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的嗓音牛奶似的滑过耳朵,一个月不见,阮馨终于见到了她曾经最爱的男人,那个她只能远观的人。
英俊温润依旧,似乎还胖了些,笑容还是如午后的红茶,只是有些微僵。
“馨馨来了?请进啊。”沈铭笑说。
阮馨尴尬地站在门口,道:“我不进了,今天好像…”
沈铭却高一脚低一脚地将她请进来。刚要去接她手中的拉杆箱,就被沈妻打了手一记:“腿不好就别逞能。”
阮馨便死盯着沈铭的右腿看下去,可是,那拖鞋上的脚居然是义脚!
“沈铭哥,你的腿?”阮馨惊道。
“没什么,车祸而已。”沈铭笑道。
“是啊,你哥怕你生活费不够,和你约好取画的那天出门被车撞了。”沈妻怨道。
阮馨怔怔地站在原地,早已干涸的眼泪再度涌下来。
“对不起!沈铭哥。”阮馨说:“我不是故意的…”说着,竟拽着拉杆箱跑出去,两人的往日排山倒海般涌出她的脑海。
她七岁时,他已是挺拔少年,她九岁时候把他当成偶像,暗恋了十六年。七年前,阮馨刚来上海读书时,他常会在周末时带着大包大包的零食找她看电影。电影结束时候,桂花树下,白玉兰花树下,藤萝植物边,学校的人工湖畔,他和她的身影纤长,月色下,沈铭也偶尔会摘下她发丝上的沾染的细细叶子,或者跌落在她肩头的香花。一切美好得可以入画。这种状态,两人持续了整整一年,直到她读大二伊始。
“丫头,叫嫂子。”沈铭修长的大手还揽在那个女孩子盈盈一握的纤腰间。周末沈铭和嫂子请吃饭的时候,一个人吃了十盘羊肉,最后哇哇乱吐,吐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如今,阮馨依旧保持着不过百的体重。167的个子让她看上去骨感而灵动慧黠,就是受了那时候的刺激罢。
之后,两人一年没有联系。整整一年。
阮馨读大三时,人瘦了一圈的沈铭再次出现在校园,手里依旧提着大袋大袋的零食,沈铭俊朗而略带疲色的脸上绽出温暖的笑:“当然还记得你了。喂,今晚吃什么?一起去吃披萨?还是吃…”
“我要吃火锅!”阮馨理直气壮地说,结果,他和新嫂子请她吃火锅,阮馨清晰记得,那次,她只吃蔬菜。
她刚毕业时,已做到总编位子的沈明收留了她。她辞职时,他以一个大哥的身份说服她的父亲,以一个大哥的身份关照她,结果,似偶像更似亲人的他却出车祸了。她觉得,这份朦胧的亲情像是那只义肢,让她再也没有勇气面对。
阮馨撑着两只箱子,独子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忽然就觉得,这个世界和自己无关了。
亲情,友情,爱情,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空荡荡的,心也空荡荡的,她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觉得心也被剜掉了。
正在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她混混沌沌地接起来,就听袁杰哭道:“是阮小姐吗?我是袁瀚的父亲,我有事求你!”
“什么事。”阮馨漠然道。
“我求你一定要和齐家琪谈恋爱,救救瀚瀚!”袁杰嚎啕大哭。
“为什么啊?”阮馨呵呵一笑。这个世界,似乎已和她隔绝了一层膜,她觉得她再也进入不了这层膜中了。
“齐家琪给瀚瀚出了一道选择题,说要么就把你让给他,要么瀚瀚就得做他新公司!呜呜呜…”袁杰努力酝酿着自己的感情,继续哭道:“否则,他就要动用黑势力干掉袁瀚,你就当救救我儿子好不好!”
阮馨问:“好奇怪啊,万齐集团那么好,袁瀚为什么不能打理他的新公司?”
