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摇头:“馨馨,我没有退路了,我真的不想我爸妈在亲戚面前丢脸。”
阮馨气道:“那你可不可以不给钱?我知道你的房贷已经快还完了,我羡慕你有套房子,可是,今天十五万,明天二十万,你有多少钱可以给他!”
雯雯一言不发,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阮馨只得道:“不哭。“
两人回到病房之后,相互偎依着,像两只落难的鱼儿,相濡以沫。
窗外的天竟不知不觉将黑,太阳一直往下掉,像是落下去再也不会回来,两人紧紧拥抱着,浑身是汗,却一个比一个心冷。
“馨馨,我饿了。”雯雯撅起小嘴道。
“他现在不能吃东西,我们不能不吃。”雯雯继续道:“我想吃皮蛋瘦肉粥,还想吃乳酪豆腐。”
阮馨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好的,我去买。“阮馨说着,目光却停留在昏迷不省的袁瀚身上。
“放心,有我在。”雯雯说。
阮馨只得背包走出门去,回头望一眼病床,哑然。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她就是拒绝不得。她几乎是小跑着去便利店的,胡乱买了一个大个头面包,乳酪豆腐,粥,再跑回来,站在门外时候,却见雯雯已蹲在病床前,似乎正在抚摸袁瀚苍白的脸。
推开门,雯雯说:“馨馨,学长好像呼吸的声音更大了些。”
一股无明业火窜遍她的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佟方麟说,: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许多年之后,你会发现,为了你坚持的热爱和理想,你已经失去了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说,这是我不该坚持的,那么,
我应该拥有什么?
我应该失去什么?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雯雯,你和叶勇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啦?”阮馨忍不住问。
雯雯帮袁瀚掖被角的手顿了一下。
“他一分钱都不肯出,也不买戒指,不过,我记得学长的话,要我去找他的领导。他不是要钱么,他肯和我一起去领导那里发请柬,我就给他。”雯雯淡淡地笑道。
阮馨不眨眼地望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说,你要用十五万买你和他的婚姻吗?”阮馨拽住她的手:“你是不是疯了!”
雯雯浅笑:“我没有啊。我们一起那么多年,就这样放他走了,不是便宜他了么?”
阮馨长叹一声:“都什么时代了?不用说举办婚礼,你们领证了吗?就算你们领证,很多人的孩子都那么大了都能离婚,你这样真的不是办法!”
雯雯垂下头道:“馨馨别说了,学长病了,需要休息。你不是要画画么。你回去好好画,我在这里照顾他。等我明天上班你再来。”
阮馨觉得这个病房的空气相当的憋闷,闷得她几乎要当场窒息。
“好吧,我明天再来。”阮馨勉强笑笑,缓缓收拾好自己的本子和笔,缓缓离开病房,慢慢地走在闷热的大街上,踏上地铁时,骤减十多度的地铁内温度让她毛孔倒竖。
她打了个喷嚏,抱着帆布包坐在角落里,直到到达目的地。
她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她猜不到是什么,然而,她害怕。
回到袁瀚的家中,他满是星星和月亮的客房。
她想睡他的主卧,他漆黑的房间,那个适合安眠,适合什么都不想,一闭眼就过去的房间。
走进那个房间,像袁瀚说的,简直就是一个漆黑的坟墓。
她坐在坟墓中央的床上,将灯一路打开,满屋子的星光影耀开来。
她就和着星光,钻进被窝,蒙住脑袋,被子上有他身上的味道,优雅的,深沉的,内敛的男人味。
能和他一起过一辈子,该多好,她想着想着,便入了睡。
她觉得自己多日以来一直渴睡。心脏总是疲惫的,想一些事情,就沉得慌。
醒来,又是一个太阳毒辣的早上。她熬了香港瘦肉粥,送到医院,袁瀚已经醒来,用一双疲惫的眸子凝望着她,微笑。
“阮小二,你的画怎么样了?”袁瀚望着她,吃力地坐起来,声音有些迟钝沙哑,苍白的薄唇一张一翕时,鼻痒管也跟着一动一动。
阮馨将粥盛好,坐在他的床边,嘻嘻一笑:“不想画啊。你先吃东西。”
袁瀚摇头:“医生不让吃,你吃吧。”
阮馨说:“我吃完了。”
袁瀚道:“那就开始画。”
阮馨便掏出本子,拧着眉毛,用2B铅笔开始画轮廓。
“换炭笔。”袁瀚道。
阮馨摇头:“橡皮擦不起作用,纸上会模糊一片。”
袁瀚道:“你以前怎么可以的?”
