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初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怎样可以帮到你?”
萧炎忽然缩回手,转脸向窗外。
心意相通,何须太多言语?雁初顺着那方向望了片刻,道:“花要结果了,你想让我替你照料它?”
没等她说完,萧炎就闪身不见了。
焰邪元君现身,表面上压下了流言,然而国之根本已动摇,岂是元君能逆转的?焰皇又能得意多久?他原本不算太糊涂,可惜运气太差,当年争着接了个烂摊子,不得天时。百年来不是旱就是涝,国无宁曰,四处暴乱未平,流民无数,西北入秋以来就没下一滴雨,马上开春,局势只会更紧张,换做南王怕也一样头疼,加上焰皇本就刚愎自用,人心渐失,连最早支持他的元老们也因屡次进言而被他贬走或冷落,老天简直就是在帮南王,让他在百年后来做这个中兴之主。
难怪南王对争储失败的事并无介意,急着抢一个不稳当的皇位,不如静待时机。
除夕过。外面喜气依旧不减,因此雁初进入永恒之间时,感受到的清冷味道也比往常更加浓郁,她先按约定去雪洞饲花,然后由岚使者领着去弈园见西聆君,可巧西聆君在会客,二人就坐在亭子里等。
雁初心思一动,问道:“方才听使者说,这位贵客是冰国的?”
岚使者点头:“怎么,姑娘见过他?”
“这倒没有,只是想到西聆君出身冰国,随口问问罢了。”雁初移开话题,“地国那边,相王起兵造反已有好几个月.不知情势如何了?”
岚使者道:“地皇大势已去。相王入主京城是必然。”
两入随便说着闲话,没多久,一名白衣使者送了一位冰国装束的贵客出来,雁初见他身穿便服,举步动作颇有武将之风,不由得暗忖。待他离开,雁初也没让岚使者带路,独自顺着小行径行至木楼前,在门外踟蹰了半日才走进去,见西聆君坐在桌前,她便低了头远远地站着。
一声轻响打破沉寂,是茶杯盖与杯沿碰撞发出来的。
“我的话你似乎早已忘了。”
雁初知道他的意思,他让她不再管萧炎的事,她却为萧炎重回定王府,违逆了他,然而她心底又何尝没有疑虑?
下巴被托起,蓝袍映入眼帘。
雁初之前还有些忐忑,此刻见到他反而冷静了,开口道:“你不想就萧炎。”
西聆君道:“焰国需要他的存在。”
“这样‘天意’二字才有信服力,但永恒之间不是不理外事的吗?”雁初喃喃道:“他激怒了你,你也只是性情乖张罢了,并非针对你。”
西聆君道:“你想说什么?”
雁初沉默了许久,道:“挑衅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不是吗?就像将军府。”
萧炎失去了多余的邪火灵,所以焰皇能动用皇印重新控制他,可是焰皇又怎会知道这件事?既清楚失去邪火灵的后果,萧炎又怎会自投罗网去过那种早已厌倦的生活?是谁泄露了他的下落?
“你怀疑我?”西聆君反而微微笑了,柔声道:“难道说,你更相信那个不正常的怪物?”
“你也知道他不正常,何必……”雁初说到这里忽觉下巴力道一重,疼得她讲不下去。
西聆君道:“你今日来,就是对我说这些?”
雁初忍痛道:“我是个活不了多久的女人,又在西聆君掌控中,西聆君如此计较有失身份。”
“在我掌控中,”西聆君松了手,“不错,你逃不掉。”
雁初道:“我从未打算逃,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你只报复我就够了,无需迁怒他人。”
“是吗?”西聆君抬眉轻笑,“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报复。”
当年知晓她做的事,知晓她是如何报复他,他险些当场掌毙了她,她必须永远受他的报复。
猜测被证实,他对她有着超出常理的恨意,因为那被遗忘的往事?对于他的报复与惩罚,雁初本能地感到害怕,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下,一股大力却将她甩出,她整个人被他压在了桌上。
他制住他的双手,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不冷也不热。
雁初颤声道:“近日有些不适,西聆君医术高明,能否替我诊断一下?”
