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奶奶说:“就知道你今天会过来。”
她指了指花旁边那些草莓:“所以早上让我儿子多摘了些草莓让我带过来呢。”
老奶奶儿子因为母亲年纪大了一直不太支持奶奶每天早起卖花,但老奶奶喜欢操劳,卖花也清闲,后来儿子也就随她去了。
那次老奶奶儿子摘了些草莓让她卖花无聊的时候吃吃,易胭买花的时候问了奶奶一句,草莓卖吗。
小姑娘长得好看,也是个跟她一样爱吃草莓的人,老奶奶后来就记住她了。
所以易胭总共也就来过墓园四次,老奶奶每次都记得她。
还总会给她留草莓。
易胭接过奶奶递过来的花:“谢谢。”
她递了钱给奶奶,说:“草莓等我下来再来拿。”
奶奶脸上皱纹深深,笑起来和善:“去吧,等你下来呢。”
白菊花清雅干净,花瓣上沾着水滴。
台阶长远,清晨苍山雾雾蒙蒙,一排排安静肃穆的墓碑。
山里空气清新,有些寂寥,易胭沉默着,手里拿花,慢慢拾级而上。
易檬墓碑不近,易胭两分钟后才到。
她走上一级台阶,经过几个墓碑后,停在了易檬墓前。
墓碑上的易檬还是年轻时模样。
易胭身上灰白色长呢大衣,黑色打底裤,一双腿笔直匀称。
她像见老朋友一般,微欠身,将花放在易檬墓前:“来看你了。”
她起身,平常道:“过得怎样?”
说完便道:“应该过得很好吧,你一向挺知足常乐的。”
“我也挺好的。”
墓园很安静,但易胭不觉孤独。
“今年给你带的白菊花,喜欢吗?”她目光淡淡落在墓前的白花上。
清晨时分,墓前白花。
易胭很平淡的思绪忽然泛起一丝波澜,目光定在那朵白花上,不动了。
三年前易檬的墓前曾出现过一朵白菊花。
那会儿正是易檬去世后不久,易胭要去阿茶村义诊之前来看她。
当时墓前放着一朵白花,不是易胭送的。
如若不是今天自己买了白菊花,看到相似的场景,易胭几乎都快忘了那件事。
三年前的易胭不知道花是谁送的。
可三年后的她,现在的自己,一下便知道是谁送的了。
她目光回到墓碑上的易檬,很平静问:“哑巴哥哥来看过你了,是吗?”
照片上的易檬静静的。
“是他,对吗?”
小时候,易檬带着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易胭终于知道为什么她那次她离开墓园,不知道她来墓园的苏岸已经在外面等她,等着接她回家。
易胭唇淡淡弯了,眼前却渐渐模糊:“他跟你说什么了?”
她噗嗤笑了下:“肯定什么都没说吧,他不爱说话。”
“妈,”易胭声音很轻,“他是苏岸,我老公。”
她顿了几秒才道:“也是哥哥。”
墓园真的很安静,除了易胭,没再有人上来。
半晌过后,易胭吸吸鼻子,没哭,笑着道:“你们真的很不仗义,三个人怎么就剩我了。”
“我很久没见到他了。”
易胭说:“你也没见过他,对吧?要是你见到他了就点点头。”
易胭就是说着玩,因为她知道不可能的,看着墓碑上安静的易檬,她满意笑了,这种无意义的事让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你看,连你都说没见到他呢,”易胭说,“他还活着对不对?”
易胭又跟易檬说了几句,直到天又开始下绵绵细雨。
仿佛没有分量的羽毛。
易胭没带雨伞:“那我回去了,明年再来看你。”
从始至终都宛如与一位老朋友对话。
易胭从山上离开,拾级而下。
离开墓园后,老奶奶摊前有人在挑花,但旁边已经没了草莓。
易胭在奶奶摊前蹲下:“奶奶,没有草莓了?”
这个时节的草莓是时候,易胭也就这个季节会吃草莓。
奶奶看到易胭,咦了一声:“你没遇见你老公?”
