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怎么不出去?雨中漫步多好。”
李茂冲闻言,看了一眼王韫。
王韫顶着他的目光毫无压力地从柜子里翻出了把雨伞, 问荀桢, “出去吗?”李茂冲不和她们出去,她只需要问荀桢的意见就成, 她觉得荀桢应该不会拒绝她。
果然,荀桢虽然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些无奈, 却依着她点了点头。
李茂冲:“……”
小县城本来人就不多, 一场雨更是使得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少了一大半,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寂寥的空城。
王韫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就撑着伞和荀桢慢慢走着。
路边的法国梧桐落被风雨打落了一地的树叶,泡在积水里。
瞎逛了半天王韫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样纯粹是浪费时间。打开某个用来吃喝玩乐的APP, 王韫买了两张电影票。
她周五想了不少计划,现在都因为一场雨泡了汤,既然不知道干什么,还不如带荀桢去看场电影,电影是最新上映的商业大片,看着很过瘾。
看完电影出来,时间还早,王韫带着荀桢在街边的肯德基里做了一会儿。
喝着可乐,王韫突然冒出了个念头,“我带你去爬山吧。”
县城外有做小山,没有什么风景名胜,唯一值得提起的,就是埋了一位著名的诗人。
下雨去爬山是一件很作死的事,王韫突发奇想,荀桢也没异议,陪着王韫坐上了往县城外的公交。
到了目的地,果然只有她和荀桢一对奇葩。
沿着石阶一路往上,清净无人。
王韫记得山上有座寺庙,寺庙外环绕着一圈小水沟,淌着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山门外有片竹林,里面种了不少的彼岸花。
两个人到寺庙的时候,裤脚上已经溅满了泥点,袖子也湿了一大半。
翠竹高耸,雾霭蒙蒙。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带来一阵彻骨的凉意。
寺庙里也没什么人,王韫都没见到过和尚。看寺庙的人见到他俩有点吃惊,压根没想到下雨天竟然还有人冒着雨来庙里玩。
庙里供奉着的神仙王韫也分不清,即使如此,王韫仰头看着高大的佛像,还是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拜了拜。
保佑家人能健康快乐,保佑自己能考个好大学。
保佑……
王韫深吸了一口气。
保佑荀桢回去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官居一品,位极人臣,实现他的抱负。
要是能有机会,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算了。
肯定见不到了。
还不如希望佛祖能保佑她以后能找个好男朋友。
王韫从蒲团上站起来,看了一眼荀桢,“你拜吗?”
荀桢乌墨似的双眼深邃,就像竹林中的烟雨,看不清情绪。
王韫见他跪在蒲团上,心头微微一动,绵绵密密的疼痛针扎似地涌上了心头。王韫很没出息地撇过了头。
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雨小了点。
王韫转头问身边的荀桢:“你刚刚许什么愿了?”
荀桢离她很近,她一转头就能看到他的侧脸。
听了她的问题,荀桢没有说话,良久,他才开了口,“我方才……并没有许什么心愿。”
***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
王韫觉得幸好李茂冲没去,要是她把李茂冲带到寺庙里去了,李茂冲估计能瞪死她。
晚上,王韫和荀桢去了趟护城河。
听说这护城河已经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站在桥上,往远处看,隔岸能看到另一面一排排的高楼大厦,橘色的、金黄色的、红色的灯光交融在雨雾中,同往日的鲜艳明亮比,显得温和极了。
王韫伸手扶着栏杆,望着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这么逛了一天,好像什么地方也没去。”她是真的没什么心情。
荀桢声音平静,面上甚至带着笑,“为何要这么想?今日你我已经去了不少地方。”
王韫转身,觉得自己这一天来都在强作镇定的心快崩不住了。
荀桢站在她面前,整个身子都好像要融入进隔岸的灯光与雨雾里。
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荀桢真的要离开了,不是她做梦也不是幻觉,荀桢真的要走了。
周五晚上计划的时候她恨不得把两天时间排得满满的,晚上也不放过,但当她真正实施起来,却有种无能无力的挫败感。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愿去做。
现在随着夜幕的降临,这种感觉越来越鲜明,那种感觉就跟高考倒计时似的,甚至比高考倒计时还要让她害怕。
时间的流逝她根本拦不住。
周五的时候她在学校可以不去想,可是今天过了,只有明天一天了,明天一过,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能是她自私,但王韫不想憋着了,她不甘心荀桢就这么离开。
沉默了半晌,王韫抬起手在荀桢慌乱的神情中,抱住了他。
荀桢的腰身精瘦,胸膛温热,王韫看不见他脸上的具体神情,但从他紧绷的肌肉中能感受到他的慌乱和震惊。
一触及到他的体温,王韫鼻子猛地一酸。
她抽了抽鼻子,“荀桢?”
