堀之内十指轻快地操作着,液晶屏上出现了遗体喉咙的特写,喉咙上刻着好几道红黑色的伤痕。
“喏,请看。”堀之内站起身,走近屏幕,指着喉咙上残酷的伤痕:“喉咙上伤痕累累。碰到坚硬的部位时剪刀尖打滑,甚至造成裂伤。凶手如此不辞辛苦,一定要在少女的遗体上刺入剪刀,而且是尽可能地深深刺入,这种行为并不具有通常意义上的目的,显然是基于某种固定观念或潜意识的冲动。”
回到座位上,堀之内食指抚着太阳穴,深思般地停顿了一下。
“根据我的分析,埼玉县警方改变了搜查方向,重新展开搜查,对以前因性猥亵行为被逮捕的人进行造表,又对现场附近的居住者逐一加以确认,但最终,没有找到凶手。这么一无进展地过了半年,第二起案件发生了。也就是平成十五年三月八日,江户川区的案件。”
堀之内操作着电脑,屏幕上映出第二位被害者的现场照片。
混凝土构筑的坚固的海岸线的一角,躺卧着身穿水手服的短发少女。因为身体打横,看不到她的脸。海浪拍打在她脚边,濡湿了脚上的轻便运动鞋。
“被害者是上高二的少女,被塑料绳绞杀,脖子上刺入剪刀。需要关注的还是剪刀造成的刺伤。”
屏幕上映出被害者咽喉部的特写。与第一个被害者不同,除了剪刀的把手突出在脖子上外,别无其他伤痕。
“凶手想必是吸取了用剪刀刺第一个被害者时不顺手的教训,这回只一次就深深刺入。怎么做到的呢?是用锉刀形状的东西把剪刀尖端磨尖。”
矶部想起自己发现的那把剪刀,打了个寒战。正如堀之内所说,剪刀尖如冰镐般锋利尖锐。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绞杀后,被害者的脸颊被切开。应该是凶手把剪刀插进被害者脖子之前,用同一把剪刀切的。”
屏幕上映出被害者的脸。矶部看见进藤禁不住转过脸去。这也难怪,被害者右边的脸颊被切开了将近一半,露出紧紧咬合的臼齿。矶部也想闭上眼睛了。
“这一案件与第一起案件是同一凶手所为的可能性很大。因此,警视厅搜查一课内设立了特别搜查本部,媒体也大加渲染,给凶手起了剪刀男这个通称,这些诸位也很清楚吧。然后就是这次的案件。就如我刚才也说过的,我认为就现阶段而言,剪刀男作案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七十五左右。”
堀之内像即兴演奏结束的爵士乐钢琴家一般,伸出食指一敲键盘,关了液晶屏。合上手提电脑时,堀之内微微一笑:“有什么问题吗?”
用英语来说大概就相当于“any question?”。不用说,谁也不会提问,因为都知道这只是形式上的询问。
矶部刚这么想,村木突然说“有”,举起细长的手臂。包括矶部在内,其他的刑事课人员全都吃惊地盯着村木。
“什么问题?”堀之内说。“你的名字是?”
“我是目黑西署刑事课的村木巡查部长。”村木站起身,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开始了提问。“根据您的说明,最初的案件发生在一年多以前,第二起案件发生在八个月以前,遗憾的是,还未能将凶手逮捕归案。这究竟是由于什么原因呢?今后我们也将为逮捕凶手而展开搜查,因此,迄今为止的搜查存在什么障碍,亟望得到您的说明。”
“真乱来!”下川担心似地嘀咕。这也是当然的,台上的搜查一课课长露出明显的不快之色。
“好的。”堀之内依然微笑着回答。“直到现在尚未逮捕凶手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案件涉及首都圈的广阔地域。关于迄今为止的两起案件,对被害者的住所和现场周边都进行了彻底的搜查,但没有获得有力的线索。也即是说,凶手并非住在被害者附近。他到底潜伏在哪里,怎样选上的被害者,还是个未知数。”
堀之内歇了口气,将桌上的咖啡杯拿向嘴边。
“还有一个理由是,这个凶手惊人地慎重而且周到。现场完全没有留下与凶手直接相关的遗留物。没有指纹,没有毛发,没有施加性侵犯,因而也没有体液。同时,还有迹象足以认定凶手事先对被害人作了相当细心的调查,并在作案后一动不动地潜伏了半年左右。凶手是个智商很高、性格慎重、做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人物。再有,从把剪刀尖端磨尖也可以得知,凶手通过作案在进行‘学习’。”堀之内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样一个快乐杀人者非常棘手,而且危险之极。”
“懂了吗?”搜查一课课长向村木瞪了一眼。
村木深深低头行礼,坐回椅子上。
“你问这干嘛?”下川从桌子底下踢了村木一脚。
“问问最想问的事情而已。”村木泰然回答。矶部吃惊地想,他可真是个怪人。若说他玩世不恭,总是超然物外,有时却又作出惊人之举。他的性格让人无从预测。
搜查一课课长说明了今后的搜查方针,会议结束。刑警们纷纷起身,返回自己担当的职务上。
矶部离开座位时,偶然瞧了主席台一眼。堀之内正向搜查一课课长说着什么话,搜查一课课长绷着脸点点头,向上井田警部招手。什么事啊,矶部疑惑地想。
矶部正要走出会议室,主席台附近传来上井田警部的声音:“矶部君,能过来一下吗?”
