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薇摸一把刚能扎起的小辫子,苦笑。漂亮的长发早在三个月之前剪掉,剩下不盈肩头,正如她青春的尾巴。
二十七周岁,再也没有资本和时间做错误的决定了。
葛薇想起某人的一句话:“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不管你去打杂还是当纯文案,三个月后再来面试。”可是,他是让自己放低姿态,却没说让自己进这种小公司…
葛薇忽然意识到,征求一下凌欢的意见已成为一种必需。
她一遍又一遍翻阅她的手机电话簿,只希望凭空生出他的手机号,可惜一次又一次失败。回到家,一进门,便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香味和谷物的味道。
“你吃地瓜么?”依旧光着膀子的薰衣草青年手里端着一个小塑料盆,盆里盛着大小不一的红薯,淀粉香和甜香的热气蒸腾着。
“不吃!”
葛薇微笑着拒绝,却忍不住盯着那红薯多看了一眼。
胡子叔的公司午饭是白菜豆腐汤和凉拌黄瓜,晚饭加了清炒白菜,西红柿鸡蛋清汤,葛薇扒了两个精致小碗的米饭之后,依旧饥肠辘辘。
“不吃饿死你!”青年哈哈大笑着。
葛薇随手抓起一只,烫手,拿不住,他夺回扔进盆里,端着塑料盆径直走进葛薇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将葛薇波浪花似的被子往身后一推。
葛薇看一眼自己的狗窝,脸一红:“能不能等我收拾下再进来?”
“这怕啥?”薰衣草青年将被子再往后一挪,从盆里拿起一个地瓜递给葛薇,“烫,你放碗里吃,可惜现在是夏天,没有炉子,不然在自己家炉子上烤着吃,可香了。”
葛薇吹着热气,咬一口,甜丝丝的。
青年也抓起一个大口开咬:“是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段峰,段誉+乔峰。”
“我叫葛薇。”
葛薇放下手中的红薯,从包里摸出手机,暗笑自己,电话号码怎么可能自动生出。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竟心存幻想,想得她一遍遍固执地着看屏幕。
正在这时候,手机意外来了一条短信,陌生号码。
葛薇的心跳得像荡漾的秋千。
“船长在上海市海医院D楼1107号,葛薇姐记得下次上街别穿那么短的裙子喽。”
葛薇嗖地站起身。
“谢谢你的地瓜,我还有急事!”说完,葛薇抓起包,撒腿便往外跑。
二十分钟后,她站在病房门口,伸手敲门,手却在半空中时停了下来。
6
葛薇手指轻轻触摸着那扇密不透风的白门,透过窗户,只见那人正倚床而坐,一个小巧的笔记本隔着被子平铺在腿上,苍白的面容却仍是一脸专注。
葛薇后退一步,转身,深呼吸一口。
透过黑夜的窗户,葛薇看到了一张并不完美的脸,眼袋,不再无瑕的肌肤,毫无时尚可言的小马尾辫。
她咬唇,抚摸着自己的眼袋,许久之后,转身,大步走到门前,刚要敲门,门却被打开,憔悴的却仍旧如刀子一般的目光随即剜了她一眼。
“你来做什么?”
凌欢一手把着门,另一手扶着墙,长腿微微打着飘。
“你快回去躺着,我想咨询你的事情,一句两句话说不完。”葛薇心虚地望着那稍白的嘴唇,急忙补充道,“是求教,不过,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
凌欢转身,葛薇跟上去,想伸手扶他,凌欢一把甩开。
葛薇本想帮这死要面子的人盖被子,知他会拒绝,便木头一样站在床前。
“我昨天去面试了,可是老板没直接讲要聘用我,今天早上他们的人事却分配给我电脑了,而且老板白天带我去开会,回来之后很不客气地让我做了一天的案子。我被上班了。”葛薇深呼吸一口气说。
凌欢听完之后,在刷新网页的空档抬头扫了她一眼。
葛薇继续说:“可是,他们公司很小,只有六个人,而且只有我做策划,我不想做,可是,又怕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工作,想请教你,我的水准可以找到什么样的广告公司。还有,这种公司能学到东西吗?”