易胭一愣。
三年前苏岸和易胭在墓园出现过,这对伴侣都长得格外好看,且当时老奶奶已经认识易胭了,一直记得。
奶奶说:“你老公刚来买走啦,买给你吃的,小伙子还是长得很好看呐,一点都没变。”
易胭整颗心脏都仿佛静止了。
她愣在原地。
奶奶还在说:“他也买花啦,应该也去墓园了。”
易胭忽然噌的站起,忽然拔腿朝墓园跑去。
刚才她下来并没遇见苏岸,苏岸早上去了?
他先去看的应该不是易檬,不然他们不会遇不到。
易胭狂奔进墓园,细雨在易胭发丝上凝成小水珠。
墓园人多了不少,黑色伞面行走。
易胭边跑目光四周搜寻,她越过人群,经过层层墓碑。
可没一个是苏岸。
不是。
不是。
易胭急得快哭了。
不是他。
某刻,易胭视线忽然滑过一个助听器。
小小的,别在耳朵上的白色助听器。
易胭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戴了一边助听器的人背对她,停在一个墓碑前,墓碑前放着白花。
雨停了。
易胭怔愣地看着他背影,黑色长外套,宽肩长腿,垂在身侧的长指骨节分明,白皙。
易胭心跳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她往他身前墓碑上看去,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时,忽然什么都懂了。
墓碑上的人,是周凛。用命换苏岸命的人,那场爆炸中救了苏岸的人。
苏岸应当也是有受到波及的,既然连听力都损失了,重伤也难避免。
她不难知道他这两年去做什么了,不管生理的心理的,他完好之后才来找她。又或者是刚醒便迫不及待来找她了。
他回来就好了。他真的回来了。
墓前的人应该要离开了,易胭喉咙似乎被人掐住一般,许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人侧过身子,继续往上而去,要去看易檬了。
易胭终于小心翼翼开口,怕稍用力点,人就不见了。
“苏岸……”
面前的人却没停下,拾级而上。
不会的,肯定是他。
“苏岸!”
台阶上的人终于脚步一顿,似乎是听到了。
几秒后,面前的人回了头。
易胭看到了苏岸的脸,对着她的那边耳朵没戴助听器。
这双眼睛很久没看她了。
依旧是那双好看的眼睛,冷淡漠然。
易胭唇角慢慢弯起。
苏岸手里拿着白花,转身,视线对上她。
隔着十级台阶,一高一矮。
易胭稍仰头,喜出望外看着苏岸笑,苏岸也看着她。
二人对视良久,某一刻苏岸慢条斯理张开双臂:“过来。”嗓音低凛平静,却不容拒绝。
易胭忽然忍不住了,眼泪瞬间掉下来,猛地朝苏岸奔过去。
……
一个小时后,墓园外面,男人牵着女人的手走在路上。
黛山下,阴天冷。
“草莓呢?你不是给我买草莓了吗?”
