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若点头:“你学武大姐不反对,可是你首先要学的不是高强的武艺,而是沉稳的性子。否则你什么都还没做,连仇人在哪个方位都还不知道,就会送掉小命了。比如现在这样,你明知自己生病了,还不管不顾地以练武为名折腾自己,或许你会说你不怕死,可是大姐呢,大哥呢,两个妹妹呢,都不要了吗?也不管我们会不会伤心吗?辉儿,报仇并不一定要武功高强,反之,武功再高强的人,不用脑子,或许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别说报仇了。”
早在明泽开门冲出来的时候,侧着身的知若就注意到了,正好,两个一起教吧。其实自己的这两个弟弟都是很优秀的,明泽性子稳,心思细腻,且有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的好脑子。而明辉,不但是习武的好材料,还有天生的号召力,五六岁时候开始,就是孩子头。武将们的孩子在一起,最经常玩的游戏就是打仗,他每次都是扮元帅,带着一班孩子把人家的后花园闹得鸟飞狗跳(大户人家的后花园是没有鸡鸭的,喜鹊鹦鹉之类的倒是有),连比他大两三岁的孩子都会听他的指挥。
只是,明泽身子不好,作为镇北大将军的嫡长子常常感到自责、自卑,难免敏感了些。而明辉性急、容易冲动,这样的性子如果不纠正过来最容易成为炮灰。
明辉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又细细咀嚼了大姐的话,以及父亲以前对他的训示,讪讪道:“大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现在先去洗个热水澡,再去看二妹和三妹。”两个妹妹都还躺在床上病着,他只顾自己发泄,今天还没去看妹妹呢。
一旁的芳妈妈高兴道:“诶,诶,热水早烧好了,二少爷赶紧去洗洗,身上都是汗,可别再招风吹了。”长姐如母,还是大姑娘知道怎么劝两位少爷,她这都叨咕了好半天了,一个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一个疯狂地拳打脚踢停不下来。
芳妈妈带着明辉去浴房,明泽则一脸思索地跟在知若身旁,走了好几步,快到知卉、知萱屋子时才一脸期待地开口问道:“姐,不会武功,真的也可以为父亲报仇吗?姐姐的意思是考科举入内阁吗?可是我们现在不能参加科考的。”明泽脸上刚刚燃起的光彩瞬间又黯淡了下来。入内阁或许真有机会翻出旧案为父亲平反,但…,他终究是什么也做不了!真是枉为父亲的嫡长子!
第43章 长姐如母(2)
更新时间2014-12-1 16:37:15 字数:2143
看着如霜打茄子一般的明泽,知若暗叹一口气。古人太早熟,瞧瞧自己这两个弟弟,在现代一个还是初中生,一个连小学都还没有毕业好吧?本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啊,如今却是一个个压力山大。
尤其明泽,“嫡长子”三个字就像是无形的枷锁套在他身上,现在又加上杀父之仇压着,让本就敏感自卑的他显得更加无助了。
“泽儿,你想想看,”知若抬手拍了拍比她还高半个头的明泽的肩,“能陷害父亲的人会是一般人吗?会容你步步升入内阁,有机会翻案报仇吗?所以,能不能参加科考对你们有什么区别?泽儿,好好想想,为什么有的人身手好却只能当士兵,能当将军的都是武功最高强的吗?”
明泽愣了好一会儿,直至姐姐已经踏进屋子,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才回过神来,随即双眼恢复了明亮。是啊,为父亲报仇不仅仅是用武功杀人这么简单。父亲能成为镇北大将军,能将乌索兰国打趴下,靠的是智谋、是战略。父亲不是常常教训明辉说,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智谋吗?
嗯,他的身子不好不能练成高深的武功,但他可以练成高深的智谋啊!那样的他同样可以保护姐姐和弟弟妹妹,同样可以让父亲母亲为他骄傲,有朝一日同样可以为父亲报仇。姐姐刚才不是说了,要找出陷害父亲的仇人,光靠武功是不行的?
