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游突然就冲动地做了一个决定,却又淡淡回答:“不是饿,我病到这程度,一点胃口都没有,肝癌病人要少吃多餐,这是补充营养的。胜男,你一会儿端过来,我手不方便,麻烦你了。“
胜男机械地说:“好的,姐夫。“
梁少游无辜地问:“不是要明天去领证么,怎么还不改口?“
第四十二章
(上)
梁少游下午三点的时候果然睁开了双眼,迎上了母亲满是红血丝的眼。
梁少游记得,母亲年轻时候是个极度有魅力的女子,即便年事越来越高,在诸多老妇人中,也是最耀眼的一位,六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只有五十出头的样子,可是,今天看来,母亲确实老了,老得法令纹越来越重,下垂的腮又有谁知道可曾笑靥如花。
“妈,”梁少游环顾一下四周,笑说:“睡了那么久,你们也不叫醒我。胜男呢?”
梁母勉强一笑:“她在厨房给你熬汤,准备等你醒之后就让你喝。”
“哦。”梁少游淡淡地应声道,抬眼看母亲的脸。
“老二,张颖我先让她回去了,你妈不是为了一个孙子伤害自己儿子的老糊涂,你放心。”
梁母笑着抚摸梁少游柔软的头发,
梁少游闭上眼睛,突然觉得没有睡够。
不过,他开始庆幸起来,幸亏来的是他的母亲而不是父亲,所以,他做什么,都是会得到宠溺与支持的,可是,母亲于内心,不还是不舒服的么。
两人正说着,胜男端了一碗汤也不敲门就径直进来。
梁少游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妈,这里有胜男,你先休息去吧。”
梁母是个明白人,拍拍儿子冰凉的手:“那我给孙子煮东西吃去。“
剩下胜男坐在梁少游的床沿,端起一碗乌龟双药汤,舀起一勺吹一吹:“姐夫你还疼么?每次你疼的厉害吃这个就会管用。以后不要什么事情都压抑在心里了,有什么事情想气就气出来,想说就说出来,想哭就哭出来,这样对身体才好。。。。。。”
梁少游端详着那张脸,很好看的一张小脸,白净,高鼻梁,眼睛大大的,越来越像她姐姐了,可是,她姐姐没有那么浓的眼袋,因保养的好,皮肤也更细腻些。
胜男冲着汤勺再吹一口气:“姐夫啊,我刚找到一个偏方。。。。。。”
梁少游打断道:“我记得好像有人上午改了口的,怎么又叫回去了?”
胜男想起上午曾在张颖面前喊他少游哥,没想到他居然听见了。
胜男的脸刷的一红,将一勺汤送到梁少游唇畔。
梁少游啜一口,便解释道:“和张颖的事是因为她事先给我下了药,也给她自己吃了药,所以才有了BABY,文文是沈青斌儿子,我去上海料理他的后事时候见他无依无靠,才带过来的,文文的妈妈不要他,而我要有抚养权,才让他跟我姓。”
胜男用白瓷勺不停地搅拌那碗汤。
“男男,你有在听么?”梁少游抓住胜男搅拌汤药的手。
胜男低头看一眼梁少游的眼睛,看到了一种专属性的、唯一性的渴望,她知道,那种渴望,名叫霸道。
胜男抽手,点头。
“做丈夫的不是每一样事情都必须告诉妻子,可是,这些事必须要跟妻子解释清楚。”梁少游认真地说。
胜男不语,慢慢抬起头,声音微颤:“姐夫,你舍不得那个宝宝是么?记得姐姐流掉宝宝的时候,你们难受得给他买了很多衣服烧掉了。。。。。。张颖虽然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了你的骨肉,可那也是你的。。。。。。”
梁少游打断道:“帮我换下衣服好么,对了,打电话给家琪。让他开车送咱们去。”
“姐夫!你真舍得么?”胜男依旧固执地问。
梁少游咬唇,瞪了胜男一眼:“比起让他降生之后痛苦,我选择不让他受苦。”
胜男望着这个男人,真是个固执的人,她知道,他是爱那个刚刚萌芽的生命,爱到不愿那个无辜的小生命受一点伤害。
胜男点头:“好,姐夫,你要穿什么衣服!我给你找?”
