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十六分的时候,才接到他的电话:“何曼曼,你在哪里啊,我怎么看不到你?“
何曼曼按下心头的火,告诉他:“我在这里呀。“
两人就这样反复了三次,终于找到对方,只见馒头庄匆匆跑来,T恤衫紧裹着的肚皮上的肉此起彼伏。馒头庄没有背包,却是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浅黄色大口袋,提了十斤大米似的。
近了,只见馒头庄鼻尖均匀地密布了一层汗珠,活像馒头刚出锅的时候那一笼雾气。庄林递上一瓶饮料,口里故作漫不经心地望着天说:“我们单位刚发的,发了一箱,我都喝不完。”
曼曼接过来,一把拧下盖,大口灌下去,凉丝丝的感觉滑入喉咙,感觉竟像是刚从保鲜冰柜里带出不久似的,心里明白了几分,并没有点破。
吃饭的时候,两人选了一家惠而不费的彝族菜馆,点了三个菜,庄林开始一边扒米饭一边义正言辞地给曼曼上课:“男人帅没有用,我同事,长得可漂亮了,一点都不比你差,结果结婚的时候找了个帅哥,帅哥后来跑了,她现在带着一对双胞胎…”
男人对自己的不足总是欲盖弥彰。忘记了哪个名人曾说过,瘸子如果硬要学正常人走路,只会让人觉得他更瘸。
曼曼忍着笑,一面看电影似的看着庄林慷慨陈词,心说幸亏你提醒,不然,我只记得馒头,真的会忽视帅与不帅这个硬伤。
餐馆内彝族风味氤氲着,四周的墙竹木遍布,风情而乡土气十足,竹木的小桌子亦是让人似是出离了浮躁的大都市,然那葫芦丝的乐曲太悠扬,和着庄林激昂的自我催眠声,何曼曼打了一个又一个呵欠。
熬过了约半个小时,曼曼端着盛满鸡汤的小花瓷碗,拭去困盹的眼泪打断他:“对了,我突然想起李贺的一句诗觉得特好,’留得残荷听雨声’的上句是什么来着?”
他一张白白的脸依旧是鼻孔上扬的,夹起一块鸡肉,厚厚的嘴唇一边翕动着:“李贺的诗啊,我没什么研究,我还是最喜欢李商隐的,我对唐诗没什么研究,那都是你们女孩喜欢的东西。”
何曼曼口里的鸡汤差点没喷出来。
——“留得残荷听雨声”的作者不是李贺,正是他所谓最喜欢的李商隐。
何曼曼冲他微笑:“我还以为你们内行人士是全能的呢。对了,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
他一听,急忙从自己好似背大米用的的黄色大口袋里又掏出一个黄色的大口袋:“这是送你的包。”
“我不要,我有包。”
曼曼瞥一眼他手指手背连接处一个个的小豆窝,一面说着,低头一打量,那“包”黄扑扑的,好像是帆布料子,又好像是结实的纸做的,正是超市里用来购物的带拉锁的袋子,顿觉脚底发痒,强忍着踹他一脚的冲动,努力保持着自己被羞辱后的淑女形象。
“我都拿来了。”他非常热情地擎着胳膊递过来。
“拿回家给你老妈用吧,我不缺。”
何曼曼背起自己的米奇包,起身离开座位。
他急忙买了单,再次追上我,十分热情地要将那超市的购物“包”塞给曼曼,曼曼极力保持着友好的语气:“你还是拿回家给你妈吧。”
他竟然情急之下,竟然答道:“这包拿不出手去啊!“
何曼曼一听,捏着痒痒的拳头,兀自不紧不慢向前走。见曼曼坚决不收,庄林的脸一沉。
曼曼微笑着和他道别,转身给章鱼打了个电话,章鱼关机,估计是护士让他早休息了,明早上他打过电话来,曼曼讲给他听,他在电话那头笑得抽风了似的。
“笑什么笑!哼!“曼曼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你要是不乐意跟他相处,当心他哭给你听啊。”章鱼说。
“我们才认识两天,才不会!”曼曼十分肯定地打包票。
“呵呵,很难说,记得别被敌人的催泪弹所迷惑呀,到时候你保持冷静,记得了么?”章鱼提醒道。
曼曼半信半疑。
认识馒头男的第三天,何曼曼小姐开始不接庄馒头的电话,他不屈不挠地来电,她干脆利索地关机。后来开机的时候,竟有制片人邢大胡子的未接来电,曼曼转达了和庄林十分不合适的意向之后,以为会耳根清净,怎料一分钟之后庄林的电话再次来袭。
接起来,电话另一头的哭声震耳欲聋:“何曼曼,呜呜呜呜,为什么我们不合适啊?你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去改啊,呜呜呜呜,再给我个机会好么?呜呜呜呜…”
幸亏有章鱼的提醒。
曼曼使劲搓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早有防备地说:“不用哭,咱俩什么关系也不是,话多没说几句,绝对达不到让你哭的程度。一句话,做普通朋友还是陌生人?”