只是,要如何炼成高深的智谋?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眼前,他还是先帮着大姐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照顾好这个家吧。可不能像姐姐说的那样,仇人的方位都还不知道在哪里,他们姐弟几个的小命先没了,那什么翻案、报仇都是空的了!
找回自信,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明泽一下子振作起来,父亲母亲出事后,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光彩。只是,突然,他的脚步又顿住了,姐姐这两日好像变了,变得…有思想有远见,说话都说在了点子上,让人心悦诚服。
倒不是说姐姐以前不聪明,只是父亲母亲都认为,女儿要娇养,母亲喜欢看到她的女儿们娇美快乐,姐姐从来不用操心什么事,所以想法也很简单,没有什么心机。
父亲也常常跟他和明辉说,作为兄弟,他们必须强大,以后才能保护姐姐妹妹在婆家不受欺负,那是男子汉的责任。
可是如今,面对大难,他只会自卑自责,怨天尤人,而经历了一连串事的姐姐倒是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坚强、有主见。想到昨日姐姐在父母坟前同他们四个说的那句“姐姐在,家就在”,明泽有些羞愧,父母是希望他们兄弟俩能保护姐姐、给姐姐撑腰的,而他们不但没有为姐姐分担,反而让她担心。
就在这时,洗浴换衣后精神奕奕的明辉匆匆赶来:“大哥你怎么不进去?二妹三妹好些了吗?”
“二弟过来啦,进去,我们一起进去,”明泽笑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父亲母亲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两兄弟踏进屋子,听到靠在床上的知卉正道:“大姐,我没事的,只是受了些风寒。昨晚吃了药,睡了一大觉,已经大好,是芳妈妈不让我起床,说这药喝了还得在被窝里发出汗才行,否则我早已经活蹦乱跳了。大姐,我明早肯定可以上山。”
知若点头道:“大姐相信你可以,不过你今日还是要好好养着,千万别再受了风。”知卉在牢里的这几日一直护着妹妹知萱,地上冷,只铺着薄薄的稻草,她就将知萱抱在怀里、裹在自己的外袍里睡。所以,几日下来,年幼的知萱倒是没有受风寒,只是惊吓过度、噩梦连连。
窝在知若怀里的小知萱也道:“大姐,萱儿也可以的,萱儿也要去送甄姨娘和兰姨娘。”
“嗯,去,我们都要去,一家人说说话,一个都不能少。”知若搂紧妹妹应道。
“大姐,是给两位姨娘建衣冠冢么?”明泽问道,他早上好像听到芳妈妈在跟什么人说甄姨娘和兰姨娘的尸体都被烧掉了。
“嗯,”知若点头,“说是衣冠冢,可是府里被封了进不去,两位姨娘随身的东西又跟着她们一起…”没有东西能放在那两个墓穴里啊。
小知萱嘟哝道:“姨娘随身的东西?帕子算吗?”
知若几人吃惊地看着知萱:“是姨娘给你做的帕子吗?那是你的,不是她们的。”
知卉却是想起来了,猛摇头道:“不是不是,是姨娘和甄姨娘的,是她们的帕子。快快快,快去看看有没有被烧了。”昨天芳妈妈和几个婆子可是说牢里那几日穿的衣裳鞋袜都要烧了。
明辉拔腿就要往外跑,却听到知萱大叫:“没有没有,萱儿藏起来了,那是姨娘的东西,我想留着,所以偷偷藏起来了,没让芳妈妈看到。”
知若奇道:“到底怎么回事?”
知卉答道:“姨娘和甄姨娘担心萱儿吃不饱,将她们的馒头用帕子包了藏在萱儿怀里,我们早上醒来才知道的。”好在天气冷馒头不容易馊,知萱那几日的“点心”就靠那俩馒头了。
知萱从知若怀里蹭了下去,走到她和知若睡的床边,从垫被下掏出一块花布,里面是两条帕子,上面还有馒头的印迹和味道。
知若捧着帕子,眼眶又湿了,对如冬道:“拿去洗洗,甄姨娘和兰姨娘都是最爱干净的。”
如冬赶紧接过,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洗,洗完薰上甄姨娘最喜欢的茉莉香和兰姨娘最爱的兰香。”
知若拿帕子印了印眼睛,又替知萱抹掉泪珠,才对弟弟妹妹们正色道:“哭是没有用的,父亲、母亲、还有两位姨娘都希望看到我们好好地活下去,活得理直气壮,活得快乐幸福。后日一早,我们就去洛城庄子上,你们在京里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没有?”
