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的他衬衫。
她手里拿着药,没抱他,也没推开他。
一分钟后,她道:“抱够了没?”
陆南渡:“怎么可能??”
江汐简直被他闹得没脾气,笑了下,推开他:“赶紧的,重新上药。”
陆南渡没再耍赖,松开她。
他手伸给她:“给。”
江汐瞥了他一眼,低眸,棉签沾药涂抹在他伤口上。
药上好后,江汐给他包扎,她没抬眸看他,说:“待会儿叫个早餐。”
陆南渡嗯了声。
又问她:“你想吃什么?”
他这伤口不适合吃油腻食物,江汐说:“喝粥吧。”
陆南渡没有异议。
江汐给他包扎好伤口,说:“吃完早饭去许清州那边。”
两人起床后还没提起昨晚的事,陆南渡愣了下,抬眸看她。
江汐跟他对视,她说:“我跟你一起过去。”
刚才估计是会错她意了,以为她要走。
听她这么说陆南渡才松了口气,闷闷嗯了声。

吃完早饭已经日上三竿。
江汐陪陆南渡去了许清州那边,许清州一大早已经在院里打理花草。
江汐没跟进去,在院外藤椅上等他。
春季万物复苏,院外电线杆上几只鸟叽喳,空气里余有冬季残留下来的料峭。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院门被推开。
江汐一愣,以为是许清州的哪个病人,侧头看了过去。
院门已经打开,两秒后一位妇人走了进来。
面容姣好,穿着雍贵,举止温婉。
妇人也没想院里会有人,对上江汐视线。
江汐并不认识这位妇人,但这位妇人看见她眼睛却亮了下。
江汐不明所以。
梁思容看着她,对她笑:“江汐是吧?”
即使不认识,江汐还是从椅子上站起来,点头致意:“是的,您是?”
梁思容走近,伸出手:“阿渡妈妈。”
江汐这才意识过来面前是陆家夫人。
她伸手回握:“您好。”
梁思容笑着,瞥了眼屋:“阿渡在里面?”
江汐点头:“进去有段时间了。”
梁思容回过头,拉过她的手在旁边藤椅上坐下:“那我也不进去了,陪阿姨聊聊天吧。”
江汐嗯了声。
她给梁思容斟了杯茶。
梁思容这趟是过来看陆南渡,他过年没回家。
“本来还担心阿渡自己一个人在这边过得好不好,”她接过江汐递过来的茶,“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他应该过得很开心。”
梁思容笑了下:“这孩子给我看过你照片,以前经常跟我提起你。”
江汐愣了下。
“最近他经常联系的女孩子也是你吧?”
江汐不知道说什么,点头。
梁思容说:“每次一收到你消息,他就高兴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又聊了几句后,她轻喝了口放下茶杯,忽然问:“平时阿渡跟你说过他自己的事没有?”
江汐放下茶杯:“嗯。”
梁思容笑:“介不介意阿姨跟你聊聊他那几年的事?”


第56章
梁思容温婉长相, 眉眼柔和, 声音也软温似水。
她搁下茶杯:“阿渡回家八年了。”
在外受冷落, 无人问津,一叶扁舟飘荡十几年后终于归根。
“但阿姨知道他也不是一直一个人,”梁思容看着江汐,笑, “你陪过他一段时间,他一直记着呢。”
江汐没打断。
“当年他回家十七岁,脾气不好,遇着谁都跟吃了枪药似的,跟他爸最不对付,三天两头一大吵。”
梁思容似乎在回忆着,笑:“这孩子一开始跟我也不亲热, 可能从小吃的苦太多了,他嘴甜得很, 就是跟谁都不亲近。”
江汐说:“您对他好。”
梁思容笑了下:“是,所以他现在才跟我亲近。”
江汐丝毫不意外, 陆南渡就是这样的人,给他一颗糖他就跟人走,谁对他好他就对对方更好。
只不过愿意给他糖吃的人太少。
江汐没说话。
“后来在国外,有一次视频我问他成年了找没找女朋友, ”梁思容目光落在她脸上,“他拿了你的照片贴摄像头上,跟我说这就是。”
“当时我不知道你是谁, 也从来没见你在他身边出现过,后来才知道你是他前女友。”
梁思容说话不疾不徐,笑:“这孩子肯定不会告诉你这些。”
确实。
江汐嗯了声。
明明那么喜欢撒娇的一个人,偏偏对最难捱的那几年缄默不言。
梁思容看了眼庭院,许清州进门前没收拾,花架旁几根残枝碎屑。
她收回目光,问江汐:“许清州身份摆在那儿,不会跟你说太多阿渡的事,阿渡自己跟你聊过没有?”