梁少游长吐一口气,“这些事以后由你做主。”
胜男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草莓一般。
喂梁少游吃了半碗汤之后,胜男打开橱柜开始挑西装:姐夫穿什么都好看,恩,逛街还是休闲西装吧,他的皮肤白,穿银灰色的休闲西装一定很好看,外面没有暖气了,他现在身体又不好,要给他挑件毛衣,胜男转过头:
“姐夫,你要穿什么颜色的毛衣?”
梁少游没有回答,胜男凑过去一看,原来,他呼吸均匀,已是睡着了。
胜男左顾右盼,见卧室没人,忍不住探下身体,在梁少游微微勾起的唇上深深铺下一个印记。
梁少游这一睡,整整睡了三天,再次醒来的时候,心情不错,像是在大海边吹过海风似的,精神头也不足,似乎每个细胞都焕然一新了,动动胳膊,关节也灵活了许多,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被整个屋子的惨白刺得眼睛生疼。
“老二,你醒了?”
梁少游睁眼就见老爷子和哥哥围在床头,母亲和胜男也在,还有那个张颖,坐在一旁。
怎么又回医院了?
梁少游摘下氧气罩,笑说:“怎么都来了?好像要遗体告别一样。”
老爷子一副白胡子一翘一翘的:“胡说!说这种混蛋话,还以为自己幽默!”
梁母轻轻捶打着梁父的背后:“老二身体不好,你跟他好好说话!”
梁少游撑着胳膊坐起来,笑着对梁母说:“妈,我就是睡了一觉,你们至于送我到医院么,你看我精神不是挺好的么?”
梁母强颜欢笑,低声嗔怪着:“睡了三天,还说自己精神好。”
梁少游看一眼父亲和哥哥,再看一眼床尾处满眼焦急却不敢发话的胜男:“爸,哥,正好你们也来了,我要结婚了,和你们打个招呼。如果有人持反对意见的话,意见可以去洗手间提。”
梁少钦责怪着:“老弟瞧你是怎么说话的。爸爸不是。。。。。。”
“不是什么!不孝为三,无后乃大!“老爷子一双猩红的眼睛怒视着少游。
梁母再捶打老爷子一记:“你不顾你自己的身体也得为老二考虑下啊。“
梁少游看一眼胜男:“男男,你那天给我挑的外套呢,帮我换衣服。”
第四十三章
(上)
吉普车行驶在路上,时而堵车,时而红灯,陈家琪一面驾驶着,扭头望一眼倚在后座的梁少游:“梁叔,朝阳也有很多商场啊,为什么非要去西单?”
梁少游微笑:“哦。”
胜男看一眼梁少游深不见底的眸子,黯黯地说:“我猜和我姐姐有关,我记得姐姐说过,戒指就是在中友百货的周大福买的。”
梁少游笑得沉沉的。
当时其实是和美琳的生日,两人来西单图书大厦看书,看完图书市场上的行情之后,美琳要看护肤品,在一楼逛着逛着便看到了戒指,梁少游欣然买下之后,她便带着梁少游在附近的婚纱店照照片。照出的效果很美,影楼甚至没有收两人的拍摄费用,而用来做了近两年的活招牌。。。。。。结婚,也就顺理成章了。
算起来,还是美琳向他求的婚。
钻戒上的钻石很小,梁少游在心里暗想他朝发达了定给她买个大钻的,美琳却戴得仔细,戴得如同至宝,梁少游还记得她用雪色纸巾包好,又拆包,然后戴到那美得葱根似的指头上,最后锁起来的那种神情。
那时候,梁少游正在供琳琅苑小区的一室一厅,两个人辛苦得艰难,艰难地幸福,幸福得开心,可是,怎么就没继续下去呢。
梁少游看一眼胜男,相似的眉眼上演了不同的命运,嫁得却是同一个男人,只不过,一个走的太早,一个。。。。。。老公走得太早。。。。。。
“姐夫你想什么呢,到了!”胜男兴高采烈地下车,安置好轮椅。
可是,看到满柜台的珠宝时候,胜男却满脸迷茫。
“喜欢哪个就挑哪个。”梁少游笑得一脸和煦。
言下之意,多贵的都没关系。
