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郑少凡,却看着昊锦微笑。
昊锦也是一愣,随即大笑:“不愧是盟主。不错,的确不是老夫!”
“既不是黑血教,那是……”沈静山亦迷惑了。
“的确是我黑血教。”昊锦截口打断,又露出不屑之色。
沈静山淡淡回道:“老夫只是未想到,黑血教中除了昊堂主,也有不尊教规行事之人。”
“这你倒说对了。”昊锦竟然点点头。
沈静山与众人又愣住。他说来说去绕这么多弯,竟还是没说明白。
昊锦老脸又挂出嘲笑。
“想不到?他可以不遵教主遗命。”
郑少凡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只因这个人纵然复仇,谁也不能处置他,对不对?”
“不错!”昊锦露出赞赏佩服之色。
“是谁?”曹让惊讶道。
“是我。”
走进武侠 - 38 - 第三十八章 背叛
就在眨眼之间,一个黑色人影已站在了庭中。
黑色的披风,狰狞的面具,摄人的目光。
寂静,空气骤然变得更冷——这个人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黑风!
众人心中已隐约明白,却不知为何竟叫不出口。
他统领黑血教八年,使得几乎解体的黑血教短短时间又称雄江湖,尤其是那骇人听闻的黑血掌在他手里又重现当年威风,令无数人闻风丧胆。
他来去无踪,行事周密,江湖中没几个人真正见过他,纵是曹让等口称复仇,只怕当面见到都不认得。
只是,除了郑少凡等,其他人皆没料到他如此年轻。
然而几乎人人都知道,黑血教现任教主黑风行事之狠辣,更在路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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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少凡微笑:“你终于来了。”
“你终于来了!”激动得发颤的声音,却是曹让。
玉剑门满门皆丧于黑风手中,他日日苦心经营报仇,如今亲眼见到黑风,如何不恨!他犹自不甘地骂道:“原来堂堂黑血教主不敢与我等交手,却用这卑鄙手段!”
待回过神,众人的表情便不可言状了。只是如今形势已是生还无望——他杀人从不需要太多理由。
昊锦恭声道:“教主!”
“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声音,竟是一直不说话的江舞,衬着檐上的灯光,那张俊脸更显麻木。
黑风却并不理会,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郑少凡。
“该来的自然会来,”淡淡地说完,寒星般的目光又射向沈静山,“沈庄主,是不是?”
沈静山却想不到他会问自己,不由微微一愣:“老夫并不记得与你有仇恨,倘若想要寒玉箫,此物也并不在老夫身上。”
“你当然没有寒玉箫,世上根本已没有寒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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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呆了。
“既然没有寒玉箫,你为何害我玉剑门上下一百多条人命!”曹让目光皆赤,怒吼起来。
黑风看了看他,依旧淡淡道:“寒玉箫没有是真,无仇却未必。”
沈静山忍不住惊讶:“你与路遥……”
“沈庄主不记得了?”
半晌,沈静山摇摇头。
“不记得?”唇边掠起笑意,看来竟似十分亲切。他又走近几步,缓缓笑道:“沈庄主怎能不记得?”
沈静山看着他,愣住。
“沈庄主怎能不记得!”亲切的声音隐约带着煞气,变为嘲讽,“或者,本座该叫你一声——外祖父?”
众人更惊讶。
——他竟然是沈静山的外孙?
张洁等人却已明白,他竟是路遥与沈姑娘之子,难怪一心要灭了六大门派。
谁知,沈静山竟也满脸诧异:“绝不可能!”
“不可能?”唇角一扬,金黄的面具却依然毫无表情,更显诡异。他咬牙一字字道,“沈庄主以为本座早就该饿死街巷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恢复了镇定与平静:“那个女人背叛了我父亲,又弃我于街市,寒玉箫正是被她亲手砸碎的。”
黑血教圣物寒玉箫被一个女人给砸掉了?曹让等人只听懂了这句。
沈静山却忍不住惊道:“弃于街市?”
没有回答。
“你们,”寒星般的目光更冷,扫过倒在地上的一大群人,“口口声声自称是名门正派,却设出这样一个美人计暗算我父亲,逼死了他又追杀我。”
美人计?路遥既是自尽,他又怎会受人追杀?
张洁有些疑惑。
郑少凡摇了摇头:“你只记着报仇么?”