江汐不清楚她说的哪方面,问:“关于他生病这方面?”
梁思容点头:“看来阿渡应该跟你说了一点。”
从进入院门看到江汐坐这儿,梁思容便知道陆南渡生病江汐是知道的,不然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她也只是象征性问江汐一句陆南渡跟她聊过没有。
她说:“那你应该知道阿渡的恐惧来源是他母亲吧?”
事实上这是江汐几个小时前才知道的事。
她和陆南渡私底下待一起次数不多,陆南渡对自己生病这件事也避之不谈。
如果江汐昨天没有无意中发现陆南渡害怕窗户这个细节,她也不会猜到陆南渡心魔的来源会是他母亲。
江汐嗯了声:“知道。”
梁思容说:“当年阿渡的母亲是跳楼自杀。”
楚杏茹是自己丈夫陆恺东的情人,梁思容应该很清楚,但她语气很平静,丝毫对此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江汐点头,当时她和陆南渡还在一起。
那年是陆南渡高三暑假,两人刚在一起不久,腻歪一个多月后陆南渡回高中拿成绩单。
楚杏茹也就是那几天出的事。
那几天江汐没见过陆南渡,印象中每次通话他情绪都很平静,也没跟她倾诉过任何一句痛苦。
谁都不会想到在这样的云淡风轻下,陆南渡经受了长达近十年之久的心魔斗争。
甚至对楚杏茹的死,他也只是寥寥几句。
她去世了,跳楼。
梁思容说:“阿渡前几次发病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发病原因,他也不肯说,就算肯说也过不去自己心理上那道坎。”
聊起这些事,江汐倒算平静,她问:“后来怎么知道的?”
梁思容没立即回答,侧头看了眼许清州屋子。
江汐也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梁思容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说:“恩笛当年去世后,阿渡病情越来越糟糕,虽然说后来是因为我对他好他才跟我亲近,但实际一开始是因为恩笛的死他对我格外愧疚,后来才跟我走近不少。”
说到自己八年前已经去世的亲生儿子,梁思容眼神有些沉静的哀伤。
江汐没打扰她。
倒是梁思容自己很快反应过来,转回头看她:“扯远了。”
她说:“后来阿渡这些事当然不是他自己告诉我的,而是他同意许清州跟我聊他的病情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事。”
江汐:“嗯。”
“本来他会让许清州跟你说这些事的,但我来说和许清州说没什么两样,索性现在坐这儿聊天,阿姨一并跟你说了。”
江汐没异议,点头:“可以。”
“阿渡母亲当年跳楼,是当着阿渡的面,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看到阿渡现在的样子,即使不知道阿渡母亲当年做的具体什么事,但应该能知道她在跳楼之前应该做过什么。”
江汐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但梁思容下一句是她没料想到的,她没卖关子,直截了当:“这件事跟你有关。”
江汐一愣。
梁思容并不意外她反应。
也没停顿,像只是煮了壶茶跟眼前人聊一个平常又平淡的天。
楚杏茹当年生下陆南渡后陆恺东不认这个儿子,后来楚杏茹对陆家的怨恨日渐深重。
她清楚陆恺东瞧不起他们母子两人,男人一派斯文外表下是对底层的不屑,床上的楚杏茹对他来说不过玩物,只不过瞧着她干净,甚至情人都算不上。
人间纸碎金迷,情爱海市蜃楼。
楚杏茹不过朝生暮死的蜉蝣,在这座城市某个犄角旮旯苟活一生,带着一个拖油瓶。
而陆恺东天之骄子,人生得志,安身天子脚下,权利前仆后继攀附他。
每每被生活打压,楚杏茹就会越发怨恨陆恺东,他对他们母子的鄙夷也日渐成为楚杏茹的执念。
