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除了给小费送行,给小浓接风之外,我还要和大家道歉。”王健笃定地道:“我承认我脾气大了些,可是,我并无恶意。如果我工作上有不足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小费被我骂了一年,我相信,这一年里他的进步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没事,过去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小费宽和地道。两个人似乎就像在唱一出舞台剧一样,你唱这句,我唱下句,表面上,好聚好散。
正在这时候,王建的手机响起了,看来电的时候,他如电击一般,端起手机的时候,竟不知是该用左手还是用右手,接起来的时候一脸恭敬,甚至是,孝敬。
王建从位子上站起来,站得笔直如少先队员:“齐总,您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头的大嗓门,似乎让手机失去了隔音效果:“王建,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吃海底捞!你们的文案辛苦了,今晚必须来!”
王建意味深长地瞟一眼阮馨,道:“好,没问题。”
正说着,arron却敲下王建的胳膊:“今天馨馨不能去,别的项目还要她写东西。”
王建犹豫了一下。
“啥?馨馨不能来?我们的项目不重要吗?你们竟然安排她做别的项目!你们是想让我换广告公司是不?齐家琪咆哮道。
“齐总,您听错了。是咱们的项目还需要她写广播稿。”王建胆战心惊地改口道。
“广播稿?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不是让你们一周写三篇吗?你们倒是写了没啊!”齐家琪的嗓门又高一度。
阮馨吃惊地望着arron,明明自己有每天写两篇的!
Arron低头将苹果咬得嗤嗤地响。
“算了,今晚就这样,明天必须出两篇!”齐家琪在电话那头大吼。
王建放下电话时,一脸义正词严地对阮馨道:“听到了没?今晚齐总请客吃饭,你可以现在就回家换衣服。”
Arron一脸的岸然:“她去不合适。”
王建白了他一眼道:“听不出来么?今晚齐总要见的就是她!”
阮馨本能道:“我不去。”
“你想甲方投诉我们吗?”王建一脸的心安理得:“你以为接项目容易?不用说是对方请吃饭,关键时候,他就是吃几下豆腐,还不是得忍气吞声的?”
阮馨气得抓吸管的手指一阵又一阵的发麻。
她饮一口冰柠檬汁,就觉得自己的牙齿笑得一脸灿烂:“谢谢你没让我三陪。”
她笑完之后,觉得自己体内的岩浆正在沸腾,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她的声音忽然就颤抖起来,脸也霎时涨成茄紫色。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子,像是即将就义的刘胡兰,又像是古代的花木兰,她站起来,瞪大眼睛怒视着王建,以自己最坚定的语气:“可是,我不卖笑更不陪酒。我不干了!”
说完,她掉头就走。
“回来,你这是什么态度!”王建喝止着。
阮馨头也不回,大步走到门口。
“哈?她现在有薛冰撑腰,齐家琪又见她有几分姿色,她就蹬着鼻子上脸了。”arron冷笑。
阮馨推门的手停在半空中。
薛冰,公司里的巧克力肤色的型男,那个打羽毛球姿势潇洒的男人,申婕的上司。
他什么时候为自己撑腰了?
前面就是红绿灯,过后就是自己公司的写字楼,她得上去拿东西。
下午三点,路上的人并不多,她大步闯红灯过马路,像是一个向生活撒娇的孩子,她大步回到公司,刚走到门口,又是一帮人打羽毛球和做第八套广播体操的时刻。
薛冰一记狠扣,将球扣在她脑袋上,生疼。
好足的力道。
打得她前先是一黑,然后满眼金星。
“馨馨?”
薛冰似乎是怕把她打坏了,凑上前,黝黑的大手略过她的刘海,摸摸她的脑袋,以温柔到极致的语气道:“没打傻了吧?算了,没打傻也被那帮蠢材欺负傻了,到我们组吧。”
“谢谢好意,我已经辞职了。”
阮馨忙避开那温存的眸,脑袋里像是一片大片的泥石流涌下似的,不停地砸击着她,冲刷着她的脑,她的心,冲刷得她几乎要陷入泥石流中,再也上不来了。
薛冰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谁欺负你了?”