扯衣带的手顿住,西聆君露出明显的意外之色,过得许久,他慢慢地松开她,整理衣袍,重新往椅子上坐下。
手指搭在腕间,转眼间他已恢复素日的模样,凝神切脉,好像方才并未发生什么。
雁初垂首静静地坐在对面,长睫颤动,看不出多少情绪。
这件事告诉他是必须的,尽管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很快.她就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于是将头垂得更低,心跳越发急促。
沉默半日。
“今日就不必回去了,我会叫人知会定王府。”他淡淡地留下这句话,起身走出去了。
他的反应比意科中的要好点,雁初悄悄地松了口气,自始至终她都没看到他的表情,反复回想他方才说话的语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迷惘,更猜不透他会如何处理,因此雁初便有些魂不守舍,用饭也只是勉强敷衍,怔怔地在房间里坐到了天黑,直到使女进来点灯备水,她才醒过神。
洗浴过,雁初穿上准备好的宽松衣裳,迟疑着问:“不知弈园客房在……”
“弈主说,姑娘就在这里歇下。”
“他今晚……”
“弈主让姑娘先睡。”
见她再无问话,使女们抬起水悄然退下,留下她一人与满室烛影。
不知他今晚会不会回来,雁初半躺到床上,想这是他的房间他的床,他曾在这张床上要过自己,如今手摸着素净的床单.雁初更加不自在,哪有半分睡意。
终于,“咯吱”声晌,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雁初下意识握紧了手,想要起身说话,却在瞥见来人之后愣住。
“想不到会是我吧?”来人坐在轮椅上,粉面含笑。
“扶帘公主。”雁初将身子重新倚回床头,并没有问她为何会来。
“你不必这般防备,我此番可是好意替你送药来的。”扶帘婉玉朝身后示意,一名使女立即奉上一碗药来。
雁初面上仍是平静,目光却多出三分凌厉:“你以为你能强迫我?”
扶帘婉玉笑道:“你言重了,没有主人的吩咐,我怎敢强迫贵客。”
雁初淡淡道:“你以为我会信?”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便是如此,这碗药是他让送来的。”扶帘婉玉不紧不慢地摇动轮椅到床前,眼底是十足的快意与一丝不甘,“你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无论如何,你还能有他的孩子……也算运气,虽然很快就没有了。”
对上雁初冷冷地目光,扶帘婉玉笑得更加得意,刻意压低了声音:“是不是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因为我,他在报复你,报复你伤了我的腿,可惜你不记得了,但你身上的伤还在,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谁会冰解之术?我倒希望你能记起来,我保证,那时你会更可怜。”
雁初若有所思:“他伤我,是因为我伤了你?”
扶帘婉玉道:“没错,你缠着他,他喜欢的是我,你为此就要害我。”她脸上又浮起怨毒之色,“我险些被你害得手足俱废,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他怎会不恨你!”
房间陷入沉默。
雁初盯着她半晌,忽然拍手笑起来:“公主手段高明。可惜不擅长说谎。”
她不紧不慢道:“别说越夕落不可能做出嫉妒害人这种事,就算他真喜欢你,你又怎么至今还称公主?又怎会嫉妒我腹中的孩儿?你根本没有得到他,我说的对不对?”
看着扶帘婉玉变色的脸,雁初一字字道:“没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我绝不饮此药。”
扶帘婉玉冷笑,待要开口——
“是我的决定。”清晰的声音忽然响起。
雁初的脸变得煞白,转脸看向来人。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注定了更难以接受的结局,令他的心更冷酷了几分。
房间的气氛陡然转变,使女们都噤声,一名使女连忙要解释,他却抬手制止了,从使女手中接过药:“都下去吧。”
嘴角泛起得意的笑。扶帘婉玉低头,顺从地带使女离去。
房间只剩下二人,桌上烛花炸开,发出轻微的响声,摇曳的烛影里,他走到床前,将那碗药递到她面前。
是他的决定,他不放心让扶帘婉玉来,竟是要亲手喂她喝?
