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脸犹带稚气,却努力地想要表现女人般的妩媚,颇为可笑。
陆离嘴角一弯,果然板起脸朝众人斥道:“谁欺负柳梢儿,就是跟我过不去。”
柳梢指着冯小杏:“教训她!”
陆离看了眼缩到白凤身后的冯小杏,叹气:“这不太好吧,你看,你没受伤呢。”
“她差点就伤到我了!”
“这样,要是谁真伤到你,我一定不放过她,好不好?”
柳梢也知道说不动他了,只好让步,恨恨地道:“我被害死的话,不管她是谁,你一定要杀了她!”
陆离这次倒是很温柔地安慰她:“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小孩子毕竟容易满足,柳梢松了口气,双手抱住他的腰,挑衅地看着脸色铁青的白凤。

第7章天赋异禀

自从经历冯小杏的事,柳梢总算接受了现实,再也不怕被嘲笑,理所当然地接受陆离的庇护。在这种地方,她没有实力,却拥有迷住陆离的美貌,注定她不可能有朋友。
真纯的友谊,又岂能在污泥之中幸免?
房间日渐空旷,同伴一个个减少,柳梢亲眼目睹这种变化,早已没了最初的怜悯,只剩下满心的麻木,小女孩的心肠不知不觉中已硬了许多。
白凤她们到底不愿得罪陆离,可是柳梢夜里也从没敢睡熟过,女孩们明里不动她,暗中却小动作不断,比如无意中撞一撞她,任务时联合挤她,趁她摔倒时踩她的手…这种哑巴亏柳梢吃了许多,最初她还找陆离告状,只换到几句安慰之后,柳梢渐渐地就不再跟他说了。
任性的女孩子已经懂得适可而止,学会了察言观色。
掌握凝气之后,方卫长开始教习武技,柳梢学得努力,无奈已经被多年小姐生活养得身娇体弱,在孩子们里堪堪算个中等,好在对她来说,胜败都没有太大影响,陆离从没让她饿着。
又三个月光阴过去,对战台边,柳梢与白凤眼瞪着眼。
两个女孩平日里就不和,白凤深厌柳梢,柳梢亦恨她背后使坏,此番对战抽到一组,彼此都表现出了最大的敌意。
白凤出身贫寒,吃苦耐劳,天赋又不错,武技早已遥遥领先众人,她看出柳梢不及自己,便轻蔑地道:“我劝你认输算了,别自讨苦吃。”
柳梢也故意将眉毛扬得高高的,回敬她:“我输了还有陆离,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
“那又怎么,他就是听我的,谁不知道你喜欢他呀,可惜他不理你这个丑八怪!”
“你!”
白凤当然不丑,只不过她个子比别的女孩子要高,肤色健康,显得有些英气,不如柳梢白净娇美,柳梢这么说也是有心气她。
眼见白凤果然被气得发抖,柳梢扬起脸大声唤:“陆离!陆离!”
两人这番斗嘴都压低了声音,根本没人听到,陆离正和几个男孩子说话,闻言走过来问:“怎么了?”
柳梢蹲下去:“我的脚好像崴了。”
陆离瞧瞧她:“你的脚没事。”
柳梢暗道不妙,忙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谁说没事,疼啦!”