申婕正眉目盈盈地欣赏着薛冰打球的英姿,见阮馨眼泪汪汪地冲出电梯间,冲向楼梯口,急忙追上去:“怎么了?王健和arron又欺负你了?“
阮馨再也忍不住,将“陪饭”、“栽赃”“背黑锅”的事情统统告知申婕,一边说着,就泪如雨下,申婕愤愤然递给阮馨一张面巾纸,道:“真不要脸,这些人想做什么?不过——”
阮馨哽咽道:“不过什么?”
申婕道:“不过,薛冰已把你调到他们组,从下星期开始,你就是我们的拍档了。”
“是吗?”阮馨无谓地道。
正说着,见薛冰推开楼梯口的门进来:“怎么了?”
阮馨站起身来,郑重地道:“谢谢你帮我一马,可是,我真的受不了这里的一切,等不到你亲自教我了。”
薛冰面无表情地道:“那你去跟脏老师说把。”
申婕宠溺地拍他结实如石头的胳膊:“那不是脏,是臧!”
薛冰不屑地道:“操,都他妈的够脏!”
阮馨勉强笑笑,冲出楼梯口,就去找那七十多岁的臧老师,此时,那老头子正端坐在茶几的茶盘前悠然地玩着茶道,慢条斯理地嘬着紫砂小盅里香气四溢的铁观音。
“臧老师,我来辞职。”阮馨强颜欢笑。
那臧老师急忙将她让进董事长室。
董事长室千年万年的无人,那兢兢业业的三十五六岁董事长致力于不顾一切的找项目,以至于这里成了最安全的聊天谈话室。
“怎么了?馨馨?”一脸菊花褶子的老人家满眼关切。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都告诉我把,可怜的孩子,受苦了。”老爷子“悲悯”地道。
泪雨,就像开了闸的大坝水,再也没了阻塞,千里如泄。
阮馨刚要说话,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她双腿不停地发抖,手脚冰凉,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冤情都哭出来似的。
哭着哭着,却被一个充斥着老年人体臭的怀抱结结实实地拥住了。
“孩子,怎么了?别哭别哭?”
气势多岁的老人家笑得一脸皱褶绽放成菊:“我借给你一个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老年人特有的腐朽气味越来越近。那是陈年的梨花木埋在地底下的味道,浓郁,扑面而来,阮馨喉咙里一阵翻滚。
她想一脚踩碎这老淫棍的小脚。
她想像往常那样,攻其下盘,之后指着他鼻子大骂一场,可她深知,在这人家的地盘,这样做毫无疑问非但没有好处,还会将自己全盘搭进去,包括她一周通宵几次的餐费、车费补贴,还有她的血汗钱。
她依旧是浑身发抖,当那双干豆腐皮似的老手试探着爬上她的后背时,她被泪水模糊成一团混沌的眼前终于一亮。
“臧老师,我知道您是好人,可是,我真的受不了啦!”说着,她一把推开这老淫虫,“您别拦我,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那老淫虫依旧是笑得慈祥和蔼,眼皮松弛耷拉的老眼闪烁着冰珠子似的华光:“孩子,你是很优秀的,也是很要强的,就这样被欺负走了,你甘心么?你想辞职的原因不就是要换组么?我给你换到薛冰那组,怎么样?”
阮馨一时间被这攻心的上上词封住了口。
阮馨摇头,眼泪依旧是止不住的:“谢谢您的好意,我多呆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老淫虫笑道:“那我现在就给你换组,怎么样?“说着,竟去拉阮馨瑟瑟发抖的手:“你看,你手都冰凉了。“
阮馨急忙借着抹泪的机会把手抽走,他却笑道:“好孩子,受苦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今天下午什么事情也不要做了,等你休息完了,我带你去见见你的新组长,好不好?”