对方呆愣在原地,好半会才轻声问道,“王……王韫?”
“你要回家我也拦不住你,但是我想说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你能不能不回去呀。
后半句话被王韫咽回了肚子里。
“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我觉得不说出来我不甘心,我可能要后悔一辈子,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觉得可能以后都碰不到你这样的人了。”
糟糕……鼻子越来越酸了。
但是不能哭,哭出来就太丢脸了。
她豁出去主动表白就已经够丢脸了。
王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很久很久有好几分钟,但好像又是几秒钟的时间。
她听到头顶上少年温柔沙哑的嗓音。
“嗯,我知晓。”荀桢也抱住了她。
抱得不紧,一双手无所适从地不知该往哪里放。
“我……也喜欢你……”犹豫了一会儿,荀桢补充了一句,“阿韫……”温柔得就像河岸的微风,更像雨雾中的缓缓流淌着的水墨,暗香朦胧。
王韫突然觉得自己值了。
即使以后不能在一起,在她高三的时候还能碰上一个这么好的人,她喜欢他,他正好也喜欢她,真的值了,是她赚了。
可能是想通了,回到家里,王韫知道自己明天不能像今天这样,再这么白白浪费一天的时间,明天她要好好带荀桢逛逛,不带上任何情绪,就愉快地玩一天。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把作业先写完,还有一张数学卷子她还没动。
想到这个,心里那点难过被冲刷了不少,王韫甚至有点想笑。
把刘海梳到脑后,王韫戴上她那个恶俗的大蝴蝶结粉色发箍,同以前一样,和荀桢坐在一起学习。
不同的是,客厅现在挤不下她、荀桢和李茂冲三个人了,王韫拉着荀桢到了她的房间,她想和荀桢多待一会儿。
知道荀桢也喜欢她,她现在的感觉又高兴地快要跳起来,又难过地想哭。又甜又苦得好像要爆炸了一样。
趴在桌上,王韫恶狠狠地拿起橡皮在纸上搓。
可能是她的动作太大,身边的荀桢叹息了一声,搁下笔,拍了拍她弓着的脊背,“阿韫,太近了,对眼睛不好。”
王韫看了眼荀桢。
他真好看。
这么好看的他也喜欢她。
真好。
心里这么想着,秉承着再不占便宜以后就占不到了的心态,王韫扑倒了荀桢的怀里,揪着他的衣角,“数学好难,不会写。”
不同于桥上那般生涩,荀桢温柔地搂住了她,笑了笑,“我已经不知听了你多少次抱怨了。”
“我好喜欢你呀……荀桢……”联想到李茂冲对荀桢的称呼,王韫尝试着喊了一声,“桢干?”
她看到荀桢红了脸。
“快去吧,再不做明天就要来不及了。”
王韫决定再接再厉,“做什么?到底是再不做什么来不及了?”
荀桢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乖,快去做题。”
见好就收,王韫直起身,“好吧,那我回去做题了。”
实际上,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还能和荀桢能这样相处,就像是普通的情侣一样。王韫也知道,那只是一场温柔的梦,荀桢刻意放下了所有的礼节,体贴地纵容着她的梦。
梦醒了,她就看不见他了,而她就会和其他高三学生一样,每天痛苦地在题海里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王韫在桥上的感受就是,期末了你还没复习,但你阻止不了时间流逝→ →就是这种慌张的感觉。
作者也要复习恶补了,所以更新频率会降低,有点害怕等暑假这文就没人看了ORZ
第97章 离去
周日, 王韫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每一个时间段都规划得好好的, 她甚至坐车带着荀桢去了一趟市里的天文馆。
当置身宇宙时, 望着宇宙的记忆, 顿时就觉得时间和空间都不重要了。
“好看吗?”王韫问。
“好看。”荀桢笑容柔软, 眼睛里好像落满了宇宙中的星星。
王韫笑道, “有一天说不定地球会被太阳吞噬, 被小行星撞击、或被恒星引力撕碎, 到时候什么都消失了,或者说是有一天,什么都会消散, 重新化作原始的星云。”
临走前,王韫买了一些纪念明信片,印着五彩斑斓的星云。
荀桢在想些什么, 王韫不清楚, 姑且认为他也玩得很开心吧,在临走前也为他好好的科普了一番天文知识。
其他方面, 王韫真的没什么创意,带着荀桢去了游乐场, 可惜人山人海, 人多到几乎爆炸,排队太浪费时间,只玩了几个项目就离开了,她自己做过山车时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看看荀桢, 脸色都白了。
真惨,我见犹怜。
王韫不负责任地想。
就这么玩了一天,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
李茂冲已经睡下了。
王韫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在荀桢侧脸上亲了一下,“晚安。”也不管荀桢是什么反应,就跑回了房间。
他都要离开了,就不能让她吃个豆腐吗?