凌欢的目光凝聚在一个焦点,似是在认真考虑,十秒,二十秒,葛薇默默数着,大约过了一分钟,凌欢依旧没有回答。
葛薇只得向前一步,眼巴巴地望着凌欢。
凌欢斜扫了葛薇一眼:“为什么要改行?”
葛薇眼圈一热。
她努力绽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因为缺钱,我之前的工作赚不到钱。”
凌欢打量了一眼葛薇:单纯的大眼睛略带几分腼腆,皮肤腻着这个年纪人少有的光泽,就谈吐气质而言,像是公务员家庭出身,像是在温室中长大。然而,那目光中却充溢着一股超乎性别的坚韧。凌欢自觉阅人无数,这样的坚韧,却是在男人眼神中也少见的。
凌欢不觉心尖一震。
“邮箱号是多少?”凌欢问。
葛薇一愣。
报出号码之后,只见凌欢轻按着笔记本上的小红帽:“回去研究我的PPT,加上你的自身条件,足以让你进大部分公司。”
葛薇不觉莞尔,伸出手道:“谢谢你。”
凌欢扫了那手一眼。凌欢见过不少玉指,指甲美不胜收的精致巧手,纤纤素手,拉小提琴的尖细手…却没见过那么难看的女孩手:长,却粗,指甲是秃的,微有些参差不齐,想是她闲来无事啃的。
“我累了。”凌欢恹恹地说。
葛薇一愣,便觉自己像是被带到山巅,却又被一脚踢下山崖。
手固执地擎在凌欢面前。
凌欢随手塞给葛薇一只红透的蛇果。
“我好像把衣服扔在你的车上了,请问现在在哪里?”葛薇忽然想起那件衬得自己线条有致的黑连衣裙。
“垃圾箱。”凌欢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当风的艳阳
第三章当风的艳阳
葛薇依旧相信世上还存在幸运,却不相信艳阳会无缘无故向自己投来灼人的光。
1
“为什么?”葛薇手中的蛇果已被捏出一道水印子。
“又不是我的。”凌欢抬头,轻描淡写道。
葛薇攥着蛇果的手微抖着。
下一秒,凌欢听到垃圾桶里沉甸甸的响声。
凌欢扫一眼桌子,黑莓手机已不见芳踪。
“这个也不是我的。”
葛薇嫣然一笑,留下一个从容的背影。白裙像一朵摇摆的云,从走廊,一直摇摆到病房的门口,可是,这云却摇摇曳曳着,在葛薇的脚迈出门的第一步时,下垂下去,葛薇的脚步也就此止住,下一刻,葛薇掏出手机,任自己的手机在手中变成一块硬邦邦、黏糊糊的握力器。
“抵制伤风败俗,人人有责。”
“愿意被潜么?”
