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令扬,便是那个得知卫默要创办“星空”咖啡馆,第一个辞掉工作,义无反顾来帮他的人。尽管他嘴上从未提及,但他心中,从未忘记。
静初望着她眼前的男人,微微一笑,将咖啡接过来,猛喝一口,太烫,烫得她的上颌破掉一块皮,用舌头舔一舔,那块皮在口腔中左右摇摆。她端着咖啡,一路走着,头疼的感觉越来越浅,回到授课的教室时,竟全然不疼了。只是,咖啡也太烫了些,烫得她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我呢?”静初自语道,“我又能帮他什么?”
教室门外,令扬与卫默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小默,你要是不喜欢她,就别招惹她了吧。”令扬说。
“为什么?”卫默问。
“或许,小静需要的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一个可以和她一起欢笑、打闹、开心地吃东西,最后走向结婚殿堂的男人。而你呢,虽然对她有好感,却和她的生活有着太大的出入,我担心时间久了你会嫌弃她。这对她的伤害,将是致命的。”令扬说。
“为什么是致命的?”卫默继续问。
“你知道什么叫一见杨过误终身吗?你条件这么好,一旦你们分手,她下一次,又该如何面对那些平凡的男子?”令扬说,“所以,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下,如果真的喜欢,再去追求她。”
“知道了。”卫默说。
半个月后,静初身穿银色露背晚礼服出现在展览现场,妆容无懈可击,解说深入浅出,旁征博引,且将星空咖啡馆不着痕迹地赞美了一番,赢得了满堂喝彩。闪光灯一阵又一阵,镜头无数,静初知道,自己的照片即将被登载到各大杂志、网站上。
“沈小姐,一会儿可否赏光,与黄某共进午餐呢?”解说结束后,一位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举杯而来,一手抚上了静初的腰肢。
静初刚一拍掉咸猪手,对面卫默就走了过来:“静初,帮我买关东煮去。”
静初有些惊讶:“啊?”
卫默说:“快去,我饿了。”
于是,静初踩着高跟鞋,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可是,关东煮居然全部卖光了。静初只得忍着脚痛继续走,又走了十分钟之后,却只发现一家麻辣烫店。
静初灵机一动,对老板说:“多放辣椒!”回到咖啡店,她将麻辣烫倒入法式的洁白磁盘,继而用一朵西兰花和一颗樱桃点缀后递给了卫默。
卫默吃了一口,面无表情,辣,辣得他舌头都要掉下来,喉咙里像有火山在喷发,他却依旧忍着。他英俊的面容几近抽搐,却依旧
以最优雅的姿态吃着,吃完后轻啜了一口冰柠檬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静初仔细端详着他的一举一动,微笑。真是一个优雅的美男子,可是,他只是自己的老板。
“我已经帮你解说完了。我要辞职了。”静初鼓起勇气说。
卫默思忖了片刻之后,道:“好。”
静初找了新房子,搬了进去,离开了那个她倾注了太多感情的地 方。终究有些舍不得,她把那本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行李箱中。搬家后,她将其放在新房间的书桌上。
新入住的房子,窗边有成荫的法国梧桐,绿得那么朝气蓬勃。静初站在新房间的窗口微笑,酷暑未尽,一切的一切,仍然炙热如火。
当她带着自己的新画作,再次敲开钟丹鹤大师的门时,他惊讶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钟大师,我现在已经有艺术气质了吧?”静初莞尔微笑。
钟丹鹤却摇头道:“美女我见过不少,如果你的资质平庸,我也不会收徒,卫默的面子都不行。”
静初用双手递上自己的新作品,那一刻,钟丹鹤的表情严肃到肃杀。他将眼睛瞪得像灯泡一般,双眉紧拧,满脸的肌肉几近抽搐。
那一刻,静初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用几乎变了调的声音问:
“大师,我画得不好吗?”