她从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一个变态,也在不知不觉中活成陆恺东的样子。
她痛恨自己儿子一无是处,游手好闲,不争气。
她对自己儿子不闻不问,就算哪天他死在某个地方她都未必会去找,而这样一个人却格外注重儿子成绩。
母子俩除了母子这个关系,其他事上就是莫不相干的陌生人,各玩各的,唯一一点联系便是学习这件事。
楚杏茹和陆南渡都不是服软性格,两人硬碰硬,经常在这件事上吵架。
陆南渡被母亲抡着酒瓶往脑门儿上砸是常事。
陆南渡一生最需被疼爱被引导的那十几年,就这样在暴力和黑暗中度过。
直到遇到江汐。
他知道被喜欢被疼爱是什么感觉,知道人和人之间也可以有那么靠近的时刻。
江汐对楚杏茹也许陌生,但楚杏茹对她并不。
她和陆南渡那点儿恋爱破事楚杏茹当年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在此之前,她更先知道的是江汐是陆家那个体弱多病的正牌少爷的朋友。陆恩笛估计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自小便生活在某个陌生女人怨恨又恶毒的视线下。
看见陆南渡和江汐在一起,后半生生活在脏污不堪暗无天日角落里的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身体里那些肮脏蛆虫蠕动着从她骨缝里爬出来。
在她眼里,这些年少幼稚的情爱都是笑话,夭折也不值得怜悯。
她和陆南渡的争吵日渐从学习这件事上转移到江汐身上。
人性有恶,常年生活在阴暗角落的人一下子便能看出人那些懦弱本性。
楚杏茹百分百确定陆家那个窝囊小少爷会掉入她这个如意算盘,只要陆南渡利用江汐威胁他,他会立马答应。
而她没想到最大的阻碍者会是自己这个蠢儿子。
争吵愈演愈烈,楚杏茹甚至开始自残。
陆南渡拿成绩单回家那天,两人再次发生争吵。
那天楚杏茹说着和以前毫无二致的话,母子的争吵陷入死循环,家具摔了一屋。
楚杏茹披头散发,仿佛一头已经发疯的恶兽。
她抡着椅子砸在陆南渡身上。
陆南渡从小不管受多少挨打也从不还手,他知道楚杏茹向来打人狠,每次却都没躲。
女人力气很大,椅子腿瞬间断裂。
陆南渡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只是皱了下眉。
她让陆南渡滚去京城。
女人尖声谩骂,言语恶毒肮脏,甚至开始攻击江汐。
她已经疯了。
伤害是相互的,那天的陆南渡怒目而视,平淡而冷漠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就算你死,也别想我答应。
而这句话落,争吵高潮戛然而止。
楚杏茹毫无预兆,猝不及防翻窗从高楼跳了下去。
陆南渡下意识冲过去抓住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眨眼之间,人体砸碎在水泥上。
一阵闷响,血花迸溅。
一瞬间,高楼之下尖叫声,哭喊声连成片。
陆南渡伏在窗台上,手臂来不及抓住什么,指尖微微颤抖。
她死前的声音和楼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混成一团。
陆南渡。
我是你害死的。
是你。
……
这些事陆南渡从没跟江汐说过一分。
她浑身发冷,指尖僵硬发凉。
当年自己母亲火灾意外去世的事至今仍是她心上烙印,她难以想象陆南渡母亲这种毁灭性的报复自杀,对陆南渡影响有多大。
“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在面前死了,”梁思容看着她,“换谁都承受不住。”
她停顿了一下:“更何况那是他母亲。”
即使十几年来痛苦怨恨,可谁生下来天生对母亲没有一丝感情?