此期间,馒头庄一直在抽泣:“呜呜呜,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么?你那么温和,怎么可以这样无情啊,呜呜呜?你知道吗,呜呜呜…”
听得曼曼一身冷汗。
“庄林,咱们好聚好散,说其他的都没用,做普通朋友还是陌生人?我问最后一次。”曼曼打断他道。
“呜呜哇哇哇,”庄林嚎啕大哭:“不要这样对我,你知道么,我只有一个妈妈了,没用其他的亲人了,我妈妈有精神病你知道么,呜呜呜呜,她现在不认识我了,我很难过啊,呜呜呜…”

第四章

“呜呜哇哇哇,”庄林嚎啕大哭:“不要这样对我,你知道么,我只有一个妈妈了,没用其他的亲人了,我妈妈有精神病你知道么,呜呜呜呜,她现在不认识我了,我很难过啊,呜呜呜…”
何曼曼听了他的哭诉,耳朵根子就像冰淇淋遇见了开水似的,迅速软了下来。
“我喊她妈,她眼里全是茫然,她冲我笑,却完全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呜呜呜…花多少钱,我给,可是我真的很难受,呜呜呜,妈…“
听着他的痛诉,曼曼握着鼠标的手开始潮湿。
听庄林哀痛地将自己沉重的历史倾诉完之后,曼曼的眼圈又红又热,鼻子开始发酸。
末了,馒头庄抽噎着,泣不成声地道:“我已经够难过了,所以请不要这样对我,呜呜
呜,好么?呜呜呜…”
曼曼盯着屏幕上的策划书表格,使劲挤一下眼里的闪亮,突然就清醒过来。
幸好章鱼之前给打了预防针。
何曼曼抛出一句自认十分冷静而略带哲理的话:“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你以此拿来祈求得到爱情,会让我更看轻你,再见。”
深呼吸一口,关机。
正在这时候,一声震山的怒吼轰隆隆而来:“上班时候你打什么电话!有好选题你找不到作者,要么就拿一些无聊的选题,你还能干什么!”
整个走廊里回音飘荡,像是三国演义的武戏锵锵锵锵开了场。只可惜三英战吕布这戏,不见手持方天画戟的吕奉先,也找不到刘备和关公。
曼曼急忙撂下手机,见主任又从隔壁忽忽杀了进来,那双肿得困盹的眼瞪成一双环眼,加上黑黄面皮的豹头,声若巨雷,势如奔马,倘若他塞一把丈八点钢矛,怕是刘备和关公的三弟也比之不上。
那么好的选题,你不让做,倒怪起别人了。
曼曼也不发作,面无表情,只在心中暗自怨念着,通过余光,只见主任一手卡着鼓鼓的腰,一手指着我的鼻子,强壮的腹部裹得背心一团一团的,外罩一件皱皱巴巴的土黄色衬衣。在他挥动粗壮的手臂时,浓重的汗渍味儿像是逮着人的鼻子揍了几拳。这种衬衣她见过,超市门外摆地摊的小贩卖十块钱两件。
见她沉默,主任摇头叹一口气,大臂指着门口一挥,无奈地命令道:“算了,单位发过中秋节的东西了,在大门口,你去把咱们部的都领回来去。”
咱们部。五个人的东西全由她领么?罢了。
曼曼笑得像一朵花似的:“好。”
待到曼曼穿着中跟凉鞋小跑到大门口,眨眨眼睛,只见门口矗立着一个个硕大的箱子,据说是从平谷那边摘来的满箱新鲜的李子,另外堆得整整齐齐的精致大盒子,红底烫着金边,据说是大三元的月饼。
何曼曼双臂一使劲,搬起沉甸甸的一箱,便往他办公会室左晃右晃、蹒跚而去,箱子里的李子稳得像装满了秤砣。
一箱,两箱。
办公室对桌的沈姐姐闲散地甩着胳膊,刚从对门办公室聊天归来,见曼曼铁着一张秤砣脸踉跄着而来,急忙问:“哎呦喂,怎么了小何?这是什么?”