明泽几人想了想,摇了摇头。知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也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猛点着头一本正经道:“有有有,二哥有。”
第44章 长姐如母(3)(求首订哈)
明辉撇嘴:“我能有什么事要做?”要说是大哥还有可能,大哥天资聪颖,才13岁已经考过了秀才,在学堂里什么山长啊、先生啊都重视的很。不过,呃,现在他们兄弟都不能参加科考的,而且父亲还被套着谋逆嫌疑,只怕那些人看到他们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了。
虽然自家长子身体弱,很大可能要走文科考入仕的路,但尹大将军还是对文官很不屑,认为他们中多数人势利眼、心机多。明辉自小好武不喜文,偶然一次偷听到父亲这个观点后就深以为然,不过他是不敢公然说出来的,除非想挨父亲一脚。
知若捏了捏知萱的小鼻子:“是不是你二哥承诺过给你买什么东西还没买啊?”别看明辉大大咧咧的,他给知萱买的点心和小玩意总是最合她心意,再被知萱那张小甜嘴夸几句什么“二哥最好”、“二哥最会买东西”、“二哥最疼萱儿”,简直恨不得马上再拔脚出去满世界找新鲜玩意儿,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几乎都贡献给了知萱。
明辉一想,可不是?自己还欠三妹一个糖稀小兔,也就是用糖吹的小兔子。京城里卖糖人的不少,但是都是平平的一块,叫画糖人。但最近来了一个老头,能把糖吹成薄皮中空的扁圆球,再用灵巧的手指捏出造型各异的花鸟鱼虫等,有的还涂上花花绿绿的颜色,煞是稀奇好看。
那日父亲出事的时候,他正好举着一只糖稀小兔回府,父亲被乱箭射杀,小兔摔在地上被官兵踩成了糖泥…
知萱不满地拉开大姐的手,耸了耸小鼻子:“才不是呢,二哥你好好想想,上次甄姨娘生辰,带我们去灵邑寺烧香,在那棵大大的许愿树下埋了一个小盒子,还说哪日她不在了,你要记得去把东西取出来。我问姨娘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姨娘说就是去天上了,不能在我们身边了。”
“对哦,”明辉拍了一下脑袋,“那么久的事,我都忘了,幸亏三妹记得。”一年多前的事了,那时姨娘奇怪得很,他想看不让看,还说只要她活着都不能看,他自然就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没有兴趣了。
知若道:“这样吧,明日从山上回来,我让强伯带你去一趟灵邑寺,你将盒子挖出来就回来,回来再打开看。”她有一种预感,盒子里的东西许是同甄姨娘的身世有关。
甄姨娘是被人卖到烟花巷逃出来时被芊昕郡主救下的,只说她母亲早亡,父亲一死,恶毒继母就将她给卖了,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芊昕郡主从她的举止言谈却是能看得出,她受过很好的教养,有许多优雅贵气的习性,不像是从小户人家出来的。
在纳她进府为妾前,芊昕郡主也让人去打探了一番,不过没有结果,烟花巷买她的人是从一个人牙子手里买的,而那个人牙子也只记得是从南边一个人牙子手里转卖而来,被卖的时候是昏迷的,被人下了药。
甄姨娘性子婉约柔和,行事也本分,很对芊昕郡主的眼缘,尹诏也喜欢。想想既然她不愿意说,定是有不愿意回忆的理由,也就没再问过。
可是,不愿与人言并不等于自己就能忘记、或者抹杀。明辉是她的儿子,唯一的骨血,在死后让明辉知道她的身世,似乎是最顺理成章的,也是对她自己的一种交代。
知若直觉,那盒子里的东西即使没有直接交代甄姨娘的身世,也是与之相关的东西。而甄姨娘将她的身世咬得如此紧,只怕这个身世有很大的问题。根据在现代看的那些小说电视剧什么的思路,不会是什么前朝后人、或者反贼之女之类的吧?