胜男摇头:“我觉得都差不多。。。。。。姐夫觉得哪个好,就挑哪个吧。”
梁少游皱眉。
面对珠宝的时候,梁少游同样没有概念。
突然,一颗蝴蝶脑袋镶钻的戒指映入眼帘。
梁少游让店员取出来,蝴蝶的翅膀舒展着,像是要寻它的另一只,又像是栖息在戒指上暂时休息,于是,一首被流传到烂俗的千古情诗从梁少游唇间吐哺而出:
我生君未生,
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
夜夜栖芳草。
梁少游牵过自己小妻子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粗糙手指的骨节,是戴在无名指还是中指上呢?犹豫了下,梁少游吻过那男孩子气十足的无名指,轻轻将钻戒套上,可是。。。。。。。
手指太粗,卡在骨关节的前头了。
店员急忙帮着修整。
总算戴上去了,三十多岁,看上去却像是未婚女子的店员酸溜溜地微笑:“这位小姐好幸福。”
梁少游还想陪胜男购置新衣,胜男摇头拒绝了:“姐夫我改天再买,你快回去休息吧。”
梁少游淡淡地说:“哦,也好,还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
“什么地方?”胜男问,问完之后,就脸红了。
领证时比较顺利,因为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也不是周末。
红色的本子,两人一手一本,梁少游将自己的那本也放在胜男的手上:“永远不会过期,收着。”
胜男便全部收起来,扶梁少游上车的时候,忽然就觉得眼前有东西飘飘的,掬一手,原来是
陈家琪把报纸撕碎了当纸花。
陈家琪撒完纸花,催车出发时候,忽然就转过头,一本正经地问:“梁叔,我还送你回医院么?要不,去我的一套意式风格装修的房子住一晚,当你们的婚房?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录下来当□看的,哈哈哈!”说着说着,不正经的本性又露出来。
梁少游自然知道他是暗示自己不能回医院也不能回家,便说:“去琳琅苑,家琪你要是有空今晚一起吃饭吧,当做简单的婚宴,怎么样?粉红色的灯罩,气氛挺足。”
那个粉红灯罩的地方,琳和她的郎住了好几年的家,他去年还住着的家。
“可是,姐夫,那边很小啊。”胜男忍不住心疼地说。
“还叫姐夫?”
“还叫姐夫?”
两个大男人异口同声。
胜男指着窗外的白色天主教堂说:“看!圣母玛利亚!“
陈家琪看一眼,继续开车:“看什么圣母玛利亚,你现在该看小泽玛利亚!”
“小泽?玛利亚?她是谁?“胜男不解地看一眼梁少游。
梁少游无奈地一笑,轻轻揉着胜男乌黑硬如钢丝的头发,揉啊揉,似乎要将一辈子的那份都揉完似的。胜男有些心慌:“姐夫欺负新娘!”
第四十四章
(上)
胜男情不自禁地紧闭双目,却感觉到自己的脸被那双大手捧起,紧接着,唇上热乎乎的,口腔里多了滑软香甜如棉花糖的东西。
胜男知道,梁少游在吻他。
不同于于凌查理的吻,那个吻,吻的她茫然,吻得她不知所措,这个吻,如同蜜汁般在她的口腔中回荡,火热的舌像是软体的海鲜划过口腔似的。
这个吻,吻得空气都要凝固了。
胜男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时间也停止了一样,好似自己的这一生,只为这个吻而来。
几个月前,也是在这里,刚退了烧的梁少游微微一笑,端起碗轻啜一口:“傻丫头,我走了,打车回去。”胜男拽住梁少游的衣袖:“要不,我们一起睡!”