袁杰沉痛地道:“因为他…病了。”
阮馨霎时觉得自己回到了那层膜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化作一股电流,将她的全身击中,从头皮一直麻到脚底:“他…得了什么病!“
袁杰艰涩地道:“胃癌…已经是中期了,刚做了手术,调养得好大约有五年的生存率。他是怕耽误了你才要离开你的!他现在身体十分虚弱,不能工作,所以,你答应齐家琪,救救瀚瀚吧!“
阮馨的大脑轰地一声。
袁杰觉得这是他演出所有影视剧中最投入的一次,他蹲在病房一角,缩成一团,他努力让这种情绪扩大,无限延展着。一如他假作真时真亦假的谎言。
“这就是你的姐妹不告诉你的原因啊…”
阮馨手上一滑,手机掉在地上,电池跌出来,信号全无。
电话另一端,袁杰的情绪方兴未艾,他醒一把鼻涕,双肩抖动着,直到背后挨了一记有气无力的拳头。
“爸,我对你太失望了。事情远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知道吗!”袁瀚凄凄地笑着,拨入阮馨的电话,却再也打不通。
阮馨已不知所谓电话了。她在树下站了许久,久到双腿麻木,手指被夜风吹得再也打不了弯,忽然,她蹲在地上,疯了似的安装好手机,一个电话拨出去,雯雯居然开机。
“雯雯,对不起。袁瀚的病我知道了。”阮馨怆然笑道。
雯雯哽咽起来:“你个坏馨馨,我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我等你电话等到两点多了!我也对不起你,我受学长的委托没有告诉你,我承认我真的喜欢他,可是学长真的不喜欢我…”
“无所谓了,”阮馨笑道:“你要是喜欢,就追求他吧,你那么温柔体贴,可以好好照顾他,我想通了,有那么好的钻石王老五,我为什么不接受。“
雯雯止住了哭声,簌地从床上坐起来:“馨馨?你没事吧?你以前不是这样想的,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阮馨摇头笑道:“不用了,我去住旅店。”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周一,所以还是要上班,中午时,臧老爷子笑容可掬地将她喊入会议室,于是,她被解雇。
“你不能胜任你的工作。”笑出一脸菊花的老爷子道。
“好巧啊,我也觉得我不喜欢这份工作。”阮馨笑说。
薛冰送她出门,告诉她:“不是你的原因,因为我也即将离开。”
阮馨无谓地笑笑:“谢谢你的照顾,无所谓了。”
经历过诸多之后,她已麻木成一个木头人,再无所谓。
她在公交上张望着周围无所谓的景色:外滩,香奈儿,黄浦江,似乎与自己已隔绝成另一个世界,她回到自己的小区,突然觉得,每次都和她打招呼的门卫笑得很一脸勉强。
阮馨出租的房子,只见家琪正指挥人换自己房间的床。
“你干嘛换我的床?”阮馨问。
家琪挑眉:“你既然回来了,就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不准睡那种劣质的床。”
阮馨咬牙道:“是不是我回来了,你就能放过他?”
家琪一脸的懵懂:“他是谁?”
阮馨道:“袁瀚。”
家琪一听,从脸到脖子,紫涨开来。
“啪!”家琪给了阮馨一记耳光。
阮馨挥手刚要扇过去,被家琪一把拧住手腕。
“你们都出去。”家琪冲正在搬床的工人道。
几个工人关门离开,家琪一把将上衣脱下,开始解腰带。
“来,讨好我。”家琪双目不知何时已布满红血丝,抓着阮馨的手就往他的腰下探去。
阮馨忽然想起,几个月前,那人亦曾经以这种方法唬自己,结果,却是仅仅给她画了一张肖像,连她的魂也画了进去。
“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我不是妓X女。”阮馨使劲抽手,然家琪身强力壮,他丝毫动弹不得。
“男女朋友就不做这事了么?你不是要为那个快死了的病人做点什么吗?”家琪恨恨地将她按压在地上:“要我教你还是要自己来?“
阮馨凄然一笑,想起那人苍白如雪的脸,眼圈一热,便由着他按住肩膀,至此,她这辈子第二次见到成年男子的躯体,毫无遮掩的男子躯体。
可是,她再也想不到维纳斯,想不到缪斯,他的他如铁棍,如撒旦,阮馨扭头不去看,家琪将她的脸强掰过来,她知自己也做什么,却喉咙翻滚,觉得犹如酷刑,她想跳起来,如对付其他男人一般踢一脚,仓皇逃走,却在站起来撂腿时,将腿停在半空中。
“你想干什么?”家琪怒道。
阮馨蹲下身,眼泪噼里啪啦地纷纷落下,她张口唇,离他越来越近。
家琪促声喘息着,见地上的水珠子越来越多,浓眉一蹙。
近了,再近。
她的唇终于与他无间。
家琪一把将她推开,迅速将裤子提上,一双小眼睛彤红:“beach!阮馨,你他妈的不再是我的小公主了!”