钟丹鹤不答,不甘心地打开了静初的第二幅作品,神情更加严肃。他将手中的烟斗吸了又吸,末了,怒视着静初,狠心将两幅画摔在了地上:“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静初看着地上的画,疑惑而愤怒:“大师,你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不好就不好,没必要伤害别人的心血!”
钟丹鹤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可恨的卫默!就因为你是他的女人,他就要把资质这么普通的姑娘介绍给我吗!我搞的是绘画艺术! 是艺术!不是垃圾!”
静初依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师可不可以再看一看,真的有那么差吗?”
钟丹鹤冷笑:“不,不是差,是充满了漫画风。我觉得,你还是去画漫画吧。出册子给少女们看,说不定还是你的出路。至于油画,你还是放过它吧。”
静初再次被赶出了别墅,两幅画也被扔了出来。 别墅内,美女们不断地安慰这位艺术大师:“您至于发那么大的火吗?她画得不好就不好呗,生气伤自己的身子呀!”
钟丹鹤微微一笑,不语,猛吸一口烟斗,苦笑,心道:扼杀了一个艺术家,却鼓励她成为一个漫画家,我也不算亏待她了。
抱着自己画作的静初,却不知个中玄机,她默默捡起地上的画作,站在烈日下,发呆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汗珠一滴又一滴。从她的太阳穴上滑落,仿佛连魂也顺着汗珠子溜走了,她机械地坐上地铁,呆若木鸡地回到家中,足足发呆了一整天,才把魂捡回来。
静初将自己的画作端正地挂在墙上。她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画,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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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也不相信这是垃圾。她想打个电话请教卫默,但想起他的冷漠,又
难过得彻夜难眠。
我要靠我自己来证明,我的画不是垃圾。辗转反侧时,静初心下
暗想。
静初站在Fontainebleau画廊门口的时候,室外气温三十七摄氏度。
本来,已经入秋,已步入微雨池塘见,残荷听雨声的时节,谁知,秋
老虎却来势汹汹,好热烈的秋天。
Fontainebleau画廊依旧掩映在静幽的梧桐树之间,红砖墙,共三层。草间弥生的蘑菇早已撤掉,这次换的是西班牙艺术大师里波列斯的作品《和平之吻》,是类水晶质的漫画风少女人偶,人偶抱着一只长得像鱼一样的鸽子在亲吻。整个人偶的模型看上去卡通而梦幻。
静初轻轻抚摸着人偶,心中一次次质疑——或许,钟大师所谓的漫画风,本来就是一种偏见?
她正端详着,一阵尖利的男音响起:“美丽的女士,是想买艺术品吗?我们的…是…是你?”
静初循声望去,“马尾辫”馆长的大眼睛几乎要夺眶而出。他一遍又一遍上下打量着静初,围着她足足转了三圈,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静初?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变成漂亮的淑女啦!”
静初礼貌地颔首微笑:“馆长好!”
“马尾辫”馆长的兰花指翘啊翘,挥舞着,忙不迭地道:“快进来,好久没见你,我们都想你了!”