梁少游望一眼一脸虔诚的胜男,一口燕窝粥差点全喷出来。
“我是说,反正你是我姐夫也不会欺负我,那就一人一半。。。。。。“胜男解释着。
胜男清晰记得梁少游的回答:“你当我是柳下惠呢还是当我是魏忠贤?傻丫头,好了,我走了。”
那时候的梁少游还能自己走路,后来想想,他是怀着什么样子的隐忍而去呵。
不知吻了多久,梁少游好看的大手开始往下游走,划过胜男修长的脖颈,慢慢下移。
胜男这才想起来,家琪曾经教过她什么,一横心,手探入梁少游的睡裤。
家琪想的周到,带来Av的同时,带来导尿管,让少游不至于穿着成人尿片做这种事这般尴尬,胜男轻轻将橡胶管取下,拥握住,忽然想起在梁少游家看到的一本美国的侦探小说《人骨拼图》,胜男清清楚楚记得这本书有这样一句描写:她戴上手套,用左手小心地扶着莱姆的□,右手提着导尿管。她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摸过男人这个东西了。这里的皮肤很柔软,她不禁觉得奇怪——男人身体中心的这个部位,在大部分时间里竟然像丝绸一样柔细。
描写的是全身瘫痪的男主发病时候,女主帮助护工照顾他时候的的情景。
丝绸一样。形容的真贴切,照顾他多日,真是如此。
服用了过多药物,加上身体虚弱,即便梁少游在此种情境下,依然无法坚硬如铁。
胜男记得,家琪说过,是要用口。
那么,,,,,,就用口吧,胜男小脸发烫,一咬牙,探下身去。
“别这样!”
梁少游喝止着,一把护住,心下一疼。
“为什么不要?”胜男抬起头,诚惶中带几丝羞愧:“家琪说这样。。。。。好。。。。。。”
梁少游深呼吸一口。
梁少游深知这对胜男意味这什么。
倘若是其他情侣,这倒也不足为奇,可他清楚,这个感情单纯的女孩子做到这一步是多大的卑微和迁就,梁少游揉揉胜男的头发,一把抱住她。
“姐夫,可以的。”胜男说。
正在这时候,两人忽然听到一阵打劫式的砸门声。
不是陈家琪,他似乎还在客厅,照这样说,该来的人还是来了。
梁少游跟父亲的关系并不好,他从没来过这里,能找上来,真是有点难为他了。梁少游冷笑。
第四十五章
(上)
“早啊,男男。”
午后暖洋洋的冬日之光透过泛着银彩的窗帘见缝插针地折射进来。
窗帘还是当年梁少游和美琳一起挑的,梁少游看上了窗帘简单而又不失雅气的天鹅,美琳说银色高贵又神秘。
窗帘尽处,便是久违了的昨年墙。
屋顶飞下一块墙皮,落在被面上,梁少游这才发觉,身上盖着的被子是纯白的,红色的印着胜男学校的名字。
真是个傻丫头。
想不到,十年之后,同一间屋子,同一张床,相似的眉眼,再次成为他的桃花源。
梁少游睁开眼睛,见胜男带着围裙,抓着他的头,默默凝望,似乎望了许久,望得她眼圈微红,一双手似乎也血液通联着,胶合为一只手。
“早啊,姐夫你今天精神怎么样?”胜男小脸微红。
“不错啊,”梁少游慢慢坐起来:“你呢,男男,新娘的感觉怎么样?”
胜男垂着头,一面帮他立起枕头,没好气地说:“才不怎么样,疼。”
梁少游哈哈大笑,“傻丫头,我给你讲个笑话。”
胜男知道必是在打趣自己,摇头:“我不听。”
梁少游笑着拧拧胜男的鼻子:“说有个老汉,鳏居多年,膝下只有一女,女儿要出嫁了,将房事的常识告诉她之后,依旧对她不放心,就说呀,’女儿呀,如果到时候你疼,你就喊爹,你要是觉得舒服,就唱《兰花草》,结果,女儿新婚洞房那天,老汉就在门口听见女儿唱道: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用兰花草的曲调)”
“姐夫你坏!”胜男气得轻捣一下少游的胸前。
梁少游捂住右肋,“呃。。。。。。”
胜男吓得急忙上前:“姐夫你怎么样!”
