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林摇头。此人自幼闭关修炼,心思太单纯,这么明显的陷阱也没听出来,要是段轻名一直没想出来,岂不是永远比不成?
见齐婉儿要上当,顾平林便开口道:“师兄的绝顶剑法,不知什么时候能想出来?”
他表面上问段轻名,实是有意提点齐婉儿,齐婉儿马上醒悟,指着段轻名怒道:“少诓我,若是你几百年也想不出来,我就要等几百年不成?难怪祖父说你诡计多端!”
段轻名微微眯眼,转向顾平林:“我的剑术尚不完善,难道不是你说的?”
齐婉儿也留意到顾平林:“这是谁?”他根本不屑与旁人搭话,问的是段轻名。
“是我的师弟,十分黏人,非要缠着我,”段轻名笑着解释,“不过他是蔽派掌门的关门弟子,剑术极为独到,正是我的对手。”
听到“剑术独到”,齐婉儿来了兴趣:“你的对手?”
“是,”段轻名道,“你先胜过他,就可以来找我。”
顾平林早有准备,先一步御剑而起,不料刚刚腾空,四道剑气就迎面袭来,顾平林刚刚化解剑气,齐婉儿的剑也到了。
“既然你也是剑修,我便与你过几招。”齐婉儿颇给面子。
眼看段轻名带着辛忌遁走,顾平林不慌不忙地转身面对齐婉儿:“我认输。”
齐婉儿一怔,随即面露愠色。
金色玉皇剑出鞘,剑气纵横,招式不似顾影剑法飘渺华丽,气势却刚猛,恰好合了他的命格,而且透着种自恃身份的贵气与霸气。
顾平林不闪不避。
封喉剑气在一尺外消失,可见对方控制剑已到随心之境。
“你什么意思!”齐婉儿怒道。
“提醒你而已,”顾平林面不改色地道,“段轻名是剑术天才,他不想与你打,才利用我拖住你,借此脱身,你确定要继续在我身上耽误时间?”
“可恶!”话音未落,齐婉儿御剑消失在天际。
另外七人见状连忙追去。
顾平林在原地站了片刻,抬脸道:“回来就回来,你段六什么时候也喜欢躲躲藏藏了?”
“顾大修好生厉害。”辛忌随风显形,满脸惊讶之色。
“被你看出来了,”段轻名现身树梢,足踏名风宝剑,“三言两语就解决麻烦,不愧是顾师弟。”
知道顾平林会打发走齐婉儿,他离开众人视线之后就暗中折回,他与辛忌本是现场修为最高的两个,齐婉儿等人当然不会发现。
顾平林毫不客气地接受称赞,负手道:“这也叫麻烦,是你低估了我,还是我高估了你?”
段轻名旋身落地,含笑道:“你啊,对我总是这么不留情面。”
顾平林道:“没当着齐婉儿的面揭破你,难道不是留情?”
段轻名“嗯”了声,道:“希望你能继续留情。”
嘴上谦逊示弱不过是习惯,在对手掉以轻心时给予致命一击,才是此人的手段。顾平林也不会再上当:“遇到齐家人,你不怕他们又派人来杀你?”
段轻名道:“两个内丹高手都没能杀我,有何可惧?”
“你倒是自信。”顾平林低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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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里到东海附近都是名门大派的地盘,齐家对付段轻名这种事本来就不甚光彩,他们必然有所顾忌,不会再轻易动手。
这边齐婉儿没有返回来寻找段轻名,三人一路十分顺利,很快到达东海之滨。
顾平林先去海市联系出海的船只,租的船叫鱼脊,外形如大鱼脊背,布了符咒阵,不仅速度快,更无惧海上风浪,而且对普通的法术攻击还有一定的防御能力,虽然模样难看了点,却很实用,价格也算公道,是修士最常用的出海工具。
“一千羽币?”顾平林皱眉。
伙计笑道:“你老人家别嫌贵,最近出海的人多,行情不一样了,这价当然也要涨点,况且去海境还要路过棋子礁,我们家的船,蓬莱岛那边都是直接放行的,省了绕路,算来还是你老人家占便宜。”
顾平林道:“棋子礁不是灵雾岛的地盘?”
