,臣下就不打扰了。”
再看一眼彦生,轻轻吩咐道:“彦生,扶叔叔回屋罢。”
一个“扶”字自然是无法将苏恒带走,自然是要抱,苏恒自尊心那么强,自然说不出口。
“朕来。”
莘见彦生放下药碗去掀苏恒的被子,急忙凑上前去。
“皇上,您受伤了,臣下岂能劳烦?不必了。”
苏恒淡淡冷笑道。
莘这才发觉自己的肩膀那处和胳膊正火辣辣地痛着,不由得捂住胳膊。老头便拽过莘来道:“来来来,老头子给万岁爷上药。”
彦生胆怯地望了皇帝一眼,轻轻掀起被子,莘于是看到自己心爱之人的身体暴露于人前,忍不住刚一坐下,便跳起来,被老头一把按下,只得眼睁睁看着彦生帮自己的独占之人穿戴一整,待彦生的双臂穿过苏恒的腋下和双膝时,苏恒突然发话了:“老前辈,那两个刺客走远了么?”
老头神情突然认真起来,侧耳听了一阵,又恢复原来的嘻嘻哈哈道:“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苏恒突然神情十分凝重,十分严肃望着轩辕莘道:“皇上,请命人发信号火焰,凌霄的那支队伍早已随时候命着了,再晚些,三殿下怕是要逃了!”
第二十章
这一天,艳阳如火。
才是上午,骄阳便已烤得路人睁不开眼,晒得人身上也汗涔涔的,口里也干燥得冒了火,活像是三伏天提前来临了一般,竟是要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似的。
睿王府外,百姓素日无不绕道;倘若必经此处路过也是轻悄悄,逃也似的离开;即便大臣路过,也放慢马蹄,不敢造次。
一阵阵宴客厅里歌舞笙乐之音从府内传来,百姓路过者也不敢多停留一步,多看一眼。
许是今天有每个月最大的集会,这天经过睿王府的百姓显然比平时多了些。
府内,觥筹交错,三千食客欢乐宴宴,谁也不曾想到,此时的睿王府正面临着一场大浩劫。
睿王,也就是年轻的三殿下轩辕炤的书房关得跟蒸笼一样,密不透风。
“殿下,您就没想过,他们万一失手之后怎么办么?”
韩珲春痛心地皱眉问道,一张斯文的脸上胡须一翘一翘。
“可是,凭他们的武功,怎么可能失手!”三殿下一拍绘虎黄铜座椅道:“更何况,禁军和屯卫军那边本王也不是没有眼线,并没有半点动静啊!实在不行,我这三千食客也不是吃干饭的!”
韩珲春冷笑道:“禁军三万,屯卫军七万,那是轩辕莘最有实权的一处,岂是你全全能控制的?一旦涌过来,又岂是你那三千食客和少数睿王府的兵能抵御的?更何况,你道城外凌霄训的那些是什么?名义上打着防御外敌的旗号,难道不是收拾城中乱子最有力的一支么!”
韩珲春话未说完,忽听一声奇怪的响声,似从很远处而来,忽地,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脑门大汗淋漓,一双蕴藉而睿智的双目也眼神空洞起来。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三殿下急忙奔上前去双臂晃着自己老师的胳膊。
“快!殿下您的食客里不是有会易容术的么!赶紧让他给您化妆成下人模样,逃了去吧!”韩珲春嘴唇哆嗦着,轻轻吐出这样几句丧气话,让轩辕炤十分气愤。
“先生您说什么呢!万一他们杀了那个狗皇帝呢!”三殿下气急败坏地剧烈晃动着韩珲春的肩膀。
韩珲春无力地摇摇头道:“殿下难道没听到那声怪响么?”
且说与此同时,睿王府四周包围了一圈埋伏着的那支凌霄军等候已久,一听那声怪鸣,又见一朵蓝色的莲花绽与上空,知是时机已到,将两根白手指放于口中,便有黄莺啾啾之音,霎时,睿王府四周皆是莺鸣翠柳。五千人手持长槊,身背劲弓齐刷刷将睿王府包围个水泄不通,一身紫色战袍的凌霄身跨一匹英姿勃勃的白浮云战马飒飒而来。
“杀进去!”