阮馨十分失败地发现,自己在这老头子面前招招失败,丢盔弃甲。
那臧老爷子笑说:“孩子,我这就走,你先在这儿休息把,里屋有洗手间。”
阮馨再抹一把眼泪,忽觉浑身无力,却又不敢休息,兀自在董事长室泪如泉涌,哭了一个小时,终于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淌溢完毕之后,脱力地趴在沙发上,脑子就清醒起来。
不对。
她忽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的就被拉入了集团斗争中。
申婕说,薛冰是三老板的人,那么,自己既然被薛冰收留,那么,自己无形中就被划进了三老板的方阵,而这老头子,却巧妙地将自己纳入他的旗下,现在,她像一个吃里爬外的不知趣者似的,扯着东,挂着西,怕是哪边也不属于自己了。
阮馨摇头自言道:“好复杂。”
袁瀚说得没错,这个公司将办公室斗争玩到了极致,这是用漫画描绘格子间的最好素材。
阮馨洗手间草草地洗一把脸,她抬起头,头一次发现,自己红肿着眼睛,竟依然干净清爽,然而,另一件事却如洪水猛兽一般向袭入她疲惫至极的心底。
她被抛弃了。在自己献出贞操之后。
可是,他喜欢过自己,她坚信。因为,真正的喜欢,往往有凄楚的眼神,沉醉的注视,直到分手之前,他依旧都把这些给过她。
难道,他结婚了?
难道,他还有别的难言之隐,或者是自己配不上他?
她反复追问着,找不到不爱之外的任何明确答案。
她反复追问的那个人,此时心里也没有答案。
此时,袁瀚将所有绘画相关的书捆成一摞又一摞,将他的所有画作也打包好,简单的活动,已消耗掉所有的力气。
“袁瀚,你真的那么不济了么!“
他躺倒在思想者雕塑之下,心道,如果她知道这思想者是他一手打造,该会多么舍不得。
双颊莫名其妙的又发烫了。周身也开始发热。
他知道,这绝非偶然,而是一个陷入泥沼的开始。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周雯雯的号码,略带沙哑的声音澹然如水:“雯雯,麻烦你下班后来我家一下,好么?”
雯雯沉默了几秒钟。
“师兄,有事么?”
袁瀚的语气依旧是平静的,静得像依旧是平静的:“来了就知道了。”
雯雯笑说:“师兄不是爱上我了吧?”
袁瀚自嘲地一笑:“晚六点见。”
挂掉电话之后,袁瀚越发觉得周身热汗直流,跌跌撞撞地打开游戏室的门,从一只铁制麋鹿玩偶的头上摘下红色的小帽子,这是他的药盒,治疗胃痛的、感冒发烧的、消炎的,他盯着那白色的、蓝色的红色的包装纸盒子发呆,心道,以后这玩偶怕是要装满了吧。
说着,将那退烧药吞下去,未加糖衣的药片又白又苦地黏住了他的舌苔,却没有急于找水冲下那口腔中满满的苦涩。
他躺倒在无限地黑暗中,人骨手枪、坦克、十字架、匕首、船舵在冲他咧嘴;千本樱,洞爷湖,斩月冰冷地横躺在原处,似是静坐示威,牛头,镶钻面具,法老人偶、罗马骑士统统以一种狰狞的姿态凌驾在他的视野上方,他闭上眼睛,渐渐进入另一个狰狞的梦乡。
他梦见,自己在奈何桥前被孟婆拦住了。
孟婆说:“你回去吧,游魂野鬼,能投胎的都是解脱了的,你依旧要在心狱中承受煎熬。”
袁瀚奇怪地问:“我犯了什么错误么?”
孟婆说,你去问牛头马面吧。
红绿头脸,獒牙外露的牛头马面就飞来将他逮去了地狱,拷打。
袁瀚问:“我这断断的三十年一年似乎没有作奸犯科,偶尔参与办公室斗争,却不置人于死地,孝顺父母,对得起朋友,为何下了地狱?”
马面冷笑:“你错了,这里不是地狱,是心狱。你所看到的受到的,都是你的心里幻化出来的。”
袁瀚更奇怪了:“为什么我要入心狱?”