曼曼气喘吁吁地说:“咱们部门的全部水果都归我搬。不过没关系。当减肥了。”
沈姐姐急忙将她自己的那箱“秤砣”搬了回来,秦华去幼儿园接孩子了,别的部门的主任看不过去,直接搬到我手上,曼曼连拖带扛地扛回来,抹一把脖子上滴下的汗水,拧着一股气,去洗手间洗了手,稳住自己,直直地冲进主任的办公室:铿锵有力地说:“主任,我有个新选题想去做市场调查!”
想调查的选题,当然还是被莫名取消的。
刷刷刷印出五十张调查纸,喊一辆出租车随人流扑进地铁站,迅速赶到西单图书大厦的门口,掏出纸笔和调查卷之后,迎着下午白晃晃的灼眼的太阳,来回观望着一刻不停的人流或粗或细的小腿,曼曼方才发现自己的难处。
“小姐,可以打扰下么?”
曼曼虔诚地凑上前,装出一个笑脸,吓得一个玫瑰色吊带衫的时髦的女孩甩开长腿就跑。想必是平时向她推销化妆品的让她受过惊。
“同学,可以打扰…“
话未说完,戴眼镜的女生急忙甩甩手,大步流星地撤离她身边,好似身后有十个八个登徒子追着似的。
世情恶,人情薄啊。
曼曼着唐婉的口吻在心中愤愤地感慨着,望着冷漠的同龄女子,脱力地后退几步。
“哎哟!“
忽听一声浓厚的男声,曼曼顿觉脚底一厚,软软的,知道是踩了人。
“对不起!“
曼曼急忙转身和那男的道歉,只见那男的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高高大大的,一副白净的脸皮,大眼高鼻,双目炯炯有神。
“没事。”
那男的好似非常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她,冲她惊诧地一笑,那口大牙显然不如他的相貌那么让人赞许,然我却一眼瞥见他高鼻梁斜侧的那颗美人痣。
道歉过后,她咬咬牙,仰头看一眼图书大厦赫然而刺眼的大字,手里的笔滑腻腻的,攥在手中的一叠纸也湮透了大半。
擦擦手心的汗渍,刚要迈步,她的双腿上却像裹了两个沙袋。
“别灰心。”
不知什么时候,刚才被踩了脚的帅哥凑上前,也不看她,抛下那么一句,便转身而去。下午浓烈的阳光下铺撒在他约1米8身高的后背上.
他白底蓝格子短袖衬衣和白裤子的齐整的,强壮而不粗壮。
干净的男人。
只是——挖空脑子,曼曼也未从脑海中揪出有关他的半丝记忆。
相貌出众的异性的施与的温暖,总是对青年男女有着奇异的亢奋剂功效。借着这只亢奋剂,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大步走进图书大厦女人类图书部分,鼓起勇气,开始继续调查。
还没等冲着那个娇俏的女子开口,那女子却以不共戴天之仇的眼光瞪了她一眼,愤愤而去。仿佛不是做调查问卷的路人甲,而是横刀夺了他丈夫的情妇似的。
曼曼咬咬下唇,垂着眼皮望她那刻意保持出的精瘦小腿,终于知道女人何故为难女人那歌为什么反复被引用。
于是开始四处乱转,中友百货,沿着天桥再至君太百货,西单最有名的两个商场,虽然正赶上夏季时装在打折,打完折之后的价格也让人不再肉疼,终究激不起她的购买欲。
沿着2号线地铁游荡至阜成门,在华联商厦3楼选中一条拉萨布兰卡的粉色沙滩风情短裙,她终于没有掏出钱包刷卡。
转身离开阜成门华联商厦的时候,夜幕已然拉开。
窗外的商厦铮亮的玻璃窗上反射着灯光,模特身上美衣像彩云似的绕着,国美电器、天亿商城,这是北京西边的繁华,与朝阳区的繁华想比,却有如皇宫和三品官员府邸的差距一般,然而,毕竟不是荒郊野外。她默默瞅着窗外,胡思乱想了一通,盘算着将所有的调查单填上自己的意愿以此蒙混过关,拽着公交上的铁把手站了好几站公交才侥幸有座位,已经没了力气。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手机铃声伤感地响起,刘若英柠檬汁般的酸涩又带甜的声音滴滴入耳,曼曼缓缓接起电话,只听那头一个陌生的声音似有预谋地传来:“喂,是何曼曼么?”
