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开仓!”公输灵宝双眸闪烁,轻轻一跃,便跳出丈余远。
这丫头何时有这样的本事?!龙白月瞠大眼,这才发现公输灵宝脚上的靴子有文章。那牛皮靴的底是木头做的,很厚,却装了机簧,公输灵宝落地时的重力给它施压,产生的反弹力能轻松的助她跳出一丈远。七八条钉着扣子的皮带一直将那靴子固定到膝盖,公输灵宝穿着它,相当于有了轻功。
武器仓库被打开,几个土匪冲进去,推出好几辆攻车,攻车做成大象的样子,象口外张,上面龇满了密密麻麻的利剑。
“床弩、三弓弩,还有木弩,都带上!”公输灵宝扬手高喊,“还有我新做的火球,今天就先试试,哈哈!”
土匪们领了命,取好武器就跟着公输灵宝浩浩荡荡出了山寨。龙白月四觑一下,山寨里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飞速跑到囚禁紫眠的木屋前,开始研究放栅栏的机括。
平时都有留心观察送饭的喽罗们操纵机关,所以即使没人指点,龙白月摆弄了两三下,栅栏竟然啪嗒一声应声而开。
“阿弥陀佛!”龙白月额手称庆,冲进屋之前竟然还不忘掏出手绢净净脸,又掰开系在手绢角上的乌银穿心盒坠子,用指甲从里面挑了点用来芳香口腔的香茶膏子含进嘴里。收拾妥当她激动的进门,发现紫眠已经打好包袱等候已久。
“走吧。”他动身,拉着她就往外跑,“我们从老路离开山寨。”
“你知不知道是谁来救我们?刚刚有没有听到?是贺凌云哦!”龙白月高兴的嚷。
紫眠却皱着眉停下脚步,他可没料到贺凌云会来。
“快走啊!”龙白月催他,“水车就在那边。”
“不行,我们不能走,”紫眠沉吟,“这山寨的武器太精良,凌云他肯定不知道,恐怕会碰到麻烦。”
“那我们又能做什么?”龙白月无奈的翻个白眼,他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
“你在这山寨里自由活动了几天,情况应该大致都熟悉,带我去几个地方。”紫眠思索了一下,“那丫头平时在哪里做东西?“
“哦,画图会在水亭,做东西在她自己厢房,我也没进去过,只给她送过茶。”龙白月回答。
“武器仓库呢?”紫眠猜刚刚那丫头叫嚣的仓库一定是放武器的地方。
“就在那里,”龙白月一指,“不过已经上锁了。”
“先带我去那丫头的厢房看看。”
“好,你跟我来。”龙白月引着紫眠往公输灵宝的厢房去。
山寨里竟然真的空无一人,那丫头,有时候真是单纯得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龙白月推开公输灵宝厢房的门,两人走进去,立刻被琳琅满目的古怪玩意吸引住。
一大堆看得懂看不懂的机械半成品铺了一地,最醒目的是一个做了一半的傀儡,真人大小,上半身已经略具雏形,下半身还是凌乱的骨架,周围散放着硫磺、皮革、生漆和树胶。在龙白月仔细端详这傀儡的时候,紫眠却在一边拿起了一个铁球,他拔掉铁球孔上的引线,侧着一倒,铁球里有细碎的东西淌进他手里,仔细一看,却是硝石末。
紫眠将铁球里的硝石末倒空,手指拨弄了两下,冷笑起来:“机械上是天才,药石方面却是只三脚猫。”
“呃?”龙白月不懂了,凑过头来看看,“这是什么?”
“她劫下硝石纲,为的就是这个,”紫眠举起空铁球,坏笑了一下,“想法倒是不错,我们把这山寨连锅端掉吧。”
啊?这都什么跟什么,龙白月只能纳闷的看着紫眠开始在厢房里东翻西找。他找来硫磺粉和木炭末,大致分了个比例,将它们和硝石粉混合在一起。
“你在做什么?”龙白月在一边抱着膝问。
“火药。”紫眠神秘的一笑。
混合好火药以后,他小心的将粉末塞进铁球。紫眠在做这些的时候露出了罕见的热情和兴奋,看得龙白月一愣一愣的。须臾间,公输灵宝房里剩的十个铁球就全被紫眠改装好了,他找到一卷搓好的绵引线,将每个铁球的引线都拉得很长很长。
“走吧。”紫眠找了一个褡裢将铁球分装进去,拎了就走。
龙白月慌忙跟着他:“我们去哪里?”