伙计道:“哪里,棋子礁原是蓬莱岛的,只不过前些年蓬莱岛内乱,被灵雾岛抢了过去,后来蓬莱岛有了少主,三公肃清内乱,去年奉蓬莱少主之命跟灵雾岛干了场,夺回了棋子礁。”
事情发展倒是跟前世差不多。顾平林道:“蓬莱岛如今是少主主事?”
“那位少主年轻着,老岛主又没了……”伙计指指天上示意,压低声音,“岛上的事大都是六御公作主。”
“也是,幼龙压不过龟丞相。”顾平林颔首。
蓬莱三公之首,六御公郭逢,前世自己也听说过此人名号,只不过没留意,后来自己当上掌门,南珠已经彻底掌握大权,那时已经没有这位六御公的消息了。今世的一切都提前了,南珠这个未来的东海霸主显然还未完全掌握蓬莱岛实权,想他被接回岛上之后,孤身一人应对群狼环伺的局面,也是不容易,相比之下自己反而更幸运。
左右是结了个善缘,能交上东海霸主这个患难朋友,对灵心派的未来只有好处。顾平林顺便打听了南珠的近况,也不欲多问,付了定金就出门离开。
海境的消息传开,海市比上次来时更加热闹,街巷里到处都是修士,许多人带着幕笠,不愿露出真面目,路旁还有摆摊卖坐骑和储物袋的。
顾平林慢步前行,段轻名陪在旁边,这一路他都很少玩笑,话也不多说,大异往常。
顾平林留意他多时,似是随口问:“你又在想什么?”
段轻名慢悠悠地道:“你猜啊,你不是很了解我?”
“嗯?”顾平林停住脚步。
“你跟着我,不就是为了方便监视我,”段轻名也止步,“我的一举一动,你不是都清楚?我还能做什么?你又在怕什么?”
顾平林心头“咯噔”了下:“你……”
话未说完,辛忌匆匆走来道:“顾公子,令师兄和道观的小师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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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顾平林离开没几天,甘民就顺利破境,江若虚和冷旭立刻带着甘立赶过来会合,看到段轻名也在,两人都惊喜无比。
认出段轻名就是林公子,甘立吃了一惊,忙上前拜见师叔,告罪。
段轻名坐在椅子上,含笑受了礼,抬手示意他起身:“资质不错。”
甘立谢过他称赞,退到顾平林身后站定,虽然顾平林没答应收他当徒弟,但他在顾平林跟前始终坚持执弟子礼。
段轻名对他很感兴趣:“顾师弟收你当徒弟了?”
甘立忙答道:“弟子愚钝,尚不入顾师叔的眼。”
段轻名道:“那跟我如何?”
甘立立即看顾平林。
顾平林不动声色。
段轻名对蠢人没兴趣,越是精明人,才越容易被他耍的团团转,他显然是逗着甘立,又在玩弄人心了,不过,借他试试甘立也好。
见甘立犹豫,段轻名前倾了身:“怎样,怕我的本事不够教你?”
甘立早听说段轻名是剑术天才,心头虽然羡慕,但想起之前顾平林说要替自己找个严厉的师父,想来定然不是这位温和玩笑的,何况自己刚受顾平林的恩,哪有擅自越过他拜师的道理?甘立知道不能说错话,想了想,才谨慎地道:“段师叔乃门中天才,弟子岂敢不敬?只是弟子愚笨,还不知能不能通过比试入内门,不敢先行拜师,坏了门中规矩,望段师叔体谅。”
他抬出门规,显得诚实懂事。江若虚与冷旭面露赞赏之色,顾平林也微微笑了下,拿起桌上的书卷。
“门规啊,”段轻名点头,“也是,那等你过了比试再拜我为师吧。”
甘立愣了下,反应也快:“能得段师叔青眼,是弟子的荣幸,但弟子生性顽劣,顾师叔说要替弟子寻个严厉的师父,好镇压一二,所以……”
“诶,我镇不住你?”