冷冰的话在她耳畔响过。
可是,他却在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去体恤别人。
葛薇深呼吸一口,转身,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折回病房,只见凌欢正抱着笔记本,冷淡的目光几乎粘在电脑屏幕上。
葛薇径直走向垃圾桶。
凌欢忍不住抬头。只见葛薇弯腰,捡起依旧仰躺在垃圾桶里的黑莓,拨出一个号码。
凌欢一言不发打量着葛薇的一系列举动。
“你晚上最好关机,不然当心午夜凶铃。”葛薇说完,将黑莓往桌上一搁,消失在病房外,凌欢一愣,下一刻,唇角竟不自觉莫名勾起。
葛薇不知道,凌欢上一次笑,还是在十个月前。
抱着对薪水的期望,葛薇再次踏上去胡子叔那家公司的行程。公交换地铁,来到之后,在空荡荡的大厅研究凌欢的PPT,其间接到一个中企和一个美企的面试通知,胡子叔姗姗来迟时,葛薇的胃已唱起了摇滚乐。
“吃了饭…再问吧。可以省十块钱。”早已饿得头昏眼花的葛薇不争气地盘算着。
清炒白菜,凉拌黄瓜。
确切地说,凉拌“腌”黄瓜。
“咸是为了保护盘子底。”做饭师傅神秘地说。
葛薇便只得扒米饭,两碗米饭之后,望着盘子里剩下大半绿花花的黄瓜片,终于知道,那个盘子底是用咸黄瓜片做面膜来保护盘子的。
吃完饭,葛薇便走进胡子叔的老板屋。
“试用期一个月两千,试用期三个月。”
葛薇潇洒地收拾好东西。
踏上地铁前,葛薇回望一眼曾经救自己于水火的盛夏,再度望天,秋日的上海艳阳高照。
2
这家美企的楼下时,葛薇便知来到了搞艺术的地方。
抬头,这里的楼并不高,不同于凌欢的4A广告公司那种贵族气浓郁的奢华,却是充满别致而浓厚艺术气息。暗红砖头的墙,后现代的画裱在原木的相框里,一幅幅或典雅或抽象的画,还有葛薇看都看不懂的一些红红绿绿的奇异景象,走到三楼,葛薇进入了一个草绿色的世界。
草绿色的前台,草绿色的一个个桌子、凳子,凳子是流线式,线条舒畅而让人心旷神怡。
葛薇觉得眼前一亮。
“Cici么?跟我来。我是Ada,WOM(网络营销)部主管。”
葛薇这才知道,原来外企都是以英文名相称的。填完表格之后,走来一个马尾辫女孩,女孩身材高挑苗条,岁数和葛薇相仿。
这次面试的考官不同于之前考官那般苛刻,像是一个底气不足的新上任者,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自己部门的业务和自己的主管身份,绵绵不绝地介绍着自己部门的属性。末了,伸出白皙的小手:“我会把复试题发到你的邮箱。”
葛薇微笑着致谢,离开这家公司时,回望一眼,一排排年轻的脸,一双双匡威耐克鞋,T恤,格子衬衣,长筒花袜,黑框眼镜…葛薇心酸地笑笑,一转身,脚下一阵灼热。
“你?”
熟悉的大嗓门。
顺着麦色大手往上看,葛薇看到一副宽阔的胸膛,一张英俊而朴实的脸。
葛薇忍不住小声叫道:“段峰!”
段峰还未开口,便见另一花衬衣男生招手道:“Fancl!Y项目的List什么时候给我?”
段峰一展猿臂,一面挥手,一边小声道:“晚上我回去找你。”
可是,这天晚上,她等到十点也没见段峰回来。
她一遍遍看着自己的面试题,哭笑不得:号召大家买一款博若莱洋酒,让日本人买不到。
她觉得这就等同于说让日本人吃不到乌冬面就饿死他们一样,他们完全可以吃寿司、中华面、鱼生、蛋包饭,所以,喝不到那一款红酒,还有别的红酒啊,还有清酒、白酒…
她越想越摸不到头绪,决定看漫画。
在北京、上海、广州,像她这样的宅女并不在少数,看漫画、看电影、看网络小说,找不到恋爱的人…
她随手打开一部名叫《犬夜叉》的动画片,惊喜而忧伤地发现,女主角竟然和自己是同音的一个名字——葛薇,戈薇。
可惜的是,戈薇是十五岁的美少女,葛薇是二十七岁的迟暮美女。
“杀生丸SAMA…”
她努力去让自己花痴《犬夜叉》里的冰山美男,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可怕的事,正用十二分的花痴功力煽动自己为动漫帅哥陶醉时,她的门咚咚被人敲响了。
时间显示:晚十点半。
“大眼妹,开门——”
葛薇听出那声音带着几分浓浓的酒意,只得隔着门说:“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还有,不要叫我大眼妹,我比你大!”
段峰继续咚咚敲门:“部门聚会了,没喝多少,你至于三贞九烈的么。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们部门似乎很缺人。”说完,刚要离开,忽然转身回来:“对了,你说你比我大?”
每次说到年龄问题,葛薇一如既往的敏感:“当然,小弟弟!”
