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两年前来北京居住,一直一个人。
那个傍晚她抱着一束花去敲老师的门,大概等了有十几秒钟的时间听见脚步声慢慢逼近。她看见门把被轻轻拧动,然后从里面开了。
陈迦南仰着笑,愣在当场。
沈适倒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穿着衬衫西裤,没有打领带,有些放浪气在身上,眼角的褶皱透漏了岁月的痕迹。
屋里老头喊:“是南南吗?”
沈适放开门把手,侧了侧身让她走了进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不像刚刚喝过,或许是来之前混了饭局沾上的。
“昨天带了吃的。”老头拉过她往沙发坐,“今天又带花。”
陈迦南笑:“应该的。”
“一直都没问谈对象了没有?”老头问。
“做课题那么忙哪有时间。”她说。
“再忙也得谈恋爱。”老头说着指了指玄关边的柱子上靠着的男人,“可别学他,三十来岁还打光棍什么正事都不干。”
沈适吸了口气,一手抄在裤兜。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姑父。”他这会儿倒嬉皮起来,“冤枉。”
那个样子一度让陈迦南恍惚,好像回到那几年,他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却也记得她的生日,把她往肝里疼。
“来北京读书这么久了这几天才想起来看我。”老头开始算起账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陈迦南也没打算绕弯,刚好沈适也在。
“我有个朋友出了点小事情。”陈迦南有意无意瞥了沈适一眼,“想从您这讨个情分。”
林老头看她那眼神方向,什么都懂了。
“找这小子?”说的也直接,“我说呢。”
陈迦南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笑:“就是不知道沈先生愿不愿意帮忙,所以还得您给我说说好话。”
看见她笑起来的那样子,沈适轻轻别开了眼。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说这些求人的话,巴掌大的小脸上有南方姑娘吴侬软语时的模样。
“说什么好话。”老头一语定音,“他敢不帮。”
沈适笑了一下,弯腰将水杯递过去。
“您说什么侄子做什么。”他道,“还满意吗姑父?”
陈迦南垂下眸子,笑意尽收。
她在老师家没有多待,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在楼下没有走,过了有一会儿,沈咬了根烟从楼里走了出来。他不喜欢在房间里抽烟,可能刚上电梯就点上了。
车子在地下停车场,她一路跟在后面走。
她走的很慢,和他隔着有十几米的距离。沈适一直没有回头,径自上了车反方向扬长而去。陈迦南有些不舒服停下了脚步,慢慢蹲了下去揉了揉脚腕。
过了很久,只感觉身边有车停了下来。
她从怀里抬起头看去,沈适半开着车窗,微微偏头看她,目光很沉,薄唇抿的很紧,吸着脸颊。
“要我抱你上来?”他淡淡问。
明明一脸严肃的样子,嘴里的话却说的轻佻。陈迦南不禁叹了一口气,她从始至终都不应该忘记,沈适从来都不是好人。
她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刚坐稳车子就飞驰而去,他的速度像是在赛车。那几年他什么都玩,也带她去见识过地下赛车的排场,一个个有钱人像是在玩命,陈迦南一句话都不敢说。
沈适看着一脸阴沉,一路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将车子开到山上,停在一个宅子外头,也没有下车,反倒点了根烟,看了眼紧紧揪着安全带的陈迦南。
等镇定下来,陈迦南立刻飞奔出去吐了。
她扶着树缓了好一会儿,顺了气慢慢转过身。沈适靠在车外静静看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怒气,或者还有点恨意。
沈适两手抄兜,看着她轻描淡写道:“毛衣牛仔裤帆布鞋,不是不喜欢这种半长不长的头发吗,现在出门连妆都懒得画了。”说着嘲弄似的笑了笑,“我很好奇你到底有几种样子。”
陈迦南捂着胸口的手垂下,慢慢站直了。
“不是有事跟我谈吗。”沈适叼了根烟在嘴里,低头凑上火机,吸了一口道,“说出来听听。”
陈迦南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嘴角轻轻颤了颤。
记得有一年跟着他去酒吧玩,那些女孩子陪酒唱歌多才多艺,她只是坐在他怀里。酒过三巡她出去吹风,听见那几个姑娘背后议论说:“瞧她那样子,不过是仗着沈适宠她。”
原来他冷漠起来,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见她开口,沈适哼笑:“话都不会说了?”
陈迦南闭了闭眼道:“姚姚那件事,还请您高抬贵手。”
沈适笑了一下。
“求我办事乖乖送上门的人多了。”沈适吸了一口烟,“是你这个样子吗?南南。”
山上风大,陈迦南的手都凉了。
她咬了咬唇,不太敢直视他:“那我还是给老师打电话吧,让他和您说。”
沈适都被她气笑了,一口烟进了嗓子。
“今年多大了?”他咳起来说话又哑又低,“要我教?”