曼曼说:“是。”
那人说:“我是鲁玉,我要追你。”
曼曼一听,登时一怔。
“你等会儿,你是谁啊?”
她十分纳罕地问。
“我啊?你男朋友啊。”
电话那头,那人心安理得地回答。
“我不认识你。”
曼曼爽快地回答道,迅速挂掉电话,陌生的电话再次骚扰进来。
拒绝接听,那人不屈不挠,曼曼以为是哪个同学开玩笑,只得再次接通电话,凶悍地直着嗓子大声问:“你到底是谁?今天不是愚人节好不好?”
电话的那头停顿了一下,轻声回答道:“…”
公交车内太拥挤,曼曼听不清,只得训斥道:“你再说一次!”
只听那头也提高了些嗓门,带一丝揶揄地说:“这样的女人白给我都不要,真能嚷嚷。我今天下午见过你,你踩到我脚了,怎么那时候没发现你这女人这么凶!”

第五章

拒绝接听,那人不屈不挠,曼曼以为是哪个同学开玩笑,只得再次接通电话,凶悍地直着嗓子大声问:“你到底是谁?今天不是愚人节好不好?”
电话的那头停顿了一下,轻声回答道:“…”
公交车内太拥挤,曼曼听不清,只得训斥道:“你再说一次!”
只听那头也提高了些嗓门,带一丝揶揄地说:“这样的女人白给我都不要,真吵。我今天下午见过你,你踩到我脚了,怎么那时候没发现你这女人这么凶!”
第五章
奔往四环外的公交车跑得蜗牛似的,往前挪一步,停三停。
正赶上下班时间的人流高峰,几米一处的红灯一亮,公交车停一阵,堵车再停一阵,反反复复,摇得车上的人犯困。
终于,缓缓移动出三环,总算有所加速,何曼曼望着窗外,澳式的商务会馆近了,最后一个高架桥和红绿灯近了。
粉刷得泛青带白的单位宿舍楼已在夜色下看染了深蓝和黑,看不出究竟。
跳下公交车,她回望一眼公交离去时扬起的蒙蒙沙尘,抬头,目光搜索不到一颗星星,这晚的月亮确实明润的,圆的,略带温度的,于是,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年某人一双温度超过五十摄氏度的炯目。
毫无疑问,章鱼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衬得起美男子二字的,风度翩翩、五官像古希腊的雕像,然而当年的某人,却是她认识的男性中里最潇洒的一位,和她差不多大的一双铅球大眼,皮肤…好像也不比她黑,当年读书的时候,两人在自习室坐同桌,别人说,那是枯燥的题海中最养眼的风景。
毫无疑问,大花痴何曼曼喜欢帅哥,可是,被迫相亲了多次,对男人早已产生了免疫力,她对自己说,何曼曼根本不需要男人,比金刚葫芦妹还彪悍,金刚妹自己踩着两个摞起来的凳子垫着脚换灯泡、换一身脏衣服挽着袖子掏下水道,甚至买冰箱和电视机这类的电器都是自己一人轻松搞定,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然而,那晚的月明晃晃着她溅到月亮上的蓝色思念,月盘上蓝影沉沉,她拄着腮,觉得月亮上的阴影不是桂花树,而是她是寂寞青了的肠子。
那一夜,梦里的他勾起唇角,笑得想让人一砖撂倒。
雪地里,他忧伤的炯目晃得曼曼眼睛生疼,他眼神凄楚而专注…第二天早上,她张皇迟到。
急匆匆打开电脑,登陆上QQ,系统的连声咳嗽让她心虚,点开系统消息,只见一个令人抓狂的QQ好友申请:“脚被你踩肿了,你对我负责吧。”
一阵惊喜,夹杂着懊恼。
曼曼恶作剧地按了拒绝按键,回复道:“肿了?好的,我负责红烧。”
