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哪儿会让他近身,身形一晃已经绕过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迅速接近季晓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除了披头散发,季晓鸥看上去倒是好好的。呆了一会儿她才推开严谨,跺脚道:“你疯了?吃错药了?干吗踹人门啊?”
严谨说:“先甭管门,你人怎么样?”
另外一小个儿警察上来搡了严谨一下:“入室抢劫怎么着?你干什么的?”
严谨还没说话,季晓鸥对面那男人捂着半边脸跳起来:“好啊,女的当着警察的面打人,男的踹我们家房门,警察同志,警察同志,这事儿该怎么说?”
小个儿警察呵斥他:“你别说话,待会儿再说你的事。”他转向季晓鸥,语气严厉:“这人是谁?你们认识?”
季晓鸥一看事情要糟糕,赶紧赔笑:“他是我朋友。他、他、他……脑子有点儿毛病,脑子有毛病的人您知道吧,他控制不住自己……”
严谨急得要插嘴:“你才有毛病……”
季晓鸥照着他脚背狠跺一脚,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再出不了声,一边还在跟俩警察赔笑:“这门锁啊,一会儿我们就买个新的给人换上。”
幸好这时李美琴拄着双拐从卧室慢慢挪出来。季晓鸥扶她在沙发上坐下,她揉着胸口喘了半天才说得出话来:“警察同志,这是我大侄子,我打电话让他来的。”
季晓鸥会意,立刻接上:“对对,他不知道警察叔叔已经到了,他怕他舅妈吃亏嘛。”
胖警察仔细瞅瞅严谨,嘀咕一句:“脚上功夫倒是不赖,你练过?”似乎压根儿没注意湛羽母亲所说的大侄子与季晓鸥嘴里的舅妈之间有什么逻辑错误。
见季晓鸥无恙,严谨也就息事宁人一点头:“瞎练的,让您见笑了。”
胖警察说:“既然都是亲戚,那就坐下好好把事说开了就完了,啊,甭再闹得鸡飞狗跳,左邻右舍都不安宁。”他眼睛看着严谨,“这儿就交给你了,好好劝劝你舅妈和……哦……那个……舅舅。”
严谨明白他的意思:“您放心。”
胖警察欣慰地点点头:“行了,没事我们就走了。”
那男人一听急了:“什么?你们走了?那我怎么办?我今天挨这一下怎么办?我白挨了我?哎哟哎哟,我耳朵听不见了,别是穿孔了吧?”
胖警察只当没听见,当先迈着四方步晃出门。小个儿警察看他一眼,冷冷地说:“你可以去验伤,只要你能验出个轻微伤,就可以起诉她。”
两个警察走了,严谨还如堕五里雾中不知始终呢。他打量那男人,五十岁左右,瘦,个子不高,挺端正的五官,但眼神闪烁,不知怎的就透出一股猥琐,让人望而生厌。尤其冲鼻一股隔夜的酒气,熏得人恨不能退避三舍。
严谨转头问季晓鸥:“这人怎么处理?”
季晓鸥磕巴都没打一个,不假思索地回答:“扔出去。”
那男人又蹦起来,撸起袖子凑近季晓鸥,充满酒臭的口气几乎喷在她脸上:“哪儿冒出来的独头蒜,你算哪根葱啊?这是我家,去你妈的……”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尖叫一声:“救命……”
是严谨揪住他的领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挟起他往门外走。那男人两条腿拖在地上又踢又踹,挣扎得像一条岸边离水的鱼。无奈严谨的两根手指就像老虎钳子一样坚硬,任他使出吃奶力气,却无法撼动任何一根。
一直把他拖到楼梯口,严谨才松开手,照他后背搡了一把:“赶紧滚!再让我看见,我肯定把你揍得你妈都不认识你!”
那男人明显不吃眼前亏的样子,一瘸一拐地下了楼,同时嘴里恨恨地嚷:“行,你他妈的给我等着!看我不找人揍死你!”