“喂,小弟弟这词不能乱用!”段峰的声音隔门飘入葛薇的耳朵。
葛薇沧桑一笑。
我们是否还记得初恋时的滋味?
青嫩的甜中夹杂着几分涩口的酸,
红辣的呛中蕴含着陈年的咸…
我们是否还流连着上一次错过的笑和泪?
一次次的与幸福擦肩而过,不是我们想要的,
一次次的向左走,向右走,
我们再次与有缘人背道而驰,
现在,你还在等什么?
从法国的勃艮第舶来的新鲜甘醇滋味,
汲取自博若莱葡萄的娇媚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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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欢的PPT让她受益无穷。
敲完之后,她却发现,自己的东西竟完全和复试题目相悖了。
可是,面对那个半点含金量都没有的复试题,她再也没了思想,一夜未眠。
清晨时,隔壁先是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动,继而传来一阵番茄炒蛋的菜香和饭蒸熟后的米香,另一个隔壁,一男一女窃笑声不断,到后来,万籁俱寂,只有远处的远航码头上清脆的响声,葛薇心中始终耿耿于怀着。
怕得不到这份外企的工作而担忧?看到五六十个年轻人,哀叹自己的年纪?葛薇不知道。她只知道,面对复试题,她不如上次那般激昂,这次,她迷茫了。
终于挨到天亮,给小洁打一个电话,小洁听完复试题目之后,为葛薇作了一个颇有魄力的决定:“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这个题目吧,赌一把。也许这正是人家的圈套。”
葛薇心里仍是七上八下。
上QQ。
网络中,葛薇有个可靠的大姐姐,香港著名西装品牌公司的白领云姐,她已年过三十,却有二十多岁的心态,更有过来人对社会独到的眼光和看事入木三分的视野。
云姐的文字功底了得,看到葛薇的创意之后,稍微作了修改:“汲取自博若莱葡萄的娇媚柔美,勾兑出醇厚的幸福——为什么不改成‘绯色’的幸福?”
葛薇大呼高手。
葛薇决定赌一把。将创意的邮件发出去之后,方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问那个内行人。
又一场面试之后,葛薇终于忍不住拿起电话,心中一边揣测着凌欢的状况,手机自动的音乐一遍遍回旋,声音如古香古色的茶具发出敲击声在她耳边轻轻流淌: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如葛薇所料,凌欢正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滴着凉飕飕的点滴,本想坐卧着处理一些事务,可是,刚要起身,眼前便黑得天旋地转,恶心的感觉让他不得不躺得像一张木板。只是,那仰躺的角度却丝毫没有让胃部有半点舒畅感,一阵腥甜涌上,下一刻,雪白的被子上沾了大朵大朵的黑梅。竟视线模糊,胳膊有万种力气也再抬不起,竟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曲《青花瓷》唱罢,葛薇苦笑。
葛薇看一眼镜中的自己:疲惫的大眼睛,白却干涩的皮肤,颧骨处因最近暴晒而新生成的色斑,眼角处微微延展的纹路,刚能扎起一撮的发辫。
一种强烈的自卑感迅速蔓延开来。
葛薇啊葛薇,你以为你是谁?
正失落着,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不是凌欢,却是那家美企:“Cici你好,你的idea蛮OK ,可是,并不是我们需要的主题。可以再写一个么?”
为什么要再写?
“好的。”葛薇答应着,想起段峰那张质朴的脸,不由心中画了一个大问号:段峰,你所在的,究竟是什么公司?
3
这天傍晚,来上海十多天的葛薇终于得以饕餮。
“不就是一个文案么,写吧,浪费不了你多少时间。”小洁咀嚼着心太软,粉嫩透红的脸蛋满足感浓浓。
“原来牛蛙这么好吃啊!”