陆离笑道:“怎么会?我看看。”
见他真要查看,柳梢连忙直起身抱住他的手臂:“不用了,现在好了。”
陆离似笑非笑地道:“哦,好得真快啊。”
柳梢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放开他,果然见白凤那张脸如愿地变青了,目的达到,柳梢露出更多得意之色。
场中比试结束,一名男孩受伤退下,柳梢和白凤跃上台,没有任何废话就动上了手。杀手不是徒弟,方卫长所授皆是武道中最狠辣的杀招,出手就是绝杀,务求一击毙命或是同归于尽,孩子们初学,收发难以控制,交手过程惊险万分,至今已有两名孩子死于对方失手之下。
柳梢心知自己武技不及白凤,不敢有丝毫大意,凝气快是她唯一的优势,如今熟练了,这个优势越发明显起来,凝气快,就有充足的灵气驾驭武技,出招则有加倍的威力,因此她一开始便打定先下手为强的主意,采取攻势困住白凤,令其无还手机会。
白凤只是冷笑闪避,偶尔还招。
凝气快又怎样,人本身的力气是有限的,总有疲乏的时候。
柳梢所学招式不多,很快就用完了,只得又从头重复,这简直等于给了对手机会,一个招式使的次数越多,越容易让对方看出弱点,何况她出招本就不甚高明。
果然,在她反复演示三遍后,白凤开始还击,招招直取破绽。
面对凌厉的攻势,柳梢有些手忙脚乱了,约摸二十回合后,明眼人都看出她已经有体力不支的迹象。
柳梢全无战败的自觉,低声骂:“呸!都这么多招了,就凭你还想赢,看陆离笑不笑你!”
“找死!”屡次遭到挑衅,白凤终于沉不住气了,眼底闪过狠色,压抑的怒意直往上涌,她二话不说闪身至柳梢面前,变掌为爪,使出了最拿手也最厉害的一招。
陆离护着她,世子留意她,不就是因为她长得白净好看?若她成了丑八怪,谁还管她!
白凤素来刻苦,绝招出手,威力竟也不可小瞧。
想不到她这么狠,柳梢一惊,竟然呆在原地,像是忘记了避让。
指甲尖尖,眼看就要划上她的脸,这下子那娇美的脸蛋算是要彻底完了,人群中发出惋惜的叫声。
就在白凤自以为得手的刹那,柳梢突然诡异地一笑,周身竟浮起一层半透明的白色气浪!
气浪不够坚固,甚至有点稀薄,白凤却觉得自己的力量仿佛打进了水里,遇上水浪般的阻力,再难往前推动。
眨眼,气浪消失。
时机稍纵即逝,柳梢靠着防线硬挨一掌,当然不会轻易罢休,立即提拳用尽全力挥出!
她上场前故意亲近陆离,激怒白凤,之后又不断出言挑衅刺激,等的便是这一刻。
白凤大惊,待反应过来,两人距离已是太近,根本来不及避让,顿时她只觉上腹一痛,整个人就被击飞了出去,落在高台边缘,险些摔下台。也是柳梢不够狠辣,没取要害部位,否则这一拳定会要了她的命。
成功了!柳梢终于出了口恶气,不顾内息紊乱,指着她嘲笑:“是谁要认输呢!”
白凤面白如纸地趴在地上,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惊又怒地指着她:“你能驭术!武招还没学完,你就学驭术!”
武道由“武”与“术”两部分组成,行阵就是“术”的一种,相比“武”,“术”明显更高等,既能辅助攻击造成更大伤害,也有一定防御作用,就比如柳梢方才用的这个“斗水”。“术”对聚气的要求很高,而凝气快恰恰是柳梢的长处,这是先天优势,寻常初学者就是想先修“术”也不行,柳梢明白自己练武比不过别人,发现这点之后便加以利用,这才让白凤吃了大亏。
见方卫长没有反应,柳梢便知她这状告不成,顶回去:“我先学什么,与你什么相干!谁打赢谁就厉害!”
白凤忍着伤痛,翻身要站起来。
柳梢哪里容许她起身,扑上去将她死死地踩住。
白凤挣扎不得,咬牙道:“柳梢,你给我记着!”
柳梢不甘示弱地冷笑:“谁怕你!”
两人僵持在台上,白凤始终不肯松口认输,柳梢正盘算着怎么再让她吃点苦头,台下看了多时的陆离忽然开口:“够了,柳梢儿。”
白凤立即投去感激的目光。
他明知道白凤欺负自己,之前袖手旁观,现在还想说情!柳梢早就窝了满肚子火,听到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当下再不犹豫,抬脚就狠狠地踩在白凤的手背上。
白凤疼得低叫。
陆离很识相的不再说话,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下好看的眉毛,表示他的不赞同。
柳梢斜眸瞟见,咬了咬唇,却也没好再继续踩第二次,烦躁之下,她便挪开脚打算将白凤踢下台。
“柳梢儿!柳梢儿!”有人唤她。
苏信!柳梢听出了那声音,喜得侧脸看。
苏信站在台下,他今日穿着件浅蓝色袍子,雪白襟口,下摆绣着精美的花纹,衬着温润眉眼,宛如画中人。
不知怎的,柳梢开始慌张起来,在他面前,她一点儿也不想露出凶狠的样子。
迟疑间,地上的白凤猛地跃起,腾空向她踢去!
