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玉烛见到他们吃惊之后,便是看到救星的惊喜,向众人冲去“是先生!你们怎会在此?!”
她小跑了半路又刹住了,“咦?今早的姐姐?”柴玉烛对着王韫惊叫道,双眉一扬,眨着双眼,十分不可思议,“怎么会和先生一起?”
林飞花笑着介绍,“玉烛,这是师娘,还不快向师娘打招呼?”
“师娘?”小姑娘瞪圆了眼,脱口而出道,“那张廷溪不就欺负师娘了?”
林飞花惊道,“什么?”
一时间众人都被这话吸引住了注意,俱看向了张廷溪和王韫,就连方才哭泣的少女也忍不住投向关注的目光。
方以默问道,“师娘,玉烛此话何意?”
一下子作为众人焦点的王韫,忙摆手解释道,“没有这回事,”柴玉烛估摸着是想到了之前张廷溪对她的迁怒,认真计较起来倒算不得什么。
王韫有些头疼,当着众人的面一定要好好解释一番,否则她以后和少年们相处说不定会有隔阂,他们经年累日相处久了,王韫刚嫁给荀桢,相比同窗情谊,她只是一个突然到来的师娘,若她转眼便和荀桢的学生有矛盾,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之事,累得荀桢也为难。
此时,荀桢突然以两人只能听见的声音,微不可闻地安抚道,“小友莫慌。”
王韫好像被打了一剂定心针,语气沉静地将事情详细地复述了一遍,有意识地略过了张廷溪欺负乞丐被围观的部分,只说他被乞丐缠住。
林飞花方才松了口气。
罗安泰有些温顺地笑了笑,“原来只是桩误会罢了。”
张廷溪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柴玉烛虽然不明白,但也意识到了她这话可能有些不妥,乖乖地不吭声了,只眨着眼好奇地打量着众人。
方以默面色瞧了瞧少女,又瞧了瞧张廷溪,面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这么说,张廷溪你这是被乞丐缠住,跑来欺负人家姑娘,撒气来了。”
“方以默你闭嘴!”张廷溪脸色很不好看。
方以默笑嘻嘻道,“你叫我闭嘴,我偏不闭嘴,嘴长在我身上,你能奈我何?”
齐靖善无奈,“子卿你便少说两句吧。”
方以默撇嘴,“我便知道,你和张廷溪关系最好,什么都最偏向他。”
“我和他是总角之交,我不偏向他,偏向谁去?”齐靖善坦然自若地笑着,不忘伸手招呼柴玉烛,“玉烛,来。”
作者有话要说:为被调侃的先生和王韫点蜡。
方以默的性格就是这样,王韫以后会和他勾肩搭背狼狈为奸(呸)
王韫现在也渐渐放开啦,也会和他们玩笑了。
哭泣的少女是张廷溪暗恋的妹子,叫岑零露,柴玉烛拉着张廷溪回来的路上喷到了踏青的岑零露,结果张廷溪把妹子气哭了还傲娇的不愿意低头→→
今天发现有些评论对王韫挺不友好的,有点心塞,这章状态可能也不算好,那就讲些笑话吧=v=
王韫是个普通的姑娘,她的设定我会慢慢补完,性格方面也会慢慢完善使她更加丰满立体。


第20章 逍遥游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作者,我也想睡先生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这章是听着笛筝版的刹那芳华曲写下来的,希望小天使们看的时候也能听听,配合食用,风味更佳!
先生的意思我觉得我应该不用解释了。
《逍遥游》真棒啊,一边听刹那芳华曲笛筝版,一边看逍遥游写文,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2333
本来想巴拉拉写一堆感悟的,但是反而不知道怎么下手了_(:з」∠)_语死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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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烛我问你,你们怎么跑到此地来了?”齐靖善问。
“我本想拉着张廷溪回来找你们。”柴玉烛昂首答,她眉间带着愁思,反倒显得她格外可爱,“路上碰到了岑姊姊,岑姊姊好心安慰他,他倒好!又把岑姊姊惹哭了!”