听到这句恶狠狠的威胁,严谨反而笑了:“好,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不来你是孙子!”
回到湛羽家,只有季晓鸥一个人正在打扫过厅的卫生,从沙发下扫出二十多个烟头,也不知那男人在这里盘踞了多久。
严谨问:“人呢?”
季晓鸥赶紧过去轻轻关上卧室门:“你小声点儿,她刚睡下。今儿给气得够呛。”
严谨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季晓鸥,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沙发不知是哪年的老古董,被他高大的身躯压得嘎吱嘎吱一片乱响,似乎随时都能散架。身下的弹簧早失去了弹性,一只只顶出来,硌得他屁股生疼。严谨咧咧嘴,硬是忍下了。
季晓鸥斜睨着他:“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严谨嘿嘿一笑:“我有特异功能,知道你要遭难,英雄救美来了。”
季晓鸥呸一声:“英雄个屁!还把人好好的门给踹了,神经病!看你怎么修理?”
严谨挠挠后脑勺,多少有点儿尴尬。季晓鸥说得对,门总要给人修好。可那门框已经让他一脚给踹劈了,自己动手修复的可能性太小。他想了想,给他城里另一家餐厅的经理打了个电话。
第28章
那经理回答得干脆:“修门的我不认识,您要觉得行,我倒可以介绍个做防盗门的过去,直接装一新门得了。”
严谨当即同意:“这办法好,就装新门。”
等防盗门厂家上门的工夫,严谨总算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他万万没想到,方才那男人,竟然是湛羽的生父。
“我靠!”想起湛羽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他有些走神,“看来遗传基因这东西也不可靠。”
“湛羽长得像他妈妈。”
“他妈也跟他长得不像啊。”
“你见过人家年轻的时候吗?”季晓鸥抢白他。
“算了算了。”严谨呵呵笑,不想再探讨这个话题,“老倭瓜都有串秧的时候,何况是人!”
“放屁!”
“你看你看,又不讲文明礼貌了。说说,你怎么会跟你舅舅动手?”
“什么舅舅?我怎么会有这种亲戚?”提起湛羽的父亲,季晓鸥还气得咬牙切齿,“我从来没有见识过,世界上还有这么极品的渣男人!”
原来湛羽的父母当年在一个厂,七八年前一起下岗。李美琴还好,很快在医院找到一份护工的工作。湛父因为酗酒和不愿吃苦,街道给介绍了几份工作都做不长,过不了一两个月就会被辞退,沮丧之余他迷上了福利彩票。别人不过是买几张玩玩,他却跟吸毒的人染上毒瘾一样沉迷其中,天天幻想着某天能中个五百万彻底改变命运,但凡手里有点儿闲钱,不是拿去买酒,就是全部投进街角那家福利彩票站。后来发展到偷拿湛羽的学费,甚至跟亲戚朋友借钱去买彩票,借不出来了就四处骗钱。李美琴没日没夜地加班,到处借钱帮他还债。可他每回喝醉了回家都会大骂李美琴是克夫命,不然他早就发财了,甚至开始动手家暴。李美琴忍无可忍提请离婚诉讼。湛羽初二那年法院终于判离,房子和湛羽都留给了女方。
婚是离了,可湛羽父亲就没停止过对前妻的骚扰,时不时回来要钱,不给钱就借口自己没地方住,赖在厅里的沙发上死活不肯离开,每次都是李美琴多多少少拿出些钱打发走这个瘟神。哪怕前妻生病以后,每月救命买药的钱,他也照讹不误。
这回正好撞上季晓鸥,她那火药桶一样的脾气,哪儿能容得下这种事,弄明白来龙去脉,当即就气炸了肺,马上打110叫来了警察。
警察来了,湛羽父亲却在警察面前哭诉前妻当年如何不守妇道,法院判案如何不公,把李美琴气得当场背过气去。季晓鸥火冒三丈说要揍他,本来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那人把脸伸到她面前讨打。
面对那张恬不知耻的脸,季晓鸥眼冒金星,想也不想就扬手抽了他一耳光。幸亏俩警察拦着,季晓鸥才没有吃什么亏。
听得严谨直摇头:“妹妹啊,你知道什么叫好女不跟男斗?你一女的,跟男的比,再厉害,体力也不在一个段位上,今儿要是没有警察,他一还手,你准吃大亏。”
“就他那样也算男人?他还敢还手?”季晓鸥一点儿没有意识到严谨的苦口婆心,还在嘴硬,“他要真敢动手,看我不抽死他!”