沈适的样子太淡定,陈迦南实在不是对手。
“沈先生可能理解错了。”她低着头道,“不方便的话我还是另找别人好了。”说完就转身往山下走,还没走出几步,身后那人的声音忽的冷冽起来。
“你敢走试试?”他说。
陈迦南及时刹住,挺着背没回头。
“没记错的话走到今天这步是你当年先离开。”沈适低声道,“所以你害怕什么呢?南南。”
四周风声阵阵跟狼嚎似的,像阎王殿,他是王。
“您身边又不缺女人。”陈迦南平静下来道,“当年不在乎现在又是为什么?”
他漫不经心:“哪那么多为什么。”
陈迦南看着这黑茫茫的山,心里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沈适看着她怎么都不肯转过来的背,没来由的不耐烦起来。


、十二章


陈迦南问:“那您帮还是不帮?”
她说这话依然是背对着他问的,只是语气忽然的淡漠起来。沈适听着笑了声,似乎觉得他们现在这样的对白有他么点意思了。
“现在记性不好。”他笑,“刚说什么了?”
陈迦南微微侧了侧头,这人好像把以前从来没在她跟前释放出来的痞劲儿一点一点用上了,那时候怎么会觉得他温和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用他那天说过的话给这场头脑发热乱七八糟的局面结了个尾,她说,算了,当我没来过。
然后一脚踏入了黑夜里。
沈适多要面子的人,双手抵在腰间愣在当场,看着她就那么走了,气的一脚踩上车,差点把保险栓都踢出来了。
他抽了一根烟的功夫,一脚刹车下了山。
远光灯照到了那个纤瘦的背影,沈适连眼神都没给一眼直接开了过去,一路开到江坤的夜总会。包厢里他一个人要了几瓶烈酒,喝了几口江坤哭丧着过来了。
“三哥这回你可把我害惨了,那梁雨秋可真是尊神,我哪儿惹得起。”
沈适晃了晃酒杯:“就这点出息?”
“你就可劲笑好了。”江坤哼了一声,“凭我的慧眼那个周瑾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没去找人家,人家也没找你吧。”
沈适一杯酒下肚,不置可否。
半晌他问:“小金山最近没出过什么事吧?”
“好端端的问那个干什么。”江坤说,“倒不如说说我那新闻什么时候给撤。”说到这儿笑起来,“点几个姑娘?”
沈适:“没兴趣。”
“不是吧这三十的帽子也没几年这点欲望也没了?”
沈适:“滚蛋。”
“看几眼又能怎么的。”江坤说,“这几天来了几个H大的真挺不错。”
沈适顿了下,没说话。
江坤会意立刻把那几个姑娘叫了进来,后头跟着林枫。这小子那段时间跟着沈适去了趟萍阳,喜欢上那里的山山水水怎么都不肯回来,一回来又开始胡吃海喝。
“就知道你们都在这。”林枫拨了一个女孩指着沈适的方向说,“坐那儿去。”
沈适靠在沙发上,由着那女孩给他倒酒。
包厢里的气氛一时热闹起来,沈适怀里搂着那姑娘,几个男人玩起牌来,谁输了怀里的女人就脱一件衣裳,脱得最干净的直接开房干。
沈适接了张牌,抽着烟低声问:“哪个学校的?”
姑娘有点畏缩,声音倒是很软。
“H大的。”
他还在看牌:“本科?”
姑娘点点头,又靠近他挪了一点儿。沈适不知道是不是捞了张好牌,很轻的笑了一声。他只玩了一把就不玩了,揽过西装外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三哥,这玩好好地…”
沈适:“走了。”
第二天H大的论坛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干净的一点杂质都看不到。学校的处罚通知也一直没有下来,好像是被人拦下了。
陈迦南不知道,她还在睡。
一觉醒来姚姚在收拾行李,看见她醒来笑了一下。陈迦南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姚姚先她开口:“就不和你说谢谢了,挺…。”
陈迦南笑了一下:“你要去哪儿?”