岑零露见提到柴玉烛她,脸色更红了,低声道,“嘉仪,久见了。”
齐靖善笑道:“想来已有三月未见了,”他想了想,又施施然行了个礼,“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是子卿之错,我在此替子卿赔不是了,你们一同长大,他的性格相必你也知晓。”
岑零露脸色泪痕已干,摇了摇头,“无妨。”
张廷溪对齐靖善的行为似乎极为不满,轻哼了一声,“就你最为温文知礼。”
齐靖善轻笑,“若论温文知礼,我断不及先生一分一毫。”
张廷溪望了眼含笑的荀桢,气势瞬间弱了下去,低声道,“先生自然是比你强的,也比许多人都要强。”
这话中带浓浓的孺慕之情,神情仿若刚刚张牙舞爪的小豹子收起了利爪般温顺。
王韫有些吃惊。
其他人都见怪不怪。
就是方以默“啧啧”两声,一脸惨不忍睹地闭上眼,“每次听到我都牙酸得紧,也不知道先生是如何忍耐。”
师?师控?
这个有些阴沉,逮着人就喷的傲娇,对荀桢竟然分为恭敬有礼。
荀桢笑道,“子卿尊敬我,我为何不能忍耐。”
此话一出,王韫眼睁睁看着张廷溪脸红了。
王韫:……
罗安泰唇角一弯,“既然大家都在,不如今日我们便趁此机会,一同登高吧。”
林飞花笑道,“长庚有这想法,我们岂会有不从之理?”
王韫见岑零露一人伫立在那儿,周围都是些男子,她的目光便不断朝王韫望去。岑零露体态窈窕健康,虽不是弱柳扶风,但因方才哭了也格外惹人怜爱。王韫便走上前去和她搭话。
岑零露起初有些羞涩,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
柴玉烛像只乳燕飞奔在众人最前面,山径曲折弯饶,她却如履平地,不显丝毫疲惫。
岑零露挽着王韫的手跟在后面,她虽然害羞,但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去看那些袍袖翻飞的少年,双眼闪动着好奇之色。
王韫对她十分有好感。
岑零露完全符合了她对士族娇娇女的想象,有些害羞但不怯弱,知礼的同时又不被封建礼教束缚,保持着好奇心,娇憨得令她也心生欢喜。无怪乎张廷溪时不时偷望她一眼了。
是的,张廷溪在时不时偷望岑零露。
王韫感受到了张廷溪的视线,他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然而他的心思周围的人似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众人都是看好戏的态度,没有一人去点破,罗安泰瞧着也在偷笑。
张廷溪似乎想和岑零露道歉,却放不下自己可笑的自尊,别别扭扭的,岑零露不再想理他,只拉着王韫和她说话。
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王韫夹在两人中间,手脚有些不自在。
然而她又想想发现自己不必如此,她又不是事主,应该那两人更不自在才是。
于是,她定下心来,好好给岑零露介绍荀桢的学生们。
“那位穿细葛布的名叫卢恺之。”
“行事颇有些不拘的名叫方以默。”
“那位赭衣生女相的少年名唤林飞花。”
“那位秀美斯文的是罗安泰。”
岑零露侧耳听着,神色奇异,一双眼如同望江汩汩的江水,顾盼生辉。
……
众人行至八角亭时,亭旁已经聚集了不少游人。
此地是个稍作休整的好地方,八角亭飞檐下挂着一串檐铃,微风渐发,风吹玉振,闻之使人神清气爽。
亭旁生长了不少山花。柴玉烛笑嘻嘻地去采花,她年纪不大,编花倒有一手,只见她手指飞快动作,不一会儿功夫,便编好了三顶花环。自己戴了一顶,拿了两顶去给王韫和岑零露。
王韫给岑零露戴上了,自己却不戴,她这么大了,当着众人的面戴花有点羞耻。
岑零露一戴花,不但不被头顶上的花衬得失色,反而更像烨然若神女。
“好看不?张廷溪?”柴玉烛故意问道。
岑零露红着脸眼波盈盈地望着他,张廷溪脸色也一红,扭头低声道,“好看。”
柴玉烛哈哈一笑,“好看,也不关你的事。”
王韫看到张廷溪气结,想打人了。
***
离开亭子,众人一路向上,转眼便到了峰顶。