阮馨心下一疼。不久之前,她还用炭笔勾勒一座座法式别墅,意式洋房,还有,那个维纳斯一般的男人,沙滩,大海。
袁瀚冷笑:“那个画维纳斯都不用橡皮和面包片的天才真的死了吗?”
阮馨赌气从包里摸了半天,只有4B铅笔。
袁瀚吃力地将橱柜里的笔袋摸出,递给她。
阮馨接过来,迟迟不敢下笔。
“趁你的模特还活着,样子还能看,赶紧画。”袁瀚恹恹地道。
阮馨打量着袁瀚愈加清瘦的面孔:鼻氧管将他美好的轮廓美感破坏了,再看他的手腕,一支枕头狠狠的插入他的青涩血管,她心疼,疼得下不了笔。
“给我。”袁瀚伸手。
阮馨没有递给他:“你的右手在打针。”
袁瀚晃了晃左手。
“你会用左右画画?”阮馨有些意外。
袁瀚用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夹起炭笔,盯着阮馨凝重地望了一阵子,开始打轮廓。
于是,阮馨第二次成为袁瀚的模特。许是精力不济,许是因为护士、医生来了几次干扰了他,袁瀚足足画了一上午。
这一次,袁瀚画的是裸X体的她。
画中的阮馨,犹豫,彷徨地坐着,一只乳被捅了一刀,刀口从胸前一直插到肚脐,上身血淋淋的,肩膀处滴答着鲜血。
“这就是现在的你。”袁瀚说。“
阮馨端详着画中的自己,迟迟不语。
“带创可贴了么?”袁瀚问。
阮馨摇头,她不穿高跟鞋,哪有随身携带的道理。
“我问雯雯要了一只。”袁瀚颔首示意,阮馨将床头柜中的一枚创可贴摸出来。
袁瀚将那枚创可贴贴在画中阮馨血淋淋的胸前。
“可以了。“袁瀚说。
阮馨就觉得自己本来沉甸甸的心现在轻松了些。
“你亲亲我,我的伤口就不疼了。”阮馨赌气道。
袁瀚一怔,勾起食指示意。
阮馨就凑上来,将自己的左颊贴近他刮着鼻氧管的唇。
袁瀚一把摘下鼻氧管,捧住她的脸,吻住她伤痕累累的双目,稳住她精致的鼻梁,吻吮着她的唇,探取着她的舌,双舌缠绕时,他脸涨得通红,阮馨急忙帮他带上鼻氧。
“还疼吗?”袁瀚粗声喘息道。
“不疼了。”阮馨忙为他抚平着胸口。
“画。”袁瀚道,说完,恹恹地入了睡。
阮馨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卯足力气,用炭笔在速写本上勾勒着他的睡颜,画笔依旧迟钝,风格全无。
画,就是一幅画,没有灵动虚弱的呼吸,没有优雅的姿态。
“我需要慢慢恢复,我需要时间。”阮馨对自己说。
望着熟睡之人。阮馨觉得力量又回来了。她觉得自己在重生,初生婴儿一般成长。这是她最脆弱的时期,她倔强地削着铅笔,咬唇道:“老天如果要扇我几个耳光才能让我成长,我接受。”
老天却没有急着要扇他耳光。
一连十天,阮馨与袁瀚和平共处。
袁瀚可以进食之后,老老实实由阮馨喂食,老老实实接受阮馨的照料。
雯雯忙着在苏州和上海两地奔波,一时无暇顾及,两人竟如刚交往时。
袁瀚的身体稍稍恢复,可以摘下鼻氧管,刀口处拆了线,留院观察期间,极尽所能地传授他的绘画知识,阮馨如海绵吸水一般吸收。
阮馨却依旧画不好。
原本她自信随意、洒脱、张力十足的画面,如果依旧被她处理得做作,每一笔线条都拘谨得像坐在初中课堂听课的小学。
“看过你第一本书的人会原谅你。”袁瀚说:“不要再邯郸学步,你还没达到我的程度,一步步来,先找回你自己。”
阮馨笑嘻嘻地说:“等我找回我自己的那天,能不能求画裸照?”