静初笑道:“是啊,我力气大,什么模型都能自己扛。”
“马尾辫”馆长摇头:“No,no,no,我们是想让你有空带卫默先生来看看呀…”
一提起卫默,静初笑得惭愧而泄气。
“馆长大人,我有事相求,如果我有画想放到你们这里卖,可以吗?”静初毅然拆开画框外的包装,一幅油画展现在“马尾辫”眼前。“马尾辫”盯着画作,眼前一亮。
“马尾辫”似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可以倒是可以,到时候让卫默先生来拍一张照片…”
静初果断夺回了画作。
第二家画廊,第三家,第四家…静初用了十天的时间走访了数家画廊,分别得到了三千块、五千块、三千块、两千块等不一的报价。比她之前的画价格还要低。静初从第十家画廊走出来的时候,正下着萧瑟的冷雨。狂风猎猎,她的伞被刮得东摇西摆,伞骨和伞面脱节,大滴大滴的雨珠扑面而来。她的裙子全都打湿了,上衣也全部湿透,她单手护着画框,后来干脆扔了伞,双手抱着画,任自己在雨中淋着。
“我那么认真画的画,一定是好东西!”静初用自己的身体好生护着画框,特意拦下一辆出租车。
静初携带满身风雨来到了令扬家,此时,令扬正在用樱桃和少许芭蕉叶点缀新口味的巧克力。
“小静,你怎么湿成这样了?快去冲个澡换上我的衣服,然后来尝尝我的新巧克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第二十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下)

静初毅然拆开画框外的包装,一幅油画展现在“马尾辫”眼前。“马尾辫”盯着画作,眼前一亮。
“马尾辫”似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可以倒是可以,到时候让卫默先生来拍一张照片…”
静初果断夺回了画作。
第二家画廊,第三家,第四家…静初用了十天的时间走访了数家画廊,分别得到了三千块、五千块、三千块、两千块等不一的报价。比她之前的画价格还要低。静初从第十家画廊走出来的时候,正下着萧瑟的冷雨。狂风猎猎,她的伞被刮得东摇西摆,伞骨和伞面脱节,大滴大滴的雨珠扑面而来。她的裙子全都打湿了,上衣也全部湿透,她单手护着画框,后来干脆扔了伞,双手抱着画,任自己在雨中淋着。
“我那么认真画的画,一定是好东西!”静初用自己的身体好生护着画框,特意拦下一辆出租车。
静初携带满身风雨来到了令扬家,此时,令扬正在用樱桃和少许芭蕉叶点缀新口味的巧克力。
“小静,你怎么湿成这样了?快去冲个澡换上我的衣服,然后来尝尝我的新巧克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静初不客气地去冲了热水澡,换上令扬的大号白T恤和松松垮垮的长裤,再次来到厨房,只听令扬说:“这款巧克力是用在七夕情人节那天的。所谓‘流光总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款巧克力,送的是伤情的男女。”
静初抢过一块巧克力,狠咬一口,说:“我也伤心,因为我的画和我的资质被钟大师完全否定了。可是,我不相信!我的画一定是好东西!”
令扬似是认真考虑了一下,问明了详情之后,便道:“去客厅,我看看。”
令扬将两幅画端正地放在地板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印象派的画风,已然体现在她的画里,她不是没有创新的。她融入了后现代主
义的幻想元素,将梦呓与科幻联系到了一起。毫无疑问,她的梦想让她的作品独具一格,可是,艺术界真的会认可吗?这种创新,真的算成功吗?
令扬打量了许久之后,转身去自己的房间找了一条新毛巾递给静初,揉了揉她的湿发,道:“擦擦头发,然后和我一起看两部电影吧。”
静初接过干净的毛巾,擦拭着满是疑惑的脑袋:“咦,为什么要一起看电影?”
令扬不说话,三两下寻出一部名叫《凡·高之眼》的片子,打开。看到题目的时候,静初大叫一声:“啊!我的凡·高!”然而,电影开始之后,她看到了一双何其惊悚、猥琐、恐慌、激动、紧张而又丑陋的双眼。
“好吓人。”静初忍不住叫道。
令扬在她脑袋上拍了一记:“别光顾吐槽,好好看。”
两人继续看电影,屏幕上的凡·高一直保持着各种复杂感情交织的眼神,他穿着粗鄙的衣物,头发蓬乱、胡子蓬乱、举止怪诞,满手满身都是各色的油彩。
疯子,静初想这样形容。
这,就是她心爱的凡·高。这位惊世的画家,展现在人前的,比他展现在各种肖像画中的生动许多,凄楚、悲伤、神经、苍凉,让人骇然,电影里,他的一生就此再现。
“小静,你的凡·高吓人吗?”令扬端来一杯柠檬水递给静初。
水中没有加糖,清澈,微酸,温热如令扬的笑容。
静初端着杯子,只觉得层层热度自手中传遍一双手臂,传至心间,直暖遍全身。
“吓人,现实中遇见他,我都怕他会揍我,可是,天才大都是癫狂的呀。”静初说。