变化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柳梢察觉危险,几乎是不经思考地闪身,然而仓促之下到底慢了一步,右肩挨了重重的一脚,疼得她大叫了声,摔下对战台。
陆离足尖点地掠起,将她接在怀里:“柳梢儿。”
“谁用你管!”柳梢顾不得疼痛,咬牙用力推开他,厉声道,“走开!你走开!”
苏信吃吓,跑过来问:“你怎样?都怪我…”
白凤也满脸紧张过来:“我…我没不是故意的…”
柳梢早就在检查伤势,发现只是疼痛,顿时松了口气,看着白凤虚假的表情,柳梢绝不相信是她手下留情了,侥幸之下不由得暗暗纳罕——原想挨了这么重的一脚,肩骨必定是要碎裂的。
人已摔到台下,便是输了,柳梢再恨亦无可奈何,忍痛朝苏信露出个笑脸:“没事啦!”
苏信很生气地斥责:“既是比武,怎可偷袭?”
白凤脸色忽红忽白,暗地里握紧了拳。
杀手是工具,还讲什么公平?只不过对方是世子,她万万不敢出言顶撞。
柳梢拉起苏信道:“我们过去玩吧。”
苏信点头,正巧吃饭的时间也到了,胜利的孩子们都过去领包子,他忙问柳梢:“你不去吃?”
柳梢不答,只看方卫长。
苏信似是明白了什么,说声“你等着”就转身走了。
柳梢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只好独自坐在石头上等,得胜的孩子们领到吃食,雪白的包子比拳头还大,掰开,肉香阵阵往鼻孔里钻,柳梢悄悄地吞了口水,低头看地面。
没多久,陆离走到她面前,将一只包子递给她。
柳梢紧咬红唇,没有去接。
她恨透了自己的软弱,每次下决心要摆脱他,可是到头来仍旧这么依赖他,没有他,她很快就会饿死。
“柳梢儿,别生气了,快来吃包子。”
“谁说我生气!”
对上她愤怒的目光,陆离妥协:“好,你没生气。”
柳梢看他这模样反而更气了,绷着脸道:“我要吃两个!”
陆离毫不迟疑地迁就:“好。”
柳梢有气没处发,改口道:“我全部都要!”
陆离为难:“那不行。”
柳梢其实也没真要他全部让给自己,可是听到这回答,她还是不满了,待要再闹,背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阵久违的、诱人的香味。
“水晶印花糕!”柳梢蓦地转脸看。
盘子里放着八块糕点,外层玲珑剃透,印着八种花样,香香软软,是她以前最喜欢吃的!
苏信早已看出她出身不同,见她认识这个也不奇怪,只是莞尔一笑,正要将糕递过去,却看见了旁边的陆离和包子:“这…”
柳梢毫不迟疑地接过水晶糕,将陆离的手一推:“谁稀罕吃你这个!”
包子滚落地上。
“太过分了!”
“陆离对她多好,她现在就只讨好世子啦!”

别说白凤她们目光想杀人,就连苏信也忍不住责备:“柳梢儿,他是好心。”
柳梢有口难言,既后悔又委屈。她只是一时赌气,不小心用力过了而已,再说要不是他,白凤哪有机会反击,她这条手臂可是差点就废了!连苏信都肯帮她,他护着白凤算什么!
陆离也没生气,转身走了。
周围议论声更大,女孩们都幸灾乐祸,被这样过分地对待,陆离肯定是不会再理她了!
一个男孩悄悄过来捡地上的包子。
柳梢忽然大怒,踢开他,抢过包子:“谁给你了!”