“你抽谁呀?就你那小身子骨,蚊子你都抽不死。”严谨十分无奈,“以后再跟人打架,叫上我行吗?”
季晓鸥“扑哧”一声笑了:“叫你干什么?还踹别人家房门吗?”
严谨伸手替她拢拢鬓边的乱发,笑笑说:“咱不踹门,下回改踹人窗户。”
季晓鸥一把打开他的手:“放尊重点儿,别老占我便宜!”
严谨说:“你老把尊重俩字挂在嘴边,累不累啊?要不以后我就叫你季尊重吧?”
“你去死吧你!”
装防盗门的工人来得很快。先用两块钢板修好门框,解决了暂时的门户问题,测量完房门尺寸约定三日后安装。
季晓鸥有些为难:“一共多少钱?能不能刷卡?我怕没带那么多现金。”
工人却说:“大姐,已经有人付过了。”
季晓鸥问严谨:“为什么要你买单啊?你掺和什么呀?”
严谨回答:“季尊重同志,门是我踹的,我自然要负责到底。”季晓鸥点点头:“好吧,这理由我接受。你还算个爷们儿。”
严谨却接着说下去:“不过你要想还我这份人情,我也不反对,毕竟我是为了你才踹了人家的门。你请我吃顿好饭或者喝杯好酒,咱俩就两清。”
季晓鸥撇嘴:“你愿意做梦我一点儿都不拦着!”
两个人锁好门户离开湛羽家,季晓鸥因为心里有事不想说话,闷头在前面走得飞快,严谨追在她身后:“喂喂喂,麻烦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把车开过来好不好?”
季晓鸥猛地回头,几乎与他脸对脸,不耐烦地说:“我不想坐车。”
“为什么?”
“我现在很烦躁,看见你更烦躁!”
“为什么?到生理周期了?”
季晓鸥啐他:“滚!”
严谨追上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改为超前她半步,侧过头笑嘻嘻地说:“我说,咱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文明一点儿?”
季晓鸥哼一声,斜着眼睛重新打量他。天热了,严谨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马球衫,Ralph Lauren的商标清晰可见。他的肩膀方正宽厚,胸部见棱见角的肌肉,将那件T恤的线条撑得十分圆满,在肩窝处形成一个性感的旋涡,让人十分想将脑袋轻轻靠过去——季晓鸥被自己突然生出的念头吓了一跳。且不说严谨的性取向至今还是个谜,单说那样一双手臂,肌理细密,结实得铁铸一般,被这双手臂拥入怀中的滋味固然美妙,可是美妙过后呢?第一次见面时严谨的模样给她留下太深的阴影,再交往下去,更能看出这人和正人君子的距离有多遥远:私生活混乱,情场老手,男女通吃,一看就是身家丰厚出来玩的金主儿。什么样的女人才敢在脸上写着:来伤害我吧,我不在意——而义无反顾地知难而上呢?
季晓鸥独自出了会儿神,忽然扭头问严谨:“如果有人疑似失踪,你知道怎么去找吗?”
严谨说:“找警察啊!”
季晓鸥咬咬嘴唇:“要是警察不管呢?”
来湛羽家之前,她还真打过派出所的电话试图报警,可值班民警问她,能确认他是真的失踪吗?不是小孩子躲在哪个网吧玩游戏玩得忘回家了吧?只有涉嫌绑架、非法拘禁等犯罪的疑似失踪他们才能立案,要不然警察还不得忙死?把季晓鸥噎得无话可说,所以此刻她才会问这个问题。
这倒难不住严谨,他马上回答:“那得看你找什么人。你要是想找你的初恋情人,一个私人侦探就够了。”
“私人侦探?他们真的靠谱吗?”