凌霄一挥长剑,命令道,只见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士兵抱着圆木而来,刚撞一下,便被听一人大喊:“笨蛋,看我的!”
凌霄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处处找麻烦的姬胥华。
这姬胥华生就一副健康的麦色皮肤,和凌霄一般高的九尺余身材,却比凌霄强壮得多,平时训练时,比所有人学得都快,所用的弓箭更是有常人的两倍那么重,箭使得也比别人粗一倍。
只见姬胥华冲到大门前,深吸一口气。
“哈!!”
姬胥华大喊一声,响入云霄,一双猿臂灌注上拔山之力,冲着那副大门狠狠地砸去,再听几声轰隆隆的闷响,传闻中用千年樯木指成的大门居然碎裂成了许多片。
凌霄面无表情,吃惊地望了姬胥华一眼道:“蛮力还真不小。”
说完,横剑大吼一声:“杀进去!”
几千人鱼贯而入,一进去,却遭到一阵箭雨,劈头盖脸,密得如网如织。
“我看他能放多久,都给我挺住!”凌霄一面熟练地抵挡着箭雨,喝道。
此时,江山一只古琴正悠闲却又有些悲哀地轻鸣。
天阴了,甲板上了凉快了些许,山风阵阵。
血迹和尸体被清除一新之后,轩辕莘命宫女奏一曲,问苏恒听什么,苏恒略一思索,面无表情地道:“《广陵止息》。”
宫女便入座轻轻弹奏起来,不到两句,便被老头拦住了。
“弹的这是什么!是《春江花月夜》么?什么那么绵软!”老头光着脚走到琴前。
轩辕莘冷笑道:“老人家,论琴曲,羽纤可是宫里最好的。”
老头子道:“陛下,今天老头子就让您见识下什么是《广陵散》!”
说罢,老头撵开宫女,一屁股坐凳子上,望着那古琴,一脸忧怆,悲喜交加。素日的童颜,竟旋即换了个人似的。
一阵乌云遮了太阳,登时,清风徐来。
老头一双瘦爪挥舞,一身粗布衣裳迎风飘飞,人也如喝醉了一般,一触琴弦,便痴醉其间。
碧波汤汤。
人鬼俱寂。
苍山之间,登时天籁回荡,仙乐渺渺,激越铿锵。
嘈嘈切切,如有金戈铁马,惊蛟在舞,如将升腾于江上苍穹。
刀枪雷鸣,气吞万里如虎。
侧卧于羊绒毡毯上的苏恒抬眼望四周的青山,唇角清浅勾起,第一次离开京城北上御敌的场景恍似眼前。
“将军,杀鸡何用宰牛刀!末将愿为先锋,以取其项上人头!”