呃,不管怎么样,还是带回来再看才保险!
明辉奇道:“为什么?”姨娘能藏着什么?大姐莫不是怕姨娘藏了太多银票,别人看到了会打劫他吧?
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弟弟妹妹小小年纪就背负太多的东西,但是时代如此,这年代的男孩子多数从五六岁开始就要成日被灌输家族、前程、责任等沉重的概念,十三四岁背负血海深仇征战沙场、十六七岁用铁腕手段掌理家族的例子她都听到过不少。
在这个普遍早熟的年代,男孩子太天真太轻松了,只怕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不,前世血淋淋的亲身经历告诉她,不仅男子,就是女子也不可以太天真简单。
知若决定,还是用顺应这个时代的方式教导他们,这是不是也是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说法的理解?
“辉儿,大姐猜想,你姨娘装在那盒子里的东西应该与她的身世有关,而她既然这么久都没有透露一点自己的身世,我想,就算她不在了,也肯定不愿意让不相干的人察觉。”
明辉眼睛一亮,点头应道:“好,我挖出来就小心收好带回来。”大姐分析的太有道理了,他也对姨娘的身世很好奇,曾经问过两次,但姨娘不但不肯说,其后还会一个人偷偷发呆流泪,他不想看姨娘难过,就再也没问过了。
“大姐,”知卉突然怯怯地问道,“现在连祖母和叔叔婶婶都同我们断绝了关系,以后是不是都没有人敢理睬我们?我们以后都要躲在那个庄子上吗?”
知卉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孩,虽是庶女,但嫡母待她很好,从没有任何歧视和苛待,也常带着她出门参加宴会。所以她有不少交好的闺中好友,手帕交。她喜欢同她们一起开诗会,比女红,谈京中时兴的衣服样式、珠花颜色,有时甚至还会一起偷偷谈论两句哪位出色的世家少爷…
如今,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知若看着知卉,她们姐妹三人的相貌都是很出色的,但知卉最是妩媚动人。瓜子脸、丹凤眼,秀眉如柳,小嘴如樱桃不点而红,此刻眉头纠结着淡淡忧伤的知卉更是柔媚如晚霞。
知若经历过前世无助、无力的悲伤,很能理解二妹此刻的心情,隔着被子疼惜地轻拍她交握的双手:“别怕,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让自己伤心,我们都相信父亲是清白的对不对?那么,别人怎么看,我们又何必在乎?我们自己首先要挺起腰板,活得快乐自在才好。颓废伤心,自顾自怜,只是让亲者痛仇者快而已。你放心,大姐答应你,总有一天会让父亲的英明重新回到阳光下,会让你们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回到镇北大将军府。”
明泽也上前一步,将右手放在知若的手上,坚定地道:大姐,还有我,我会努力让自己越来越强,我不会让父亲母亲失望,会重振尹家的。”
明辉赶紧也将手放上去:“还有我,还有我,我以后再也不冲动了。”
知若怀里的知萱直接将肉嘟嘟的双手盖了上去:“还有我呢,我会…我会乖乖听话,不让哥哥姐姐生气。”
知若微笑着揪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们萱儿一向就是最乖的,我的弟弟妹妹们都是最乖最优秀的。你们要永远记住,兄弟姐妹齐心,其利断金。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我们一条心,只要我们相信自己,不断强大自己,谁都伤害不了我们,管他们曾经是不是祖母还是叔叔婶婶。只要有人不相信父亲,伤害了父亲,他同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既然已经断绝关系,再找来只会是不怀好意。”
知若直觉,二房三房那样的人,一定不会知难而退,更不会羞愧、不好意思什么的,他们一定会再找来。要不怎么说人至贱则无敌呢?所以,她必须先给弟弟妹妹,尤其是知卉和知萱打预防针。