见季晓鸥问得认真,严谨怪叫起来:“你想干什么?哎,我告诉你啊,这违法乱纪的事儿咱不能胡来,一失足可是千古恨,再说你初恋情人经这么多年,说不定已经娶妻生子了,拆散别人家庭的事,咱更不能干,你不就是嘴大点儿嘛,我不嫌弃……”
气得季晓鸥断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你看你看,说得好好的又翻脸,女人的温柔你会不会呀?”
“我当然会,可那得看对谁。”
严谨说:“我很感兴趣,你温柔起来到底什么样儿?”“我温柔不温柔,跟阁下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有。关系大了,关系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呢。”
“呸,真不要脸!”
“我是不要脸,可是我有一颗对你的真心哪!”
碰上无耻得如此毫无底线的人,季晓鸥还能怎么做,只能噤声,否则下面不定还有多少不堪的话在等着呢。
她转过脸,加快脚步想摆脱严谨。
可惜严谨几步就撵上她:“哎,丫头,跟你说正经的,这黑白两道我都有人,只要你开口,只要你找的这人还活着喘气儿,北京城咱掘地三尺也能把他挖出来。”
这是季晓鸥愿意听的话,她立即站住脚:“你说真的?”
“你看,我早告诉过你,你从来没往心里去过。我这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骗人!”
第29章
“吹吧吹吧,反正不用上税。说得这么牛气,那你帮我找一个人?”
“你要找谁?”
“湛羽。”
“谁?”
“我弟弟啊,湛羽。”
严谨一下子哑火,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季晓鸥,过一会儿他移开视线。两人正站到一个新建小区的铁栏杆外面,栏杆里面是成片的月季花圃,五颜六色开得灿烂。其中一朵娇黄色的月季,鹤立鸡群硕大娇艳,颤巍巍挑在枝头。
他笑了笑,对季晓鸥说:“等着,我摘给你。”
季晓鸥还未明白他说什么,就看见严谨将右手往栏杆上轻轻一按,人已借力斜掠而起,如同飞檐走壁的武林人士,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轻盈,飞越过一人多高的栏杆,落在院子里面,季晓鸥吓得掩住嘴,一声惊叫尚未出口,严谨已经用同样的方式飞回来,毫无声息地落在她面前,手里就握着那朵黄色的月季。
季晓鸥要拍胸口压惊,左右看看,好像并无行人留意到这惊世骇俗的场面,然后像打量怪物一样打量严谨:“你是谁?你是从武侠小说里穿越过来的吗?你来自哪里?《天龙八部》还是《笑傲江湖》?”
严谨将月季别在她的衣襟上,笑眯眯地说:“你觉得我像谁?乔峰还是令狐冲?”
季晓鸥没好气:“我觉得你比较像东方不败。”
面对如此明显的人身攻击,严谨却没有还嘴,他正在心里艰难地组织语言,好把湛羽的事告诉季晓鸥。方才他故意显露一下身手,就为引开季晓鸥的注意力,以便让自己有个缓冲的时间想想是否告知她真相。他突然想起湛羽的母亲,那个瘦弱憔悴的女人,还有她身后那个一贫如洗的家,那一刻他做出了决定。
他说:“我先送你回家,等我电话,两个小时后保证让你见到活人。”
季晓鸥不敢相信:“又吹牛吧?”
严谨叹口气:“你从来就不肯相信我。就两个小时,信我一次行吗?”
他需要两个小时安排一些事,保证湛羽养伤期间不会再受到骚扰。
季晓鸥半信半疑地回了家。两个小时以后,果然接到严谨的电话。他报出一个医院的名字,然后说:“住院部十二层,外科病房1216床,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允许亲属探视。”
“外科?”季晓鸥紧张起来,“他怎么了?”