十二年前,自己年方十四,一杆长槊自请打头阵,三十几个回合下来,直取蒙叱国将领首级,那一仗,善于骑射的马上民族没有捞到半点好处,一直处在被动状态的紫魆国方才翻身,祝余老将军一鼓作气,乘胜一连收复了十座城池,从此,蒙持国不再南下。
那一仗实际打得也着实吃力得紧,马术、射艺,中原人又怎么能比得上草原的群狼呢,山河流血,天空也染了大片红晖。
苏恒回忆着,那三根有知觉的右手指不停地翘动着,仿佛要抄起一根长槊或是挥一把长剑与这琴声相和,又像是要挥笔一抒胸臆,轩辕莘看在眼里,便命人取了笔墨纸砚和桌台。
轩辕莘慢慢扶他坐起,将一只紫毫笔插入苏恒口中,苏恒淡淡地望了轩辕莘一眼,迅速转移开自己的视线,一口贝齿运足了力气,挥动脖颈,飞龙似的在纸上书写下七个苍劲飘逸的大字:俱怀逸兴壮思飞。
轩辕莘望着苏恒静水般的明眸,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包扎好的伤口生疼。
“恒,恒。”轩辕莘叫了两声。
苏恒此时正出神地望着生着墨苔的青山,仿佛青山里有一个紫袍少年正身穿金黄的战甲,指挥着一场血腥大战。
此时,都城内的睿王府中,血腥大战正在持续进行中。
凌霄军正在箭雨中奋力抵御,一大批本就是从各地和军队里挑选出的精英们,待箭雨停下之后,伤亡并不惨重,尤其是那人高马大的姬胥华,一阵箭雨过后,更是打了鸡血一般,涨红了那张麦色的脸,待凌霄挥剑下令深入睿王府时,已像骏马脱了缰一般摩拳擦掌,然而,此时睿王府的场景却让凌霄这帮人十分意外了:只见三千余人齐集,像是一道钢铁般的墙似的将道路堵得密不透风。睿王府食客三千持各种各样的古怪兵器蠢蠢欲动,像是一帮待战的怪兽。
与此同时,一批人马已从后门进入睿王府。
“抓住他!”
众将士见到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着黑袍的高个青年便蜂拥而上,一个时辰之后,凌霄军大获全胜,此时,禁卫军已在江边齐齐列队,等待帝王的归来。
禁卫军统领王封眺望着,终于等到那艘大画舫归来时,总算松一口气。
要不是前日和苏恒密会,他便不知道禁卫军里的异党,想到这里,王封不由捏一把汗。
画舫慢慢逼近了,王封终于能看得到胜雪的白衣和黑脸的金黄衣衫在动,他自是没有听到舫上的雪白男子轻轻地启唇,缓缓饮下凑到唇边的最后一滴苦药,胜券在握似的吐出五个字:“船速再慢些。”
老头的琴声如万马奔腾,又如冰泉相击,老头跟着节奏有规律地摇头晃脑,昔日瘦猴般滑稽的样貌,居然舒展开来,随着那优雅的的姿势,居然多了一些倜傥气。
曲子终了,老头睁开眼睛,满眼洞穿世事的睿智尽收,嘴一咧,又耍出一副老小孩儿的表情。
“苏小孩,你怎么知道我会武功?又怎么知道我会救你们?万一你判断失误,你们这次不死翘翘了?”老头蹦到苏恒面前十分疑惑地问。
苏恒自信地笑道:“其一,凌霄最不善言谈,又天生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您若不是他的师叔师伯之类长辈,他又岂能请动您的大驾?他师傅曾跟我拼酒赛文,您自然不是他师傅了。其二,晚辈虽然残废了,”说到这里,苏恒稍微停顿了下:“之前晚辈不也是习武之人么,您运真气替晚辈下针,晚辈身体没有感觉,意识里岂能没有一丝发觉么?其三,若您和凌霄不熟识,又怎么会在他府上住那么久呢。”
“岸上那么多人啊,彦生!”老头刚听苏恒说完,便一拍彦生的肩膀,彦生手里的空空的药碗落地。
“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千身披铠甲的将士齐跪,呼喊声在青山间回荡。
终于临了岸,轩辕莘刚要抱下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子,却遭到苏恒的拒绝:“来的时候是以游玩为障眼,我假扮一阵男宠也就罢了,回的时候,皇上您岂能损了君临天下之态?”
轩辕莘刚在肩膀和胳膊上刚落下两处不轻不重的伤,自觉疼痛感阵阵袭来,便也不再为难苏恒,只是望着他的脸有些惭愧地道:“为什么即将到岸的时候让船速一慢再慢呢?”
苏恒淡淡地道:“慢下来才能体会到究竟是杀气还是士气,更能防突来的袭击,不是么?”
轩辕莘点点头,刚下了画舫,便听到捷报说三殿下已生擒。
“哦?那么容易被擒?先关天牢里,稍后朕去亲自会他一会!”