令扬不语,两人继续欣赏电影,影片中的凡·高开始妄想,他对弟弟愧疚却索取无度。直到看到他卷走疲惫且苍白憔悴的弟弟所有的钱,抱着并不属于自己的钱哈哈大笑的时候,静初才震惊不已地开 口:“他疯了。”
令扬颇有深意地望着静初:“小静,你看,做他的家人多么痛苦,他为了自己,让他弟弟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责任与愧疚。”
静初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令扬温软如午后红茶般的眼神,有些不明白。
剧情还在继续,且越发凄凉。到最后,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凡·高只得到二十五分法郎。他哭得老泪纵横,抱着二十五分法郎发出的哀叹在风中回荡…
静初侧过脸,默默端详着枕着自己双臂专心看电影的男人。
那个英俊的男人大她六岁,是她的远房外甥,他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可是,静初忽然就觉得,他懂她。
最后,也许连导演都无法忍受这份凄凉,凡·高自杀之前的部 分,直接用旁白一笔带过。
趁静初依旧沉浸在忧伤震撼的情感中,令扬打开了又一部电影 《花落花开》。这次,是一位女画家的故事。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靠当用人维生,但她一直热爱画画。然而,由于战争以及其他各种意外,她一次又一次与成功失之交臂,最后,她精神失常,死在疗养院。
看完之后,静初泪流满面。
“好外甥,你是想告诉我,画画这条路不易走,想让我趁早放弃
吗?”静初问。
令扬摇头:“不,我是想告诉你,你要好好生活。画是你生命中
的一部分,你画得也很好。可是,同样是画画,达·芬奇、达利,过
的是一种优雅安康的生活,凡·高却是将自己送入了撒旦的怀抱。我
不希望你变成他。”
“我…”静初无言。
画画之外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每一份工作,都是为了画
画服务的,可是,这些年来,她又过得怎样呢?
静初端详着令扬英俊如希腊雕像般的脸:“你的意思,是让我先
规划好自己的生活,然后再兼顾画画吗?”
令扬点头:“是的。”
静初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一番:“我懂了!我想通了!就算热
爱画画,我也要有自己的人生呀!”说完之后,她将毛巾扔下,张开
双臂,搂住令扬的脖子:“谢谢你,亲爱的好外甥!我爱死你了!”
令扬想要挪下她的手臂,手却停留在半空中,脸上忽地红霞灿烂。
这个拥抱,是他许久以前就想得到的,这句话,更是让他心跳不
已。他轻抚着静初的后背,正要开口时,静初却松开他,撒腿就跑:
“谢谢你!我要走了!”
“喂,吃过饭再走啊小静!还有,关于你的未来,你就不想和
我商量商量吗?”令扬起身,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你的衣服怎么 办?还有,我开车送你啊!”
静初笑说:“不吃晚饭啦!我已经习惯了!我去做该做的事情
了!拜拜!不用送!像我这种穷人,坐久了车会变软弱的!”说着,她跑了出去。
令扬听到一阵清脆的关门声,站在原地,拾起白毛巾,轻轻嗅了嗅。毛巾上的洗发水味是他经常用的那种味道,也有她头发上原本就有的味道,她身上从小就有着一种大白兔奶糖的味道,不知是什么缘故。
他第一次闻到这种大白兔奶糖的味道时,她七岁,他十三岁。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皮肤白得像大白兔奶糖的糖纸。她坐在一辆摩托车上,身后是一片金灿灿的晚霞。
“这是静初,快叫她…”舅公说。
“小静妹妹你好。”令扬说。
“不,你得管他叫小姨,不过,你比她大,直接叫她名字吧。”
舅公纠正道。
令扬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块巧克力摸出来:“小静,给你吃。”
七岁的静初非常开心:“谢谢令扬哥哥!”
舅公纠正:“小静你又喊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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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时,令扬和这个小姨玩得非常开心。他教她跆拳道,
她学得非常快,一会儿就掌握了要领。他教她打篮球,她也非常喜
欢,还说:“令扬哥哥,我以后要做篮球女运动员!”