“去武器仓库。”
话虽如此,出了厢房紫眠却不要龙白月带他往武器仓库去,他要她一起原路返回,竟然走到了被公输灵宝暂时丢下的木牛流马跟前。
“你要做什么?”龙白月心里隐隐有不安的预感。
“你身上有没有手绢?”紫眠将装了铁球的褡裢搭在木牛流马的背上,回头问着龙白月。
“啊,有的。”龙白月不解的掏出手绢。
“借我用用。”紫眠拿过她的手绢,用它将自己的长发束在脑后。收拾利落以后,他当真翻身一跃,骑上了木牛流马。
救命哪!龙白月抱住头,真不忍心看向来玉树临风的紫眠形象大损。
“快上来!”紫眠骑在木牛流马上向龙白月伸出手去。
“不要…”龙白月还想挣扎,却看见紫眠的长发当风扬起,自己手绢的一角上,那个指甲盖大的乌银穿心盒正微微在他发间晃荡,闪烁出点点亮光,心就怦然一动,着了魔一样伸出手去,被紫眠拽上木牛流马。
疯了疯了!她搂紧紫眠的腰,脸颊紧紧贴住紫眠的背。
紫眠看过公输灵宝操纵木牛流马,他扳了一下木牛流马后颈上的扳手,抓住它肩胛骨上的把手,用力的一推。紫眠的手劲比公输灵宝大很多,木牛流马被他这一推,猛地往前冲了一步,两条后腿弹了起来,吓得龙白月忍不住闭着眼睛尖叫一声。
“别怕,我大概知道了。”紫眠手上力道减轻,动作放缓,再试一次,就已经得心应手了。
木牛流马听话的跑了起来,绕着空地转圈子,紫眠偏头对紧闭双眼的龙白月说:“快带路呀。”
“啊?去哪儿?”她正兀自陶醉着呢。
“武器仓库。”
“哦。”龙白月脸一红,慌忙腾出一只手给紫眠指路。
武器仓库的库门紧锁着,紫眠骑在木牛流马上,弯腰将一个铁球滚到仓库门口。他小心的一手放引线,一手操纵木牛流马退后,在退到足够远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在公输灵宝厢房里搜刮来的打火石,手指一弹,将引线点燃。
引线慢慢往前烧,紫眠飞快的扳过牛角,操纵木牛流马转身往回跑。在他们跑动的过程中,就听见背后轰然一声巨响。龙白月吓的一缩脖子,只觉得两耳一痛,脑袋嗡嗡作响。紫眠却在这时候又操纵木牛流马转了个身,冲着武器仓库跑去。
龙白月睁眼探头一瞧,武器仓库的大门竟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残缺的木头门楣上还窜着火苗,她还来不及惊呼出声,木牛流马就已经带着他们冲进了仓库。
她听见紫眠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知道他也被仓库里的场面震惊了。真没想到公输灵宝小小年纪,能折腾出这么多玩意来,换了她,估计其中任何一项都够她穷极一生了。
“她是个天才…”紫眠看着巨大的抛石机和七人床弩层层堆叠在一起,由衷感慨着,“她的家族都是天才…”
毁掉别人的心血是一件卑鄙的事情,但事态危急之下,也容不得妇人之仁了。紫眠跳下木牛流马,将褡裢里的铁球取出五六个来,细心的布置在仓库各个角落。他在仓库里发现了土匪们劫来的硝石纲,便从箱子里取出硝石,在地上堆成一行,他将铁球的引线都埋进硝石堆里。半个褡裢空出来,也被紫眠装满硝石,他骑上木牛流马,一路洒着硝石慢慢退出来,边退边洒,将硝石洒成长长的连线。
等到褡裢里的硝石洒完,他们也已经退出仓库好远。
“仓库不能和别的建筑建在一起,这丫头,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紫眠皱眉沉吟一声,也为公输灵宝可惜了。