苏信在旁边,男孩不敢抢,灰溜溜地走了。
柳梢若无其事地将包子塞进怀里,然后傲气地扫众人一眼,转而朝苏信说道:“我们走吧。”

有方卫长的同意,柳梢难得自由,溪边,两小并肩坐在大石头上。柳梢看着面前潺潺的山溪水,有点没精打采,水晶糕吃在嘴里也没有那么香甜了,手不时会碰到怀里那个已经弄脏的、变冷变硬的包子。
陆离会不会真的不再理她了?
“你的伤还疼不疼?”苏信取出个小玉瓶,“我这儿有药,宫中赏赐的,很有用。”
他提起伤势,柳梢也觉得左肩疼痛,连忙要解衣查看,手却被按住了。
苏信涨红了脸不说话,只抓着她的手不放。
虽然两人年龄都不大,但苏信是这种身份,柳梢又曾是富家小姐,彼此该有的教养还是知道的,柳梢幡然醒悟,连忙拉开他的手,脸上渐渐地热起来。
许久,苏信才轻声道:“方才…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
“真的?”柳梢猛地抬起脸,他能看出来,陆离应该也知道吧!
苏信点头,忽然正色道:“可是我怕你会变,在方叔叔手里活下来的人都会变…”他停了停,似是下定决心:“我叫方叔叔把你也放出去吧!”
柳梢打了个寒噤,连连摇头:“不,不了,我不想出去。”
他求情,方卫长当面答应,转身就把人给活活打死了!
“你不想走?”苏信惊讶,他以为她会高兴感激呢。
“我…不走。”柳梢违心地回答。她怎么会不想走?可是他根本不清楚背后发生的事!
苏信失望:“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儿。”
“还好,”柳梢勉强笑了下,“有你呀,你多来找我玩吧。”有他在,或许能让她少受点苦。
苏信闻言却摇头:“我要走了。”
柳梢惊问:“去哪里?”
“我要拜入仙门。”提起这件事,少年公子温润的脸上也绽放出了逼人的光彩,冲散了眉间那丝淡淡的忧郁。
“仙门!”柳梢立即想起那璀璨的夜空,那踏剑抚琴的身影,心头跟着一阵激动,紧接着又不解,“可是你爹…侯爷不是武道的吗!”
“我从未想入武道,”苏信道,“当年天罚之后,妖魔入人间作乱,仙门势微,无力守护,武尊他老人家创立武道,教人类自卫,然而人心复杂,皆被私欲左右,人人都想利用武技牟利,恃强凌弱,自相残杀,武道早已沦落不堪,外面谁不恨呢。”
这番话柳梢并没有完全听懂,只觉得很深奥很有道理,她对武道早就没有好感,跟着附和了声“对”,又问:“侯爷同意吗?”
苏信点头。
武扬侯行事狠辣,对儿子却爱护有加,对他来说,爱子入武道未必是好事,这些年自己树敌无数,人终有老去之时,爱子心软性慈,恐难应对报复,不如让他入仙门,脱身而去,将来找仙家结亲,也算保住苏家一脉,何况对“长生”二字,世人说不向往是假的,武扬侯自知根骨有差,此生无缘仙道,爱子根骨极佳,机会很大。
柳梢担忧:“那仙门会收你吗?”
苏信笑道:“父侯已经接到青华商宫主回信,商宫主同意收我。”
柳梢恍然。
怪不得武扬侯对前来问责的仙长那么客气,原来是为儿子入仙门作准备。
柳梢很早就听说过仙门,之前那对她来说是很遥远的东西,她是从无数个故事中了解到的,南华派,青华宫,御剑飞行的仙长们长生不死,斩妖除魔,守护苍生,极受世人尊敬…再回忆起那独占夜空的风采,是她万万仰望不及的。
她多么向往,多想跟着一起去!