轩辕莘望一眼担架上的苏恒,警惕地命令道。
这三殿下自然没被生擒,而是趁乱逃脱了留下一个身材和自己差不多的食客医了容,自己打扮成挑粪的逃了出去。
“给我通缉!全国通缉!”天牢里,莘怒瞪着偷梁换柱的假老三咆哮着。
“皇上且慢!绿魁国和蓝邹国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国内岂能大乱?”苏恒劝道。
苏恒力劝轩辕莘斩杀了食客不再声张以安民心,睿王府一家老老小小无一不剩地被轩辕莘处了死刑,吏部的韩珲春也被绑到了皇帝的御书房亲自问罪。
另一头,老头说仙棹山的药难找,请皇帝允许凌霄将军随带兵随他前往,轩辕莘自然是想凌霄吃些苦头,便爽快答应了,此时,苏恒正在与彦生悠然地前往睎雪江的途中。
“凌小孩,等咱们追上苏小孩,你可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到时候我让彦生跟着我去睎雪江,让他和你一起去仙棹山那里,还愁不患难见真情?”
他肯让彦生跟着师伯么?
凌霄不语,暗自寻思着。
“放心好了,凌小孩你不相信老头子的能力?”
老头子拍拍凌霄的肩膀,凌霄依旧是面无表情,领着一帮精兵强将上了船。
姬胥华头虽是人高马大,许是头一次上船,上了船便胃里翻滚,吐了出来,惹得凌霄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强将手下的弱兵。”
那姬胥华对着清江水哇哇吐着,一面不满地在心里骂道:“坐船找桃花,找到桃花看我不给他来个辣手摧花!哼!”
第二十一章
且说三殿下的老师、吏部的三品官韩珲春被两个禁军侍卫押进皇帝的御书房时,步伐稳健、举止泰然,双臂被牢牢地绑缚着,一身的朴素衣裳却得体而整齐。一副清秀的胡须更是随着步伐而微动,书生的儒雅气尽显,却又那么不卑不亢。
韩珲春望一眼永昭宫里金碧辉煌的柱子,再端详着面容黝黑却不失英俊的皇帝,不由暗暗地想:如果是三殿下坐在这里,又是怎样的?
这韩珲春一面想着,却见皇帝已走到眼前,亲自给他松了绑,不由一愣。
皇帝并没有慷慨陈词一番,也不是严厉审讯一顿,只是拍拍他肩膀道:“朕已经查过了,韩爱卿只是凑巧去睿王府替一户农民寻圈进去的耕地,轩辕炤之乱与你毫无瓜葛,吏部刘大人的副手有好几个,也不差你一人,你这个有经纶天下之才的凤凰也该寻棵更高的梧桐树栖息了,这几天,你就先替一下苏恒打理兵部吧!”
韩珲春望着皇帝那张黑脸上坚定的双眼,沉默起来。
被抓,被招降,本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却没想到皇帝感动他的方式那么直接。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信任?难道,他还有什么圈套不成?韩珲春一面周详地思忖着,却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好干,珲春。朕看你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轩辕莘说着,已兀自转身回自己的寝宫,今天流了一些血让他有些疲惫,在太监的服侍下安歇之后,却一直难以入眠。
老实说,轩辕莘信不过韩珲春,轩辕炤逃走更是让他心烦,白天的那句“护驾”,他更知道伤了苏恒的心,一时间辗转,再辗转,终于眼皮发沉时,却觉一股强烈的气流扑面而来,警惕地一睁眼,果然看到一个黑影正手持匕首冲着他的小腹刺下去,轩辕莘急忙往后一退,那短剑下去,正不偏不倚地隔着被子刺在莘的命根子上。
“啊——”
轩辕莘惨叫一声,整个寝宫都在发抖,呼啦啦涌进一帮带刀持槊的侍卫,将刺客团团包围起来。
与此同时,天牢里也遭了一场闪电般的劫狱,奇怪的是,那劫狱者竟像是来这最严防的牢狱游戏一般,并未救人,尽管他砍开了关着“三殿下”的牢房。
自然,前来劫狱的人不是别人,却是白天和苏恒一见如故的梅若林。