袁瀚按住她,用左手不轻不重地赏了她一个爆栗。
“疼,你要补偿我。”阮馨撅起小嘴,凑上前去:“吻我。”
袁瀚思忖了片刻,刚要坐直了捧住她的小脸,就听阮馨的手机铃声高抗地响起来。
袁瀚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示意她接电话,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是雯雯,急忙接起来。
电话那头,尽是欢喜:“馨馨,太好了!我们的婚期照常举行了!我已经订好了结婚的度假酒店啦!大后天是我的婚期,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时候帮我收礼金!记得在野渡湖好好玩啊!”
阮馨一怔:“你为了让叶勇的总裁参加婚礼,把婚礼定在旅游景点,多贵啊!你疯了!”
雯雯却抑制不住的兴奋,打断道:“对了,学长身体怎么样了?”
阮馨道:“好多了,已经拆线了,怎么了?”
雯雯道:“让他接电话。”
阮馨一愣,将电话递给他,就听雯雯道:“学长,我结婚那天你可以来么?我觉得有你这样的学长好有面子啊。”
阮馨摆摆手。
袁瀚却道:“好,不过,只能去一会儿。”
几小时之后,雯雯从杭州归来,又一个电话打进来:“馨馨,可不可以陪我去婚纱店取婚纱?我不想一个人去。”
阮馨知道那叶勇依旧没有回到上海,只得道:“好。”
放下电话之后,袁瀚一言不发了一阵子,终于道:“阮小二,你觉得这婚能结成么?”
阮馨摇头:“我不知道。”
袁瀚望着阮馨迷茫的大眼睛,将自己消瘦的身子慵懒地倚在靠垫上,叹息一声:“等我走了之后,你可千万别犯这种错啊。”
阮馨听到走,打量着他清瘦下去的双颊,眼圈一红,眨巴眨巴眼睛,吃吃一笑:“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父母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如果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一定会幸福,但是,他们通常理解成的幸福往往成为他们的子女一辈子的坟墓。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吧,能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一段时间,哪怕并不长,这一辈子都会心满意足。”
袁瀚摇头:“在这种社会,你摆脱不了世俗。快去陪她拿婚纱去吧。”
雯雯的婚纱为了遮挡赘肉,将肩膀处特意加了两条蕾丝,整体的圆润却遮挡不住,远远看上去,像白白的汤圆,近看,圆脸,圆嘟嘟的上身。被化妆师一修饰,五官底子不差的她却圆润得美丽,丰泽。
“减肥吧,雯雯。”阮馨说。
“男人不是喜欢有点肉的女孩子么?”雯雯问。
阮馨摇头:“男人喜欢的是四两胸脯有肉。而不是身上的赘肉。”
雯雯不答。
叶勇也的确是用事实证明了这句话。
叶勇说,结婚当天要回野渡湖,结果,下午两点的婚期,他早上十点依旧迟迟未到。参加婚礼的雯雯同事等人乘雯雯包的长途车,大约12点便到野渡湖。
雯雯一个电话打到袁瀚的手机,声音,满是惊惶:“学长,叶勇会不会不来了?”
袁瀚正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接起来,道:“你说什么?”