那牛头摇头道:“因为你没有遵照你的内心而活。”
袁瀚舔舐着自己唇边被拷打出的血液,吃惊地望着这相貌奇丑的怪鬼。
牛头继续道:“你对艺术的追求和你已达到的境界,有你自己想象不到的高度,所以,这些年来,你投身建筑设计之后,将内心压抑到了极致,你痛苦,你恨不得解决掉你的生命,却越来越光鲜的活了下去,尤其是你得到大奖之后,你更加痛苦,你在想,如果你尊重你的生命赐予你的灵力,你会活得多么好。”
马面接下去说:“你内心的压抑已经达到了极致。你对那个女孩一见钟情,你爱她,却要修理她,折磨她。你认为自己对她的折磨会让她迅速成长,却心疼她,你把她的贞洁夺走,除了实在想要她,更是想让她坚强,可是你又放心不下她。其实,你又何必如此拷打自己的心灵。”
袁瀚若有所思,莫名其妙的,他手上、脚上的枷锁就消失了。
袁瀚说:“其实,贞洁这两个字,都是虚情假意的古代人造出来的。女子为什么非要从一而终?女人为什么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男人女人都有享受爱情、享受生活的权利…”
“可你还是觉得对不起她。”牛头继续说:“我们在阴间的人尚且看电影,我爱看布拉德皮特的《燃情岁月》,电影里说,一个人遵照自己的内心而活,要么是一个疯子,要么活成传奇。你亲手扼杀了你的传奇,现在即将连疯子也做不成,你不下心狱,谁下?”
袁瀚忽觉脚下一沉,那镣铐枷锁又飞了回来,结结实实地将他铐住,牛头马面化成一阵黑烟离去,夜叉挥鞭直逼他的胸膛…
疼。
胸口异常的疼。
他睁开眼睛,心狱、夜叉随之消失,然而,这游戏室的黑,却一如又一个心狱。
袁瀚慢慢地坐起来,直视着自己游戏室的一切,若有所悟地撕下那漆黑的窗帘,将那许久未开过的灯打得大亮,那灯是在意大利获过奖的飞鸟灯,倒挂宝塔似的的形状本是无奇的,那每只灯泡上,却都生着白色的翅膀,展翅欲飞。
他打开许久未开的游戏室窗户,深呼吸一口,望着窗外的夕阳和流水,觉得自己也在飘忽飞翔。
正在这时候,一阵怯懦而犹豫的门铃声将他从夕阳中拽回,他开门时候,门外的娇小女子羞怯而双颊生焰。
“师兄。”雯雯柔声叫道。
“请进。”袁瀚将她请入书房,将两摞厚书搬到她面前:“这些绘画书籍是阮馨的,麻烦你帮我代交给她。其余书柜里的书,任你挑选,送你。”
雯雯撅起粉嫩的小嘴:“师兄,为什么不亲自送给馨馨呢?”
袁瀚摊手,笑道:“我们分手了。”
雯雯吃惊地望着他,努力从那深邃的眸子中捕捉着传达给她的信息。
袁瀚笑说:“当我进入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并不爱她,我只爱那个和她现在非常相似的年轻时候的我,既然不爱,又何必在一起。”
他笑得坦然。
雯雯打量着他苍白的唇,干脆地回答:“师兄,你的意思是你玩弄了馨馨吗?你不是这种人。这事还有隐情,是吗?”
袁瀚摇摇手指:“NO,想拜托你帮我送她一些好书,补偿一下。”
雯雯探下身,仔细研究着这些书:英文原本,精装,铜版纸的彩色内页,她曾送过阮馨几本中国出品的,每一本都不下百块,甚至还有几千元人民币,甚至美金的。而这英文原本的画集,价格的多少,她不可估量。
雯雯便道:“不对,师兄。在这个冷漠的城市,像我们这些之前认识的校友,也算是好朋友了,你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对不对?”
说完,雯雯扬起小脸道:“要么,你勾引完了馨馨,又想勾引我?”