梅若林自觉不该助纣为虐帮三殿下祸乱江山,听说三殿下被劫,却不得不正好了结此恩情来劫狱救人,见牢里关着的并不是轩辕炤,自然是未出手相救,再想起那苏恒的人格,十分敬服,前去兰陵侯府,却听他的家丁说出了远门,料想苏恒已经乘了船南下,便往江南进发了,此时,苏恒的小舟已行出了京城这片地界。
两岸青山已在黑色的夜幕下挂了无边的黑幕,凉风悠悠,清江水寒凉,偶尔几声水鸟的叫声,怪异,却不惊悚。
偶尔有几声像是哭声的又像是歌声的魅音传来。
一船在江中游弋,渔火晃晃。
彦生怕苏恒着凉,将舱内的炉火添得暖暖的,外加在身上空无一物的苏恒脚边放一个脚炉热热地烤着。
——针灸治疗不能停,老头又不在身边,此时,彦生只得硬着头皮抱着老头给的针灸谱给自己的叔叔下针,心里却乱得像是茧子里的蚕宝宝,冲不出这严严实实的障碍了。
心,跳得像有什么人不停地在一扯,再一扯,彦生望着自己发抖的手,运一些力气,手却依旧颤抖不已。
苏恒索性闭目养神,不再看他。
彦生战战兢兢地端详着苏恒的身体,见那细腿稍微丰润了些,再见他两腿间的那里也似乎更有生气了些,不由得心中愈加痒起来,天气虽冷,身体却热起来,身下不知不觉潮湿了一片。
“苏大人,我…”彦生惭愧地望着苏恒止水般的面容,暗弱的灯下,那脸上的平静,竟闪烁着父爱的光辉。
“彦生,说了多少次了,叫叔叔。老前辈已经说过了么,这针扎不坏人,你尽管扎就是。”
苏恒依旧没有睁眼,勾起的唇角却让彦生感知到无限的信赖。彦生忽想起苏恒对凌霄的信任,不由难过起来,手里的针一松,落在地上,捡针时长叹一声。
“怎么了,彦生?”苏恒睁开眼睛,望着彦生毛茸茸的唇边,温柔地笑道:“是不是叔叔让你研读兵法时太严厉了些?叔叔以后注意就是,只是叔叔现在还裸着那,容易着凉,你也赶快下完针该休息了。”
苏恒一口一个叔叔,彦生咬咬嘴唇,不由想起那个冷酷少年,为什么他就可以直呼苏恒!为什么凌霄才比我大三岁就可以保护他!
苏恒见彦生不答,继续笑道:“累了就睡去吧,一天不扎完也没关系。”
彦生却抬起头望着苏恒壮着胆道:“可是,为什么凌霄只比我大三岁,他可以直呼你的名字?”
苏恒许久不答,看着彦生,似有父亲式的失望,兼有长辈的心疼,终于,慢慢地道:“因为,你是我养大的。”
彦生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在苏恒的大腿髀骨穴处下针,一面捻着红色的针头,一面用余光大打量着苏恒的身体,暗自佩服起老头子的定力来。
忽地,一阵大风灌舱而入,赤身的苏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舱内的空气骤然降下几度,苏恒只觉得脖颈冷飕飕的,知自己现在体质差,苏恒急忙让彦生帮他拔了针盖好被子,却见眼舱内的景象一派东倒西歪,知遇上了暴风。忽又一想,这明明才是是春天,哪来的暴风?也一定不是轩辕炤,他只顾带着自己的精兵逃命去了。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彦生,帮我把针收了!”苏恒急忙吩咐道。
彦生急忙将苏恒腿上的银针拔了盖了被子,刚要拔他上身的那一排排银针,却闻到一阵叫不上名字的异香,一霎那间,一只红色的衣袖滑过他的鼻间,彦生鼻子一痒,也打了个喷嚏。
“你们是什么人!这船可是官船?”几尺长的红衣袖抽回去,一声甜腻却充满敌意的声音传来。
彦生打眼一看,一群红衣女子婷婷袅袅而入,急忙挥开双臂挡住了苏恒。
“我家叔叔正在治病,你们有什么事么?”彦生望着为首的女子有些胆怯地问。
为首的女子大眼睛,瓜子脸,眼睛十分清纯,却又抹了一张面具般的白脸和赤红的嘴唇,美丽中却多了些狰狞,显得与那双眼睛十分不协调,一身红衣束着那娇小而苗条的身子,乳沟在放低的抹胸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每一动,耳朵上硕大的金耳坠便叮当作响,显得十分风情。
“啊!”