梁思容沉默了会儿,声音黯淡。
“那天过后,阿渡在他母亲房间里发现她给他留了一张银行卡,那张银行卡跟他小时候照片放在一起。”
里面存着她十几年来赚的所有钱。
那些干净不干净,都存给了他。


第57章
楚杏茹去世前给陆南渡留了笔钱。
梁思容叹了口气:“她留这笔钱初衷是爱阿渡, 还是其他, 现在也没人知道了。”
江汐终于开口:“可她留下的这笔钱, 不管初心是好是坏,却只会害了陆南渡。”
梁思容看向她,几秒后道:“当年许清州也是这么说的。”
楚杏茹在陆南渡出生后的十几年里,几乎没尽过母亲责任, 却在死后匪夷所思给他留了一笔钱。
这是畸形的母爱,还是报复性的道德绑架,谁都不清楚。
陆南渡用了十几年来认定一件事,认定母亲对他没有任何一点爱。
可他用十七年确定的事实,如日东升西落般的事实,却被一张银行卡击碎,天倾地覆。
十几年来母子之间的不对付几乎耗光陆南渡对母亲那点微乎其微的感情, 如果没有这张银行卡,陆南渡心理上尚且说服得过自己, 说服楚杏茹的死不是因为自己,说服她的死或许自己没那么难过, 毕竟楚杏茹从来不稀罕他这个便宜儿子。
可在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陆南渡发现过往他认定的一切似乎都是假象,那个女人似乎是爱自己的。
但人已逝去,他再怎么问也没有回答了。
楚杏茹是个有心机的女人, 阴暗角落里的她最擅长利用人的弱点。这笔钱是否是她故意留下来膈应陆南渡,让他即使在她死后良心上也不好过,还是单纯只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 给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没幸运过的孩子留下的一点温情。
这一切没人清楚。
但不管楚杏茹初衷如何,对陆南渡心理上都产生了不可逆的创伤。
他无法像别人一样客观揣测这些。
但凡楚杏茹对他有一点善意,都会成为压垮他的稻草。
日头越来越盛,梁思容手边又换了新茶。
陆南渡还没从屋里出来。
梁思容目光从面前的小洋楼上收回来,说:“他这病就是从那时候遗留下来的,他想过像一个正常人活着,不被这些事折磨,但这些恰恰是一个正常人做不到的。”
从别人口中听说陆南渡的故事,难受丝毫不减一分。
江汐沉默着。
梁思容继续不紧不慢说着:“他压抑,痛苦,几乎每天做噩梦。”
他反抗,挣扎,皮开肉绽抽筋剥骨至死也不倒下。
却最终日渐被压弯了脊梁骨。
他死死跪进了囚笼里。
“心魔之所以叫心魔,就是强迫人去做违背本心的事,”梁思容说,“即使他有多不想,最后还是会被支配。”
人命和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
有时甚至产生错乱,清醒着也会以为是自己杀了楚杏茹。
最终沦为心魔支配的傀儡。
欠楚杏茹的那些他都一一奉还,企图换回莫不相干和心安。
他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一切都是江汐不知道的,每一个字都格外陌生。
而这一切活生生都是陆南渡捱过来的。
梁思容说:“我知道这些阿渡都没跟你说过,但阿姨想跟你说,当年他不是不喜欢你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跟你说,”梁思容去牵她手,“对不起啊孩子,是他不够勇敢。”
江汐一直很安静,喉咙仿佛被什么梗住一般。