从峰顶向下望去,巍峨的黛色青山连绵起伏,云雾缭绕间,能俯瞰山下整个大梁城,鳞次栉比的民居包围着气势磅礴的皇宫,天际泛着金光,峰顶的山风卷起落叶飞向皇城,天空有飞鸟掠过,转瞬便消失在无尽的苍穹下。
那一刻,王韫被震撼得几乎落下泪来。
山风阵阵,他们背靠长江,面朝皇城,那一瞬间,仿佛穿越历史,为皇宫的沧桑和风云变幻而感动,而不论朝代更迭了多少次,山下的市井百姓依旧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不息,每户人家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悲欢离合。
才知道自身渺小得如沧海一粟,人如蜉蝣,如朝露,转瞬即逝,不值一提。
那一瞬间,困在内宅宅斗便得无比可笑了起来。
身旁的少年此刻也被景色所震慑,复又朗声哈哈大笑,是可填海,可移山的男儿志气。是少年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见此景,悲乎?”方以默大笑着偏头问身侧的卢恺之。
卢恺之笑道,“有喜有悲,倒不至于凄惶不安,只是……”
素来温温软软的罗安泰笑道,“只是……‘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百年云烟转瞬,好歹要做出什么才不至于垂垂老矣之时,后悔一生。”
岑零露也缓缓微笑,“那我便待你们一展宏图了。”
柴玉烛觉得新奇,脆声接岑零露的话,“我也等着你们将来能有所成,让我也逞逞威风。”
少年们纷纷大笑。
山上白云间不知是哪位游人心有所感,正在吹箫,箫声呜呜咽咽地传来,恍若从云中飞落,苍凉和缓,和着变换的云雾。那人吹至动情处,箫声愈发悠远,便觉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王韫含笑望着身侧的少年们,心底也跟着生出一股豪气。
荀桢突然轻声问道,“小友似有所感?”
王韫答,“想到了苏东坡的《赤壁赋》亦想到了庄周的《逍遥游》。”
“嗯?”
“想到了很多,”王韫微笑,“也想到了《兰亭序》,想到魏晋名士,想到他们对人生的体悟。”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让先生见笑了。”
她所知道的名篇有限,思绪繁杂,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倒是高中背的古文适时的激荡着她的内心,久久的震撼之后她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宁静。
身侧的少年不是水中凫,不是蜩与学鸠,是鲲鹏,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纵览河山。
想到此处,她第一次抬头专注地直视着荀桢的双眼。
荀桢坦然含笑,那双眼历经世事,看遍了世间万物,蕴藏了许多许多。
王韫一字一顿,真挚道,“多谢你,先生。”
多谢你,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是我免于困在一方宅院里勾心斗角,多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么美的风景,让我感受到天地浩渺,突破了樊笼暂时得以逍遥天地。
荀桢也笑,那是王韫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开怀的笑,他抬手覆上了王韫的发顶,轻轻揉了揉,“我什么也不曾做,小友本就不该如此。”
“只可惜我为人愚笨,什么也做不到。”王韫低声。
她不似罗安泰等人,她知晓自己的无能,听闻荀桢之言,却使她生出了挫败感。
荀桢道: “小友。”
王韫道:“嗯?”
荀桢道:“小友方才曾言想到《逍遥游》,小友可知《逍遥游》?”