雯雯拖着哭腔道:“我怀疑,叶勇要逃婚了。”
正在他身边坐着的阮馨惊得说不出话来。
“学长,我求你一个事好不好,看在你生病的时候我照顾过你一场。”雯雯道。
袁瀚一脸安然:“说。”
“如果叶勇真的不回来,你可不可以扮作假新郎?不然,这次我爸妈的脸都丢尽了。”雯雯强压抑着眼泪,声音却已颤抖。
结果,下午两点时分,袁瀚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出现在草坪上。
熟悉的《加勒比海盗》音乐响起。
高大修长的身材得体地裹在白西装内,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在他每一个步伐,每一个笑容中挥洒如风。
娇小的雯雯挽着希腊王子般的新郎,穿过白玫瑰蓝玫瑰环绕成的拱门,向四周红玫瑰遍布的红毯上走过去。
一干同事开始环绕着两人照相。
袁瀚每每露出洒脱的微笑,深邃的眸子似海。
那天下午天阴,众人坐在草坪上的几排纯白小椅上,纷纷照相。
“好帅的新郎官,他怎么看上她的?”
“他可以去当明星嘛。就是太瘦了,是不是减肥太厉害?”
阮馨却一个字没有听到,她怔怔地望着两人缓缓步入中央的高坛,脸上,心里,身上,无一不火烧似的。
举行婚礼之前,雯雯抱着她恸哭时说的话,像一个惊雷,彻底将她劈杀:“馨馨,可不可以把学长让给我?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一章/第四十二章
阮馨低下头打量着眼前的落单新娘,只见她身上的宝蓝礼服紧绷绷的,上腹和小腹的肥肉裹
出两层轮胎圈,阮馨的心也绷紧了。
“他有点累,我帮他打针之后,他就睡了。我又背不动他…弄不走。”
阮馨打量着雯雯早已盈溢泪水的眼,牵着她的双臂,挤出一个微笑:“而且,我没有你房间的钥匙啊。”
雯雯轻轻摘下阮馨汗涔涔的手。
这位新娘今天穿着足足二十厘米的镶钻红高跟鞋,终于不用仰视这个小姐妹,她第一次挺起胸膛,她的妆容亦是这辈子最美的一次。
丰满的新娘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缓缓走进姐妹的客房,她的肩膀,她的红钻高跟鞋,一直在抖,她扯着嘴角,却强装着笑颜,故作轻松道:“算了,换上我是男人,我也选馨馨。可是,”
雯雯走到床前,端详着袁瀚的睡颜,见他双目微闭,面色微微泛白,却依旧英俊秀雅如画渴望,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她努力压抑着这可耻的想法,努力保持着平稳的语气:“这是我的婚礼啊,你们能不能帮我圆过。”
袁瀚恹恹地闭目,道:“我走不动了。明天的场合我会出席,你快休息去把。”
雯雯是双目不停地眨:“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你想和刚下手术台的假新郎入洞房?”袁瀚淡淡地道。
雯雯定定地望袁瀚,晶亮的眼突然就黯淡下来,却又继续勉力笑着:“算了。”转身,对站在门口的阮馨道:“馨馨,我心情不好,你今晚可不可以和我一起睡?”
袁瀚依旧双目微闭,淡然道:“雯雯,师兄还需要阮小二照顾。”
“我…”
雯雯刚黯淡下来的双目便如一汪千年深潭,幽幽闪烁着几乎绿光,水下,似乎有千万株招摇的水藻摇摆摇摆,从潭中探出头来,张开自己的千万只手臂,占据满整个屋子。
“师兄。”雯雯诡异地牵动唇角:“我好想…我的房子写…咱俩的名字!”
阮馨手中的铅笔掉在地上,笔芯与铅笔分离,断了。
她以为自己幻听,她以为,这水藻只是一股欲火,并不伤人,她以为,这水藻不会掐住她的喉咙。
身着宝蓝礼服的雯雯继续笑,笑得她自己亦肌肉酸痛:“还有,师兄,你最近是不是也花了不少钱,我有个卡…”
“你说什么?”
袁瀚瞬间睁开双目,慢慢撑着身体,想坐起来,雯雯刚要去扶,却见袁瀚一挥手。
“啪!”