“不!”令扬将毛巾递给他,义正词严地纠正,“打篮球的女孩
子不温柔,令扬哥哥希望你长得高挑美丽,一定不要当职业篮球手,听话!”

他只见过小静几次,便离开了那座小城。有几次,还曾写信给
她,可惜,信写到一半,他总是匆匆撕掉。她是自己的小姨呢,自己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令扬原本以为,自己会将这份感情永远珍藏,而就在高三那年,他知道自己和静初原来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第二十一章香雪海(上)

四个月后,微博、微信上出现了一位非常暖萌的漫画手,名叫墨墨。她的绘画,既不失美感,又充满想象力,她的文字,温暖而励志,给人力量。
这位漫画手迅速得到年轻人的关注,微博转发量几千几万起。她塑造的暖萌宠物,也开始充斥大家的视野。
这位漫画手非常勤奋,隔一天就会画一个小段字,这位漫画手文学修养良好,每一段文字,写出来就像贴着女读者的心写的一般。
令扬偶尔登录微博、微信的时候,就能看到一群年轻的女孩子在转发这位作者的漫画,每每笑得欣慰。
于此同时,宋家的□□如雪片般飞来。
《宋氏接班人决策再次失误——进军茶饮料功亏一篑》《利剑不在挥舞——宋学祁手机市场失意》《宋氏融资噩梦——宋学祁卖掉会所求资本?》…
“扬叔,我看宋家是要完了。卫默真的不要回去帮忙吗?那也是他的钱呀!”千荔每每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令扬都笑而不语。
直到《宋氏企业陷入危机,宋学祁欲卖其股份》的消息爆出,令扬再也坐不住了。
令扬找到卫默的时候,他正在自家别墅的书房内擦一只玉色海泡石烟斗。来自土耳其的珍贵矿石,雕刻成精致的浮雕贵妇人像,他用真丝轻轻擦拭,细细的抹去每一毫灰尘,令扬来到他的身边,他也没有抬头。
“小默。”令扬先是不动声色地开口:“你最近忙什么呢?”
“搞垮宋家。”卫默回答得十分干脆。 令扬思忖了一下,夺过卫默手中的烟斗:“你打算制造□□
来压低股价,进而成为宋家最大的股东,我管不着。但我告诉你,你不要玩得太过了,这是你父亲的基业,也是你的......”
“与你有什么关系”卫默打断道。
令扬欲言又止,最后道:“我只是为了你好。你不是想在全世界开遍咖啡店吗难道不需要资金,不需要背靠一棵大树”
“融资的方式有很多。”卫默夺回烟斗,继续擦拭。
“回宋氏吧。你大哥根本就不适合当宋家的掌门人。咖啡店的事,从此我来帮你打理。我会帮你完成在全世界开遍咖啡店的心愿。”令扬说。
卫默冷哼一声,寒目凛然直视:“你是不是太抬举你自己了对于一个已经放弃过咖啡馆的人,一次不忠,两次不用。”
“小默你......你不是几次邀请我回来,甚至不惜赖在我家不走吗”令扬有些头疼,“如果你真的不需要我,那我就真的不管咖啡店的事了。”
卫默将烟斗擦拭完毕,仔细收到精致的木盒中后,又寻出一支色泽红润的海柳木烟斗,细细擦拭,将整个烟斗擦拭完一遍之后,方才开口:“一个为了星空咖啡店,差点连命都丢掉的人,会不管咖啡店你会吗,二哥”
令扬一听,红润的面色登时煞白:“小默,你......”
卫默小心翼翼地放下烟斗,站起身,步步逼近令扬:“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的小时候吗”
令扬后退一步:“小默,你......”