柳梢怔怔地看着水底的天空,声音有点无力:“那…很好啊。”
“我今日专程来跟你道别的,”苏信迟疑了下,道,“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看你。”
柳梢木木地点头。
“这药你拿着。”苏信将小药瓶放到她手里,眼神里有安慰,有担忧,有难过,也有掩饰不住的决心。
然后,他站起身走了。
柳梢望着他的背影,手中药瓶犹有余温,心头却怅然若失。

第8章妖歌惑世

春风又一度,春日又一朝,风絮满城,如雨如烟。
烟城中,一处隐蔽的院子里,两名少女对峙。左边那名身穿黄衣绿裤,嫩得像是春日初发的柳芽儿,白白的肌肤,身材玲珑有致,杏眼分明多媚色;右边那名则穿着更惹眼的红衣,身量更高些,肤色略黑,双眉挑着股英气,体态丰腴别有诱惑。
黄衣少女假意叹气:“穿再好的衣裳,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我劝有些人别白费心思了。”
“柳梢儿,你也别妄想激怒我。”红衣少女冷笑。
“白凤姐误会了,我是说实话,长得黑的人真的很不适合红色。”
“总比有些人强,没有陆离就废物一个。”
“是啊,可他就是喜欢我这样的,”柳梢若无其事地拍了两下手,“白凤姐这么出色厉害,他偏偏看不上,真是让人无奈。”
白凤涨红脸道:“柳梢儿!我当他是朋友,没得你那些恶心的心思!”
朋友?柳梢微嗤,瞟向那扇紧闭的门:“你说他看见我们会先叫谁呢?”
此话一出,年轻男女们立刻起哄。
“试试不就知道了!”
“对,叫陆离出来!”
五年严酷训练,这些都是在竞争中幸存的孩子们,两年前他们就开始接受各种任务,武扬侯将他们秘密安置在烟城里,给予不同的身份,行动上自由了许多。少年男女年纪大了,心思便多起来,白凤修习一向刻苦,武技过人,容貌也美,她喜欢陆离几乎是公开的事了,偏偏中间碍着个柳梢,二女矛盾日益加剧,今日不巧撞到一起,柳梢出言讽刺,二女又对上了。
柳梢挑眉:“我没意见,就怕白凤姐不敢赌。”
众目睽睽,白凤面对挑衅已无退路,咬牙道:“赌就赌!”
“你们不准出声,我来叫,这才公平,”一名叫姜云的女子走到阶前,高声唤道,“陆离师兄!陆离师兄!”
院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那扇房门,等待看一出好戏。
须臾,门打开了。
一双紫眸出现在门内,比水精更剔透明亮,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如星如月。
脸容苍白,五官精致近乎完美,漆黑长发用一支雅朴的银簪束于头顶,然后又披散垂落,过肩头,至腰下,如同瀑布。一袭质感厚重的黑色外袍拖地,隔开了他与外面的阳光世界。
袍角袖角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绣了简单的花纹,浸染着身后清冷的黑暗,闪着一丝丝微弱的光。
众人为方便任务,平日喜着轻装,他这身长袍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而且这个年纪该有的热血冲动在他身上一点儿也见不到,有的只是超越年龄的沉稳,这种气质使得少女们更加迷恋,也让柳梢更加憎恨,少女们带热度的眼神,她看着心头就直冒火。
白凤最先回过神,上前一步,意图让他先注意到自己,然而那紧握的双手和眼底的紧张之色都透露了她并不是很有信心。
柳梢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立即抢到她前面,信心十足地仰起脸。
陆离的视线果然落在柳梢身上,他冲她点了下头。
这一刹那,众人几乎已经确定结果了,都没觉得意外。谁不知道陆离对柳梢百依百顺,能无限容忍柳梢的无理要求和坏脾气,几乎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简直丢男人的脸,换成别人定要被笑话,可惜陆离是侯爷和方卫长极看重的人,没人敢得罪他。
众人都竖起耳朵等待他开口,白凤情不自禁咬住了唇,脸色发青。
出乎意料,陆离并没有唤柳梢,他转向了旁边的姜云:“姜云师妹,是你唤我?”