敌我不两立,对不住了。
紫眠翻身下地,打了一下火石,点燃了硝石。硝石紫色的火焰迅速燃起,滋滋作响着往仓库窜去。紫眠飞快的骑上木牛流马,带着龙白月远远跑开。
他们沿着山坡上开垦的梯田一路往下飞奔。背后隐隐传来翻腾的不安,让他们紧张得透不过气。
爆炸,就快要爆炸了吧,龙白月搂紧紫眠,等着听那声巨响从背后传来…
第二十四章 山战
贺凌云领着麾下两千骑往山寨走,山麓上草没马蹄,一路走得平坦,他却很是不安。
今天早上他带着人马从五里外奇袭,成功的围捕住去县衙交涉的土匪。他将土匪头目就地正法,故意放掉一个小喽罗,为的正是利用他给自己带路。
可是现在,眼前这条路走得越是平静,他却越是疑心。
“没走错吧?”他问左右。
“没错,大人,”左右回答他,“属下亲眼看着那厮从这里上山。”
贺凌云只得继续策马前行,他狐疑的扫视着两边茂密的林莽,还是觉得不对劲:“这山麓上的草太整齐。一条小路都没被人踏出来,难道平时这里没人走?”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自己的坐骑哀嘶一声,倏地栽倒。
不好,是马拖!
“全都停下!”贺凌云大惊失色,拼命稳住坐骑——马拖是用来套马的暗器,一根短绳上一端系着绳圈,一端系着尖利的铁枪头,平时铁枪头插入地下,如果马拖的绳圈套住马足,这个时候马匹再想往前跑,绳圈另一端的铁枪头就会被扯起来,反扎进马腹里。
他的坐骑跟随主子多年,颇有灵性,被贺凌云安抚几下,便安静下来。贺凌云滑下马去替坐骑割断绳圈,在割绳子的时候无意中一瞥眼,竟然看见了隐藏在灌木丛里的鬼箭!
鬼箭在山地战里是常见的暗器,此箭钉在地下,弓箭藏在隐蔽处,安装着机簧,牵引机簧的绳索藏于草中,如果被马踏上,弓箭就会射出。
——只是,山上那拨人不是普通的土匪吗?
这时候队伍前沿的一匹马忽然动了几步,不慎踏中马拖,嘶叫着往前一挣,铁枪头被扯出来,刺伤了旁边马匹的肚子。队伍顿时骚动起来,开始变得凌乱。
“不要再往前走!”贺凌云看见两名手下的马受惊失控,往前窜出,拼命狂喝道。
可惜为时已完,受惊的马勾动了鬼箭的绳索,只听嗖嗖几声,鬼箭射出,前方几名士兵已经栽倒在马下。
“妈的!”贺凌云怒吼一声,“都不要动,稳住!”
这时候嚆失一响,两侧密林里喊杀声乍起,冷箭雨点一样放出,手法跟劫硝石纲时如出一辙。
七箭连发弩,怎可能?!贺凌云俯身躲避竹箭,冷汗潸潸而下——他现在到底在和什么人打交道啊?!
几根竹箭打在贺凌云的盾牌上,刚猛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微微发麻。
“下马!大家聚拢用盾牌掩护!”可恶,他之前轻敌了。
密林里这时候又响起绷紧的弦声,只听得弦声一弹,无数铁蒺藜像雨点一样洒下来,落在贺凌云的队伍中间,马匹踩上铁蒺藜疼得直跳,队伍顿时被打散。
“撤!都往后撤——”贺凌云猫着腰挥臂高喊。
鸣金收兵。贺凌云的队伍溃败而去,伤员和尸首被战士们背走,地上空留着十几匹死去的马。
“哈哈哈哈…”公输灵宝从林子里跳出来,在横躺的马尸上来回跳跃,手里托着一个铁球。
“真是帮没用的家伙,”她掂掂手里的铁球,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唇,“可惜我的火球还没派上用场呢。”
要不点上一颗试试?公输灵宝眼珠骨碌碌一转,笑起来:“给本公子拿火石来!”