雁初紧紧地抓着被褥,控制着没让手发抖。
大仇未报,她也并不希望这种时候怀孕,只是又莫名地抱着一丝希望,尽管早就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个结果仍旧比想象中要残酷,原以为对待亲生血脉,他会留情的。
终于,雁初将视线下移,落在那碗黑色药汁上。
西聆君看她长睫轻颤,不觉将声音放轻几分:“此药会令你昏睡,不会痛苦。”
也许是听错,那语气变温柔了,似乎在哄小孩子,只是对雁初来说,这种安抚并未激起半点甜蜜。他此刻的态度证实了许多事,这孩子纯粹是交易中发生的意外,风火泽舍命相救,再无感动可言,而是叫人心惊,那根本不是为她,而是带着目的啊……
雁初轻轻地“哦”了声,伸手接过药,饮尽,然后将碗还给他。
她的平静与顺从明显激怒了他,眸中的温柔化作怒火,碗在他手中“砰”的一声碎裂,冷冷地看她两眼,拂袖便走。
目送他离去,雁初扯了扯嘴角。
掌握一切吗?他的报复比想象中更可怕,可惜她的反应让他失望了,他是想看到她哭泣恳求吧。

第二十七章 挑拨
第二日醒来,雁初除了感到虚弱,没有太多不适,知道是他用折元之术疗伤的缘故,接连数日使女们不断送来药与补品,雁初也不拒绝,一概照服,尽量不去想那个失去的孩子。大约休养了半个月,雁初菜重回到定王府,没多时便接到乌将军的消息,信中轻描淡写提到萧齐派的眼线已处理好了,至于他具体是如何处理的,雁初也没追究,乌将军毕竟是军中重将,手段自不会少,萧齐这边没反应,说明他并未察觉,估计那些“眼线”让在向他汇报消息。
霰白山,雪洞中,那盆残花开得越发美丽,花朵大了很多倍,算来离结果之期已经不远雁初浇过萧炎早准备好的血,然后将花重新藏好,趁早下了山。
刚进城,雁初就被人请到了熟悉的房间,很快,南王自屏风里面走了出来。
雁初笑道:“殿下好皮厚,除夕宴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碰了个大钉子。”
“焰邪元君本就受皇兄控制,”南王道,“你回来是为他。”
雁初道:“殿下管得太宽了。”
南王道:“他来世的命运就掌握在本王手里,你猜本王会如何对他。”
“殿下的威胁为时过早。”雁初转移话题,“乌将军手头三部越军随时待命,殿下打算几时离开京城?”
南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皇兄派人找上平昌应远,他和另几人已有向皇兄投诚之意。”
雁初沉吟道:“经历除夕宴上哪一出,他们必是畏惧元君之威,平昌候手里握着急焰军,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南王道:“只有一个字,等。”
急焰军是焰国特设军队,约合五万之众,个个精英,平日不出动,只在京城危急时待命备战,焰皇近年忌讳萧齐与越军,也在暗中扶植势力,若再得到急焰军,他未必能继续容忍南王的嚣张。
雁初略作思索便明白他的意图,皱眉道:“殿下以身作饵,未免不智。”
南王道:“你这是在担心?”
雁初道:“事关大计,雁初与殿下是一条船上的人,殿下的安危太重要。”
南王道:“你完成了你该做的事,本王也不会让你失望。”
雁初道:“殿下真不担心急焰军?”