晚上王韫睡得很不好,或者说是,她根本睡不着,只要一想到荀桢明天就要离开,王韫就很害怕明天早上一觉醒来,荀桢就已经不见了。
平常熬夜熬习惯了,王韫掏出手机缩在被子里,对着手机屏幕看着些好笑的视频,就这么熬了大半宿。
直到早上,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王韫想也没想,扔掉了手机,马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匆匆地推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脸诧异的李茂冲。
王韫抓了抓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早上好啊。”
沙发上不见荀桢的踪影,毯子叠得整整齐齐的。
王韫的心差点就停止了跳动,但在下一秒又冷静下来,李茂冲既然没走,荀桢肯定也还在。
李茂冲冷淡地颌首,“嗯。”他的目光落在王韫的身上,看得王韫一阵不自在。没洗脸刷牙又没梳头的,一脸油,任谁这幅状态被异性打量都会不自在。
“你一夜没睡?”他的声音清冷,几乎是一瞬间就把王韫听精神了。
“没睡。怕你们提前走了。”她说的是实话,她就怕他们顾忌着所谓她的心情,不告而别。“荀桢呢?他?”
李茂冲眼神示意了浴室的方向,“桢干正在洗漱。”他话音刚落,浴室的门就从内而外被人推开了。
荀桢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今日穿着王韫初见他时的衣服,白色的大襟袍,鹿皮靴子,头绳已经取下,换作了发带。只是他的气色不是很好,清雅的面容疲倦,眼皮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乍一见王韫,他有些吃惊,但很快化作一副苦笑。
“我担心你们提前跑了不和我说。”王韫忙解释。
荀桢神色无奈,“怎会如此。”
王韫的眼神就没离开荀桢眼皮下的青黑,熬夜小能手王韫一看荀桢这幅神态就是昨晚熬夜了的节奏。不只是她一个人熬夜睡不着的事实,让王韫有点舒爽。
王韫:“我先去洗漱,你们不许提前离开!”
李茂冲:“……”
荀桢:“不会的。”
拿起牙刷,王韫满满地刷着牙,从里到外,十分细致。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自私过,几乎是在想法设法的拖延时间。
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拖到明天。
但是洗脸刷牙梳头就这几个步骤,王韫即使把牙刷掉了都没用。
深呼吸了一口气,王韫看着镜子里的人,很好,和平常没太大的出入,熬夜黑眼圈她一直都挂着,高三谁不熬夜。
做足了心理暗示,王韫拧开了门把。
荀桢和李茂冲正相对站着,见她出来纷纷把视线转向她。
王韫看着他们,表面上保持着神色的自然,“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吃不吃早饭。”内心却大吼着,吃吃吃!不吃我硬塞到你们嘴里!
“不了。”
回答她的不是李茂冲,是荀桢,说不的不是李茂冲,是荀桢。
王韫看着他,一时间竟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她勉强扯出一抹笑,“不吃没关系吗?”
“无事的。”荀桢轻声答,“茂冲希望能早些离开。”早些离开才能免得他后悔,带得越久羁绊会越深,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他也不确定。
“哦。”王韫点点头,“那你们怎么走?”
荀桢垂下眼,“茂冲说要寻一处空旷的地方。”
“小公园?”