“弟子不敢,弟子怕自己愚笨……”
“无妨,”段轻名打断他,笑道,“我看你很聪明,不会嫌弃你。”
甘立暗暗叫苦,寻常人听到这些托辞肯定知趣了,谁知这位师叔难缠得很,偏偏又得罪不得,更不好拒绝,当真左右为难,答什么都不是。
“何必为难小辈。”顾平林终于开口解围。
“规规矩矩,甚是无趣。”段轻名笑着倒茶。
甘立松了口气,低头,垂手后退到屏风的阴影里,只希望这位师叔别再注意自己。
江若虚忍不住笑他:“逗逗小辈就罢了,还要怎样才有趣味?”
“简单,”段轻名放下茶壶,“比如,等人。”
“等什么人?”冷旭奇怪。
顾平林却猛然醒悟,“啪”地搁下书卷,环顾四周,不见辛忌人影,顾平林立即看段轻名,目光冷锐。
“我让他去接人,”段轻名仿佛没注意他的变化,取过书卷翻看,“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急促有力的脚步声,须臾,一道英气的身影大步走进房间,高声笑道:“顾师弟!段师弟,你们怎地派个不认得的人来接我?”
听到这声音,顾平林倏地站起来。
“步师弟?”江若虚吃惊。
第51章 山外姚家
步水寒向来不爱宽大碍事的道袍,还是穿着身天蓝箭袖,浅蓝缎带束发,足踏白靴,单手抱湖音剑,英气逼人。
“段师弟说你们发现线索,果然,我们这一路遇到不少去海境的人。”他与顾平林最熟,先与顾平林说话,提起段轻名居然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
“师兄来了便好。”顾平林恢复冷静,缓缓坐回椅子上。
步水寒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还跟着个青年。青年身材年龄都与他相仿,穿着寻常窄袖青布衫,若不是背上负了柄乌黑古朴的剑,根本就不像个修士。相貌规规矩矩,剑眉,大眼,鼻梁过分地高了点,嘴唇时刻抿着,有些寡言的样子,总体很耐看,给人稳重可靠的感觉。
步水寒向来不拘小节,见到师兄弟便顾不得别的,忙与江若虚等作礼,甘立主动上前拜见他,彼此又是一番介绍,眼看他们热闹成一团,青年只沉默地站在旁边。
“步师弟莫只顾说话,忘了客人,”江若虚适时打断他,提醒,“这位朋友是……”
步水寒登时面露歉意,连声朝青年道“失礼”,向众人介绍:“这是姚兄,剑术超群,我与他一见如故,特地邀他同行。”
青年这才朝众人抱了下拳,吐出几个字,语调平平:“姚枫,幸会。”
步水寒挨个介绍,青年都是点头抱拳,道声“幸会”,然后就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原本争取机缘这种事,人越少越好,但海境的线索已经传开,去的人多,也不差这个,因此江若虚等人都没有介意,热情地与他见礼。
顾平林暗中观察此人言行,微微扬起嘴角。
穿着朴素,举止礼仪并不规范,不是世家出身,然观其气质,也绝不像寻常野修士。
话语简短看似冷漠,眼神却时常流露不自在,此人必是头一回出来历练。
不自在,而无丝毫惶恐自卑之态,言语应对沉着镇定,足见其对自身能为十分自信,恐怕也不是来自寻常小门户……
顾平林瞟了眼段轻名,果然见那黑眸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光芒。
留意到他的视线,段轻名略略偏了头看过来。
顾平林收回视线,等步水寒介绍到这边,便主动朝姚枫拱手,开口问:“不知山外姚家现任家主是哪一位?”