“急焰军多年不曾出战,早已不复当初,空有名声而已,何况平昌应远又如何知道急焰军还会听他的?”南王道,“本王放弃一群废物,得到骁勇的越军,又能借此事让皇兄轻敌,亦十分合算。”
妖娆脸容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宛如墨狐。
“本王在京中的事情已完,急焰军向皇兄投诚之日,便是我离京之时,到时局势变化,需要你助我出城。”
雁初回到枫园,天将黑了,没多时萧齐也特意过来看她,两人就在房间里坐着说话,红叶在旁边伺候,除夕夜被琉羽所伤,此时她已好了许多,便不肯休息。
萧齐问道:“好些了吗?”她半个多月未回,永恒之间有人来报信,他还只当旧伤复发。
雁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好了,多谢你。”
很好啊,那边越夕落的牌位躺在云泽家的祠堂里,这边她刚为另一个男人打掉了孩子。
知道她怕冷,萧齐特意命丫鬟装手炉,亲自递给她,又说了些外面的趣事引她开心,近日两个人之间仿佛有种奇怪的默契,相处下来反而比往常更亲切自然,雁初拿左手支着头,听得频频微笑,当年他也是这样哄着她宠着她,她以为自己所求的便是这种生活了,安安静静地相携到老,可惜晚上他就谁在了另一个女人的床上。
“夫人来了。”丫鬟匆匆来报。
秦川琉羽?雁初看萧齐,萧齐脸上的笑立即消失,他站起身道:“她来做什么,我去……”
没等他说完,外面就传来喧哗声,帘子被掀开,琉羽带着丫鬟走了进来,今日她穿了身素净的衣裳,头上只斜斜别着支双头银钗,衬着瘦瘦的小脸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萧齐颇觉无奈:“你又来闹什么?”
见他并未被自己打动,琉羽将袖中双手握得死紧,出乎意料没有吵闹:“你总不肯给我好脸色也罢了,如今我都快被人害死了,萧齐,你到底管不管?”
萧齐皱眉道:“莫要胡说,谁会害你?”
琉羽道:“若是无凭无据,我也不会来找你。”
她身后那大丫鬟站出来说道:“夫人晚饭的汤里被人下了毒,幸亏婢子眼尖发现不对,方才将园内人都叫来查过,竟然是……”她看了雁初一眼,道,“她们说,曾看见银霜鬼鬼祟祟地钻进厨房,如今她也已经招了。”
那银霜正是枫园当差的小丫鬟,此刻被人带进来,低着头跪在地上。
琉羽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银霜支吾:“是……雁初姑娘,她说只要夫人死了,王上就……”
“你胡说!”红叶不待她说完便大怒,“银霜,姑娘平日待吓人宽容,从未为难你,你为何要陷害她?”
银霜涨红脸,咬牙道:“婢子本就是奉雁初姑娘之命行事,这里还有姑娘给的药。”她果真从怀里摸出一包药。
红叶气得过去给她一耳光:“你良心被狗吃了!她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放肆!”琉羽厉声道,“王上还没说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嘴!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人证物证俱在,谁又陷害她了?”她狠狠地盯着雁初语气满是怨毒,“你为何如此狠毒?害了我哥哥,又要害我!纵然有王上护着,国法也难容你!”
雁初笑了。
琉羽道:“你笑什么?”
“我笑她,”雁初坐直了身,问银霜,“你给夫人下的毒?”
银霜道:“那不是姑娘你吩咐的吗……”
“可下毒的到底还是你啊,”雁初懒懒地道,“拖下去杖毙吧。”
银霜变色,马上望向琉羽:“夫人!”
琉羽冷笑道:“你想杀人灭口?”
“那又怎样,”雁初问萧齐,“王上说她该不该死?”
萧齐面无表情地点头:“拖下去,杖毙。”
众人都大惊失色,银霜更是面如土色,眼看要被拖出去,她顿时明白了什么,慌得大哭:“王上饶命,不是我!是夫人下的毒,故意叫我这么说的!”
琉羽惊得白了脸,喝道:“你血口喷人!”