家琪套上T恤,边往外走,边喃喃地道:“老子宁愿去找小姐,也不愿意再看到你!”
阮馨眼泪依旧止不住,问:“是不是现在你和袁瀚的帐就两清了?”
家琪的脚步忽地停下,小孩要不到糖似的眼神瞬间消失,小眼睛中竟迸发出犀利如秃鹫之目的锐光。
“小爷不走了。”家琪笑道:“去会所净是熟人,那些小姐有的消费一次近万,都不如你这免费的。”说着,将阮馨按到在地上,不同于袁瀚的温润,他像是一团热辣辣的火,先将她桎梏在冰凉的地面上,然后是大厅的沙发,海绵随着他的律动而起伏,沙发吱吱呻X吟。
家琪将她顶在穿衣镜上,镜面震颤不已。
他以呓语般的声音道:“好好欣赏。”
阮馨一声不吭。
“阮馨你是怎么保养的?莫非你和他们一样抹过什么吗?你都二十五了,为什么那里还是粉色的?”他粗暴地抓住她柔软的双乳。
忽然,吱呀一声门响。
阮馨透过穿衣镜,窥见一张煞白的脸。
扭头,只见袁瀚扶墙而来。
阮馨浑身如中电一般。麻,麻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见袁瀚冲上来一把推开家琪,冲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
家琪也不还手,摸一把湿漉漉的鼻子,抬手,见到艳色,冷笑:“干嘛呢,人家在自己家和女朋友亲热都不行?”
“进去穿衣服,然后跟我走。”袁瀚深邃的眸子迸出团团怒火。
阮馨急忙进卧室套一件衣服,刚走出卧室,就被家琪一把拦住:“阮馨,你忘记了么?”
袁瀚微微喘息着,扶墙道:“阮小二你给我省省,别自作聪明,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我爸的错,快走。”
阮馨站在两人中间,竟不知该信谁。
袁瀚一把拽住阮馨的手:“将死之人的话,不由得你不信,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家琪双手抱臂:“你俩还挺舍己为人。”
正在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哭声自远至近,却见袁杰满脸泪花,见了阮馨便噗通一声跪倒:“阮小姐,你忘记我说的了吗?救救瀚瀚!”
阮馨惊慌出一身冷汗。
“爸!你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你这种没有艺德的演员,你这辈子也红不了!”袁瀚说着,竟捂着胃冷汗横流,唇色如纸。
此时,袁杰依旧在大哭不止,家琪正裸身点燃一支古巴雪茄。
“袁瀚,你没事吧?”阮馨见他双腿不停地颤抖着,忙上前扶住他,他的身体却越来越下陷,竟如一团软泥,瘫倒下去。
家琪吐出雪茄,在地上狠狠一踩,大骂:“妈的,怎么还有这样的爹!”说着,穿上衣服,背起袁瀚便到楼梯口狂按电梯按钮。
阮馨面色铁青,站在不省人事的袁瀚身边,失去了思想。
就近抢救过后,袁瀚被送回他之前的医院,离市区有一段距离。
一路上,阮馨沉默,驱车的家琪一言不发,袁杰亦是不知如何开口,忙昏迷中的儿子擦拭满额的汗珠。
三人将袁瀚送至病房之后,阮馨就在病床边坐着,家琪板着脸,倚墙。
病房中的空气如凝滞一般。
终于,家琪长叹一声,拍拍袁杰的肩膀。
“唉,我说,你到底和这个傻丫头说什么了?让她在我面前那么下贱?”家琪苦笑:“你丫是不是对阮馨说,我想要你儿子的脑袋?”