姚枫果然一愣,诚实地答道:“正是家父。”
“山外姚家?”步水寒大惊失声,“姚兄竟是山外姚家的人?怪道剑法出神入化!”想起对方隐瞒,他又不悦,“姚兄这一路瞒得好紧。”
他本是痛快人,喜怒尽数露在脸上,姚枫见状十分歉意,赔礼:“姚家早已避出修真界,家父嘱咐不得在外招摇,实非有意隐瞒,还请步兄弟莫怪。”
步水寒反不自在了,摆手叹道:“我道为何每次都败给你,既是山外姚家,我也心服了。”
江若虚等人都被震住,反应过来,忙又重新起身郑重地见礼。
山外姚家不是世家,却是个历史不输于大世家的老家族,昔年姚家剑术的名气几乎不输“银兰李家”,只不过他们向来以避世修炼为家训,隐居“山外之地”,不养门客仆役,自给自足,因此被修真界称为山外姚家。没人知道“山外之地”到底在哪里,姚家子弟偶尔会出来历练,不过他们很少暴露身份,从不出头出名,更不会插手外界事,所以姚家剑术虽然厉害,却很少被人关注。
姚枫坐在椅子上,面对众人热情明显有些招架不来,有人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多数时候都是沉默。
顾平林岔开话题:“几位师兄没有过来?”
步水寒道:“我接到段师弟的信,听说你找到线索,先赶过来了,他们几个打算继续留在荡魂山寻找,我想海境这边也有些蹊跷,就让他们在那边碰碰运气也好。”
他性子冲动,却并不笨,显然也看出海境的消息是有人故意的。
顾平林颔首:“师兄既看出不对……”
段轻名笑道:“如今海境情况复杂,多个人总是没错,有步师兄过来帮忙,就更放心了。”
“段师弟说的没错,”步水寒难得赞同他,“我看那些大派世家都有人来了,咱们也要有所准备。”
顾平林淡声道:“段师兄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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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水寒与姚枫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赶路,御剑消耗甚大,后日就要出海,两人需要调息恢复,因此众人只大略述说了一番别后的事情就早早地散了,各自回房间。
送走众人,顾平林疾步走出房间,踢开旁边那扇门:“段轻名!”
直领外袍脱在旁边,段轻名只穿着身米色长袍歪在床上,闭着双眼,左手枕在脑后,右手执一支笔,正缓缓地在虚空中比划。
笔锋游走,轻盈飘逸,却又仿佛透着千钧力道,每走一笔,毫尖皆有轻微的剑意荡开,动作慢得出奇,时而流畅,时而凝涩。
顾平林走进去看到,登时目光一滞。
剑路!他这是在拆分剑招!
没有玄冥派剑术的霸气,受灵心派剑术影响,他创出的那几招始终不够完美,所以想用拆分剑招的方法来找缺陷、完善剑招。顾影剑法以繁复闻名,也不知道那百千种后续变化,他是如何记住的。
“来了,”笔停在半空,段轻名不慌不忙地睁开眼,“师弟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找我,难道是有什么误会?请坐。”他用笔指窗前的椅子。
顾平林只是扫了椅子一眼,冷笑:“帐没算清楚,没有坐下谈的必要。”
“原来是找我算账,”段轻名道,“到底什么事情让你生气?”
“何必装模作样,”顾平林挥袖将桌子扫得粉碎,“你敢伤灵心派师兄弟一分,我必取你性命!”
“嗳,发这么大的脾气,”段轻名恍然笑道,“是说步水寒?多亏师弟你多番调解,他才会对我芥蒂尽消,我应该感谢你。”
顾平林极其憋闷。
自己受前世影响,处处阻止步水寒与他起冲突,他岂有不怀疑的?此番支开步水寒更是过于刻意,才会让他利用,实在是算漏一着。
顾平林忍怒:“你想利用他牵制我?”
段轻名不答反问:“你在质问我?”