“差不多如此。”
“这样啊。”王韫眼神游移,忽然她看到了昨天她和荀桢去天文馆买的纪念明信片,顿时抄起明信片就塞到了荀桢手里,“你带上这个吧。”剩下来的话王韫没说。
把明信片带上,看着宇宙,可能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繁星闪烁,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没了意义。
王韫很好奇李茂冲会怎么带荀桢走,是画个阵法还是贴个符咒,好奇归好奇,王韫却不想亲眼去看,不想看荀桢在她面前活生生的消失,说她胆小也好,她只要一想象那副画面,就觉得真的没办法接受。
内心纠结了一会儿,王韫抬起头,郑重地望着荀桢,她想把喉咙里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话到嘴边却结巴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你们……你们……”说不下去,她真的说不下去,王韫又慌忙低下头,眨着眼企图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逼回去,说到一半,她哽咽了,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好像有千斤重怎么也开不了口。
再深深地吸了口气,王韫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挫死了。她声音颤动,语调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变调,又尖又细,“你们走吧……”说出来了,这话一说出,她就好像主动和荀桢拉开了一段距离,一段从今以后她不论如何都没法跨越的距离。
她不敢看荀桢。
眼泪终于没出息地啪嗒啪嗒往地上砸。
半晌,她听到了荀桢的声音。
“好。”和平常附和她一样,简简单单地一句好,温和得不可思议,轻声得好像怕惊动了什么。
王韫特别想扑上去抱住他,搂着他的腰,再抱一次。
可最终她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抬起头,眼前模糊成一片,恍惚中,她听到了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又轻轻地合上。
伴随着吱呀一声,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就像荀桢没出现前一样,就只剩下她一个,死寂得可怕。
起初只是一声呜咽,慢慢地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化为放声的哭泣,王韫终于没憋住,大声哭了出来。
他走了。
太虐心了,她从小到大就没这么虐心过,那是第一次有人离开了她的人生,离开了她的生命,从今以后她的生活就没有了荀桢。
没有打开门追上去,王韫整个人卧倒在沙发上,没有脱鞋,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把脸都贴在上面,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打湿了沙发,她抬起手擦干了又流,擦到最后,王韫干脆放弃了,闭着眼深深的呼吸着,企图嗅到一丝荀桢的气息。
太不公平了,撩了不负责,撒手就走。也不管她现在情况特殊,也不管她到底是什么感受。
王韫从来就没这么哭过,哭到眼睛干涩地发痛。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哭了多久,抽噎着揉了揉眼睛,王韫从沙发上起身,翻看着桌上剩下的一半明信片。
任凭自己望着星云怔怔出神。
不能这么哭了。王韫重新回到了浴室,对着镜子笑了一下。
方才镜子里引以为傲的镇定,此刻已经全面崩塌。
镜子里的她,打着哭嗝,发丝凌乱,哭得鼻头眼眶发红。
丑死了。哭起来又不是梨花带雨,不好看学人家哭什么哭?
王韫拧开水龙头,清凉的自来水汩汩而下,她伸手掬起一捧水往脸上冲了冲,抽了抽鼻子。
情绪似乎已经平稳了不少,但是她不能想,一想的话眼泪又要往下掉。
不能再想荀桢了,再这么想下去,荀桢就要变成一颗**了。
今天是周一,她还要去上学呢,到时候,自己这幅样子该怎么上学。自己要好好学习,恋爱都没考个好大学实际。
几乎是强迫着自己,王韫把今天要上的书塞到书包里,收拾好了书包,逃也似得离开了屋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不是很虐吧。
我最近真的好沉迷星际呀QvQ默默地在文中夹带了私货。
等有时间了,我要在另一篇文里写个爽快诶嘿。
第98章 王琳的真相
“若是担心先生大可不必, 此事虽然是为了娘子, 但和先生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先生为了你好心甘情愿受着委屈, 我可不愿看先生受着委屈。要我说先生对娘子也可真好, 托师父为你做了这一切, 偏不要你知晓, 只要你在最后做出个选择。要是事情真向先生和师父安排的发展下去, ”周衍修古怪地笑了笑,“怕是你就要成了负心汉了。”
王韫懵了:“你说什么?负心汉?我什么时候成负心汉了?”
周衍修并未直接回答,“我能否问娘子一个问题。”
“你问。”
“如果娘子能有机会回到你想回到的地方, 娘子又该怎么做?”
周衍修一问差点把王韫问得寒毛直竖。
“你是什么意思?”王韫声音发颤,衣袖下的双手轻轻颤抖。
他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自己是个占了别人躯壳的孤魂?周衍修又说她能回到她想回去的地方又在暗指什么。
王韫心跳大乱,根本没法冷静下来。
不同于她的慌乱, 周衍修面色坦然, 他甚至不慌不忙地把已经洗干净了的药罐捞出来放在地上,拧干了抹布, 才笑着对王韫道,“娘子别这么紧张, 我并无他意, 若你在担忧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妨安心,你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至少我们三人都明了。”
三人?
一瞬间, 王韫便想到了他、荀桢和李茂冲。
他们知道什么?
看着周衍修故弄玄虚,就是不告诉她的样子,王韫几乎快要疯了。现在她简直想马上扑倒周衍修的面前,揪着他的领子问个清楚明白。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王韫合上双眼,急促地呼吸着,“你说……你们三人都知晓?”