虽是晚上,两个不知身材为何物的女人却大口嚼着中份的干锅牛蛙,一份甜腻腻的糯米团,一份甜的凉拌海蜇,一份桂花糖藕片,大瓶的果粒橙。
心太软是红枣中间加着滑软的糯米心。
干锅牛蛙的藕片香脆,莴苣融了牛蛙的汁液,土豆香软,葛薇这个北方姑娘头一次吃牛蛙,来到上海之后,十来天没好好吃饭,此时已吃得满嘴流油。
小洁用白嫩的小胖手体恤地为葛薇轻斟饮料,红润的小脸似乎在思索什么,葛薇便啃着牛蛙道:“对了,你不是说十一月和姐夫去香港吗,购物的时候别忘给我带眼霜啊,我给你钱。”
香港的奢侈品比内地便宜一半,是中国的所有白领粉领都知道的,葛薇也不例外。小洁曾送给她一款迪奥的爽肤水,葛薇厚着脸皮接受了,一直在用,果然比旁氏受用。
小洁微讪:“还不知道去不去呢,他有点忙。”
葛薇继续啃油汪汪的牛蛙,忽然想起九月下旬的某一天,自己尚且在北京时,小洁一个长途电话炸过来:“薇薇,我被他气死了。他说我们结婚时候既不给我买戒指也不办酒宴。”
这次,小洁的未婚夫怕是又做了空头承诺。
小洁是个典型的上海小资,大葛薇一岁,衣饰优雅,夜晚偶尔会点燃精油将自己一个人置身朦胧的罗帐,吃着21客网购的纯欧洲血统蛋糕,卧室里镜子的花纹是巴洛克风格。未婚夫在杭州工作,一周回来两三次,一个人的时候,她像所有上海小资一样将每月新的《瑞丽》、《昕薇》沉甸甸地搁在腿上乱翻,或者找女友吃饭,或像大部分北京、上海、广州的女人一样花痴GAY小说,眼神里淡淡的寂寞一如宜家的镜子一般瘦长而花边无限延伸。
小洁这边正强颜欢笑着,葛薇的短信铃声微微一震,开启,又是陌生的号码:葛薇姐,有空来看看船长吧,他身体不太好,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葛薇心下稍稍一热。正在这时,小洁的电话铃声警报般地响起,她第一时间接起来,像是接了圣旨:“喂,宝啊,你回来了?”
小洁几乎已从椅子上炸弹似地弹起来要回家侍寝:“嗯,吃好了,我马上回去。没吃饭?好,我这就回去做。”
“让姐夫一起来吃吧。”葛薇说。
“这个是辣的,他胃不好,你还记得六月份的时候他胃出血住院过么?”小洁已开始收拾衣服。
“记得。”葛薇的心忽然就怦怦跳得厉害。
“我记得…好像你妈给了姐夫一个偏方,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葛薇故意夹起两只牛蛙,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语调。
小洁侧一侧脸蛋:“吃生土豆泥?他吃了效果不错,还有木耳山药粥…”
葛薇急忙一口吞下几个牛蛙在嘴里嚼着,一面收起自己的外套。
“我来买单!”葛薇抢先着,却被小洁拦下。
窗外,天色已黑,从“侬好蛙”出来时,秋风微凉。
各色大厦在夜色中绚烂绽放,葛薇却无心享受这份奢繁,急匆匆地往菜场走去。
一个小时之后,热气腾腾的山药粥带着淀粉香气扑面而来。
当她拎着一个保温杯出现在医院病房门口时,透过病房窗户窥了一眼,仅一眼,葛薇便觉得毛孔倒立,握着保温杯的手,亦微抖着。
她吐一口气,吹起自己刚及眉下的刘海,鼓起勇气,推门,再看一眼病床上那人的惨相,仍是心悸不已。
病床上,凌欢煞白着一张脸,两排睫毛在那脸色下显得越发黝黑,他的一只鼻孔里引入一条管子,似是胃管,鼻间亦是有氧气管紧紧贴着,手腕处,点滴针将液体输入他的体内。
葛薇轻轻将保温瓶搁置在床头柜上,土豆泥亦是小心放下,忍不住帮他掖下被角,这举动,却让凌欢不自觉睁开眼睛。
葛薇惊得后退两步。
凌欢勉力抬起胳膊,将氧气挪下。
葛薇竟发现,那张煞白的脸泛起少许红晕。
“你干什么?”葛薇急忙向前捏住氧气管,却见凌欢用苍白的手去扯嘴里的东西。
“你至于那么要面子么!”葛薇一激动,竟斥责着。
凌欢却在下一刻松手,似是扯不下来,斜一眼葛薇,侧过脸去,闭目。