她可是一点都不赞同母亲芊昕郡主的养女儿观点,女儿在娘家、特别是他们这样的家里天真单纯还没有关系,嫁到婆家还能幸福地天真单纯的,绝对是前世救了整个银河系,尤其是在这古代。娘家强、兄弟强又能怎样,就是公主嫁到婆家太傻太天真,都可能被人无声无息地害死。
这一晚,知卉和知萱都睡得很踏实,知若拿出鹤园里的那个扁匣子,首先打开那封信,匣子里的东西果然是外祖父藏着以备万一的,却不料前世他自己和子孙都没有用到,倒是造福了齐八奶奶一家。
匣子里是三万两银票,还有凝聚外祖父毕生心血的齐氏兵法。
知若粗粗翻阅了一下,主要是结合实例的作战经验,尤其突出北方游牧番族的作战特点和其生活习性带来的影响,倒还真是非常适合大郢将士的上乘教科书。以后给明泽和明辉学习一下必是很好。
翻着翻着,想到明泽、明辉各自的优点、弱点,知若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可以借外祖父之名,亲自编几本这个时代没有的战略教材给他们啊!她去过父亲的书房,知道这个时空可没有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之类。
而在前世,她读EMBA时,可是饱肚了好几本古代兵法,为了在商战中运用自如,也算是烂熟于心了。
第45章 没好事(1)(求正版订阅)
稀疏的枯枝,脆黄的落叶,冷清而寂寥的微蓝的天。
知若站在院子里的大梧桐树下,思绪撒落,如纷飞的叶…
一袭白色锦袍的明泽走了过来:“姐,你在想什么?”站在树下、一身月白袄裙的姐姐,衬着这漫天飞舞的黄叶,给他一种很悲伤的感觉。家逢巨变,他们都承受了不一般的痛,而姐姐的痛双倍于他们。成亲当日被迫和离,这不是一般女子能够受得住的。如果爹娘还在,该是如何心疼?
知若对着这个挺拔俊朗,才不到十四岁就显现出微微沧桑气质的弟弟微微一笑,伸出双手“握”住了一缕阳光:“冬天来了,但是总还有阳光。”
初冬的阳光静好,温凉的气息微染了朝露,浅浅的酡红氤氲了晨起的风。
明泽一震,目光灼灼地望着姐姐,然后唇角弯起,也微笑了:“是啊,有阳光,就有希望。”
知若满意地看着明泽坚挺的脊梁,这白杨树一样挺直的身材,让人感觉到他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明泽的皮肤白皙、五官秀气明朗,却一点不会给人“娘”的感觉,再加上这种挺拔的坚韧,反倒有着他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如此俊朗的弟弟,再长几年将吸引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球!可惜,身负杀父之仇,兴家之责,在为父亲洗刷谋逆嫌疑之前,估计明泽也没有心情考虑其他。
知若暗暗握了握拳,她努力了,拼搏了,或许能够为弟妹撑起一个家,能够找出那个郁(玉)先生和后面的幕后凶手,能够为父亲证明清白,能够报仇,但最终能否真正振兴尹家,还是要靠明泽和明辉。
还好,她的两个弟弟都是出色的,有她的引领和支持,相信他们不会让他失望,一定能够让父亲在天之灵骄傲。
深秋初冬,这个在别人眼里萧瑟的早晨,姐弟俩感受着寒凉,却也看到了阳光。
有榆钱伯、强伯几位忠诚又能干的大管事在,相关准备都提前安排好了,给两位姨娘建衣冠冢的事自然顺利,不到午时,所有程序和事宜都完成了。
知若让强伯带着明辉去灵邑寺,还低声交代了强伯一句:“记住,万一有人抢,就给他们,不管盒子里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明辉的命重要。”万一那些人以为明辉挖出的东西是他们要找的东西,难保不会抢。
强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是,姑娘,我会照顾好二少爷的。不过姑娘,与其等他们来抢,不如让他们光明正大地看?等东西取出来,让二少爷在佛前放着,为甄姨娘烧烧香许许愿,他们也该看完了。”那些人如果真的跟着他们,他们越掩饰,越容易让人怀疑。既然被抢走都没办法了,看看又能怎样?说不定反倒能保住。
知若差点没直接抬手拍脑门,对啊,可不就是这样?她只想着甄姨娘的身世有什么“大故事”不能让人知道,昨晚还让明辉小心掩藏回去再看,殊不知这样会让明辉更加危险!罢了,还是让他们看清楚吧,相信那些人对一个姨娘的身世应该没有兴趣。甄姨娘的身世再离奇,人都死了不是?