土匪们递上火石便远远退开,公输灵宝向前跃出几丈,点燃火球引线,掷出后飞快的转身跳开几丈,扑进草地里捂上耳朵。
“嘭——”一声巨响在身后响起,她趴了一会儿,抬起身回头看看爆炸效果,不禁撅起樱唇:“效果没我想象的好呢。”
话音未落,就听见山寨的方向嘭嘭嘭嘭——连环爆炸的响声震天坼地。
“对,应该是这效果——”公输灵宝喃喃着,慢慢发现情况不对,“怎么回事?”
“军师,好象是山寨那里,”一个土匪哭丧着脸说,“刚刚埋伏的时候听见的响声不是错觉。”
公输灵宝脑袋嗡了一声——刚刚他们在林中埋伏的时候,的确听见过一声爆炸声,被专心致志搞伏击的她挥手忽略掉了。
“你们,派谁留在山寨看守人质了?”她指着土匪们发问,背后开始冒汗。
“军师,你不是叫我们都听你的调遣吗?”
“该死,回去回去,都给我回去!”公输灵宝抓狂的下令,却突然学乖,“你、你、还有你,留在这里观察情况,如果山下敌人反攻,随时向我报告!”
“是!”
贺凌云带着麾下人马撤到山下,整顿队伍,一清点,立刻爆怒:“王县令呢,叫他过来!”
王县令立刻唯唯诺诺的凑到他跟前,点头哈腰道:“大人,有何吩咐?”
“山上土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有没有跟我报告清楚?!”
“有啊有啊,”王县令慌忙点头,“那帮土匪原先是这山里的农民,去年秋天不知怎地,庄稼收成忽然翻了三倍,却不肯多往县衙交租子,本官秉公执法了一下,那帮刁民竟然从此占山为王…”
王县令是这一带的乡绅,花钱捐的县令,平时只会搜刮民脂民膏,山上农民当了土匪以后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一直被他姑息养奸到今天。
贺凌云瞪着眼前只知道打秋风的县令直咬牙:“收成凭空翻了三倍,你有没有调查清楚为什么?”
“啊?这,这怎么调查…他们的庄稼可都在山上…”
贺凌云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咬着牙吐出一句:“你手下有多少人马?全调给我。”
“是是是…”
“说话带这里口音的不要。”贺凌云补充。
“啊?那就没多少人了…是是是。”县令被贺凌云瞪得直擦汗。
※※※※※※※※※※
“呀呀呀呀…”公输灵宝在山寨的废墟面前气得直跳脚,“死龙白月,竟然辜负我,见色忘义!”
也不想想在龙白月心目中到底谁先来谁后到,主次不分的家伙——公输灵宝对着四处搜寻的土匪吼着:“找到什么没有?”
“军师,啥也没有。”除了正在着火的废墟,就是等着被烧的废墟,土匪们满脸漆黑的发愁——从此要无家可归了。
“那臭道士肯定带着龙白月逃走了!”公输灵宝咬住嘴唇,撑着腰在空地上来回踱步,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举目四望,气得一蹦三丈高。
“我的木牛流马——那个小偷!”