“是,”周衍修没有遮掩,“娘子不必害怕,我许是知晓娘子在怕些什么,说起来,娘子你现在这副身躯倒是你前世。”
“你说什么?!”周衍修的话就像是平地落雷,王韫被直接炸地睁开了眼。
她前世是王韫?
周衍修看出了王韫的不可置信和震惊,好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娘子你现在这副身躯倒是你前世。”
“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娘子你同我去院子里的桂树下坐坐。”周衍修笑容可掬,“走吧。”说着抬头,甩袖往院子里走去。
他是在给她冷静的时间……
王韫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她弯下腰把地上的药罐捡起来放在灶上,才慢慢跟着周衍修往屋外走去。
荀桢曾经同她说她太冒失冲动了些,容易失去冷静,陷入一团乱的境地。
王韫伸出手,看了眼自己的双手,白皙干净,十指纤纤,和当初的自己有着天壤之别。周衍修是说,这幅身躯是她的前世?
这让王韫感到十分荒谬。
她前世这么惨?
罗元亨的小院子里,有一方石桌四个石凳,就摆放在桂花树下,平常他就坐在这儿看看书,今天轮到她和周衍修坐在这儿谈人生。
王韫望着周衍修,有种出奇的陌生感,眼前的男人比她想象中更要捉摸不透。
“娘子可冷静下来了?”周衍修问。
王韫叹了口气,没了脾气,“你叫我怎么冷静?你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说吧。”
周衍修反问,“你想先知道哪一件?”
她?
她很多都想知道,她想知道梦里的那个人是谁?周衍修为什么说她是负心汉,荀桢和李茂冲又安排了什么,他们三个怎么发现她的身份的?以及,周衍修为什么说这里的王韫是她的前世,她前世究竟是什么样的。
前几个问题牵扯在一起,是纠缠她最久的,最不好回答的,王韫就捡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她现在最想弄明白的问题,“你说我的前世是怎么回事?”
她刚穿越来不是没有想过“王韫”就是她的前世,毕竟她和她同名同姓,样貌又几乎一样,只是一个保养得好,一个高三整天熬夜沧桑极了。但这都是她无聊的时候随便想着玩的,心里并没有当真,哪知道周衍修突然告诉她王韫就是你的前世。
周衍修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我便知晓你会先问此事,让我想想我该怎么说……”他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娘子你可有怀疑你那堂姐”
“ 你说王琳?”王韫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此时突然听到周衍修提到她,一时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王韫愣了一会儿才道,“关她什么事?”
“她可不是什么寻常女子。”
“我知晓。”王琳当然不是什么寻常的女人,但是周衍修不会就这么随口一提,那么他的意思,就是说,王琳的身份有古怪?
王韫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王琳也是穿越的。
只有开了挂似的穿越女才能这么剽悍,但就在下一秒,王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要王琳是穿越女,应该也能看出来王韫和平常的不一样,看不出来也就算了,怎么会无缘无故这么讨厌她?
无缘无故讨厌她……
想到这里,王韫眼睫微颤。
王琳一直对她没好感,刚穿越来的时候,王韫就发现了这一点,王韫本人从小就和王琳不对付,两个人总爱互掐,王韫穿越过来,本来想着能和这位表姐化解矛盾,化干戈为玉帛,但不论她这么努力,王琳对她的冷淡好像就是打娘胎里打出来的,更别提日后她还喜欢上了纪景。
既然不可能是穿越的,那么她就是……重生的?!
得出这个结论,王韫顿时瞪大了眼,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对!王琳很有可能是重生的!
她一直就觉得王琳行事总有些古怪,但却说不出哪里有问题。现在一想,才恍然大悟。王琳行事一直就给她一种拿着攻略的感觉。什么事她好像都知道,发生什么都不惊讶,一切仿佛就在她的意料中,对待王家人,往往复杂中又含着些怀念,面对她更有些莫名的恨意。在她们这个年纪,不论多成熟总会有些细枝末节暴露出年龄的局限,即使精明如郑氏偶尔也会有点差错,但王琳行事圆滑,滴水不漏,根本不像是一个才接手府中庶务的姑娘。
她就这么细细地一分析,跟着就扒出了不少疑点。
这么说来,王琳对她这么冷淡,以至于下狠手,其实是上辈子的恩怨?
王韫这边正在回忆王琳暴露出来的疑点,那厢周衍修又紧跟着开了口,“娘子你可知晓,你前世的夫君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