“他认为是自己不够好,才会被折磨成那副鬼样子,他不敢让你知道他得病的事,”梁思容停顿了一下,两秒后才继续如常说,“当年对他好的人只有你,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他不清楚你知道他生病的事后还会不会要他,他不敢赌。”
他跟大部分孩子不一样。
在别的小孩手里拿着玩具赛车玩的时候,他手心里只有红红的鞭痕。
别人扑进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如果回家这么做楚杏茹会把他扔出家门。
江汐终于知道为什么陆南渡这么喜欢跟她撒娇,还很黏人。
很多小孩长大后反倒不会再做的事,他却玩得不亦乐乎。
可江汐对他那么好,纵容他还喜欢他,他不敢让江汐看到他一点不好。
她不要他了怎么办。
而恨意总比平淡的不喜欢持久,他选择了让江汐恨他。
“最近几个月来他盯着手机的时间长了,这孩子情绪不会藏着掖着,一下子就看出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梁思容对她笑,“但我的确没想这女孩就是你,没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是走到一起了。”
严格来说现在还没在一起。
但江汐没去否定梁思容的话。
陆家自从陆恺东和陆恩笛去世后,日渐变得冷清,陆南渡在家还好点,他嘴贫,能让家里热闹一点。
但他一不在家,陆家就仿佛一座空馆。
最近陆南渡不在家,在这边治病,梁思容大概太久没跟人说话了,拉着江汐说了很多。
今天陆南渡进去的时间比昨天长。
梁思容跟她说:“这孩子打出生后就没有不吃苦的时候,还能好好长到现在。”
她笑了下:“也算个奇迹了。”
“不是他不坚强,反倒他很坚强,”梁思容说,“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也没放弃,换个人也不一定能撑得下去。”
江汐嗯了声。
至少陆南渡比她厉害,她当年差点就快撑不过去。
“这些事,也是后来他同意心理医生跟我说的,他自己没开口过。”
江汐不知想到什么,问:“这么多年来他看过心理医生情况也没好过?”
梁思容如实告诉她:“他看心理医生的时间不超过两年。”
也就是说分开八年,他有六年处于不管不治状态。
江汐:“不超过两年?”
梁思容停顿了一下:“恩笛死后,他被他爷爷接去了国外,一开始在那边很乖治病。”
江汐安静听着。
“后来某个冬天回了趟国,回去后就再也不肯治病了。”
江汐微皱眉。
“小姑娘,”梁思容忽然叫了她一声,问,“当年你是不是谈了个男朋友?”
江汐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后来谈过一个。”
梁思容笑:“是吧,当时他被他外公抓回去的,我没在场,但也听他外公说了几句,当时他好像就是去找你。”
江汐忽然想到陈凛跟她说过,他见过陆南渡。
陆南渡去找过她。
“他那次回来后啊,就再也不肯看心理医生了,提到许清州他就炸毛。说自己没病,也不用治,他可以自己好起来,”梁思容笑,“这孩子是伤自尊了。”
毕竟在当时的他看来江汐已经不要他了。
对方甚至是个跟江汐一样高学历的人,且身体健全身心健康。
而他是一个逢人被说有精神病的人。
他抗拒这个事实。
江汐许久没说话。
里屋门忽然被推开,还没见着陆南渡人就先听到他声音。
“姐姐!”