袁杰支支吾吾地赔笑。
阮馨站起身来,盯着袁杰那屈起的膝盖和笑成小丑的菊花脸,麻木,再也没有什么思考的力气。
家琪摇头,哈哈大笑:“我猜就是。”
说完,家琪笑得更厉害,笑弯了腰,笑出眼泪,笑地坐在地上,指着袁杰的鼻子道:“对了,其实,我父母也挺自私的,包括我外公,我舅舅,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以为别人家会有父慈子孝,原来我太天真立刻。”
阮馨怔怔地望着家琪。
家琪坐在地上,仰头对阮馨道:“喂,大猩猩,你太轻信了。我只不过是和袁杰签了一个合同,让他演男主角,代价就是他说服他儿子做我新开公司的CEO,或者他说服你做我当女朋友,其实这些我都没写在合同上,他却为了自己能当男主角出卖儿子,坑害你。哈哈哈哈哈!”
阮馨笑不出来。
家琪依旧在笑:“袁瀚真是个聪明人,他宁可等我违约赔钱,或者是让他爸继续跑龙套,也不上我的当,可是他爸爸愣是丑态百出,跟耍猴似的,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更好笑的是,我以前怎么做都没办法和你好好说几句话,因为这事儿把你上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袁瀚微微睁开眼睛。
家琪笑道:“袁杰,对了,我经过这事之后,已经不想让你演戏了,钱我赔给你,什么时候你来拿也行,现在我给你开支票也行,我先走了。”
袁杰怪叫一声,冲出去。
阮馨僵在原地。
家琪将袁瀚正在点滴的手腕掖进雪白的被中,笑道:“不好玩啊,没意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小爷我玩够了,走人!”说着,转身,大笑着走出病房,这一夜,他在常去的会所里玩的疯狂,雪梨,伏特加,朗姆,将烈酒一杯杯入喉,最终,和一个指甲妖冶如血的女子疯狂够下半夜,终于力气殆尽时,吐得满床都是。
阮馨亦是一夜未眠。
阮馨对病床上的袁瀚道:“我们和好吧。”
带着鼻氧管的袁瀚冷笑:“被别人的口水沾染过的苹果,我绝不再要。”
阮馨挥手,在那苍白的脸上落下五个指印。
袁瀚垂下蝶翼般的睫毛,闭目养神,阮馨就在他身边守着。
阮馨问护士,问医师,开始像妻子一样照料他。晚熄灯铃之后,阮馨就睡着旁边的小床,半夜四点,她起来帮他盖被子,凌晨八点时,病房外有人疯狂地敲门,开门,齐家琪醉醺醺地搂住她的脖子:“大猩猩你昨天在侮辱我!”
阮馨急忙去拆他粗壮的手臂,家琪呓语似的,嘿嘿笑道:“你知道吗,你那么低三下四的被我上,小爷更不爽!”
家琪脸色赤红,手臂亦像熟透的虾,打一个酒嗝,踉踉跄跄地走到病床前,用通红的手指着病床上的袁瀚:“小爷要和他竞争!朕要公平地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可是我不喜欢比自己小的!”阮馨恐他吵扰,用尽全力,将他结实的身体推出门。
昨日两人的疯狂历历在目,一瞬间,羞,恼,气,怕,混合成一座无形的大山,冲着阮馨直挺挺地压下来,阮馨咬牙,用尽全力推着他的后背,将这喝的歪歪扭扭的人推出医院的长廊,一路推到梧桐树下。
家琪摇摇晃晃地吐了一地,倾肠倒肚,周围十米内,梧桐树叶都被熏变了色。
“我就是不明白,他都活不久了,你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跟着他?就因为他长得帅又会画画吗?我可以学画画!大猩猩你个大花痴没有见过帅哥吗?”