“怎样?”顾平林道。
段轻名毫无愧色:“你监视我,我牵制你,有什么问题?做我的对手很危险,你应该早就清楚这一点。”
顾平林道:“你我对局,无须牵连他人。”
“对手,难道不是用尽手段打败对方?”段轻名有些意外地看他,“莫非,你只是想与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顾平林被噎住。
用尽手段求胜,不死不休,那是前世。重生之后自己早已醒悟,只想与他分个胜负了却执念,并不想开死局。然而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对手,性情捉摸不定,行事随心所欲,出手毫无顾虑,自己心境已改,他却没有,一旦开始游戏,他就会进行到底。
段轻名丢开笔,起身下床:“剑术非你所长,你永远超越不了我;如果你仅仅想用修为打败我,那如你所言,你身负造化诀,此刻的我未必能胜你,你还需要比什么?”
见顾平林不答,他忽然话锋一转:“这次,我不动步水寒。”
“哦?”顾平林盯着他,并不相信他会轻易让步。
段轻名果然道:“这次是步水寒,那下次呢?陈前,常锦心,任凭,你不在意他们?”
顾平林皱眉:“你……”
“大概还包括新收的甘立,你的师父,整个灵心派,”段轻名慢步走到他面前,“你的顾虑太多了,口口声声要当我的对手,你拿什么与我比?我又能让你几次?”
顾平林沉默了。
游戏都有代价,前世步水寒死,陈前伤,灵心派没落,那些代价太惨重,都是心中背负多年的愧疚。
段轻名轻笑了声,踱到他身后站定,伸手拉了下他的马尾长发,在他耳畔低声道:“更让我意外的是,顾小九,你这是跑来质问对手,与对手讲理?”
听出戏谑与嘲讽,顾平林身体一僵。
被激怒后直接上门质问威胁,借机试探,这是前世不知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至于那人的应对,或是故作让步,或是挑衅刺激,更多时候冲突是以两人出剑终结。
如今经提醒,顾平林才发现不对。
眼前人并不记得什么,自己还保留着前世的习惯,而且对他提了前世不可能提的、过分的条件,甚至妄图说服他。
“犯这种错误,还是……你根本没将我当对手?我对你来讲,又是什么?”温和的声音像是吹过的春风,透着蛊惑,“大概我们还是更适合做有爱的师兄弟,之前不好吗……”
“往事没意义,”顾平林打断他,蓦然转身,“我不希望有一个执着于过去的对手。”
段轻名看着他,神色莫辨。
执念不灭,道途不畅,可见重生的路是天意注定。顾平林抹去心头那丝狼狈,果断地道:“我需要对手,你也需要。”
“你就这么想和我做对手?”
“是又如何?”
“做我的对手太危险,”段轻名微微笑了下,单手扶上他的肩膀,“你,我有些不舍得。”
不舍得?
脑中恍如惊雷响过,顾平林面色微变,思绪竟有一瞬的空白。
“大概不舍得吧。”
“不舍得。”
对面,黑眸妖魅,暗藏冷意。
可是,脑海中为何会有隐隐的话语声?如此耳熟,又是谁在叹息?
……
反复搜寻记忆,确定并不存在这句话,顾平林慢慢地放松身体,发现手心满是冷汗。
无论怎样,前世已无关紧要了。
此刻顾平林实在没有心思继续留在这里,于是不动声色地道:“这一次,不动他,希望你记得你的话。”
段轻名不语,看着他走出门。
第52章 海上风景
第三日清晨,众人准时到达约定的地点,天气不错,广阔的海面风平浪静,犹如湛蓝的、光滑的绸布,一片阳光撒下,蓝绸托碎金,入眼有种高贵又神秘的美。
一艘黑幽幽的大船停靠在岸边,形状像是高高拱起的鱼背,外观确实不太好看。船行的伙计等在码头那边,见了众人忙笑着迎上来躬身作礼,将一个卷轴交给顾平林:“这是顾大修要的地图,船也在这里,大修看看可还满意?”