沉默。
“今日,我等了二十年。”淡淡的语气却让人心中莫名其妙的发颤。
“你是路遥之子?”一直不说话的沈忆风忽然开口。
曹让等人听到这里,面上都露出“难怪如此”的神色。六大门派合力击杀大魔头路遥一直是江湖白道引以自豪的大事,如今他的儿子要来报仇自然也合情,只是众人皆没想到他还有后代留下。
昊锦正要说话,却被黑风一眼扫了回去。
“可惜那个女人死了,”一声嗤笑,“否则今日看到本座还在,她必定很失望。”
见他口口声声称“那个女人”,曹让众人不解,郑少凡等知情的却明白,他说的竟然是他的母亲沈姑娘!
张洁又是疑惑又是伤心,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将住的地方起名叫“不养阁”、“恨血轩”,因为他恨他的母亲!
但沈静山分明说过路遥并无子女,自己女儿的事他怎会不清楚,这其中……何况如沈静山所讲,沈姑娘并未背叛路遥,又怎会狠心将他“弃于街市”?而且他与沈忆风既是表兄弟,相貌相似到这种程度也太不可思议了。
郑少凡柳飞等人亦看着沈静山,显然有相同的疑惑。
“弃于街市……”沈静山却只顾喃喃念叨着这句话,竟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一切。他时而皱眉,时而自嘲地摇摇头,面上表情似喜似悲。
“无话可说了?老匹夫!你自称明门正派,行的却不是光明正大的事,你们不敢与路教主交手,就设出这样一个圈套害他!”昊锦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骂起来,“路教主在天有灵,我昊锦等了二十六年,终于还是等到今日!”
“他不会希望你们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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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洁含泪看着黑风,轻轻道:“当初他下令不要报仇,就是怕有今天,你们怎么不明白?”
黑风终于移过目光看着她,不带任何感情。
昊锦立刻冷哼一声,看着黑风,语气恳切:“路教主当时轻信了那个女人的话,所以下令,父仇不共戴天,教主万不可为人所惑!”
这句“为人所惑”却是语带双关。
“你不能杀他们!”张洁依然看着他,“他们是你的亲人,他是你外公,沈大哥是你表弟,你怎么可以……”
“亲人?”黑风打断她的话,淡淡道,“从那个女人抛弃我的那天,我就没有亲人。”
说完,他又看了看郑少凡。郑少凡亦看着他不言语。
沉默半晌,他忽然扬手抛出一粒药。
“这是索魂香的解药,本座与郑盟主并无仇恨,还请莫要为难的好。”
郑少凡伸手接过药,微微一笑,便喂给了张洁。
昊锦见状大惊:“你没有中……”
“贵教摧心散果然厉害,郑某怎能逃过,只是已用真气化解了而已。”郑少凡站起身,略一拂白衣,又恢复了平日的潇洒自信。
“郑盟主是故意中毒吧。”淡淡的声音。
郑少凡并不看脸色发青的昊锦,只拱手含笑道:“郑某也知道瞒不过黑风教主,多谢。”
说完,他看着张洁。
张洁缓缓站起身,看看他,又看着黑风。
金黄的面具上,两道寒星般的目光不经意从她身上扫过:“两位若先行离开,本座更感激。”
“教主!”
昊锦似要说话,黑风冷冷一眼,他便吞了回去。
“郑盟主何等人物,自然是君子一言了。”
不行,不能走!
张洁拉了拉郑少凡,恳求似地望着他。
郑少凡却忽然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你先走吧,我随后就来。”漂亮迷人的单凤眼眨了眨,一如既往的自信温和,居然还带了些俏皮。
张洁心中更痛,她早已猜到这话。
这是在诀别么?如今众人皆手无缚鸡之力,还有昊锦他们,外面还有十二个堂主,他依然要独自留下来……
郑少凡却又道:“黑风教主一向言出必行,想必昊堂主也不会阻拦,你尽管放心下山,恩?”这话果然说得妙,一半是向着张洁,一半却是提醒黑风注意手下,又提醒了昊锦。
“我不走。”
早知道这个结果,郑少凡无奈地摇摇头,声音竟似带着企求:“听话,我……”
黑风静静地看着二人。
“郑盟主不走?”
郑少凡见她执意不走,叹了口气,看着黑风:“沈庄主无论如何也是你的尊长,郑某怎能让你行此不孝之事。”
话虽这么说,其实张洁等何尝不明白,他是不能丢下这二三十个人不顾。
曹让却始终是个直人,冷哼一声道:“这魔头罪恶滔天,跟他讲什么孝与不孝!”
郑少凡微笑不语。
“郑公子不用管我等,此事与你毫无关系,快带张姑娘离开吧。”说话的却是长孙成,语气歉疚。
众人心中皆涌起热流。
“这……”曹让明白过来,垂下头,“郑盟主莫要管我等,快走!”