这女子一把拽开彦生的胳膊,彦生惨叫一声,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红衣女子斜着眼,一甩盈着浓郁芍药夹杂着曼陀罗香气的红纱袖,纱绣落在苏恒的脸上,却又立刻收回。
“咳咳…”
苏恒被这浓香熏得轻咳几声,红衣女子盯着他,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霍然间瞳孔放大。
本以为床上躺的是脑满肠肥的糟老头子,却见一十分俊秀的男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下身盖着月白的锦被,上身赤|裸,尽是一排排的红针,这红衣女子着实有些意外。再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彦生,手里尚攥着一把针灸针,便对躺着的男子之身体状况了解了大半。
“在下苏恒,身体残废,不能见礼了。且苏某这副样子实在不便见客,姑娘们先请到外室回避下,夜里风大,你们也先喝杯热茶暖暖身,等苏某衣冠齐整了可否?”苏恒知道来者不善,却还是彬彬有礼地回以一笑。
红衣女子大眼睛一瞪,打量着苏恒微微上扬的唇角,更是十分诧异起来:一帮人站在这里,他居然和我讲条件!
这为首的红衣女子深夜进官船的事不是没少干,跪地求饶的、哭爹喊娘的、好的还有不自量力想下属拿下他们的…从来都没见过那么沉着的人。一时间竟束手无策,竟想起男女授受不亲一词,领着那帮女子进了外屋。
那为首的红衣女子一坐入木椅,右腿往左腿上一搭,露出一只雪白的小脚,脚趾甲还染着艳红,一群装束一致的女子待她坐定,立刻整齐地站了两排。
彦生抹一把汗,一面帮苏恒除了身上的银针,一面紧张地悄声说:“叔叔!这帮妖女来者不善,她们会为难我们的!”
苏恒沉着地轻道:“先帮叔叔穿好衣裳,咱们也出去会她一会。”
待苏恒穿戴一整,彦生便将他抱到轮椅上固定好推到外室,那红衣女子娉婷起身,打量着苏恒那张干净儒雅的脸,想到此人的身份,点头默许道:“你就是苏丞相?”
苏恒宽和一笑:“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道:“本宫只对官船不请自来。既然来拜会,目的自然只有一个,”红衣女子顿了顿,加大了声音的力度道:“铲除贪官污吏、奸臣贼子!”
苏恒微笑不语,等待红衣女子继续说下去。
那红衣女子望着苏恒温润的面容,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苏大人府上别致而不奢华,这些年也的确给这个国家做了些事,你不在我们的斩杀范围之内。不过——”红衣女子说到这里,脸上竟有了些娇羞之色。
“姑娘可是有什么难事?在下若能助上一臂之力,定尽己所能。”苏恒本想抱拳,却发现自己依旧只有三根手指有感觉,冲着那红衣女子自嘲一笑。
“本宫,”为首的红衣女子咽一口唾沫,以一种命令的语气道:“本宫乃煌月宫宫主水晗月,而今正在练一样神功,处子之身竟无法完成,须采些阳气破了这极阴的体内之元,无处寻觅这样的男子,直到遇到了苏大人。苏大人既然遇上了我,便不得拒绝。”
苏恒一听,当下用食指掐一记拇指,再掐一记,面不改色,心下却几乎哭得出。
“水姑娘,十分抱歉,苏某可以说不行么?”苏恒平静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