卫默继续逼问:“从小教我功课和篮球,长大之后,帮我问父亲借到第一笔资金开星空咖啡连锁店,还要借黄千荔的名义给我,你这个二哥可真是煞费苦心。”
卫默步步逼近,令扬后退,再后退。
“父亲大人让你退出咖啡馆,逼我回宋氏,你就照办了。那个连名分都没给过你母亲的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你不顾我们的兄弟之情”卫默继续问。
“小默,”令扬抓住卫默的肩膀,“就算父亲再对不起我们的母亲,为人子女,你也要孝敬他。你是继承家业最合适的人选,回宋氏难道有错吗你恨了父亲这么多年,你又得到了什么!”
卫默道:“你呢,孝顺儿子告诉我,你又得到了什么” 卫默这一问,却把令扬问得语塞了。 为了母亲,一个舞蹈艺术家的颜面,他几乎放弃了宋氏大半的继
承权;为了他最亲爱的兄弟,他学习咖啡制艺、手工巧克力的制作,几年如一日为他的咖啡馆忙碌;为了父亲,他不惜让自己最亲的弟弟伤心......他这三十年来,倾尽自己所能让身边所有人快乐,他又得到了什么
可是,想到自己为身边人付出了那么多,他又无比安心。
“得到什么我得到了问心无愧!”令扬笑道,“你呢你一直 拒绝孝顺父亲,你又得到了什么要不是父亲的启动资金,你的‘星空’发展得起来吗要不是你外公和父亲的面子,你以为你在电视台为什么会这么受重视”
“你说什么!”卫默揪起令扬的衣领,“你告诉我,你刚才说什么!”
令扬笑得温润如春风:“小默你的确非常有才华,可你真的高估额自己。你总以为自己有实力能解决一切,你嬉笑怒骂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你可知道我和父亲在背后为 你善后过多少次你可知道,父亲得知你想进电视台,他又做过什么”
“你住口......”
卫默揪住令扬衣领的手突然倍觉无力,他倏地松了手,颀长的身子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为了掩饰自己的挫败感,他顺手打开洛可可风的烧水壶,水在冒泡,沸腾,好一个华丽的水壶,骨瓷,镶金边,绘制着华丽的都铎玫瑰。
他本以为,他安然享受的,是自己亲手创造的一切。
令扬打量着一脸颓唐、双目空洞的卫默,心中像被连捅了几刀一 般。上次看到卫默出现这种神情,还是前些年他母亲去世的时候。那时,他还没去法国,两人的关系,也不像现在这般复杂,刚从剑桥回来的小默,稚气未脱,为母亲的去世哭成花猫。
“小默,”令扬抓住卫默冰凉的手,握紧,“你不必否定自己,我只会帮你搞搞咖啡馆,可你的商业头脑,二十个令扬也比不上。回宋氏吧,还有,相信股权的事你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放过宋氏......”
“关你什么事!给我滚!”卫默指着门口,手指抖如筛糠。
令扬站在原地,沉默了一阵,转身离去。 卫默一口气将杯中红茶饮尽,想要去拿刚烧开的纯净水,手一抖,不小心将另一只手烫伤,手背迅速泛起一个大水泡。
“啊!你这个瘸子,手也瘸了吗!”此刻,卫默心中响起一个讽刺的声音。
如果那个蠢丫头在,她必定会这样说吧明明是她弄伤了他的腿,却反被她叫了几个月瘸子。 窗外,不时何时下起了细雨,阴冷的,潮湿的,打落黄叶无数。
冬天来了,不知那个傻丫头有没有发胖离开了他,她现在的生活如何她的大眼睛,还是像水中的黑珍珠般清朗剔透,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吗
卫默拾起手机,拨了出去,此时此刻,他非常想她。 她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卫默继续拨打,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卫默百折不挠,手机终于v
关机了。 王阿姨已经做好午饭,是按照他的严刻要求烹制的。虾是太湖的活虾,只挑中等个,去虾线;炖鲈鱼用的不是料酒,而是酱香茅台; 米是胭脂米。高脚杯中盛着的是雷司令白葡萄酒,世界上最好的白葡萄酒——所谓红酒配红肉,白酒配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