作者有话要说:俺滴古言新文儿~~~男主冰山王爷,坐轮椅的~~::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袁瀚款款轻笑,吐一口温热的气息:“对啊,师妹,你想喝蓝山还是卡布奇诺?有时候,亲手磨咖啡也是享受。”
雯雯将自己的粉色外套扔在地上,双目迷离起来,肥嘟嘟的圆脸也飞了霞光:“师兄,我不像那些口头上牌坊林立的女人,他们活的不明白。而我,只在乎我自己的感受,你如果有意,我不需要你负责。来吧!”
雯雯说着,从背后搂住他高大而清瘦的身躯,火热的身子却被他冰凉的体温瞬间冰冻,于是,尴尬地松开了自己肥肥的手臂,冷笑:“可是,你不是这种人,对么师兄?”
袁瀚垂下双睫,用修长的大手仔细地擦拭着思想者的雕塑,凝重道:“师妹,你能想象到自己半年之后的生活么?”
雯雯好奇地望着这个英俊却清瘦的男子凸出的锁骨,咽下口水,问:“什么?“
袁瀚道:“这就是我找你来的理由。听说你将要和那个叶勇结婚,我不支持。婚姻栓不住男人,就像细铁锁拴不住藏獒。这段婚姻将让你面临长久的寂寞,你会沦落到包小三和二爷。如果你已经四十岁开外,我断不会劝诫你,可你还不到三十岁。我希望你找一个和自己匹配的男人,过正常和美的生活,而不是找一个作践你、欺骗你钱财的帅哥。”
雯雯的满面春色刷地变成了冬色,铁青,灰白。
“师兄,谢谢你,可我已经开始了糜烂的生活方式,我不只一次找过少爷。叶勇像佣人一样使唤、利用,抛弃我,我自卑,我甚至想过自杀,那些少爷却能像对待女皇一样盛情款待我,他们会让我皮肤润泽如鲜花。”
雯雯说到这里,眼神奕奕,她抓住袁瀚青中泛着白的手腕,软软地道:“所以师兄,有人爱终究是好的。坦诚地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么?我不相信你是在玩弄馨馨。”
袁瀚凄楚的眸子忽然就秋水盈盈,逼视地雯雯,柔声道:“为什么?”
“因为你关心她。”雯雯仰脸撅嘴无辜地笑道。
袁瀚思忖了片刻,终是将手腕迅速地抽出,把那油画颜料、画板、牛皮纸捆打包起来,深邃的眸子悠远,悠远得如在银河的另一端:“可是,我要走了。”
雯雯疑惑地问:“走!?”
袁瀚沉沉地道:“走了,再也不回来。”
雯雯摇头:“去哪里!”
“这次请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顺便劝你慎重考虑婚姻,以及将绘画的书籍带给阮小二。”袁瀚将旅行的口杯也放入硕大的双肩包,站起身时,左胸口的一阵吃痛感让他眼前阵阵发暗,他扶墙,强装出一副安然的样貌:“雯雯,饿了么?要不要和师兄共进晚餐?“
雯雯摇头:“不用了师兄。书我帮馨馨拿走,今晚我和我的小情人约好了看电影。”说完,便要抱起大部头的书。
袁瀚说:“我送你。”说着,接过雯雯手中沉重的一摞厚书,雯雯微笑:“谢谢师兄,麻烦你帮我送到小区外,我自己打车去见小情人更方便些。”
袁瀚一愣,继而,宽和一笑,强忍着胸口的钝痛感,将那蕴含着他一生理想的画卷吃力地提起来,待雯雯走后,他终究忍耐不住,将那一口酸涩的液体吐出葱葱郁郁的灌木丛中。
正在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警铃般响起,他垂目看一眼来电显示,毫不犹豫地拒接,那铃声却重新响起,催命似的不折不挠,第四次来电时,他不得不接起来,刚接通就听对方冷笑道:“勇士,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他妈真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了?”