“嗯,车上。”
片刻过后,易胭唤了一声:“苏岸。”
“嗯。”
“老公。”
“嗯。”
易胭声音又响起,声音很轻:“哥哥。”
“……”
几秒后苏岸回应:“……嗯。”
我爱你。
渡过万水千山,远海重洋,你是归岸。
从此待你心里不挪窝,你允我一世在你心里横冲直撞。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墓前白花——72、73章
第107章 番外(一)哑巴哥哥×烦人妹妹
上世纪老式铁窗, 日晒雨淋年头久了,窗棱上生锈。
正值晚夜, 窗外小巷寂静, 树藤蜿蜒爬墙。
小易胭和妈妈睡在木板床上,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窗外的电线杆。
破旧居民区的电线杆似乎要比其他地方要破旧一点, 如残败老人。
小易胭被妈妈臂膀圈在怀里。
耳边是妈妈深眠平稳的呼吸声,妈妈已经睡着了, 她却还瞪着眼睛精神得很。
小脑袋瓜子里想的是白天在小巷里玩炮仗的孩子们。
小易胭和妈妈住在二楼一间租屋里。
她每天不可以出门,连在附近玩也不可以。
下午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 马上扔下手里的玩具车就跑到窗边, 踮起脚往外看。
巷子里四五个小孩捂着耳朵玩炮仗,嬉笑打闹。
小易胭好像听到他们说过新年啦,玩鞭炮啦。
她知道春节这个节日,但她没过过春节。
小时候她住的那个家, 那个地方有很多黑人,不过春节的。
妈妈带她来到跟她们一样黄皮肤人的地方后, 也没带她过春节。
要是能过新年就好了,能过新年她就可以玩炮仗了。
小易胭年纪尚小, 对春节的认识层面仅停留在玩炮仗上。
但即使她再想玩炮仗,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跑出去, 年纪尚小, 但一直懂得危险。
想着想着窗外夜空忽然一声砰响, 黑暗窗口被外头光芒映亮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 外面俗世喧闹人声。
小易胭瞬间眼睛一亮, 烟花!
身边易檬已经睡了,小易胭一小孩睡得比大人还晚,她抬头看看易檬,易檬一向睡得早,睡着了也很难吵醒。
小易胭从她怀里溜了出来,下床趿拉着小拖鞋跑到窗边看。
正月市井人声鼎沸,天幕仿佛不小心碰掉的墨水,轻波浮花,烟花纷繁盛开。
细碎光芒掉在窗前小女孩的眼睛里。
小易胭刚看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什么,转身蹑手蹑脚出了卧室。
易檬找的这个租屋一室一厅,且环境简陋,不是易檬没钱,只是她故意带她们往人多的地方住。
人多的地方安全些。
一出卧室,客厅里一片黑暗,小易胭朝躺在沙发上的人影走过去。
她和妈妈两个月前捡了个哥哥回来。
是个不会说话的哥哥,但哥哥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小易胭来到沙发边蹲下,她觉得哥哥很奇怪,总是戴着口罩。
她没见过他不戴口罩的样子。
就连现在睡着了还是戴着口罩。
小易胭不敢去动他的口罩,上次因为想摘他的口罩被他弄哭了。
小易胭刚蹲下,发现小哑巴已经在看着她。
他早发现她过来了。
“哥哥你没睡呀。”小小个的孩子,说话还有点奶声奶气。
月色从窗户进来,小哑巴眼神淡淡的。
他只看着她,没说话。
但纵使小易胭有点怕他,她还是忍不住跟他说话。
她手指戳戳他手臂,细声:“哥哥。”
“哥哥外面有烟花。”
小哑巴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她。
小易胭笑起来甜甜的:“烟花好好看。”
好看的东西要分享,她来叫哥哥一起去看了呢。
然而小哑巴并不领情,几秒后翻了个身子,面对沙发背,不理她了。
因为小哑巴的性格,小易胭在他这里吃过不少闭门羹。
本身便是哑巴,性格上还冷冰冰。
小易胭对着他的背影:“你真的不看吗?”
回答她的是一室安静。
小易胭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嫌她吵。
见他无动于衷,小易胭小声嘀咕:“哼,不看就不看。”
小小一个从地上站起来:“我自己看。”
客厅这边窗户看烟花的视野比卧室里的窗户好,但客厅的窗户有点高,小易胭搬了张小板凳垫在脚下。
自己看烟花去了。

自从易檬带着易胭逃跑后,她们便每日奔波。
在一个地方落脚几天,房子都没来得及租,就得逃往另一个地方是常有的事。
但这次却在这个小镇上住了许久。
两个多月了都没人找过来。
今天早晨易檬在客厅里煮粥,这租屋里没厨房,三个人每日三餐便是靠客厅桌上这个电磁炉煮出来的。
易檬其实不会做饭,只不过是带着孩子没办法得亲手做饭。
但她在这方面实在没天赋,自己做饭也做了几个月了,毫无长进。
还总能把煮东西的桌面弄得一团糟。
锅里的粥水洒了些在桌上,易檬有点手忙脚乱,连忙捞过抹布擦桌子。
小哑巴端着洗好的菜过来放在桌上。
易檬从来没跟小哑巴说让他洗菜或者做别的什么家务,都是小哑巴自己去做的。
这小孩看着冷漠却很懂事。
看小哑巴端了菜过来,易檬分神看了他一眼:“洗好啦?”