“我那天和你说认识了一个男孩子还记得吧。”姚姚说,“和他一起出去散散心。”
“这就走吗?”她问。
姚姚“嗯”了一声:“虽然看着一切都挺正常,但还是不一样了。我这人虽然虚荣,也爱过渣男,你说错哪儿了呢。”
陈迦南攥了攥被子,一言未发。
“还是会有人讨厌我看不起我嘲笑我质疑我。”姚姚苦笑道,“你说和他们有屁关系?”骂了这一句似乎松快多了,声音也轻下来,自言自语似的,“我喜欢我就行啰。”
她们都不是太脆弱的人,同寝两年来关系也都是干干净净,谈不上来有多深厚,又好像都看透这世界似的,三言两语就各自明白理解对方。
“我刚刚好像说了句至理名言。”姚姚忽然搞笑道。
陈迦南跟着笑了。
姚姚笑完欲言又止,还是道:“有些事我知道我不该说,但我觉得周然跟你挺合适的,再不行柏老师也可以试试。”
最后这句有些玩笑的意思,陈迦南叹了口气。
“柏知远我可不敢高攀。”陈迦南说,“至于周然有时候不太想伤害他,再说了我总不能因为合适就在一起过日子。”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陈迦南的目光定了一下:“我还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做,真没时间。”
“除了课题就是课题。”姚姚拉起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谈个恋爱。”
姚姚那天离开的时候挺开心的,没那么多不堪和难过,走之前特别郑重的对她道谢。陈迦南只是有些羞愧的笑笑,小声说着该感谢的是我,姚姚没听见。
有点意外的是,那个晚上周然找她来了。
她原以为这段冷漠时期一过他就放弃了,不知道又哪儿想不通了。周然就站在宿舍楼下,看着她披着外套走了出来。
“公司最近挺忙老是加班,前段日子看你学业挺忙也没打扰。”周然搓了搓手走近,“出去走走?”
陈迦南看着他笑了。
“这么出去?”她扯了扯自己的睡衣和外套,“别人以为我有病。”
周然一时好像词穷,偏头看了一眼四周。
“那…”
陈迦南拦了他话:“算了,难看就难看吧。”
他们沿着校园小路走了好一会儿,陈迦南会特别奇怪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是不计较付出的吗,或许并不会从对方身上得到想要的结果。
陈迦南玩笑:“你以前没谈过恋爱?”
“我不是什么聪明学生就知道死读书。”周然说,“找个稳定的工作给爸妈养老就行。”
后来送她回去的时候她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周然是个实在人,笑笑说看对眼了呗,顺其自然就行不逼你。
倒真是很少见过这么傻的人,陈迦南笑。
那两天她做什么都挺轻松的,课题撂在一边,喜欢跑去实验室消磨时间,周末就去教柏知远的小侄女练钢琴,也会因为学业懈怠被柏知远叫去办公室上课。
可能因为他有求于自己,说话也没那么拘谨了。
再次看见他桌子上的春雨,陈迦南忍不住问:“您这花多久了?”
柏知远瞥了她一眼:“那天教训你的时候刚买的。”
陈迦南:“…”
“不要觉得我说课题可以放一放就真的不做了。”柏知远说,“要有始有终知道吗。”
陈迦南垂下头道:“嗯。”
柏知远问了她一些课题上的事,忽然道:“你那个室友怎么样了?”
“都解决了。”陈迦南看着办公桌的边沿,声音低了低,“她出去玩了。”
柏知远点了点头。
“系里今晚撺掇了个局,艺术学院的几个老师也会去,还有你几个师哥师姐。”柏知远想了下说,“你也去看看。”
陈迦南:“?”
“对你有帮助。”柏知远这样说。
饭局定在后海附近的一个酒店,柏知远开车带她过去刚赶上敬酒。有老师开玩笑说柏老师对学生真是不错,有传授衣钵之意,柏知远笑笑。
“衣钵就算了。”柏知远说,“她钢琴弹得不错倒可以做你学生。”
那老师一听,“呦”了一声。
“都会弹什么?哪天听听。”
明知是客气话,陈迦南还是应了声。
那一年的很多事情后来想起她是感恩的,至于当时的心情,说复杂也好心酸也罢都没什么意义,除了在那儿遇见沈适。
那晚过去到现在也就几天,再见他还是会陌生。
或许是因为他曾经给H大搞过捐赠,学院的老师大都认识他,看见他路过进来互相敬酒说着别来无恙。陈迦南坐在柏知远身边也不说话,他们敬他们的,她想她的。
听见沈适问:“柏教授最近在忙什么?”