第58章
陆南渡推门出来看到梁思容有些意外。
“阿姨, ”他朝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以往陆南渡治疗后从许清州这里出来不会有好脸色, 情绪也不高涨。
今天却仿佛只是进去喝了个酒后出来,情绪丝毫不受影响。
梁思容眼睛弯弯的:“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啊。”
陆南渡停至她们两个面前,阳光下男人肤色些许苍白,脸色却不差。
他一向厚脸皮, 即使知道回答后梁思容会知道他是因为江汐过来才开心,但他不会因此有一点不好意思。
他笑着,吊儿郎当道:“是啊。”
说完光明正大瞥了眼江汐,见江汐也看着他,朝她咧嘴笑了下。
没个正经。
江汐移开了目光。
梁思容见他这一脸开心样,笑:“倒是很久没见你这么高兴过了。”
陆南渡生病的时候不怎么暴露负面情绪,没治病那几年不管在国外还是国内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夜晚回到空无一人的囚笼。
百鬼白日沉睡, 黑夜苏醒。
他犹如困兽,孤立无援, 在暗夜里一人舔舐伤口。
待到白日已经藏起镣铐,西装笔挺, 在人群中自如游走,呼风唤雨。
多数时间待在私人空间里,尽量不影响和麻烦到别人,但可能身为了解陆南渡脾性的长辈, 即使平时陆南渡表情没什么大变化,但梁思容还是能看出他心情好坏。
就像现在,陆南渡明显心情不错。
梁思容伸手将他拉到自己旁边坐下, 端详他一番后道:“瘦了。”
陆南渡开始胡扯:“瘦了是不是还挺好看?”
梁思容被逗笑:“你这孩子,尽说胡话,还是长点肉好。”
江汐在一旁没打扰他们谈话,自己沏了杯茶。
陆南渡随口问梁思容一句怎么过来了。
梁思容说:“你这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还不让人过来看你,阿姨实在有点担心,正好今天要去你姥姥和姥爷那儿,顺便路过这边来看看你。”
屿城这座南方城市四季温暖,一年只冷那么几天,梁思容父母从北方迁居到这边,在这座城市里安享晚年。
陆南渡没见过梁思容父母几次,两位长辈也对他颇有微词,不待见他,但梁思容在他面前还是会说姥姥姥爷,就像把他当亲生的一样。
陆南渡问她:“今天就过去?”
梁思容点头:“两位老人家就阿姨这么一个女儿,刚才路上还打了几个电话问我过来没有,估计在家等久了。”
“不吃个饭再走?”
“不了,本来就是有点担心顺路过来看看你,”说完她看了眼旁边的江汐,笑了下,“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你自己得多注意点身体。”
“身体健康着呢,”陆南渡说,“都几年没发烧感冒了。”
身体上陆南渡倒一直没什么问题,怎么折腾都没事。
梁思容说他:“这样是最好。”
许清州从里屋推门出来,看到梁思容顿了下,很快恢复自然,这点变化不过在一秒之间。
他唇角一个温柔的弧度,礼貌打招呼:“陆夫人。”
梁思容点头致意。
她看了眼时间,对陆南渡说:“时间不早了,阿姨就回去了。”
陆南渡说:“要不留下吃个饭再走?”
梁思容笑:“得了吧你,现在指不定心里巴不得我赶紧走呢。”
“这我可得澄清啊,我没有。您在这儿住上一两个月我不仅没异议,简直乐意死了,哪儿想你走了?”
梁思容捏了他脸:“嘴真甜啊。”
许清州已经走了过来,问:“陆夫人不坐会儿再走?”
梁思容看向他,起身:“不了,司机还在外面等着,下次有空再来。”
许清州也没挽留,唇角礼貌弯了下:“那慢走。”
梁思容点头,跟陆南渡说:“走吧。”
江汐也没久留,跟许清州说了声后也随他们一同离开。
陆南渡要送梁思容去巷口,走至陆南渡门口江汐停下。
刚才她在场梁思容有些话不方便说,江汐知道梁思容应该有话想私底下跟陆南渡说。
她说:“我就不出去了。”
陆南渡凑近问她:“是不是一早上坐累了?”
“没有。”她瞥了他一眼。
梁思容眼角弯弯,说陆南渡:“你这孩子,长辈还在这儿呢,能不能收敛点儿?”
陆南渡手插兜里站直了身子,笑:“行。”
江汐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梁思容:“您慢走。”
梁思容点头:“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江汐如实说:“我没做什么,没什么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