小哑巴没说话,也没点头。
易檬也不介意,这小孩性格一向如此,她道:“很快可以吃饭了,给你和妹妹每个人煎了个蛋,然后再炒个菜。”
说完易檬问:“要不要姨姨去街对面给你买点别的吃?”
说是街对面,实际上还远一段距离,易檬如果不得已是不会出门的,小哑巴也清楚原委。
他这次终于没再无动于衷,摇摇头。
不用,不用给我买别的吃。
这时卧室门被打开,随之而来是小易胭嘹亮的哭声。
小哑巴看了过去。
易檬霎时扔了手里锅铲,连忙跑了过去,一把将小女儿搂进怀里:“怎么了?宝贝怎么了?”
小哑巴沉默看着姨姨一急便没有关上的电磁炉,几秒后抬手关了,做完这些才走过去。
小易胭哭得眼睛通红,一张小脸上挂满泪痕,伏在易檬肩上:“妈妈。”
虽然小易胭平时是个懂事且聪明的小女孩,但被人欺负了还是会哭。
“他们骂我,”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妈妈他们骂我。”
“啊不哭不哭,谁骂你了?跟妈妈说。”
小易胭刚才在房里,她每天都不可以出去玩,最喜欢的事除了跟妈妈和哥哥说话,就是跑到窗边看外面的孩子玩。
谁知今天底下经过窗口的孩子嘲笑她,以隔壁家那个男孩为首,前仰后合指着她笑。
“听说她没有爸爸嘞,她妈妈和谁掉出来的孩子。”
“略,没有爸爸的孩子。”
隔壁那个胖男孩道:“不是不是,我听我妈妈说是她家有人得了传染病啦,每天关在房里没出来,是怕传染给人。”
童言无忌,小孩的话最是伤人。
而小孩也最不会装脸色,小易胭当即跳脚:“你们才没有爸爸!你们才有传染病!”
“哎呀,急啦。”底下的小孩们哈哈大笑。
那个胖男孩说:“我们爸爸都有名字的,我爸爸叫陈伟,你爸爸呢?你爸爸叫什么?”
其他小孩跟着附和,都说了自己父亲的名字,然后问:“你爸爸叫什么!”
小易胭说不出一个字出来。
她不知道。
底下的孩子霎时笑得更厉害了:“连名字都没说出来!果真没有爸爸!!”
“家里人还有传染病!你个煞星!”
气得小易胭从花盆里挖了几团土扔他们。
……
小易胭一抽一抽地哭,终于断断续续把事情原委讲清楚了。
易檬听完之后沉默。
女儿被人骂没爸爸,家里人怪异,都是因为她这个母亲。
不嫁给那个男人就不会有这些事。
易檬一下一下顺着小女儿的背,哄她。
小易胭伏在妈妈肩头,哭的时候还不忘盯着站在不远处的哥哥看。
小哑巴面无表情看着她。
哥哥怎么就是不疼她,不跟妈妈一样哄她。
小易胭委屈瘪嘴。
然而小哑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冷漠转身进屋了。
小易胭瞬间哇哇大哭。
……
小易胭后来学乖了,不去窗口看被人玩,他们也就骂不了她了。
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直到某日家里从来没被人敲过的门被敲开了。
隔壁胖男孩母亲带着孩子怒气冲冲来告状。
一进门那胖男孩的母亲便冲着易檬开始骂骂咧咧:“看看你家小孩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还有没有点教养了?!”