雯雯忽觉脸上一麻,捂住火辣辣的一边白嫩肥厚的脸。
“给我清醒些。”袁瀚扶着床头坐起来,双目也泛起阵阵寒意:“想包养你师兄?你以为你是谁?石油大王的女儿吗?还是赌王的千金?你知道吗,有个富婆想用汤臣一品换你师兄的一夜,我对她说,Sortez d\'ici( 法语:滚开)”
“可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雯雯垂下脑袋,无力地蹲在床头,豆大的眼泪滴滴渗入地毯,她脱力地坐在了地上,她想抓袁瀚的大腿,却见袁瀚满眼的失望,想抱住床头,抱不拢,最后,一把抱住阮馨:“馨馨,我求求你,把师兄让给我,好不好?我为了让你当漫画家,帮你找老师,买教材,我对你不薄…”
阮馨任她抱着,温热的体温,滚烫的眼泪,汗液,捂得她热汗淋漓,她却似吃下一整桶冰激凌,甜味被层层抽走了,只剩下索然无味的,凉。
“可是,爱情是钱买不来的。”阮馨轻轻拍着雯雯濡湿的后背,声音渐冷:“雯雯,离开男人,我们照样能活…”
“你能,我不能!你知道我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工作吗?所有的女同事比老公,比房子的大小,比奢侈品,比车子,我的房子不大,我没有车,我只有叶勇,现在连他都离开了,我一无所有了…”雯雯泣不成声道:“你可知道,别人随随便便就能买得起香奈儿,而我只能辛辛苦苦攒钱来买,我有多痛吗…”
“够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有奢侈品!能吃吗!还是能减肥!为什么不用这些钱来办健身卡?用这些钱多买几本书多看几场电影话剧音乐会不好吗?”阮馨打断道。
雯雯一听减肥,浑身一激灵,她的泪迅速止了,怀抱亦开始放松:“馨馨,呵呵,减肥。你有必要在这时候挖苦我吗?”
雯雯一把推开阮馨。
“你们都是在异性的拥簇下长大,永远体会不了我的悲伤。”雯雯冷着脸站起身来,冲出去。
“雯雯!”
“不许去.”袁瀚一把抓住阮馨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拽到床上,压在身下,他瘦削的肋骨像麻绳,结实将她困住。
“可是,她现在只有我们!”阮馨挣扎道。
袁瀚的力气比印象中弱了一半,她几乎能挣脱,却又收了一半的力气。
“她有当你是朋友吗!”
袁瀚的话音刚落,她的唇已被药香充斥。
朋友。
或许,在车展上那次开始,她就已知道,她和她并不是朋友。
“可是,她现在很可怜…”阮馨说。
“她不配被可怜。”
袁瀚微凉的舌再次占据阮馨的喉。
是她第一次听到的那首诡异而绮丽的曲子。
如黑暗的火蛇,像荧光幽幽的精灵,她的喉腔在起舞。
她像是身着鲜红印度沙丽的舞娘,转圈,再转圈。
她知道,他想像拿破仑当年那般攻城略地,只是,他已如拿破仑的最后战役,他只能用自己最好的技巧,想到这里时,她像中云中坠了下来。
他冰凉的手指不知何时已将她礼服的侧身拉锁解开,顺势冰凉的滑入她的后背。
哪怕并不容易,他却手同儿戏。
阮馨来得及捉住他的手时,已成为一颗光滑的板栗。
她并不计较他和多少女人做过。
一颗,两颗,他解下自己衬衣扣子的手亦是快得像飞刀,那飞刀却又定定地立在他的第三颗纽扣上。
他的长睫垂下一道深深的影。
他像是霎时成了石像般,忘记呼吸,忘记眨呀,忘记一切动作,他的乌黑的发丝也霎时降了几成色。
一股莫名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如硝烟,如罂粟花中最蚀骨的,不断的弥漫,直到将两个人淹没。
阮馨为这莫名的有伤感迟疑着,双手滑过他微凉的锁骨,滑至他的第三粒纽扣,解开。
第四粒。
他的双唇微微颤抖着,人却始终沉默如忘川的石头。
阮馨的手伸向他纤瘦的腰肢,他一把甩开她的手,他的脸涨的通红,连双目亦是烧着了。
“他妈的!”