家琪痞痞地一笑,擦擦嘴,瞳子依然忽近忽远:“你以为你还是水灵灵的少女吗?你都二十五了!你以为你有多抢手!等他死了之后,你就是三十岁的豆腐渣,我敢保证,那时候你再也找不到我这样的了!”说着,踉踉跄跄地往车库的方向走去。
阮馨站在梧桐树下,大辣辣的太阳透过树影毫不留情地灼烧着她的皮肤,她忽然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她被炒掉了。
她的画也许久没有进行下去。
“宝宝你说,说阿姨帮我捡球好不好?”一个宠溺的男音传入她的耳朵。
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扶着摇摇晃晃的两岁左右女孩朝她走过来,阮馨低头一看,见自己脚下有只网球,忙捡起来递给这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爸爸微笑着,柔声哄着女儿道:“快说,谢谢阿姨!”
小姑娘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姨。”
太阳炙烤在阮馨的脸上,火辣辣的。
“不客气!”阮馨笑得眼泪直流,笑得肚子也咕咕直叫。
于是,走出这偏远医院的大门,啃了几只包子,正打断为袁瀚买点柔软易消化的吃食,却意外发现附近竟有家售卖各种本子的小店。
她随手挑了一本速写本,在附近的超市转了好几圈,竟没有找到炭笔,索性买了几只普通铅笔,小刀,带了粥回到医院病房,进门,却见袁瀚早已端坐起来,气色竟比昨日好了些。点滴已插入他清瘦的手腕,血管青青如丝线。
“喝粥吗?”阮馨将粥碗放下,蹲在废纸篓前开始削铅笔。
“我这里有炭精条。”袁瀚说着,便要用没点滴的手帮她找。
阮馨撅嘴道:“你都不要我了,我才不要用你的东西。”
“不去上班吗?”袁瀚继续问。
“被炒掉了。我上司说是因为权利党派之争,所以我成了牺牲品。其实我知道,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条,死老头子调戏我,我不让调戏。”阮馨几下削好铅笔,坐在另一张床上,打开速写本子。
端详着袁瀚苍白清瘦却依旧俊雅的脸,刚要打轮廓,却觉得手下有千斤重:“其实,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总是熬通宵工作,经常忙到两点之后,我觉得我很辛苦啊,而且我写的很好,他们居然要炒掉我。”
袁瀚略一思忖,道:“你本来也只是去体验生活。现在有时间画画了,有什么不好。去旅行吧,散心之后,你就会想通许多东西,也会忘记我。”
阮馨半晌不语,良久之后,黯然道:“受了伤的鸟是飞不动的。被男人甩,被很拼命的工作的公司炒,被老板调戏,被追求的人胁迫,无家可归,我一共喜欢过两个男人,其中的一个为了我断了一条腿,另一个病重,我累了。”
袁瀚依稀想起,她的大眼睛曾流光飞舞,从未有过现在这般忧伤,断了线的珠子,从她憔悴的双目中流下,她曾自信地扬着小脑袋,手执画笔,用与她年龄不符的才情和她莫名的灵感画出他阵阵的心跳,那时候,她笑得像偷腥的小猫,用她毛茸茸的小爪子,不断挠饶他。
他由她哭着,不想阮馨竟哭着哭着坐到他的床上,张牙舞爪地将手臂攀上来。
他心乱如麻,双手齐下,将她攀上的手臂慌乱拆除:“阮小二,你冷静下!“
阮馨的泪戛然而止,一双大眼睛霎那间璀璨耀目。
袁瀚的手一松。
“你又叫我阮小二了?”阮馨一把抱住他微凉的脖颈。
袁瀚心一横,将她一把推开,阮馨灵机一动,指着自己胸口大叫:“你干嘛摸我!”
袁瀚的心情忽然就晴朗起来。
“我不管!你以前强X奸过我,现在又非礼我!你要负责!”阮馨继续叫,开始不停地摇晃袁瀚:“袁瀚我们重新开始吧!”
“呃…”
忽然,袁瀚的脸上汗滴如雨下:“碰到刀口了。”
阮馨急忙从病床上跳下来:“要叫医生吗?“
袁瀚道:“叫保安。”
阮馨刚要跑出门,却又止住脚步,扭头望着他:“保安?“
“有人骚扰病人休息。”袁瀚面无表情地道。
两人刚说着,佟方霖粗喘着踢门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老袁…你爸,在楼顶上!你快去看看!”