王韫道:“不知。”
她怎么会知晓其中玄妙真意,这其中真意每人都有各自的理解,本就没有统一的答案。
荀桢又笑道,“总有一日,小友会知晓,我相信小友。”
王韫不言。
或许荀桢是想要她超脱物外,真正达到自由的境界,摆脱负累,逍遥天地,但又怎么能如此简单便做到。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王韫轻声念道,“先生,你是仙人吗?”
荀桢哑然失笑。


第21章 山行
爬到山顶出了一身汗,又吹着山风中二地仰天哈哈大笑之后会是什么样的?
王韫不知道方以默他们怎么样,他们要学习君子六艺,体格估计都很强健,而她回来是发现自己有些感冒的苗头。
她打了个喷嚏,放下手里的话本,忙吩咐小丫鬟去熬药,要是病倒了,明日她就无法回门了。
出嫁三日,正是回门的时候。
比起王琳风风光光的回家省亲,她虽然做不到她那样,但也绝不能一脸病容,不仅叫父亲母亲和翎儿担心,还叫王观珏白白看了好戏。
想到老太太和王观珏一干人,王韫就头疼。
小丫鬟端药回来了,雪晴接了药,瞪着一双美眸,“姑娘好好地和先生出了停云楼,怎么回来就着凉了?”
王韫端着碗,解释道:“出了些汗又吹了些冷风。”
她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子褐色的药汁,尝了一小口,甫一入口,舌尖顿生一阵又苦又涩又麻之感,她被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雪晴劝道:“姑娘最好一口气吞下去,一小口一小口反倒苦。”
王韫点点头,闭闭眼,端起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全灌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往她脑门冲,她被冲得有些发昏,忙起身去倒水漱口。
留春收了碗,对一旁的折芳吩咐道,“去,把那盒子蜜饯拿来。”
折芳本是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望着,听见留春的吩咐,她笑嘻嘻道,“好。”脚步轻快地去跑去拿蜜饯了。
等装着蜜饯的盒子拿来,留春打开盖子一瞧,当下便伸出手指去戳折芳的脑门,“又吃了多少?”
折芳揉了揉头,笑道,“姑娘吩咐我可以随便吃的。”
王韫喝下一杯茶,舌面依然泛着淡淡的苦意,正急需蜜饯压压,见留春正训斥折芳,忙道,“无事的,的确是我叫她随便吃的。”
王韫这么说,留春也不好再说什么,把蜜饯递给了王韫,合上了盖子,嗔怪道,“我便知晓姑娘最宠她,心都不知道偏哪里去了。”
王韫抓起蜜饯就往嘴里丢。
甜腻的感觉压倒了嘴里的苦意,她含着蜜饯,点点头,“她年纪小,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让着点她嘛。”王韫想了想,憋着笑,模仿着《红楼梦》里贾宝玉的声音,喊了一声,“两位好姐姐~”
留春啐了一声,“姑娘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王韫心情大好道,“从一位有着赤子之心的少年那里学来的。”
折芳好奇,“什么是赤子之心?”
这一问把王韫问住了,她愣了一两秒。
什么是赤子之心?是有童心?是厚德仁善?是饱经人事变迁,阴谋诡计之后依然保持着纯真本善,对生活的乐观和热爱?
她发现她竟然真解释不了。她也希望自己能有颗赤子之心,但是太难了。
折芳见王韫怔住,便不再问了,乖乖地道,“姑娘,我不问了。”
王韫回神摇摇头,“等我问过先生再告诉你吧。”
等回门之后,她也要履行之前答应折芳教她识字的事,这些都是早晚的事。
提起荀桢,王韫就忍不住捂脸,她刚刚下意识竟然是跑去问荀桢。
方才和荀桢在屋外分别。王韫一溜烟地跑到屋子里,不回头甚至依旧能感觉到荀桢镇定温和的目光。
之前自己怎么念出那句诗的?甚至还问荀桢是不是仙人。
王韫哀叹。
她发现荀桢的魅力实在是有点大,明明年纪相差如此之多,她的脸却忍不住有点发烫,要是有人以前对她说她会因为一个老人脸红,她绝对会反驳自己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而现在,王韫对此表示怀疑。
想着荀桢微笑地唤她小友,她就有种跑去见见他的冲动。
自己要是跑去问荀桢什么是赤子之心,会不会非常二缺?如果有人跑来问自己什么是赤子之心,她一定会莫名其妙。
含着蜜饯,王韫摇摇头将脑中的想法甩出,继续去翻手中翻到一半的话本。
她以前就爱看小说,只是古代的排版是竖行又一般不断句,实在是有些痛苦。
古代并非没有标点符号,只是标注不多,又不成体系。
《礼记》 就有“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的记载
古代读书人能离经辨志,明辨句读,但对王韫而言,掌握这项技能就有些困难了。
最著名的有争议的断句大概便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既然如此,那穿越的前辈为何不普及标点符号?