对方又发过一条好友请求信息:“刚认识一天你就想下厨给我做饭啊,真贤惠。”
曼曼气呼呼地又发一条好友拒绝信息:“我的鞋底被你的脚咯坏了,我大人有大量,赔钱买新鞋只收你原价。”
对方很快又发过一个好友申请,回复道:“真是个不讲理的傻娘们,而且胆小,连加我都不敢,我要有这样的老婆,早就找堵墙撞死了。”
曼曼再次迅速按了拒绝加为好友的按键:“放心,你跳河跳楼跳飞机都成,就是不给你撞死的机会。”
对方很快又回复了:"我后悔了,后悔怎么昨天没非礼你!“
曼曼不屑地一笑,两颊开始带汗津津地发热,像是扔进电烤箱里烤得外焦里嫩,黑糊糊、红扑扑。心咚咚地跳着。
忍不住狠狠地将信息栏按了关闭,一顺手,关Q。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调戏怒了,还是想故意吊那个帅哥的胃口。
翻开那昨天印好却丝毫没起作用的堆调查问卷,曼曼开始按自行打对勾,刷刷刷刷,碳素笔飞快,直到那身皱巴巴的土黄色衬衣像聂小倩的裙子似的在她眼前挥舞。
“不是告诉你这本书不能出么!”
他什么时候说不能出这本书的,我怎么不知道!
汗臭与锦衣齐飞。脸色与衬衣一色。
曼曼闻着主任身上的汗味,诗兴大发。
果然做编辑室主任之前是电工。
主任手舞足蹈着,一双裁剪过无数花草、修过诸多电表的的黑手指狠着办公桌,那力道活像是要给这张桌子戳出一个大洞,然后要牢牢地钉进一个电表似的。
曼曼使劲抠着手指头的皮肉,一使劲,轻轻一疼,于是知道,指头又被撕出血来了。
“主任,这本书会畅销的,请相信我…”
曼曼壮着胆子,抬起头逼视着这个四十多岁、不修边幅的男人一脸油灰的脸膛。
“发行部说这样的书发不出去,你出了你自己去发行吧!另外那本章毓写的书如果再不写完,过了畅销季,也取消!”
主任油亮的下巴像一张毯子,不再年轻的下巴随着盛怒下的嘴唇来回翻滚着,曼曼继续撕着手指头的皮屑,垂下头去。
只听”邦当“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狠狠地摔过之后合上,剩下曼曼盯着地上被踩扁的黑灰色烟灰和烟蒂,面无表情。
突然想起一个尚且闲着的气筒,曼曼打开QQ,只见好几条QQ好友申请呼啦啦而来。第一条:怎么不回复了?第二条:生气了?第三条:别闹了,加我吧。我是你校友。
校友?
难怪他认识她。
狠狠地啃着铅笔头,何曼曼得出了一个结论:不知是哪个多事的,又给她介绍男朋友了!
曼曼按了接受键,任他的头像在我的好友栏里闪烁得跟星星似的,坚决不回复。想想他猴急的样子,的怨气消了些。
开始漫无目的地逛当当网、卓越网,一本本畅销书在我眼中犹如一本本可望不可及的可兰经,章鱼的一本畅销书像一把刀子似的剜着她的眼珠子。
赌气关掉当当的网页,忽见QQ上章鱼的八爪头像亮着,习惯性地发了一个黑猩猩呲牙咧嘴的雷图。
章鱼马上回复:“谁惹了我们霸气的金刚妹了?”
曼曼忽然想起他最近身体不好,于是发信息道:“没事,雷你一下,有病的人没资格聊天,休息去。”
停顿了大约一分钟后,章鱼回复道:“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今天开工。”
曼曼急忙敲出几个字:“身体好些再写,我不急。”
章鱼发过一个猪头的图片来,头像迅速黯成灰色,剩下曼曼心又灰暗下来,忍不住那股冲动,打开QQ校友群,噼噼啪啪敲出几个大字:我要跳槽!