“不太清楚。”严谨懒得多说。这事最好让湛羽自己去跟季晓鸥解释,以湛羽的聪明,他自会想出办法跟季晓鸥圆谎。
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严谨处理完餐厅的事赶到医院,正听到季晓鸥在教育湛羽。
“你才多大点儿年纪啊,都会争风吃醋和人打架了?”
这是一间两人病房,另一张床空着,季晓鸥就背对着门坐在空床上,一边削苹果一边不住嘴地数落:“我要是你妈,一准儿拿大耳刮子抡你,你学点儿什么不好?居然学人去酒吧,还为女孩子打架?”湛羽笑微微的,一边喝着季晓鸥带来的虫草乌鸡汤,一边低声嘀咕了句什么。忽然抬头看见站在门外的严谨,当下收起笑容。因为紧张和期待,他脸颊和嘴唇上的血色都退去了,顷刻泛了青白。
严谨自然明白他在期待什么。只是这一瞬间,眼见湛羽以一种驾轻就熟的方式在欺骗季晓鸥,忽然便替她十分不值。他站在季晓鸥身边,充满怜惜地将右手轻放在她的肩头。
季晓鸥穿了件黑色的短袖针织衫,狭深的后V字领,领间用细细的带子交叉编织,遮掩了一部分诱人遐思的背部。严谨的手指触摸到脖子和背交界的地方,那块裸露的肌肤润滑清凉,但掌心下的肩胛骨轻盈窄薄,仿佛一把就能捏碎,令他轻不得也重不得,让此刻的肌肤相接变得既是种享受也是种受罪。
季晓鸥却丝毫不解风情,黑眼珠子瞪着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把你的手拿下来!”
严谨不计较,这句话还不足以让他生气并给予回击。他把头摇一摇,笑一笑挪开手,这才转向湛羽,尽量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了四个字。
“全摆平了。”
从严谨走到季晓鸥身边,湛羽就不再看他,垂着眼帘,眉毛几乎压到眼睛上。听见这句话,他倏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并不明显的笑意,语气凝重而正式:“哥,谢谢!”
严谨回答得轻巧:“不客气。”
这一来一往的回答看似家常,但彼此间心照不宣,两人都明白“全摆平了”这四个字当中的代价。三个人之中只有季晓鸥听得一头雾水:“你俩在嘀咕什么?湛羽,你可小心这人,别被他骗了!”
严谨又笑一笑,没有接她的话,倒是湛羽急急地替他辩白:“姐,哥人好,你别误会他。”
季晓鸥轻笑一声:“你年纪轻轻的,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她再次拿黑眼珠子瞪着严谨,这一回里面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兔子可不吃窝边草,你要敢打湛羽的主意,我就敢找人废了你,听见没有?”
严谨认真地瞅着她,似乎在揣度她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话,几分调侃。
绷不住的是湛羽:“谨哥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谨哥是好人!”
季晓鸥震惊:“哟,什么时候你俩成攻守同盟了?真看不出来啊严谨,你还有这一手?你到底拿什么收买了湛羽?”
“你看不出来的东西多着呢,留给你以后慢慢发掘。”严谨扬扬自得,“你们且忙着,我得走了。”
他晃晃悠悠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说:“对了,刚往医院账户里打了些钱,足够让你把脸恢复原样。其他的事,等你养好伤再说。”
这话是对湛羽说的。湛羽点头,无限感激:“明白,哥慢走。”
季晓鸥依旧迷惑:“什么钱?对方赔给你的医疗费?”