江若虚与冷旭年长,时常外出任务,挑选船只很有经验,他两个上去到处检查了遍,对顾平林点头表示没问题,顾平林便爽快地付了五千羽币押金,伙计赔笑说些“一路顺风”之类的吉利话,就带着羽币回去交差了。倒是姚枫见船资贵,有些不好意思,山外姚家避世修炼,对钱物向来没什么概念,他身上一共才不到三百羽币,于是再三说会补上这份钱,直到步水寒变色动怒,这才罢了。
顾平林正招呼众人登船,突然,头顶传来冷笑声。
“总算来了!”
犹如星辰坠落,夺目剑光一闪而逝。年轻公子稳稳地站在剑上,金冠束发,外披红锦袍,里穿白底金纹箭袖,绣金护腕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这手御剑之术委实高明,步水寒忍不住赞了声“好”。
齐婉儿根本不理他,轻轻踱足,足底玉皇剑发出两道剑气,直取段轻名:“我就料定你会出海,哼!”
想不到他上来就动手,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唯有姚枫目光一凝,本能地屈指捏起剑诀,似乎要出手相救,顾平林见状伸手按他的肩头,姚枫愣了下便会意,收了真气。
见段轻名不动,齐婉儿果然收招:“你什么意思?”
“这么多眼睛看着,你上来不问缘由就动手,有失世家礼数了,”段轻名温和地责备他,然后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齐氏母家的表弟,齐婉儿。”
众人脸色精彩。
七名随从恰好赶到,闻言都默默地低头,退到齐婉儿身后。齐婉儿咬牙道:“我叫齐十三!废话少说,你打不打?”
段轻名不紧不慢地道:“我说过,目前我剑术未成,就算你打败我,也是胜之不武。”
“借口!”
“无凭无据就质疑我,表弟你真是蛮不讲理,”段轻名作色,“也罢,你既这么想取胜,我现在就可以认输。”
说来说去反成了不讲道理的那个,齐婉儿气得:“谁要你认输了!”
段轻名笑道:“那你要怎样?”
齐婉儿登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既不想胜之不武,又不甘心放过段轻名,一张俊脸半红半白,看得众人直发笑。
姚枫突然上前两步:“在下姚枫,愿与阁下切磋剑术。”
齐婉儿低哼了声,正眼也不瞧他,对段轻名道:“你的剑术究竟什么时候能完成?”
见他看不上自己,姚枫有些尴尬,沉默着退回原处。步水寒也没想到齐婉儿这么目中无人,登时沉了脸,冷声安慰姚枫:“狂妄之徒,何必理他。”
段轻名道:“我说过,顾师弟的剑术……”
顾平林立即打断他:“十三公子剑术不凡,我认输。”
大概是对顾平林的识相很满意,齐婉儿露出几分笑意,挑眉:“总之,我不跟他打,躲得过今日躲不过明日,劝你别耍花招。”
“表弟多心了,”段轻名道,“我对你与对轻侯一样的亲切,这种猜忌的话太伤和气。”
齐婉儿听得头皮发麻:“够了,谁与你亲切!”他扫视旁边的鱼脊船,有些不屑:“你要去海境?”
不待段轻名回应,顾平林开口道:“既是段师兄的表弟,那也不算外人,不如大家同行,彼此照应,十三公子意下如何?”
“哦?”齐婉儿心头一动。
昔年齐氏家老齐真与蓬莱岛老岛主东海一战,惜败而归,自此齐氏在蓬莱岛面前就有些抬不起头,齐婉儿是齐真的孙子,此番要去海境必须经过棋子礁,难免要与蓬莱岛打交道,齐婉儿高傲,自然不愿意送上门受气,原本打算绕路过去,想不到顾平林会主动邀请,齐婉儿顿时喜出望外,混在灵心派的队伍里过去是个好办法,而且一路上还有机会看段轻名出手,摸清他的真实能为,简直一举多得。
“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齐婉儿欣然接受,落地,率先大步走上船,七名随从也跟在他后面。
步水寒皱眉再皱眉,忍不住低声责问顾平林:“此人自命不凡,甚是可厌,你怎地叫上他同行?何况他是齐家人,段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