“不错,我等死不足惜,只恨不能手刃这魔头为当家的报仇,纵是变成鬼,我也不甘!”说话的却是那吕夫人。
郑少凡只静静地看着黑风。
“郑盟主莫非连身边人的性命也不顾了?”淡淡的声音提醒他。
郑少凡一愣,看看张洁,漂亮的单凤眼中升起一丝犹豫:“黑风教主想用她要挟我?”
寒星般的目光一闪,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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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哥哥,你……”张洁终于忍不住开口。
众人有些惊讶,她如何叫这个魔头叫得这么亲切?
“你已经杀了……”说到这里,她看看地上木然的江舞,心中更痛,哽咽道,“你现在高兴么?杀人又有什么用,就算沈庄主当年错了……”
“他何止‘错了’!”昊锦忍不住勃然大怒,“今天,老夫就让你们看看,这个前辈大侠做了什么事!”
他上前指着沈静山,咬牙切齿:“就是这个前辈大侠,不敢与路教主交手,便让自己的女儿勾引他,待路教主答应解散黑血教时,他又叫那个女人偷了本教圣物寒玉箫,设计引他到云台,六大门派联手将他害死,这便是光明正大吧?”
“路遥要解散黑血教?”长孙成忍不住叫出来。
众人立刻看着沈静山,却见他并不反驳,反而面露痛苦之色,看来竟似实情。
“自从认识那个女人,两年,路教主不曾再杀过一个人,”昊锦冷笑,环顾众人,“但如今,老夫只恨他当年没把你们这些白道之徒统统杀光!”
张洁又黯然,这对苦命而忠贞的夫妻始终没有好下场,或许是路遥作恶太多吧。
面对他的指责,沈静山不但不反驳,竟似又走神了。
此时,众人脸上渐渐浮起惭愧之色——路遥既已真心悔过,江湖不知少了多少是非,沈静山此行的确非正道所为。
不过他们会惭愧,更多的原因并不在此。
路遥虽然是一代魔头,恶名至今未改,但其人已死,又过了这么多年,真正恨他的人反倒不多了。
何况,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仇恨总是容易忘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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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是老夫的错,但是,”沈静山沉默半天,忽然开口,“小女并没有背叛路遥,如今她已不在,你倘若还敬路遥,就莫要侮辱她!”
他虽是对昊锦说,脸却向着黑风。
“没有背叛?”昊锦一声大笑,“没有背叛,就凭你们一群鼠辈,就能将路教主逼上绝路?你们谁信?啊?谁信?”
他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面对他的质问,众人年长些的已然低头。以路遥当年的武功,没有人敢对这句话说个“不”字。
“她偷走寒玉箫,引路教主来云台,害了他以后,竟还狠心将他的亲生骨肉废了全身筋脉,弃于街巷,教主当时年仅五岁!”昊锦看着黑风,目中满是痛惜,“这样的女人老夫只恨她死得太早,不能亲眼看见今日的教主!”
“原来你——”长孙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废了全身筋脉,就意味着终身不能习武,沈姑娘生于武林世家应该深明其中痛苦,她竟会对亲生儿子如此狠心!而一个五岁的孩子流落街巷……
不少人面上已有同情之色,一时竟忘了自己是满心仇恨而来。
半日。
“休要听他胡言乱语!”曹让忽然冷笑,“废了全身筋脉他还能杀人?”
黑风制止了正要说话的昊锦,唇边掠起一抹微笑:“不错,那个女人必定也没想到。”
众人也有些怀疑了。废了全身筋脉,真气难以凝集,永远都不可能再习武,武学最简单不过的道理。而如今站在面前的,分明是个武功无敌的大魔头。
“因为药魔。”郑少凡忽然开口。
黑风看了看他,不再说话。
众人却都明白了。当年路遥与四大堂主威名赫赫,若说全身筋脉被废还有人能治愈,除了沈静山,就只有药魔。
昊锦沉默半晌,忽然长叹一声仰头看着天上,似无限惋惜:“可惜药魔与凌堂主比老夫先走一步,不能亲眼看见教主报仇。”
“毒手散人还活着?”立刻有愤恨的声音响起。
原来,药魔是四大堂主中杀人最少的,凌宇也并未有过十分的大恶,是以提起倒没人注意;而毒手散人名声本就极差,路遥死后,他便脱离黑血教,从此更以杀人为乐,不论老弱妇孺高兴便杀,所以恶名昭著,仇家甚多。
果然,已有他的几个仇家红了眼,只恨没了力气起来四处搜寻。
“死了。”淡淡的声音。
众人一惊。
“难怪这七八年没有他的消息,”长孙成却说了出来,“不知是谁杀了他?”