一个学长回复她:曼曼你是要从牛槽跳到马槽,还是要从猪草跳到猫槽?
素日里和她惺惺相惜的美女师姐孔琳回复道:肯定又有什么事郁闷了吧?明天周六,你去不去“同一首歌”K歌?小型校友聚会!
”去!“
曼曼迅速回复。
第二天,何曼曼穿一粉色紧身长T恤,短过膝的灰色短裙,十公分的亚麻高跟鞋,出现在“同一首歌”K歌房的包厢时,进门的一霎那,一眼瞥见正在点歌的人,鞋跟一歪,惊叫一声,高跟鞋一拧,夺门而出。
"回来!你往哪去!“
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包间内隐隐传来。
何曼曼抹抹额头,忽然就觉得浑身冒了一股又热又冷的汗。T恤衫贴在身上,紧紧的。
曼曼撒开腿转出包间,三两步跑到陈列了一堆自助餐饭菜水果的大厅,只见身材高挑的孔琳师端了一整盘的水果沙拉、炒饭、土豆牛肉等菜向她走来。
“曼曼,你来了呀?哎哟,这是什么表情?”
孔琳师微笑着,一双性感的大耳环随着她的脚步轻晃,略有些低胸的紧身黑T恤,一副超短裙和及膝的皮靴显得她分外妩媚。
“琳琳啊,我…”
曼曼支吾着。
孔琳大曼曼四岁,已年方二十九岁,为了避免自己显老,也避免姐妹见外,她只让她喊她的名字。
“怎么了?小脸红扑扑的,像个苹果,那里有吃的,自己挑一些吧。”琳琳扭头指了指身后。
“我!那个男的是谁啊!满口坏话!”曼曼直直地站在路中央。
“哈哈,”孔琳琳笑了:“他说他在学校的时候认识你呢,前天意外在街上见到你,于是向我打听,我打算给你们做媒,你看怎么样?”

第六章

孔琳师微笑着,一双性感的大耳环随着她的脚步轻晃,略有些低胸的紧身黑T恤,一副超短裙和及膝的皮靴显得她分外妩媚。
“琳琳啊,我…”
曼曼支吾着。
孔琳大曼曼四岁,已年方二十九岁,为了避免自己显老,也避免姐妹见外,她只让她喊她的名字。
“怎么了?小脸红扑扑的,像个苹果,那里有吃的,自己挑一些吧。”琳琳扭头指了指身后。
“我!那个男的是谁啊!满口坏话!”曼曼直直地站在路中央。
“哈哈,”孔琳琳笑了:“他说他在学校的时候认识你呢,前天意外在街上见到你,于是向我打听,我打算给你们做媒,你看怎么样?”
第六章
何曼曼突然发现,肉眼看到的和听到的,有时候完全不能完全统一,甚至是完全不统一的。
电话里的鲁玉活脱脱一个大流氓,一身的痞气;QQ上的鲁玉脸皮厚得鞋底似的,满身的流气,可见他本人时,他从不抢麦克,终于轮到他的时候,憨憨地唱一首走掉的老歌,其余的时间都是笑眯眯的,也不说话,铁了心装纯情少年。
每次偷窥他,他不是老老实实地听别人唱和讲话,就是低头抽烟。挺越的高鼻梁越发像是刀刻出来的。笑的时候,像是人民的卫士一般,一脸安分与可靠,竟有几分田园小子的淳朴。
你就装吧。
曼曼在心里暗暗地说,装得真像。莫非,有几分是真的?
在她刚认为他是个憨厚老实的同志时候,鲁玉笑憨憨地告诉她:“我以前在校刊上见过你的照片。挺好看的,比本人漂亮啊。”
曼曼狠狠瞪了他一眼,瞅着那张英俊的窄脸问:“没错,我就是难看了,嫌我难看把眼珠子挖出来吧,谁也没强迫你看。”
他继续轻轻微笑,露出一口与他长相不太搭配的牙齿:“你以前没见过我吧,我以前没事就踢踢足球,打打篮球。”
曼曼嘿嘿一笑:“球场上很多帅哥啊,怎么我没见过你呢?”
他老老实实地将烟灰掸进烟灰缸里,一双眼睛闪烁着:“我比你矮一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