王韫想不通,这些也不是她当下所能烦恼的事,王韫想想也只能遗憾地将其放到一旁,专心看手中的话本。
晋朝的话本很有意思,颇像《三言二拍》,王韫初读《三言二拍》时就曾被刷新三观。
张氏不愿意她看话本,她一直是平日里压箱底,一人时才翻出来看看,有点像当初自己窝在被子里偷偷看小说的日子。
她现在看的这本是一位名叫“召南散人”所写,这人写了不少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但不落于才子佳人书生狐妖的俗套,读起来颇有滋味。
但她不知为何,总是无法定心,翻了两页又索然无味的放下。一想到明日要回门,她便又高兴又心烦。
今日方同荀桢的少年们一起大发豪兴,明日便要重新卷入内宅的浑水之中。
“雪晴?”又看了半刻,王韫终于合上书,纠结着一张脸,轻唤。
雪晴放下手中的绣活,疑惑地起身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陪我去先生屋子里一趟吧。”迎着雪晴奇怪的目光,王韫小声道。
不知这么晚了荀桢是否歇下,她明日回门也要同荀桢打个招呼。
***
初春的夜风有些凉,雪晴提着盏灯笼慢慢地跟着王韫。
两人来到屋外时,荀桢的房间还未熄灯,柔和昏黄的烛光从糊着的油纸漏出,映照着房内一道正手执书卷的清瘦剪影。
王韫叫雪晴去扣门。
那道清瘦身影听得“噔噔”地扣门声,放下了书起身。
王韫紧张了起来,望着门被从内“吱呀”一声打开。
荀桢见到雪晴有些吃惊
“先……先生……”躲在后面的王韫眼神闪烁,像去办公室打报告一样,弱弱地伸出一只手。
荀桢这才见到站在光影里的王韫,顿时笑了,“原来是小友,请进吧。”
他也不问王韫晚上为什么会突然来找他,只是把王韫领进了屋内。
荀桢房内的布置就和书房的布置一样简洁清雅,一扇四幅屏风隔断了内外。
这是一幅绢素屏风,屏芯是四幅画,画得是春夏秋冬四季,春天画得是桃花流水,夏天画得是空山新雨,秋天是鹿饮溪,冬天是松柏迎雪,灵秀俊美。
王韫本来不会欣赏国画,她欣赏画作就是看着好看,穿越来之后,她父亲因为仕途不得志,平时很喜欢摆弄些笔墨丹青,她也跟着耳濡目染了点。
她逐一看了这四扇屏风,这博古深远的意境,看上去不似常人能画出来的。
荀桢见她关注屏风,笑道,“这便是我之好友林征勉赠与我的。”
原来是林惟懋,那便不奇怪了,王韫想到白天林飞花的苦脸,也转头笑道,“林飞花的父亲?”
荀桢笑出声,他的笑声回荡在安安静静室内,听得王韫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小友喜欢吗?”荀桢含着笑意问。
“喜欢。”林惟懋的丹青妙笔,出神入化,又千金难求,谁不喜欢。
“小友你随我来。”荀桢微笑着走到一张红木矮几上,弯腰从矮几旁放着的一只青花卷缸中抽出一卷画来,递给她。
王韫疑惑地望着荀桢,荀桢不言只是微笑着示意她接过去。
又是画卷?