一年前院里的梁老柏知远的恩师在酒店办退休欢送会,也是今天这个寒暄客气的样子。酒桌上都是说三分留三分,说完就走。
“瞎忙活。”柏知远回道,“没什么价值。”
“学术无价。”沈适笑,“您太客气。”
他们说的话大都是她没兴趣听的,借故去了洗手间,故意磨蹭了会儿回去,沈适已经离开了。事实上沈适并没有走,只是在隔壁休息。
老张推门进来,提醒道:“很晚了沈先生。”
沈适“嗯”了声,平静的说了句我再待会儿,你先出去吧。沙发上的男人脱了外套,衬衫半开着头仰后闭着眼,眉头似乎还皱着。老张没再说话,带上门出去了。
**
几天前老张接到沈适电话已经深夜。
沈适吩咐:“去趟小金山。”
他说有东西忘那儿了,倒没说是什么。老张开着车一路疾驰,半道上截了陈迦南,顿时有些明白过来。只可惜,不明人都在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如果有姑娘不喜欢也不必强求着看,好聚好散,温柔点离开,别说伤人的话我心存感激。不是脆弱不是害怕,只是不愿意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难过。这个故事至今没开篇,完结前也不会入V,追连载不要钱,其实我挺怕写坏的,写烂了当听个不太好玩的故事吧,谢谢你们了。也不敢熬夜了,答应朋友明天(2月12日)起更新改在每天晚上十点。谢谢你们,谢谢所有善良的信任,只是普通人,永远感恩。

、十三章


陈迦南后来真的接到了一个电话。
艺术学院的那个老师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一个老朋友的指挥乐队周末要去空军学院演出临时缺人手,陈迦南没法婉拒立刻就赶了过去。
那是一个老年人艺术学校的殿堂,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都有。几十号人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低头谈笑,有的还在执着的与自己手里的长笛作斗争,各种各样的声音这儿都不会有人嫌吵。
指挥乐团的那个老头问她:“会吹长号吗?”
“没怎么吹过。”以前跟林老师练琴,就喜欢倒腾他屋里的那些乐器,除了钢琴都是挑头梯子两头热,于是陈迦南头皮发麻的说,“就能吹出声。”
老头手掌一拍:“有声就行。”
陈迦南:“…”
她有些别扭的混在这一堆奇怪的人里头,使劲的让自己手里的长号带点节奏,排练了几回下来嘴巴都要肿了,两只胳膊都不想起来。
“明天去的时候你们就这么站,空军学院的舞台比这大多了,到时候…回头记得晚上回去再多练练…”
陈迦南抱着长号站在最边上百无聊赖的听着,只想着怎么把明天给度过去。傍晚排练结束她抱着长号去外头打车,车子没打到,倒是被人给拦住了。
那张妖孽的脸探出窗户:“呦,是你啊。”
陈迦南在脑海里把所有的人都想了一遍,目光平静的移开,刚转身那车子又拦了过来。她皱着眉头抬眼看过去,男人势在必得的笑。
“萍阳一别您怕是把我忘了吧?”
看着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说话一副装老成的样子怎么都别扭,陈迦南没有说话心底却想笑。是因为那晚带走毛毛他丢了面子今儿特意为难她?不像是。
“北京城这么大咱都能遇见说明有缘。”男人说,“喝几杯去?那晚看着你酒量不小啊,今儿比一比,交个朋友嘛陈姐姐。”
不比她大多少,一会儿您一会姐姐,陈迦南有些无语。他停的地方占用了公交车道,有公交车过来他也跟没听见似的,径自把车门打开了。
陈迦南不动声色的偏头看了一眼,还是坐上了车。
这人跟个话痨似的,她刚上了车就道:“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啊姐姐,本人姓林,双木林,单字一个枫,枫红的枫。”
怎么不说枫树枫叶非要说枫红,陈迦南想。
“您这打老年人…这出来还带个这玩意儿…”林枫指了一眼后座的长号,“教学生?还是三哥喜欢这东西?”