前几天还格外嚣张的胖男孩此刻鼻青脸肿,头上还包了纱布,眼睛哭得红肿。
转眼成了受气包模样。
易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男孩母亲撸了把袖子,“你问我怎么回事?!”
“来,”男孩母亲说,“叫你儿子出来!看看是谁敢打我儿子?!”
因为易檬从来不与街坊交涉,大家都以为小哑巴便是易檬儿子。
还不用易檬叫,小哑巴便从卧室出来,站在卧室门口,冷冷地看着这边。
一个六七岁的小孩,目光平淡得仿佛没有生气。
竟连男孩母亲这个大人也愣了一下,然而意识到面前不过是小孩的时候,她再次野蛮起来。
她指着卧室门口的小哑巴:“就是你对吧!就是你打的我儿子对吧!”
动静这么大,屋里正在睡午觉的小易胭也被吵醒了,跑了出来。
小哑巴高了小易胭一个头,小易胭站在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平时那个欺负她总是骂她的嚣张跋扈的小男孩此刻缩在他妈妈的手臂后,恐惧地看着不远处的小哑巴。
易檬见这女人脾气这么暴烈:“别冲动,有话——”
话没说完被打断,女人气冲冲道:“不冲动??我能不冲动?!”
她指着冷漠站在卧室门口的小哑巴:“这狗崽子打我儿子,用砖头砸我儿子头!你说我不冲动?!”
易檬还是偏袒自己孩子:“不是,你怎么就知道这人是我孩子打的呢?!要是我孩子没做的话不是血口喷人?”
说完易檬去看小哑巴:“你跟姨姨说,这人是不是你打的?”
她话落,面前的小哑巴摇头。
女人瞬间炸了:“还说不是?!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儿子明明说是你了还不是?!”
说完扯扯自己身边那个窝囊的儿子:“妈妈问你,是不是,是不是这人打你的?”
胖男孩惊恐地看着小哑巴。
小哑巴也看着他,目光无波无澜,却无端阴沉慎人。
胖男孩不知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头瞬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磕磕巴巴说:“不、不是,不是。”
“什么?”女人忽然被噎住,儿子明明跟她说是这人打他的。
易檬说:“那个,你看,你孩子也说不是我孩子打的了。”
女人一巴掌甩在儿子手臂上:“你刚在家不是跟我说是吗?如果是有什么不敢说的?窝囊废,说出来妈妈在这儿怕什么?”
然而胖男孩却只是一个劲儿摇头,拖着他妈就往外走:“不是,不是,妈我们回去吧,不是。”
他不管他妈的骂骂咧咧,边拖他妈往门外走边恐惧瞥一眼卧室那边。
小哑巴挡在小易胭前面,目光冷漠。
胖男孩打了个寒噤,不由得加快脚步。
疯子。
这个因人得罪他妹妹一句而报人千刀的疯子。
这个变态会杀了他的。
第108章 番外(二)高中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
“什么?”
“田径队那个学长被女朋友甩了。”
“啊?田径队学长, 那个上星期一上台演讲的学长?”
“是, 就他, 就那个很帅的。他女朋友, 哦不对,前女友,就隔壁二中校花。”
“这才在一起几天啊……”
“这有什么,二中那校花换男朋友跟换衣服一样。”
一中高三七班, 放学一群女生围在一起叽喳八卦。
七月流火,傍晚日未落山头,天际烧红。
蝉鸣燥热不安, 阳光透过树杈罅隙, 细细碎碎打在课桌上。
教室窗边最后一排, 苏岸微低头颈,规整校服衣领里露出一截白皙修长后颈。
窗帘没拉上,阳光打在他身上,耳廓微微泛红。
他执笔刷题, 对周边充耳不闻。
教室里人走了大半, 女生们背着书包围在中间一排一张课桌边, 言语间是满是对田径队学长的不值。
没人能采摘过的高岭之花, 却被轻而易举得到他的人踩在脚下。
渣女与痴情男, 让她们义愤填膺。
外面走廊偶有其他班学生路过。
一群谁都没有注意从教室前门进来的人, 直到教室门口一道声音打断:“说够了没?”