“军师,山下那帮士兵又上山了。”之前被公输灵宝委派留守观察的一个喽罗这时候跑来报告。
“讨厌!真是阴魂不散…也罢,这次非让你们全军覆没不可。”公输灵宝咬咬牙,紧了紧手臂上的弩机。
再一次上山贺凌云的队伍可学乖了,这次他们没有骑马,全身披挂着厚实的铠甲,连脸上都罩着面具。全副武装的队伍举着盾牌,四面防范,亦步亦趋的向山上行进。
因为之前伤亡惨重,这次人马少了很多。打先锋的人有些底气不足,特别是领头的贺凌云,全身包裹在铠甲里,脚步却显得有点迟钝。
公输灵宝轻巧的穿梭在树林里,不时蹲下身来,借着灌木的掩护观察贺凌云的队伍。脚上装着机簧的靴子让她走路灵活得像只猫。
“哼,以为穿上铠甲拿上盾牌就没事了吗?”她在心里冷笑,纵身一跃跳上树干,悄无声息的在枝桠间窜过,飞快的往山上去。
山寨里的武器都被那臭道士毁了,手头的竹箭就快要用完,得动用那些机关了。
公输灵宝回到土匪们埋伏的地点,悄声下令:“弩箭省着点用,先不要动手,过来两三个人跟我去操纵机关。擒贼先擒王,我打算先把那领头的解决掉。等领头的一死,你们就冲出去用火球进攻。”
“千万记得,火球丢出去后往回跑,五步后一定要俯身卧倒,别怕有追兵跟上来,这时候谁追你们谁就得死。”公输灵宝狞笑一下,点了三个喽罗跟着自己,“火球用完后,攻车看准了时机再上,收拾一下残兵,一切就都解决了。”
“是,军师。”
公输灵宝带着左右往山下走了五六丈,便到了安置机关的地点,她指挥两个人爬上树,自己则带着一个蹲进了灌木丛。
贺凌云的队伍缓缓行进,走了半天,也许是觉得一切顺利,贺凌云终于直起腰板,按着腰刀的手松开,扯扯面具,似乎想透口气。
就在此时,山麓两边树冠一晃,树枝树叶簌簌作响。士兵们还没有回过神,两根粗约合抱的尖头撞木窜出树林,向他们直直袭来。
贺凌云飞快的抱头卧倒,他身后的士兵躲闪不及,被生生撞飞出去。撞木划出抛物线又落回,将队伍打散。士卒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躲在灌木丛里的公输灵宝阴笑一下,对身边的手下使使眼色。
手下得令,举起手里的尖刀,唰的一下划断脚边紧绷的牛筋。嗖的一声,一条三尺长的双刃刀片锋利的划出灌木丛,贴着草尖旋转出去。躲开撞木刚站起身来的士兵们有的躲闪不及,小腿上的铠甲被划开,刀片狠狠的切进皮肉。
公输灵宝的手下接二连三的划断牛筋,飞刀不断射出。士兵们开始把盾牌插入泥土抵挡飞刀,被围在盾牌中间的贺凌云扶着头盔站起身来,不知门面已被暴露在外。
公输灵宝这时候在树林里站直了身子,举起手臂上的弩机对准贺凌云。她从腰袋里摸出的不是竹箭,而是一片七寸长的镰刀形的飞镖:“去死吧!”
飞镖装上弩机,拉弦、瞄准、手指扣动,一气呵成。
飞镖在空中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贺凌云愕然抬头,面具下的眼睛在看见冲他而来的飞镖时不禁呆住。
但见寒光一闪而逝,划破金属和皮革的声音跟着湮灭,鲜血四散开,沉重的头盔向后一飞。
——身首分离。
第二十五章 追逐
一镖射死了贺凌云,公输灵宝激动的飞身跳出林子:“弟兄们,上啊!”
土匪们见得了势,气焰大涨,呐喊着冲出林子,向群龙无首的士兵们冲去。
“火球,扔火球!”公输灵宝指挥着蚂蚁一样满地乱窜的土匪们。
一个土匪点燃引线,狠狠的将火球抛掷出去,依照公输灵宝教授的方法撤退。火球在士兵中间炸开了花,血肉横飞,惨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负责推攻车的土匪这时候也按捺不住,提前跑了出来,推着钉满利剑的车子向还在地上挣扎的士兵们冲去。
“哈哈哈哈…”她赢了!公输灵宝跳了几跳,踩上贺凌云的尸身,张狂的大笑。
正在得意忘形之际,她的小腿突然一痛,伴随着疼痛而来的巨大力道让她脚下一崴,几乎摔倒。公输灵宝诧异的低头一看,一只羽箭正中她的小腿,箭头穿过靴子上的铁扣,刺进了她的绑腿,鲜血正汩汩的往外冒。如果没有铁扣,恐怕她的腿此刻已经被射穿了。
“哇啊啊啊——”公输灵宝疼得眼泪直流,“怎么回事?!”