湛羽盯着严谨离开的方向,语气模糊地嗯了一声。
严谨趾高气扬出了病房门,一直走进电梯,才伸出手扶了扶酸痛的腰背。昨天在季晓鸥面前表演飞檐走壁时,似听到腰椎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当时他并未留意,晚上躺在床上,才感觉情况不妙,从腰椎处散发出来的酸胀和隐痛,让他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好。
这会儿他真想再躺回床上去,可惜还有一个约好的饭局在等他,他必须出现的一个饭局。
要说这世上还有严谨不想见的人,天津的“小美人”绝对能排进前五。但是想把湛羽从目前这种悲惨的境地中解救出来,他就必须出面约见“小美人”,还得求对方高抬贵手放过湛羽。
冯卫星对他的举动诧异无比,简直要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以验证他是否因为高烧烧昏了头,才会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鸭子”,甘冒得罪“小美人”的风险。
对此严谨的解释很简单:“世间总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必须为之。”
冯卫星说:“甭给我拽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哥就告诉你一句话,要真的认真得罪了他,你在天津寸步难行。”
严谨说:“不会的,你放心好了。他想要什么我给他什么,只要不是让我上他的床,其他都好商量。”
但是“小美人”一直觊觎的,显然不是严谨的身体,而是他的“三分之一”。
这回见面的地方,是严谨在北京城里的一家西餐厅,叫作“有间咖啡厅”,是京城一处比较有名的高档会所。饭桌上酒过三巡,“小美人”转着酒杯发了话:“严子,我知道你中意KK,但是君子不夺人所好知道吧?你今儿请这顿饭,实在太不地道了。”
严谨一笑:“本来我就不是君子,也不打算装什么君子。我不跟您拐弯抹角,咱直接进主题,有句话我先撂在这儿:从来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他这话,简直像劈头给了人一嘴巴子,“小美人”身边的跟班都面露怒色,简直要拍案而起,“小美人”却没有生气,反而摆摆手,压制住他们的异动,拿起酒杯在严谨的杯沿撞了一下。
“喝杯酒,兄弟。”“小美人”说,“知道我为什么还愿意跟你坐在一张桌子上吗?因为你痛快。我呢,就喜欢痛快的人,因为只有跟痛快的人,才能做生意。”
严谨双臂抱在胸前看了他好一会儿,点点头:“那好,咱就做笔生意。放过KK,什么条件?”
“小美人”则不紧不慢地品口红酒:“KK的确是个尤物,兄弟你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我当然也可以忍痛割爱,但是我亦有心爱之物,只望兄弟成全。”
他完全把湛羽当成了严谨的禁脔。也许不只是他,连在一旁陪坐的冯卫星和刘伟,都下意识地露出了然而隐晦的笑容。严谨懒得在他们面前辩解,他做事向来是直奔目标,而不会考虑旁枝末节的,他只是略有点儿不耐烦:“你说吧。”
“‘三分之一’。”“小美人”竖起三根手指头,“唯一让我朝思暮想的,只有你的‘三分之一’。听说你打算重新装修,正在找银行贷款。那好,我不占你便宜,真的现金注资收购,而且我不贪,只要三成股份。”
严谨单手按着太阳穴,真是觉得头疼:“没得商量?”
“你说呢?”
严谨没出声。他深知对方的为人,若他再次拒绝,湛羽和“三分之一”以后都别想有太平日子过了。此刻他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拧绞着疼,疼得他想扒开胸膛攥碎了它。他想起四年前“三分之一”开张那天,剪彩结束以后,他坐在一座墓碑前,跟墓碑照片上那人说话。他说:“二子你看,咱们三个这事儿,我终于办成了。这家店就算咱仨的,每年分红的钱,我会按时给咱妈送去,我会待她跟亲妈一样,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你在那边儿就放心吧……”
第30章
满桌的人都在看着他,他抓起洋酒瓶儿,没用酒杯,仰头对着瓶沿灌了几口。酒顺着喉咙下去,心疼好像缓解了,但是血管里好像起了火。他一口一口地喝着,喝得脸红了眼睛也红了,最后他将酒瓶在桌上重重一墩,开了口:“三成你不要想,我也不缺那笔钱。我送你一成干股,白送!”他一按桌面站起来:“我不喜欢和任何人讨价还价。就是这个条件,接受,就找律师来跟我签协议,不接受,那对不起,我还有别的方式达到目的,只不过,不会这么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