谁也没料道会是这个结果,柳梢与白凤顿时都傻了。
众人不敢起哄,都偷笑不止,姜云被看得脸一红,有点不知所措:“没…没有事,就是看看陆师兄有没有在房里。”
白凤悄悄松了口气,既然陆离叫的并不是柳梢,她就不算输了。
柳梢自觉失了颜面,怒道:“陆离!”
陆离也有点莫名:“怎么了?”
柳梢通红着脸,恨恨地道:“我晚上有事,你跟我去!”
陆离便知道她接了任务,也不多问,点头算是答应,然后又自顾自闭了门。
赌局以这种意外方式结束,众人没有笑话谁,白凤不好惹,柳梢背后的人也不好惹,玩笑开过头,后面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他们识相地转移话题。
“大白天的,陆师兄在房里做什么?”
“房里又有人?”

笑声带上了某种特殊的色彩,少女们纷纷唾骂,却没几个人脸红。杀手中洁身自好的向来没有几个,尤其是年轻男人,只要不泄露身份,方卫长从不干涉,偶尔还会安排女人作为奖赏,陆离的院里常有女人是公开的秘密,对于特殊奖赏他也从不拒绝,女杀手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柳梢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他们究竟做的什么事,既嫌恶又恼怒,人人都知道他喜欢她,他跟别的女人乱来,分明是让大家笑话她!
一时间,柳梢只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就像被重重地打了个耳光,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她刚离开,方卫长与武扬侯就出现在院门外,方卫长低哼了声:“又来找陆离。”
“不管她,”武扬侯笑着摆手,“没有甜头谁会真心办事,一个废物若能换来陆离的忠诚,很好。”
做杀手不怕没缺点,怕的是没缺点,否则主人如何掌控他们?他们有的爱钱有的爱色有的爱名誉地位,陆离就是爱色的那类,但他从不动窝边草,这点让武扬侯极为满意,主人通常都希望手下互相竞争,互生感情反而会麻烦,当然柳梢这种废物除外,她既有几分姿色,正可用来笼络心腹。
方卫长皱眉道:“但他并没碰过这丫头。”
“那更好,他是真的在意了,只要这丫头在我手里,他就能为我所用,”武扬侯自得地笑,“教出这样的顶尖人物,也是你的功劳。”
方卫长忙道:“这都是侯爷慧眼识人,刺杀南宗宗主的任务…”
武扬侯想了想道:“此事把握不大,先别让他去。”
陆离修行进展极快,如今已仅次于方卫长,任务更是从未失败过,武扬侯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还是相当爱惜的。

夜半,无月,树林中漆黑不见五指,但这对武修者来说完全不是问题,柳梢穿了身轻便的夜行衣,倚着树干等待。
其实以柳梢现在的修为,未必不能单独完成任务,能在残酷的竞争中存留到最后,她靠的也不全是陆离的庇护,至于她为何落到今日地步,陆离负有很大责任。第一次执行任务,她并没有失败,只是杀人后被吓呆,惊动了对方的护卫,幸亏陆离及时出手救了她。柳梢自此再也不敢单独行动,她本就是个得寸进尺的性子,陆离向来又迁就她,久而久之,当依赖成了习惯,众人眼里便只看到陆离的光芒,柳梢则是越受保护越胆小,对自己的实力越发不自信,最后完全失去表现的机会,就成了所谓的“废物”。
对此,柳梢本人倒全无自觉。
她怕死,更不想死,既然有人保护,为什么要去冒险?骨气能当饭吃吗?骨气能活命吗?真有骨气,她早就饿死了。
时候已过,迟迟不见陆离的影子。
柳梢开始烦躁,拿脚胡乱踢地上的石子。
每次任务都要陆离协助,柳梢知道这种事瞒不过方卫长他们,他们之所以容忍,完全是因为陆离,陆离是侯爷特别栽培的人,没有陆离,她恐怕早就被武扬侯当成礼物送给别人了。
在别人眼里,他宠着她护着她,多令人羡慕!可是这世上谁会无条件对别人好呢,当年那个奇怪的人用三天换走了她的命运…说陆离没目的那才怪了!他的目的无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