“自然是本座。”
听到这话,那些与毒手散人有仇的人心中都不知是何滋味,眼前的仇人竟是替自己报仇的人。
曹让忽然大笑:“原来魔教中人也会自相残杀!”
“他早已脱离本教,”昊锦冷冷截口道,“何况他虽心狠手辣,却也是凭真本事杀人,比起玩弄诡计、背叛夫君、抛弃亲子之人,却已好得多。”
顿了顿,他又看看黑风,露出长辈一般的慈爱之色:“老夫当年几次找那个女人,她却宁愿砸了寒玉箫,也不让教主跟老夫走,老夫以为她必会好好爱惜,谁知她后来……竟废了教主全身筋脉弃于街市!十几年,老天有眼,八年前还是让老夫寻到了,虎毒不食子,她……”
声音哽咽,他已经说不下去。
寒星般的目光早已冷得像冰。黑风静静立于庭中,对众人面上的同情悲哀之色视若无睹。
他缓缓道:“可惜她死得太早了,老天有眼,却也无眼!”
“你住口!”一声呵斥。
走进武侠 - 39 - 第三十九章 真心与背叛
“老夫明白了!”沈静山似已想通了什么,脸上表情似哭似笑,“这是老夫的报应啊!老夫对不起小女与路遥,可罪孽明明是老夫作下,为何又偏偏要孩子来承受!”
他茫然望着门外:“羽儿,我对不起你们,如今,终于还是找到他了。”
看他口呼“羽儿”,众人便知道他叫的是儿子沈羽了。当年沈羽是江湖有名的美男子,人称“玉公子”,不知多少名门闺秀倾情而待,是以这么多年后人们还记得这名字。
但人人都知道,沈羽,正是死在路遥的黑血掌下,幸好有遗腹之子,也就是现在的沈忆风。
看沈静山如此失态地唤着儿子的名字,众人皆为他伤神不已。
昊锦却冷笑起来:“果然是报应!”
见他幸灾乐祸,立刻便有几道愤怒的目光向他射去。
沈静山忽然移回眼神,并不与昊锦计较,只直直地看着黑风:“她并没有抛弃你,老夫害死路遥,她已与老夫断绝关系!”
黑风看着他不言语。
昊锦一愣,随即嘲讽道:“是么,她背叛了路教主,竟还剩这么点良心。”
“你!”沈静山终于长叹一口气,似乎要将心中之事一吐为快,“她对路遥实是真心一片,寒玉箫是老夫骗她,而后也是老夫将她制住藏了起来,引路遥上当,一切她并不知情。”
“如今自然由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你若还敬路遥,就该听老夫一言。”沈静山亦冷冷道。
昊锦嗤笑:“的确与她无关,废了亲生儿子的全身筋脉,还弃之于街市不顾!”
黑风亦看着他,负于背后的双手已然微微握起。
面对他的目光,沈静山只淡淡道:“小女医术纵然再差,你也莫忘了她是我沈静山之女,若真要废你,又岂是药魔能救回。”
黑风与昊锦皆愣住。
“她必定留了两处没有封住,是也不是?”
没人回答。
沈静山却又扭头看着昊锦。
“她与老夫断绝关系后,带着孩子流落江湖五年,此事本无人知晓。路遥仇人无数,又岂容他有后?倘若不是你四处寻找,此事又怎会传到五大门派引人追杀!”
这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昊锦面色惨白。
“你一心想找回路遥的骨肉,却害死了她!”
“五年后,她忽然回来了,”沈静山目光茫然,似乎又想起了可怜的女儿,“她静静的看着我,说孩子中了百毒山庄的离元散,她对不起路遥。老夫原本不信,她从小就机灵古怪。然而第二天,百毒山庄几位老友登门告知确有其事,因她是老夫之女,所以他们未曾对她下手,老夫才信以为真。谁知第二天夜里,小女便服毒自尽。此事极少人知,老夫为了她的名声,才宣称她是因病而亡。”
说到这里,他已有些哽咽。
“我不信……”昊锦失神地喃喃自语。忽然,他眼中又一亮:“那离元散既服下,便不会有生还,教主又如何逃得过?”
“因为服下离元散的不是他。”
昊锦与黑风皆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当初小女身边有两个丫头,清儿与小尘,你是知道的。小尘有一弟,正好也五六岁,小女自尽后,小尘姐弟一直没回庄。而两个月后,小尘忽然独自回来了,神思恍惚。老夫问时,她只称弱弟走失对不起死去的双亲,过了两日便也自尽了,老夫只当作是弱弟丢失,她一时想不开的缘故。”
半晌。
沈静山直直地看着黑风:“老夫若猜得不错,你在走失之前必定是小尘带着,是不是?你当时才五六岁,却不知那时小女已经身亡了。”
黑风愣住。
“服下离元散的只怕是小尘之弟,而走失街巷的是你!”沈静山终于老泪横流,“小女将你托付与小尘,宁愿自尽来了结此事保全你,却不想小尘竟将你丢失!”