循声望去, 女生们喉咙噎住。
穿着蓝白相间的少女懒洋洋倚在门口, 嘴里咬一根棒棒糖,撩起眼皮看她们。
说人坏话当场被抓不管哪个年纪都很尴尬,更何况这些脸皮薄的小姑娘。
眼下竟然没一人敢回答易胭,眼神闪躲。
易胭已经起身走进教室:“你们要八卦好歹也及时一点,这事都过去多久了。”
看易胭进来,女生们尴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易胭倒是自然,她早就习惯被人讨论。不过她也不介意,世上人嘴那么多,哪能管得住别人。
不过她也懒得解释,路过那群女生,一句话没说。
旁边一个女生尴尬得站不下去了,推推身边同伴:“算了,我们走吧,别说了。”
很快人便走光。
其实以往要是易胭遇到这种事,她压根理都不会理。
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那些人胡乱编造的时候,教室里还有一个人在呢。
那人此刻身边站着一个女生。
女生找他要试卷看一下最后一道数学大题,他递给了她。
刚才易胭进来动静不小,借试卷的女生看到她过来,再想想隔壁二中这个校花一些不太好惹的流言,拿着试卷一溜烟跑了。
易胭径直走过一排排桌椅,停在苏岸桌前。
苏岸仿若未觉,笔尖不停。
易胭低眸瞥一眼他试卷,自己苍劲有力,很好看。
手也好看,人更好看。
易胭抬眸,目光回到他脸上:“你为什么不看我?”
苏岸压根没理她。
“你试卷都借别人了,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
然而面前的人还是一言不发。
易胭:“……”
她拉开前桌椅子面对苏岸坐下。
苏岸低敛眉睫,无动于衷。
易胭也不介意他这一到自己面前便冷冰冰的模样,看着他写字。
物理大题下空白处,他笔尖流畅写过,丝毫没有因为面前多了个易胭有一丝停顿,完全没分神。
易胭嗤笑一声。
这人真的天生冷心肠。
易胭倒也不打扰他了,等他做试卷。
窗外流火渐渐冷却,光线带着柔和的热意,少男少女前后桌。
少女下巴搁在手背上,就这样等男生做题。
时光正好。
易胭一直盯着苏岸脸看,他全程没抬眸看她一眼。
一张试卷在他这里花不了太多时间,做完最后一道大题,他终于停笔。
易胭已经快被外头蝉鸣催睡。
看到停笔,她坐直身子,嘴里的棒棒糖也正好吃完。
其实易胭并没有那么喜欢吃甜,这是刚才学校里纪糖塞给她的糖,她就随便剥了糖纸塞嘴里去了。
草莓味的,有点腻。
苏岸在收拾东西,这么无聊的事情易胭也看得津津有味。
她说:“苏岸,你想不想知道我吃的棒棒糖是什么味的?”
“你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
苏岸正把一本练习册放进书包,难得回答她一句:“不想——”
然而最后字音还没发全,前面的易胭忽然起身,身子越过桌面,一下亲在他嘴角上。
苏岸:“……”
教室里还有放学没走的同学,但易胭丝毫没有因为有人看到而害臊。
但她也没得寸进尺,浅尝辄止便退开。
苏岸目光淡淡落在她脸上,易胭朝他粲然一笑:“呐,草莓味的。”
苏岸没理她,甚至没有因为她的亲吻有稍停顿,仿佛被亲的人根本不是他。
桌面上收拾整齐,他拎起书包起身。
易胭立马跟着他起身,跟小尾巴似的黏上他。
下楼梯,穿过操场,日头慢慢落山,不远处传来有一下没一下的篮球拍打声。
“苏岸,你别走那么快。”
其实苏岸没有故意甩开她,步履不疾不徐,但男生腿毕竟长点,苏岸没有故意等易胭,她走得肯定稍吃力一点。
然而她说完这句,苏岸根本连等她的意思都没有,还是原来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