雁初也道:“这可是胡说,夫人怎会让你下毒害她自己?”
“夫人恨王上爱重姑娘,”银霜早已顾不得什么,尽数招来,“她故意在汤里下毒,让我这么说,嫁祸给姑娘,王上必会因此厌恶姑娘,夫人承诺会替我说情,就算被卖出去,也会让人把我赎走……”
琉羽指着她骂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怕她,要反过来陷害我!”
“婢子说的全是实话!”银霜以头碰地,哭道,“王上要是不信,我家里还有夫人赏的东西,是给我后半辈子用的!”
“够了!先拉出去卖了!”萧齐一拍高几,“秦川琉羽,我娶的事管家夫人,不是嫉妒的毒妇,这些年算我看错了你!”
“看错我?这些年你几时真正看过我!”琉羽盯着他,“我嫉妒,越夕落不也嫉妒吗?”
“夕落是嫉妒,可她是堂堂正正跟我提出只娶一个,不会背地里对人下毒手!”萧齐这回是真被她激怒了,“你呢,你当初怎么说的?只要夕落容你进门,你做什么都愿意,只要能跟着我,没有名分也无妨,这些话你还记得多少?如今你却做出这些事!”
“你始终只相信她!”琉羽通红着眼,喃喃道,“我哥哥死了,你说会追究,最后却不了了之,你若果真在意我,怎会如此?你先遇上的是我,你先爱上的也是我,为什么我还是比不过她?你我多年的情分,难道不及跟她的短短一两年?既然她比我重要,你为何选择就我?”她猛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是了,你当你虽然救了我,却也险些……明明是我先遇上你,她为什么要来抢!”
越说越恨,她指着雁初骂:“越夕落,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萧齐道:“事到如今扔不思悔改,你想要一封休书不成!”
“不要!”仿佛听到世上最可怕的事,琉羽整个人如同失了魂,“就是死,我也不要被你休弃,萧齐,我是云泽家的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萧齐见状亦有些不忍,语气压低了点:“你好自为之吧,再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就给我滚出云泽家!”
目送他出门离去,琉羽脸色青白,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此番言语再无半点纵容与疼惜,还当着下人的面骂滚出门,竟不给她留脸面了!
“知道他为何不信你吗?”雁初忽然轻笑道,“我要杀你,需要用毒?你不是最擅长装柔弱装可怜吗,真该将那毒茶喝上几口,或许他心疼之下就信了你。”
“你别得意!”琉羽咬牙说出这句话,带着丫鬟们走了。
乌将军那边很快又有消息到了,昭恒酱酱名义上执掌两部越军,但手里其实只得一部,另一部已被萧齐的人架空,好在另有几个营都是旧部,感念旧主,愿意效命。雁初得知后也没放在心上,原本三部越军已足够,如今多出来的算是意外之喜。
入夜,雁初支开丫鬟,坐在床上练西聆君所授的心法,近日她的心疾却是有轻微的好转,发作起来没那么严重了。
忽然,窗户外“咯吱”一声响。
人一旦习惯了步步谨慎,就更容易感受危机,雁初张开眼,几乎是毫不迟疑地从床上掠起身,撞破门冲出楼外,同时惊呼了声。
火光平扫而来,光影将地面映成火海,散发着炽热气息。
这么快?雁初有点意外。
一道修长黑影立于火光中,犹如掌控地狱火的恶魔,他只站在原地不动,凌厉的掌风就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丝毫也不容她喘息。
面对骇人的掌力和速度,雁初闪避越来越吃力,连撑三招都不可能了。
掌风迎面而来,雁初暗叫不妙,忽觉脸上一热,那炽热的掌风居然偏开了点,自她脸旁刮过,隔空将她身旁的一株枫树削断,顿时焦味扑鼻。
终究还是偏了,他在尽力保全她!
雁初既喜又怕,忍不住轻呼:“萧炎!”