袁瀚犹豫了一下,凝注着即将堕入河底的夕阳,自嘲地笑道:“给我二十天的时间。”
电话那头一阵大骂:“你TM还真想死在海琴海岸上?好,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随便买个墓地,爱埋哪儿埋哪儿,爱死哪儿死哪儿!”
袁瀚摸摸鼻子,泰然一笑:“大医生,十天好不?”
“两天!”对方开始讨价还价。
袁瀚拒绝:“太短,七天天好不?大医生,老同学?好兄弟?”
“三天!算上今天!不准讨价还价,你随便打个飞机去国内的哪个海边晒晒太阳就给我回来!”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舒缓下来:“我知道,这种事情你难以接受,需要一个心理适应过程,可是,你只有三十一岁,青壮年男子的身体新陈代谢速度太快,你要是怠慢,后果就是…”
袁瀚打断了他残酷的宣判,挂断,关机。
仰头,他遥望着华灯初上的夜幕,再向雯雯离去的方向遥遥的叹息一声。
阮馨开始面对王健和arron志在将她赶出公司的排挤:先是以一组组长和总监的名义,以阮馨办事不利为借口,从老头子处借来大量二组的人,导致二组的工作无法正常进行,紧接着,二组组长开始责怪三组的组长薛冰,导致薛冰与二组组长大吵一架。
薛冰吵完架之后,却对阮馨道:“没事儿,我在的一天,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申婕亦是在QQ上安慰道:“不要理他们,这帮人要赶你走,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得逞。”
“好的,我饿了,一起吃饭不?”阮馨在QQ上询问申婕。
申婕迅速回复道:“去!”
已是下班时间,阮馨就挽着申婕软糯雪白的胳膊,两人嬉笑着走出公司。
这个傍晚,风暖得让人昏昏欲睡。
街边的少年挥舞着健康的赤X裸胳膊,仰脖梦灌可乐,少女们也挽起袖子,一面跟手中的炸鸡、奶茶做斗争。
两人在这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走着走着,就通身都是汗。
“我们去附近弄堂吃点东西?听说附近有个弄堂的热干面很好吃!”申婕说。
“好啊!”阮馨挽着申婕的胳膊笑说。
她望着漫天的余晖,努力将白天里的种种创痛强压抑下去,指着路过的一个英俊的三十出头老外大叫:“看帅哥!你看,像不像精灵王子奥兰多?”
申婕则是笑着捶打道:“请不要侮辱奥兰多,可以不?”
阮馨强做着鬼脸:“可是,真的好像啊!”一面说着,眼泪不觉又滚落下来。她满不在乎地擦一把,咸涩的液体不慎落入唇角,舔干了,向弄堂口进军。
谁知那弄堂口今天的生意格外好,两人只得来到附近的一家米粉店。
刚进门,就听一个女孩子对老板说:“老板,我要一碗香菇肉丝面。”
老板回答:“没有面。”
那女孩子继续喊:“老板,那我要一碗榨菜肉丝面。”
老板回答:“没有面,没有榨菜。”
那女孩子只得摇头到:“那老板,我要榨菜肉丝米线。”
阮馨夸张地哈哈大笑:“申婕你还记得麦兜吗?”她学着麦兜和黄秋生的声音:“老板,我要一碗鱼丸。老板说,木有鱼丸。麦兜继续问:老板,那我来一碗鱼丸粗面。老板回答,木有鱼丸,木有粗面!”
“记得记得,哈哈哈!”两人笑着在面口的位置坐下,阮馨继续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从发烫的眼眶生生憋了回去。
阮馨大口扒着八块钱一碗的桂林米粉,想起了麦兜的另一句话,“感谢黑夜的来临,我知道今天不论有多失败,全新的明天仍然等待我来证明自己;感谢那些曾让我伤心难过的日子,我知道快乐已经离我不远了。”于是,将碗里加了很多辣椒,辣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眼泪,终于顺利成章地掩饰过去。申婕体恤地请她喝饮料,她请申婕吃冰激凌,在最后一抹夕阳下,两人逛到附近的商场,挑护肤品,面膜。挑着挑着,便见到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和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手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