梁少游却在胜男的脸上啄了一口:“收拾好了之后,跟我回去见你的公婆。”
胜男吃惊地望着梁少游。
“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了。“梁少游坚定地说。
可是,进房门的第一眼,未等交代,就见梁老爷子迎上来,瞪一眼梁少游,一脸冰霜似的冷:“还知道回来呢,赶紧躺会儿去。“
说完,却指着胜男:“你,给我站这里,我有话说。“
胜男被老爷子一吓,看一眼梁少游,“您有话尽管吩咐。“
梁少游笑说:“爸,我好累,先让男男帮我洗个澡按摩下吧,话不着急说。”
老爷子自然不吃梁少游这套:“让你哥给你洗。我要和她说话。”
梁少游眉头一簇:“爸,你别吓坏她,当年美琳被你吓的大哭,还不够么?“
胜男一怔,定定地望着梁父。
“当然不够,你当时要是没娶她,能变成个这样么,你看你瘦得还有人样么!“老爷子似乎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和美琳有什么关系!她有多贤惠,你不知道吗?“梁少游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冲轮椅后的胜男一摆手:“我不和你吵,胜男,咱们走。”
“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梁老爷子挡在两人面前。
梁少游微笑,仰面注目着老爷子,语调却是不卑不亢:“爸,您别生气,我作为丈夫,只不过保护下妻子而已,没有顶撞您的意思,我为我们昨天和今天的行为道歉,只是,米已成炊,我希望您能接受这个事实。”
老爷子呼哧呼哧喘息着,气得不轻,双眼红血丝鲜明着,一双颤抖着,树皮似的手捂着胸口,指着梁少游:“你!你们!你们!。。。。。。“
说话间,竟眼珠子一瞪,眼一斜,口一歪,捂着胸口倒了下去,胜男急忙去扶,却没来得及,梁少游情急之下,从轮椅上跌下来。
“爸!“
“伯父!“
两人大声叫着,惊动了厨房里的梁母和正在看股票的梁少钦,一阵手忙脚乱地打120,送医院,抢救,等待过程中,梁少游双手发凉,嘴唇发白,谁劝他去躺着休息,他都不肯。
胜男亦是吓得心惊胆战,抓住梁少游的手,沉默着。
梁母嘴唇紧抿,捏着衣角,满眼焦虑。
到凌晨一点半时,筋疲力尽、手术服湿透的医生却带来噩耗如是:“病人是脑干大出血,我们尽力了。”
“爸!“
“爸!“
“老头子!“
几个亲人开始恸哭,胜男独自站在墙角,眼泪如泉。
一天之后,胜男扶持梁少游入睡时,梁少游只觉得枕头下**的,摸下去,却发现了一封没贴邮票的信,拆开之后,熟悉的字迹赫然入眼。字体霸道依旧,蛮横如他生前。
老二:
很奇怪爸会给你写信吧?主要是因为咱爷俩很长时间没好好说说话了。
这次看见你病成这样,爸很难过,可为了你好,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
从你大四的时候开始,咱爷俩的意见就一直不和,你想来北京闯荡,我非要你回家去税务局。其实,税务局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不能让你像现在这样风光,却不会彻底夺取你的健康。
咱爷俩的第二个矛盾就是你的婚姻大事。我不同意你娶卓美琳,咱俩又闹了矛盾,我的意见是,女人长得要拿得出手去,才配得上我优秀的小儿子,只是,她太漂亮了,会给你们带来无穷的灾难,你不听我的劝告,娶了她,这给你日后带来了无穷的灾难,你病倒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爸知道。
所以,爸说什么也不让你娶那个小丫头了。她显然符合爸对儿媳妇的所有标准:漂亮,单纯,善良,爱我儿子,可是,儿子,爸看过你的病历,也和你的医生谈过,他说你最好的情况是肿瘤切除之后,再活五年,儿子,你想过吗?五年,胜男太年轻了,这五年内,你能保证发生什么情况吗?爸害怕有人看她是个即将守寡的小媳妇而伤害我的儿子,更怕她坚持不下去,而离开你,到时候,受伤害最深的还是你,你懂么?
至于那个张颖,她虽然看好你有钱,可她也是真的中意你,我看得出,女人年纪大了才疼人,你知道不?