听他提起沈适,陈迦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做好。
“还真他妈不一样。”林枫也不管她回不回答,想着今晚会很好玩的样子径自笑,“这年头谁学这个,有那闲工夫喝喝酒泡泡妹比这爽。”
陈迦南看着挡风玻璃前头的路,很轻的笑。
林枫将她带去了自己常玩的酒吧,包了一个场子点了几个女人要了几瓶酒。陈迦南自知躲不过淡定的坐下,看着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一堆空酒杯。
“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林枫笑的一脸无辜样儿,“各种都来了一瓶。”
不过一分钟工夫,空酒杯便被填满。
陈迦南从遇见林枫开始就一句不说只是沉默,下车的时候也没忘拿了自己的长号,被他取笑这破玩意儿不值几个钱谁还会惦记不成。
“你们几个坐那边去。”林枫指着包间里的几个女人,“出台的坐哥哥这来。”
陈迦南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开始喝酒,她喝的很慢,跟表演似的。她听见有女人在林枫耳边低语说会不会喝坏呀,后者坦然道你替她?女人不吭声了。
那酒可真烈,又苦又难喝。
她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喝酒,是因为好这口还是能解千愁。她那会儿心里笑都这时候了还能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喝掉了六大杯。
再要拿起一杯时,有人走了进来。
她连头都没有抬,听见林枫在喊三哥,声音里有些说不清的意思在里头,像是笃定没多惊喜的样子,又有些淡淡的苦笑。
“来了。”林枫掀开身边的女人,看了一眼陈迦南,“我俩路上遇见了比比酒,没有想到陈小姐还挺能喝。”
沈适的脸色淡淡的,坐下点了根烟。
“你叫我来是为了这个?”他问。
“当然有正事了。”林枫推了一个女人去沈适那边,沈适抬手一拦,林枫眼神都变了,“前段日子董事开了个会,今年大环境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市场需求没往年大了,还是谁先研究出新玩意儿谁说了算。”
沈适抽着烟笑:“难得你有这兴致。”
“我就是闲得慌,哪有你们忙。听说老宅那边…你也别觉得我多嘴啊三哥,祖奶奶着急着你赶紧定下来也不是没道理,周家再过几十年还是周家。”
包间里顿时安静,安静的有点诡异。
陈迦南依然在默默地喝着酒,琢磨着林枫最后说的那句话,周家过几十年还是周家,那沈家呢?她忽然想偏头看一眼沈适现在的样子,终是没有转过头去。
“要我看啊…”林枫说,“现在一个梁雨秋就把坤哥镇住了,那个周瑾可是十个梁雨秋都比不上的,祖奶奶可真是好眼光。”
沈适抽了口烟,目光落在酒桌上。
她以前从不喝酒,就算他好话哄着也不会喝。沈适觉得自己玩得起,想起来了逗两下解解闷也不错,倒是怎么都算不到她会先他离开,这两年也不是没有过女人,怎么就是都他妈不对味儿。
那时候陈迦南在想什么呢。
沈适算坏人吗,如果算,也不会在这些十里洋场里一次次捞她。那晚她问他当年不在乎现在又是为什么,或许现在也不在乎。只是觉得无聊有趣玩玩,凑巧遇见又想起她来了。毕竟和沈家那一摊子烦心事儿比起来,她有意思多了。
林枫还在滔滔不绝,沈适将火机丢向了酒桌。
“行了。”他说,“带你的人别地儿玩去。”
林枫立刻会意,偷笑着看了一眼陈迦南,带着一堆女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出去。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沈适懒懒的往背后一靠,打发时间似的看着她喝酒,过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
他云淡风轻的问:“好喝吗?”
陈迦南抵抗住源源不断的醉意,硬着头皮又拿起一杯酒仰头慢慢喝,喝到一半停下来说好喝啊,沈先生要来一杯吗。
沈适笑了笑,吸了口烟。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朝她身后暼了一眼,对着那玩意儿点了点下巴,问她那是什么。或许是此刻的气氛有那么点安宁,他们之间说起话来平和的倒有点温情在。
陈伽南目光向下:“长号啰。”
沈适挑眉:“你吹?”
“难道你吹?”
不知道是不是醉了,她的声音此刻轻飘飘的,听着还是有那么点冷漠,却又柔柔的,有点像以前了。沈适又笑了下,笑自己上赶着找不痛快。
“我听说你最近教人学琴。”沈适将烟摁灭,抬眼静静看她,“还顺利吗?”
像是没话找话,陈伽南闭了闭眼。
几分钟后又觉得哪儿不对,她抬起头去看沈适,他坐在一片暗影里,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倒能感觉到没有那么锋利的气场。
她问:“你怎么知道?”
沈适笑,径自说着,让我想想,柏教授的侄女?你们老师对你倒是挺照顾,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陈伽南笑出一声,只觉得胃难受的厉害。
“没想到沈先生这么关心我的生活。”她看着杯里的酒,“真是三生有幸。”
沈适:“非要这么说话?”
“那怎么说?”陈伽南慢慢侧头看他,“我现在生活挺平静的,该说是您想做什么?”
沈适的眼眸变得幽深起来,薄唇紧抿。
他吸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伽南没问他什么意思,放下手里的酒,想睁开眼睛站起来,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
“有人来接你吗?”沈适问。
陈伽南不想说话。
“女孩子家家的以后还是少喝点酒。”沈适顿了一下道,“我让老张送你回去。”
那话听着特别温和,陈伽南有一瞬间以为是在做梦。她使劲的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清醒了几分,又在想那酒是不是林枫手下留情搞的几瓶度数不大的怎么还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