萧炎顿了下,抬眸。
顺着他的视线望,萧齐正带着侍卫匆匆赶来,雁初松了口气,想也没想就拼尽全力朝萧齐扑过去。
萧齐立即揽住她护到身后,冷冷地看着萧炎:“回去告诉陛下,莫要动她。”
不客气的话,早已超出了臣子的范围。
举起的手迅速放下,萧炎漠然地看了二人一眼,转身掠走。
果然不出所料,焰皇不可能动萧齐,至少不是现在,事先就对他下过指令,幸亏雁初早有准备,这段日子特意让萧炎住在离枫园最近的小楼里,所以能及时赶来,加上她方才又应变得快,否则早已成了掌下亡魂。
雁初望着那方向长长地松了口气,额头冷汗经风吹,全身都跟着发冷了。
这样的他,比疯狂的他可怕百倍。
“没事了。”萧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半响又道,“你不必担忧,陛下不敢伤他性命的。”
不伤性命,可是有任务失败的惩罚把。雁初收回视线,慢慢地离开她的怀抱:“竟险些再死一次,托你的福。”
萧齐转脸望后园,似是无力。
焰皇再次对她起了杀心,自然是知道了某些消息,尤其是她曾经离开定王府两个月,期间不知所终,此事萧齐并未对外宣扬,而南王目前需要她,更不可能泄露,若非她早做了防备,今日必难逃一死。
“算了。”雁初握住他的手低声劝解,心底却在冷笑。
想要保护吗,以为看住她就没事,可惜那个蠢女人不安分,太容易中计了,自己不过帮了她一把而已,调换密信害死父兄的直接凶手,越夕落又怎会放过她?她不是爱萧齐如命吗,如今让她被萧齐一步步厌弃,必要给她最惨最应得的死法!
接连发生大事,后院仍很安宁,不见萧齐与琉羽有任何争吵,当然很大部分原因是萧齐根本不去见她,第二日朝会后,萧齐应召留下,由侍者领着进了御书房。
焰皇坐在案前冷冷地看着他,见他作礼也不理会。
萧齐亦不动。
终于,焰皇开口道:“不得动她,定王的意思朕不明白。”
萧齐道:“臣一时情急失言,望陛下恕罪。”
焰皇眼中阴鸷更重了一些,近年萧齐仗着越军越发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是眼下若动了他,越军必反,南王未除,形势极为不利,还是先忍一时,待首付急焰军除去南王再说。
焰皇缓和了神色,示意他起身:“朕也是担忧,越将军父子之死,朕与你都脱不了干系,朕不管她是不是王妃,就算是永恒之间的人,若生异心,也必须除去,以大事为重。”他略作停顿,笑了声,“若她是王妃,背着你见外人就更奇怪了,她前日刚见过南王。”
萧齐道:“臣明白。”
焰皇道:“朕听说,她曾离开王府一段时日,失去踪迹。”
“她的确在永恒之间数日,”萧齐道,“女人之间难免争风吃醋,言过其实,传出些闲言碎语。”
消息本是琉羽传出来的,焰皇闻言点头:“我知道你必不可能为那个女人就糊涂至此,拿云泽族的前途当儿戏,妇人之言自是不可尽信,但越军那边你不得不防。”
萧齐道:“陛下放心。”
焰皇道:“地国局势最近有何变化,你可曾听说?”
萧齐道:“相王将是地国新皇,此事已成定局。”
“弑兄夺位,英明嘛,”焰皇冷笑,“朕这个位置也有人眼红着呢。”
转眼又到饲花的日子,一叶花本来生于冰雪中,竟偏喜萧炎的邪血,雁初再去霰白山看时,那盆花意结了小小的淡蓝色的果实,而永恒之间这盆,花朵只是开得更大了些,离结果应该还有些时日,雁初对着花看了许久,走出雪洞。
细雨飘飘,扶帘婉玉坐在轮椅上与使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