不过,你既然选择了那个小丫头,我相信你的眼光,你身体不好,爸希望你珍惜你宝贵的体力,也希望你养好身体,理论上你最好的情况是手术成功之后能再活五年,爸相信坚强的你会创造出奇迹,你不是一直不服从爸么,这次你也不服从医学一个,爸认为,五年之后,医学更昌明,你会长命百岁,你敢相信爸么?
一直以来,你都以为我最疼你大哥,从你眼神里,我看得出,你觉得爸是偏向的,爸想说,你彻底错了,小儿子,咱们青岛话没有这个说法,可是东北话里,又叫老儿子,你从小就各方面突出,爸说你,骂你,都是为了你幸福,你刚结婚,爸也不在这里碍事了,在这里你们也不痛快,让你妈在这里和你媳妇一起照顾你,赶紧好起来。
爸梁世康
看完的时候,梁少游泪流满面,泪打湿了信纸,这古老的通讯方式,却湿不了这苦大的亲情。
“姐夫,我们误会你爸了!”胜男抱着梁少游的胸膛,眼泪滂沱着,忽然,就觉得梁少游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松开他,见他五官压抑着痛楚,已痛得他面部像拉伸扭曲过,他的双目紧闭,上牙不停地敲击下牙,体温也迅速上升,皮肤已发烫得火炉一样。
“姐夫!你不要吓我!“
第四十六章
梁少游语气淡定,口气却不容拒绝:“告诉我,你怎么了。”
胜男强颜笑道:“姐夫,我想要宝宝了。”
梁少游不动声色地问:“哦,是么?”
“是呀!你不想要么?文文要是有个伴。,,,,,多好啊!”
胜男一边说着,拼命眨眼睛,睫毛已湿润,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梁少游一言不发地望着她,捧着她煞白的小脸,这张小脸弹性而紧绷,年轻得让他觉得自己也宛如少年了。
胜男捉住梁少游削长的艺术家一样的手,放到嘴里轻咬,梁少游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肢,胜男顺着梁少游的力量,乖乖地坐到浴缸里,跨坐在梁少游的腿上,开始吻梁少游的唇。
梁少游一愣。
回应着,回应着,一对苦命的恋人被热气腾腾的水汽包围在法式热吻之中。
此时,她的双臂紧箍着梁少游的双肩,她绵软的前胸紧伏在梁少游的胸膛。梁少游怎么也没想到,胜男会是这般主动。
梁少游开始变被动为主导,双手掬胜男粉色晕点的乳在手中时,胜男努力压抑着自己神情中的快乐感,一把推开梁少游,愧疚地大哭起来。
胜男的目光躲闪着,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又像是打烂了精致翻钵的小狗,耷拉着脑袋,诚惶诚恐着,靠着浴缸的身体颤抖着,畏惧着。胜男不是典型的白皙女孩,她最白皙的便是脸,可这丝毫不影响她身体的美好,她背后的骨骼委屈地抽动着,抖着,看得梁少游阵阵怜惜。
梁少游将她纤细的身子揽入怀中,两人无间熨帖着,只觉得那颗青春的心脏扑腾扑腾跳得像是逃命的小兔一样。
梁少游开始继续之前的行为,吻至她分明的肋骨,再往下时,胜男从水中站起,显然是在拒绝,梁少游从不勉强女人,耸肩,抓起浴缸附近的睡衣,起身,随意地套在身上。
“胜男,你看过《茶花女》么?”
胜男不知道梁少游想说什么,只得回答:“看过。”
梁少游说:“玛格丽特为了阿尔芒的妹妹的幸福,而选择离开阿尔芒,临行前的一举一动你还记得么?”
胜男摇头。
梁少游将睡衣递给胜男:“她的各种行为,和你现在如出一辙。”
胜男吃惊地望着梁少游。
“不用奇怪,阿尔芒是个二十出头的傻小子,我梁少游不是。”梁少游一边说着,自己慢慢向卧室走去。灯光下,清瘦高大的背影像一棵树,一颗坚强而固执的树,虽不强壮,却犹如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