“一定要像一块坚冰吗?”葛薇笨拙地将他的氧气管放到鼻腔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不能承受之表达
第四章不能承受之表达
凌欢的岁月不能承受之伤,于是要用病痛来表达;葛薇的冲动不能承受之惑,要用代价来表达。
1
“你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葛薇将凌欢插入点滴的手腕往被子里一挪,凌欢倔强地将冰凉的手腕挪回原处。
他修长的大手搁在雪白的床单上,愈显苍白。只是,他手臂的骨骼却铮铮有力,青色的血管,微凸的肌肉。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刺痛,竟忽然扑上葛薇的心头,眼上。
“你手臂的肌肉蛮结实的,看得出你身体不差,这次病成这样,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葛薇垂下黑睫毛,“可是,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想不开的。你看你比我大不了几岁,你有那么大的公司,在那么好的地方办公,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葛薇黯然地说:“你再看看我,我什么都没有,刚辞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工作,二十七岁高龄还要被迫转行,离开自己原来的城市,我不是也快快乐乐的? ”
凌欢微微睁开双眼。
“昨天把你的手机扔掉了,对不起。这是治疗胃出血的偏方。”葛薇敲了下自己带来的保温杯,“不过你病成这样,我想这个没有用了…”
凌欢侧过脸来,有气无力地剜了葛薇一眼。
四目相撞时,葛薇端详着,竟从那俊美的黑瞳中读出几分陈年的伤。
“我有很多事情比你还想不通,可是,我没有资格生病,所以,我的身体比金刚还坚强。”葛薇一面劝解,一面不无自豪地说。
“你怎么了?”
凌欢轻轻地道,本是冰玉般的嗓音显得疲惫不已,略带沙哑。
葛薇见他嘴唇略干,看一眼水杯,本能地抱起热水瓶,兑些许热水,将杯子握在手中,看一眼凌欢,手臂却像被点穴一样,停在半空中。
真的…要喂一个陌生男人喝水?
葛薇的心像是突然加了一台发动机,突突震颤着。
凌欢却是真的渴了,端望着那杯中的透明液体,满眼的期许。
正在这时候,Bruce冲进门来,手里抱着一只浅紫色的枕头,炫耀着笑道:“船长,这下你晚上不会失眠了!这个枕头是安眠枕头…”
Bruce正说着,盯着葛薇手上微微冒着热气的水杯,话匣子猝然关上。
Bruce眨了眨大眼睛,看一眼凌欢,再看一眼葛薇,站在病房中央,歪一下脑袋。
葛薇将水杯塞到Bruce的手上,指着床头柜上的保温瓶,低头说:“这是治胃出血的偏方,如果他可以吃东西,喂他吃下。”说完,回头瞥凌欢一眼,扭头道:“我回去了。”
凌欢吃力地道:“送她回家。”
Bruce急忙答应了追上来:“葛薇姐!等我!”
葛薇忙挺起胸保证着:“不用,现在还有公交车!真碰上小流氓,我又高又强壮,会防卫过当的。”
Bruce却挤眼:“不是啊,葛薇姐。”他戳戳葛薇的手臂,一脸神秘地轻声说,“我是想说,我大姨夫来了,想回家休养,要不,你留在这里陪他怎么样?”
葛薇盯着Bruce青春洋溢的笑眼,不知怎么竟冒出一句:“正好,你可以和你们船长交流,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家大姨夫一直都没走过。”
下一刻,Bruce爆发出一连串骇人的笑声,整个走廊都被他笑得震了三震:“哈哈哈哈!哈哈!别说,真像,哈哈哈!”笑得脖子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