王韫因为上次书房的惊鸿一瞥,心里有些期待。
展开画卷,却画得不是荀桢年少,画得是一副瑟瑟秋风中的山行图。
山路弯弯曲曲,山外有山绵延不绝,白云缭绕处有着两三间人家,不显丝毫寂寥反而衬得更加温暖。
天际晚霞绚烂,红色绀紫色黄色交相辉映,山中层林尽染,枫叶如火,霜叶胜花,好似能同晚霞争辉。
画上题着楷体小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飘逸隽爽,使人望之顿生野兴。
落款正是林惟懋。
“小友拿着吧。”荀桢微笑道。
王韫一听,手中的画卷险险掉落到地上。
她慌忙摇了摇头,将画卷合起重新还给了荀桢,“我不需要,我只是看着好看,此中真意我看不出来,先生给我实在暴殄天物。”
荀桢笑中含着无奈,“小友误会了,这画不是送给小友的。”
不是给她?
荀桢此言使王韫的脸烧了起来,是她自作多情吗?
在她羞得满脸通红的时候,荀桢又轻轻道,“小友明日要回门,我听闻王寺丞喜爱丹青,我不好亲自赠送,烦请小友明日帮我将它送给你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先生真好qaq我也嫉妒王韫了
先生送画不是讨好岳父,因为先生也每把王韫当作他的妻子,我觉得先生送画的用意也不用我讲吧。
每次看你们喊荀桢先生我就忍不住开心地咧嘴笑哈哈哈哈哈哈
先生这么好,但是王韫一喜欢上先生,就任重道远啊


第22章 夜谈
王寺丞就是王韫的父亲王高涣,任鸿胪寺寺丞,故荀桢以王寺丞相称。
荀桢:“收下吧,小友。”
王韫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抱着画卷问道,“先生赠给家父,少艾居士知晓会不悦吗?”
荀桢摇摇头笑道,“他既然已经送给我,如何处置便是我/的/自/由,他又怎会不高兴,你如此想他,他要是知晓了倒是会不高兴。”
王韫赧颜,自己真是昏了头了,竟然问出这种蠢问题,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惟懋当世国手怎么会没有这点肚量?
手轻轻摩挲手中的画卷,王韫忍不住又问,“先生常常如此赠画吗?”
荀桢轻笑道,“小友似乎对我存在误解。”
王韫轻声道,“先生如此大方,我只是好奇,先生有没有什么珍藏,好好收着,无论如何也不会送人的那种。”
本是无关紧要的玩笑,想不到荀桢仅仅是平静地望了她一眼,笑道,“有。”
王韫讶然。她只是随口一问,万万想不到竟然真的有此物的存在。
“也是画?”
“是画。”荀桢微笑。
王韫又问,“我能看看吗?”
到底是什么画得到荀桢如此厚爱?
她又想不到的是,荀桢拒绝了她。
他的语气温和而坚决,“抱歉,小友,现在不能给你看,等日后,若有机会,莫说是看看,便是送你也无妨。”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韫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是我冒失了。”
和荀桢相处两天,荀桢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想不到的是面对此事荀桢的态度会如此坚决。
看不看画,她其实并不在意,她所在意的是,她似乎又发现了荀桢的一个秘密。
荀桢苦笑道,“抱歉,吓到小友了。”
说罢,他指了指红酸枝矮几旁的软垫,示意王韫坐下,自己也撩起衣袍坐了下来。
将画的事抛在脑后,王韫和他面对面而坐。
矮几上摊着一本翻到一半的书,书旁站着一盏铜雁鱼灯,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映照着两人的发丝肌肤。
荀桢此时才问道,“小友深夜前来,可是害怕明日回门?”
王韫把画卷轻轻地放下来,“是,不瞒先生,我有些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