稍微缓和下来的气氛忽地又凝固成冰。
阮馨急忙扶着袁瀚,两人匆匆赶上楼顶,只见袁杰身边扔了一大堆啤酒易拉罐,他站在几尽边缘处,已将迈腿。
“爸,你快回来!我都这样了,你想咱们都扔下我妈么?”袁瀚怒道。
“伯父,你别这样。他刚做完手术!”阮馨也紧张道。
“住口,要不是你,我就能当男主角了!”袁杰说着,又往前一步:“我就成大明星了!”
阮馨惊讶道:“怎么,难道你不是明星吗?我小时候就是看你演的电视剧长大的!你是不是演过慕容宽么?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很多人都很崇拜你,觉得你很帅!我们还在抄歌本子上贴你的贴纸!”
袁杰往后退一步:“你胡说!”
阮馨急忙摇头:“不胡说,大家都说你比杨康还帅!”
袁杰枯木似的脸忽然就重生了似的:“真的吗?”
阮馨急忙道:“真的!”
袁杰的神色稍微平缓了些。
“伯父,你别这样,我们要正确面对年龄,你看你们那个时代的很多大明星现在都不演主角了啊,曾经辉煌过,我们都记得,就像人要退休一样,你说对吗?”阮馨继续劝道。
“伯父,您给我签个名好不好?”阮馨掏出速写本,“我好对他们说,我公公是慕容宽!”
袁瀚突然就捂着胃处,神色痛苦。
阮馨说:“你看,袁瀚还需要你,下来吧。”
袁杰终于往回迈步。
两人相视一笑时,袁杰却飞快掉头,从12楼上如飞鸟般坠下。
“我愿像哥哥,留下最好时候的记忆!”
袁瀚和阮馨匆匆赶过去,袁杰已极速坠落。
楼下的防护围挡还没来记得张开。
“爸!“袁瀚冲上前去,被阮馨死死拦住。
血迹模糊处,触目惊心。
阮馨却已经没有眼泪。
“袁瀚,对不起。“阮馨沉沉道。她死死地抓着袁瀚的肩膀。
袁瀚急促地呼吸着,从十二楼上望着楼下血迹斑斑的亲人,先是一言不发,良久之后,冷笑:“不怨你,他早就疯了。”笑着笑着,却眼圈通红。
“对不起。”阮馨抱住袁瀚一起一伏的肩膀。
袁瀚木头似的任她拥着。
毒辣辣的太阳越来越炙,他眼前绿油油的一片,喉咙里忽地一痒,哇哇吐了一阵,吐完之后,却笑道:“你说,要是我当时和那人签合同该多好,他就算演配角,也不会死啊。”
阮馨忙道:“是我!”
“是他自己!”佟方霖慢慢走上来,骂道:“我知道说死人的坏话不对,可他真是被自己的心魔害死的!”
袁瀚踉踉跄跄走到楼下,几乎站不稳,险些两次都摔。终于走到那血肉模糊的人面前,依稀中,那模糊的脸居然是笑的。
袁瀚百思不得其解,却精神越来越乏,午睡了一番,醒来之后,见阮馨正提笔抱着本子发呆,忽然竟发现阮她漂亮的大眼睛深陷,竟老了好几岁,不像少女,竟真的像二十五岁的女孩了。
“阮馨,你听说过么,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袁瀚道。
“什么意思?”阮馨问。
“他在自以为自己最辉煌的时候死去。”袁瀚说:“从年轻到现在,他听到的最好的话就是这一句。”
“所以,他就选择在最开心的时候死亡?”阮馨道:“他该不会把自己当哥哥了吧?”
袁瀚摇头:“我们不必再自责。”
阮馨依旧有些犹豫:“你真不怪我?”
袁瀚摸出一串钥匙:“先去我家客房住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阮馨心中竟稍稍平缓了些,却终究没有半丝兴奋。
“谢谢你收留。”阮馨说。
她手里紧紧攥着袁瀚家中的一串钥匙,那金钢的钥匙似乎特别沉,她依稀觉得,袁瀚对她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