庭中寂静,无一人出声。
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而今又被翻出来,真相竟是如此!纵然路遥作恶多端,痴情的女子却也让人感动。
“但她为何不将孩子交与老夫?”昊锦声音颤抖,“老夫几次找过她,她宁可砸了寒玉箫,也不肯让老夫带他走。”
众人也看着沈静山。
沈静山却摇摇头:“老夫不知。”
时隔二十多年,沈姑娘为何要废了亲生孩子的筋脉,为何又不让昊锦带走他?倘若不愿他修习武功,又为什么要留下后路不完全废了他?谁也猜不透她的用意,其人已死,众人心中将永远只剩下一个谜。
“怕他报仇,”沈忆风忽然开口道,“一个人成天想着仇恨必定难受。她废了他的筋脉,或许是怕自尽后你们强行从小尘那里带走他,或许……”他看了看黑风,“或许是怕他不幸被仇家发现,希望他们能看在全身筋脉已废的份上,放过他一命吧。她……必定没有恶意。”
真相如今已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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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她没有背叛你,是老夫想错了!老夫害了她……路教主……”昊锦忽然哭倒在地,他也想不到真相竟是这般。
“她没有抛弃你,”沈忆风看着黑风,又露出湖水一般明净的笑,“她是在保全你。”
黑风长叹一声,面具上光芒闪烁:“她没有……好……”
谁知谜底揭开,沈静山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面色痛苦地看着黑风,似要说什么,又不愿说出来。
张洁却很开心,她跑到黑风身边看着他:“她没有抛弃你,黑风哥哥,你别再杀人了好么?”
目光一冷,他看着庭中众人:“她的确没有抛弃我,但若非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用卑鄙手段,父亲怎会死,若非他们逼人太甚,连孩子都不放过,我母亲又如何自尽?我又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张洁心上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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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怪路遥作恶多端,害死无数人命,那是他罪有应得!”曹让忽然抬头道,“如此对那个魔头,也不算卑鄙!”
“啪”的一声,几乎没看到人出手,曹让的嘴角已缓缓流下鲜血,脸上肿胀起来。
郑少凡摇摇头。
曹让抬头瞪着他,毫不畏惧:“当年之事我玉剑门并非人人参与,你竟将他们全数杀死,比路遥那魔头更狠毒十倍,果然是他的孽种!”
“不错!”那吕夫人也大骂,“我夫君犯何大错,不过骂了那个小乞丐几句,你竟如此残忍,要他性命!”
昊锦闻言大怒,正要上前。
“是吗?”黑风止住他,淡淡道,“那曹让,曹大侠,认为本座又该如何下场?”
“你这魔头十恶不赦,纵是千刀万剐亦不能泄我等之恨!”曹让大骂。
厅上寂然,众人都看着黑风——曹让既当着这魔头的面说出这话,只怕性命难保。
黑风缓缓踱到他旁边,并不看他:“本座是该千刀万剐,只可惜你永远也看不到了。”
“要杀便杀,否则我终有一日会将你碎尸万段!”曹让依然挺胸骂道。
黑风却不再理他,径直走向沈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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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先拿沈静山动手?
“不要!”张洁立刻拦住他,“你不能杀他!”
“教主,”昊锦狠狠瞪了张洁一眼,“父仇不共戴天,动手吧!”
张洁依然拦着他:“不行!你不能杀他们,他们是你外公和表弟!”
郑少凡亦缓缓点头,目光温和而悲哀:“便是为你母亲,你又怎忍心杀他?”
黑风一震,停住脚步。
“夫人已和他断绝关系,何况他此等行为,根本不配为人父!”
张洁愤怒地瞪着昊锦。
“你这老头总劝他报仇,就算你杀了他们,路教主就会活过来吗?何况——”她看看黑风,美丽的眼睛满是痛心,“报了仇,他一定会难过的。”
“为父报仇天经地义,怎会难过!”昊锦气得发抖,“教主身为人子,莫非忘了这个道理?倘若教主手软,那就由老夫来动手!”
说着,他便要上前。
黑风忽然伸出手,制止了他。
张洁心中又燃起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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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开!”
她一颤:“不……”
“让开!”他冷冷地看着她。
“不行,你不能杀他们!”
看她坚持横在中间,郑少凡双手微握:“小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