袁瀚的唇角轻轻扯出三个字,双拳攥紧。
他翻过身,背对被他剥成荔枝的人儿:“你走吧,今晚去跟雯雯睡!”
阮馨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不是说,她把我当朋友吗?我可以帮你…”
“滚开!”
袁瀚的声音忽然就嘶哑晦涩开来。
“你刚做完手术,千万别介意。”阮馨轻轻揉着他冰冷的肩膀:“别介意。”
夜凉,凉得像有千堆惊涛拍击,流下湿漉漉的浪花,染湿了整个房间。
夜浓,浓得像一团雾,雾慢慢化开,残月慢慢消失在乌云中。
袁瀚双目微微睁开,深呼吸一口,声音稍微缓和了些:“我累了。”
语气决绝,像是一滩奔涌的水,霎时凝固,将鱼儿也冻住了。
阮馨终于想到什么,探下身,却被袁瀚一把推开。
“去雯雯的房间,我说最后一遍。”袁瀚扭过头去,沙哑黯涩的嗓音近乎哀求。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郊区出奇的静,他听得见阮馨换上礼服,拉拉锁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的关门声之后。
待阮馨脚步走远时,他紧紧攥住的床单早已湿皱。
“SHIT!”袁瀚大骂,他尝试着去抚摸自己毫无反映的身体,无果,再摸,身体依旧像是一块风干的肉。
窗外的飒飒凉风,似乎隔着窗户已吹到他身上。
他的唇角不知不觉扯起一丝绝望。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一句绝望的词从他的唇边吐出。
少年,青年时代的场景便排山倒海而来。
他第一次在篮球场上长发飞扬,他的第一次用画勾引学妹,他在广场上替别人作画,T台镁光灯,熬夜加班时的泡面,周末的酒吧…
他曾站在爱琴海的高处涂抹油彩。
他曾背弃自己的理想,又在这个丫头的身上看到希望。
可是,太晚了。
他筋疲力尽地闭上双目,昏昏沉沉的入了梦。
梦中,他尚且牙牙学语,就已拿起桌上的圆珠笔,画呀画呀,一条条乱如麻的线条,母亲抚摸着他细而柔软的小头发。
他抬头望着母亲清丽的大眼睛。
懵懂,忧伤,倔强。
不对,母亲的眼,哪有这种苍桑飞跃过后的渴望。
明明是阮馨的眼。
“你醒了?”阮馨坐在床边,似是已端详了他许久,双目布满血丝,目光沉静如一汪的海水。海上折射着阳光的颜色,以及,礁石的颜色。
袁瀚轻轻抚摸着她的鬓丝:“上来睡吧。”
阮馨就着他的枕边躺下,慢慢的,伸出自己的手臂,去搂他的肩膀,他抽手去摘,手到半空中,又轻轻放下,任她搂着,郊区的夜凉,他将薄被搭在她的肩头,她的呼吸开始鹅毛般抚摸他的胸前。
换做以前,他想必已通神发热了。他恨恨地咬牙,待对方呼吸渐渐平稳时候,袁瀚却越来越清醒。
他悄悄坐起来,轻轻抚摸着她光滑而弹性柔软的脸,她的鼻尖多了些黑头,皮肤也不像几个月之前那般水润。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咯手。
他就这样望着熟睡中的她,不知不觉,已然天亮。
生病的这段日子,两个人的作息都已逐渐规律,阮馨醒来时,红日在东方初绽。
袁瀚站在窗边,晨曦中的脸,却那样苍白。苍白的人说:“后天晚上带你去看话剧《恋爱的犀牛》。”
“哇!”阮馨跳起来。
这是她梦寐已久的话剧。读书的时候,钱都用来学画,兼在江浙溜达,她没有闲钱。当年演这出话剧的男主角段奕宏和女主角郝蕾等早已成了大明星。
“如果有机会,带你去看赖声川。”袁瀚说。
袁瀚带着阮馨上海话剧院看了廖一梅的这部传世名作。
“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我有个朋友牙刷,他要我相信我只是处在发情期,像图拉在非洲草原时那样,但我知 道不是。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
话剧中的男主角马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