知若歉然道:“辉儿,到时候就按强伯说的做,大姐想错了,很多时候是欲盖弥彰。”
明辉眼里有些懵懂,不过还是点头应了,他性子粗心一些,但并不笨,听到知若和强伯的对话,隐隐感觉应该与父亲的事有关,猜想是陷害父亲的那些人可能还要害他们。大姐说的对,盒子里的东西总没有他的命重要,否则姨娘也不会说等她死后再拿出来。不过要他不挖出来看看,他又不愿意,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城,
“大姐放心,我会听强伯的话,不会冲动的。”明辉向知若保证道。
知若一行回到碧泉庄,才进庄子,榆钱伯的小孙女,六岁的梨花就跑过来,明显是等候在这的。梨花爬上知若姐妹三人坐的马车:“大姑娘,你们姑姑来了,我娘说,肯定没好事,让您准备准备。大姑娘,你们不要怕,那个人要是欺负你们,我就让大灰和大黄咬她。”梨花一张小脸绷得严肃,让知若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笑道:“好,有梨花在,我们不怕,梨花你等下要保护萱儿哦。”梨花像她娘芳妈妈,性子直爽泼辣,说起话来像放鞭炮噼噼啪啪又快又响。
梨花立即拉起知萱的手:“大姑娘放心,我一刻都不离开三姑娘身边,有大灰和大黄在,谁都不敢靠近。”
呵,好强的责任感!不过好在还知道自己也是小豆丁,倚仗的只能是那两只大狼狗的威力。
知萱忙道:“不要啦,姑姑看到大灰和大黄,会吓哭的,要是晕倒了怎么办?”她的映象中,姑姑动不动就哭,然后一不小心就晕倒了。她都想不明白,她老早都不爱哭了,为什么姑姑那么大个人还总哭,每次到府里来找娘说话,说着说着就哭了。
知卉也犹豫道:“大姐,姑姑有没有跟我们断绝关系?她一向很疼我们的。”那日二叔和三叔当众宣布与大房断绝关系,她是听到的,但是他们兄妹几个被抓到大牢里去后,姑姑有没有也那样她就不知道了。
知若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那你们在牢里,她有没有去看你们呢?那日给父亲母亲送葬,她有没有来呢?”
知卉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了委屈:“他们怎么都这样呢?”
知若没有继续说什么,有些事还是要她们自己看自己想才会成长,她在旁边盯着保证她们不会受到伤害,再适时地引导,回答她们的疑惑就好。
他们这个姑姑叫尹心柔,是二叔三叔的同胞妹妹,人如其名,温柔如水,活脱脱一朵白莲花,只是有时“柔”得太过分罢了,真真是水做的,那眼泪是说来就来,比开水龙头还快。
饶是芊昕郡主喜欢性子温柔的女孩,也常常摇头道:“若儿三个还是不要像她们姑姑那样,哭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偶尔泪光闪闪、梨花带雨还能惹人怜爱,动不动就泪如雨下让人看着烦啊!
可就是这么个温柔如水的姑姑,前世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一口一个贱人、小jian货、丧门星,什么肮脏词都骂出来,骂得知若和如冬目瞪口呆,以为见了鬼。
那次,尹心柔的女儿、庆元侯府二奶奶章灵儿(秋逸然弟弟秋夕然的嫡妻)刚生了长子,她到庆元侯府探望女儿、外孙,知若欢欢喜喜地去拜见,刚说了一句灵儿表妹同她生疏,结果被骂个狗血淋头,说知若牵累了章灵儿,还好章灵儿肚子争气一举得男。
所以,白莲花什么的,是最不可以相信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马车停下,知若三人还没下马车,就听到外面一声娇柔哀婉的呼声:“泽儿,我可怜的侄儿,快过来给姑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