这时候两侧树林里人影一晃,两支队伍窜出林子,将公输灵宝他们包围。为首的正是贺凌云,他穿着轻便的皮甲,手里张弓拉弦,羽箭直指公输灵宝:“你输了。”
眼前这不男不女的小毛孩,就是之前把他耍得团团转的人吗?贺凌云双眸冷凝,咬牙切齿。这人根本不懂兵法!他第一次撤退后改用包抄计,让县令的人马穿上铠甲,混在队伍里打头阵,又找了与自己身形仿佛的人做替身,自己则带着人马从两翼包抄,哪知道竟然逮住了这么个小耗子,他还不怕浪费的派了一队人马从后山包抄呢——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你不是死了嘛!”公输灵宝拔下卡在她靴子上的箭,一瘸一拐的跳到被自己射飞的人头边,很不甘心的拿起血淋淋的头盔,晃晃倒倒,倒出一颗人头,却哪里是贺凌云。
“你耍诈!你赖皮!”公输灵宝指着贺凌云鼻子骂,小脸上尽是黏答答的血污,诡异又妖邪。
贺凌云怔了一下,谨慎的将弓弦拉满:“你是怪胎吗?你当打仗是什么?儿戏?乖乖的束手就擒,本将还能饶你不死。”
这帮土匪使用的武器太蹊跷,很多他都没见过,这人得留活口,才好细细审问。
公输灵宝目光游移,观察四周,她手下的喽罗早在贺凌云的人马出现时就气焰尽消,现在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坐成一堆,乖乖的等着当俘虏。
大势已去,罢罢罢,她还是先独善其身吧。公输灵宝眸子一歪,瞥了一眼孤立在远方山崖最高处的大榕树,那棵大树掩映在山气雾霭里,远得叫人看不分明。
难度可真够大的!她沉吟,蓦地举起手臂一扣机括,乌黑的弩机下方竟窜出一道银光。
贺凌云慌忙头一偏,脸边却还是一痛,右颊生生给划了道口子。
“死不悔改!”他爆怒,指下羽箭飞出,向公输灵宝射去。
公输灵宝却更快,她腾身一跳,靴子助她高高跃起,倏地一下钻进树林。
“妈的,别想逃!”贺凌云脾气也上来了,猛地一把丢掉弓箭,施展轻功跳进树林。
“大人——”贺凌云的属下们惊呼,却哪里还看得见自己长官的身影。
※※※※※※※※※※
那个臭男人竟然还在追她!跑了两里地的公输灵宝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法宝长靴竟然没把那男人甩掉。
太可怕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公输灵宝回想起自己做出靴子向父亲献宝时,父亲促狭的笑眼。
你这靴子,碰到轻功好的人,就不灵了…
她去过戒备森严的地方,也碰到过所谓的大内高手,但她一直都没碰到过她甩不掉的人。是他轻功太好,还是他太固执?
“好吧,地狱无门你自投,干脆叫你死得很难看!”公输灵宝冷笑一下,往那条路上跑去。
那是一条她特意开辟出的山路,是她此刻唯一的逃生通道。
可恶——他活了二十四年,怎么能跑不过一双鞋子!贺凌云边追边生气,肺都要炸了。他一向秉承武人的骄傲,看不惯投机取巧的人,不管是工于心机,还是工于机巧。他喜欢打硬仗,真刀真枪、真血真肉的拼,刺激又过瘾。可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他从没这么憋屈过,如果前面那只小耗子没穿那双鬼鞋子,他早就能抓住他,一把掐死,再挫骨扬灰了!
熟悉的山道映入公输灵宝眼帘,让她备感亲切——亲爱的机关们,妈妈回来了!
为了跑得更轻更快,公输灵宝解开手臂上的弩机,毫不吝惜的扔掉。贺凌云看穿了她的意图,也边跑边丢盔弃甲,轻装上阵。
山林里两个人一前一后,穿梭得比鹿还快。
蓦地公输灵宝掏出一把小刀,在一棵树上划了一下。贺凌云看见她停下脚步,只顾着扭头看他,也闪神一愣。就这一闪神的工夫,一根钉满了铁刺的木棒刷地一声向他挥来。
见鬼,又来这套!贺凌云一凛,侧身躲在一棵树后,等那机关消停了,就要走出来继续追击。结果步子才迈了一半,公输灵宝又举刀一划,一个大木杵从树上掉下来,差点砸到贺凌云的脚。
“你有完没完?”贺凌云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