矶部转过身,只见上井田警部、搜查一课课长、堀之内三人全盯着自己。不妙的预感。
“你看看,都是因为你说了什么marusai。”下川从旁经过时小声说。“听着,要用力鞠躬道歉哦。”
是堀之内在搬弄是非吗?朝主席台走过去时,矶部暗自思索。想不到他性格如此阴险,但正如下川所说,这种事不是初次见面就能察觉的。
“他就是矶部巡查。”上井田警部向搜查一课课长介绍。应该要敬礼吧?不行,已经迟了。一课课长开口了:“这个人真的合适吗?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没有积累多少经验,不如由搜查一课的干练刑警……”
“不必,这种还没有染色的纯朴很好。”堀之内依然笑吟吟地回答。“他很适合。”
矶部注视着堀之内,心想,到底在说什么啊。
“矶部巡查,根据堀之内警视正的要求,决定由你在他手下行动。”搜查一课课长仍然板着脸,用生硬的语气吩咐。“希望你今后根据警视正的命令开展搜查。”
“我与大家不同,不擅长奔走调查。”堀之内补充道。“听取证言,调查现场都不在行。希望你成为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矶部既吃惊又兴奋。他想都没想过能协助犯罪心理分析官进行搜查,满以为总归不是为了寻找凶器的出处围着文具店转,就是在现场附近的住家挨家挨户访查线索。
“这么说来,矶部巡查是要单独行动了。”上井田警部问。
“是的。”堀之内答说。
“那就难办了。搜查员两人一组行动是基本原则,这一点警视正您也了解吧。单独行动伴有危险。”
“我不会让他担任危险的任务的。”
“对杀人案件的搜查来说,不存在没有危险的任务。”上井田警部说。口气平静,却含有不容置疑的分量。堀之内有些迟疑了。
“上井田君,你说的是正论没错……”搜查一课课长以劝解的语气开口了。
“当然,作为刑事课,我们也希望能最大限度地满足堀之内警视正的要求。”上井田警部向搜查一课课长点点头:“但是,单独行动是很困扰的。那就这么办吧,矶部巡查根据您的命令行动,但他行动时要和刑事课的人员搭档。这样可以吗?”
堀之内默然同意了。
如此一来,不光是我,刑事课的同事们也能参与重要的搜查了。课长处置得漂亮。矶部钦佩地望着上井田警部没有表情的侧脸。
想到今后的情景,矶部心里雀跃不已。
10
十一月十四日星期五,我给冰室川出版社打了个电话请假。听到我说约从前天开始有点感冒,今天早上发起烧来,冈岛部长的声音显得很理解:“今年的感冒好像是恶性的,你多保重。”
我道了谢,挂上电话,端着斟了咖啡的杯子走到圆桌边,从桌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要不要照昨天医师所说,寻找杀害樽宫由纪子的真正凶手,我还难以决定。我强烈觉得我不可能做得到。
这个暂且不提,对这次的案件我还是很关注的。
今天是发现尸体的第四天,差不多从今天开始,媒体的报道也该充实起来了。案件发生之初,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播报员兴奋得滔滔不绝、声嘶力竭地进行报道,第三天开始报道里加进了若干分析,但由于至今情报不足的缘故,全都含糊其词。从第四天起,总算能对报道的内容进行一定程度的概括,电视台开始展现出各自的风格。
电视的液晶画面上映出上午的wide show节目。画面的右角出现一行小小的字幕:“剪刀男的第三名牺牲者?”字体十分吓人。人员配置上,横向的长台当中坐着男女主持人,左边是嘉宾,右边是固定登场的评论家。
“发现樽宫由纪子的遗体已经三天了。”男主持人直面镜头说道。表情之沉痛,好似在忍着牙疼。“首先,来听听今天搜查情况的报道。目黑西署前的山田君——”
“这里是搜查本部所在地目黑西署前面。”画面切换到站在警察署前的男记者:“现在,目黑西署正在召开第一次搜查会议。刚才搜查一课课长的意见已经获悉,根据课长的意见,这次的樽宫由纪子被害案件与剪刀男系列案件是否存在关联,目前还不能明确断定。以上是来自目黑西署前的报道。”
画面再次回到演播室。男主持人转向评论家:“照刚才的报道来看,虽然警方还没有正式宣布,但这起案件可以看作是剪刀男的罪行了吧。您认为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年约五十来岁,眼神锐利的评论家答道。“警方之所以态度慎重,是因为往往存在模仿犯的可能性。但根据可信渠道的情报,作案的剪刀似乎也是同一种类,这就基本没错了。”
我抓起遥控器,换到别的频道。
“那么,让我们来回顾迄今为止的剪刀男案件原委。”这是利用CG制作出来的假想演播室。随着站在中间的男主持人的信号,长方形银幕从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滑出,开始播放录像。一幕幕录像叠印在画面上,占据了全部画面。瘆人的电子声和严肃的男声解说开始了:“最初的案件发生在去年十月二十一日的埼玉县。那一天,在当地高中就读的十六岁少女小西美菜……”
因为录像是对过去新闻的重新编辑,尽是些看了好多遍已经看到烦的画面。供电塔的远景。几乎是爬在铺着碎石的地面上进行调查的鉴识人员。与朋友合影的小西美菜的照片。埼玉县警方的会见情形。
节目持续回顾着过去的案件,迟迟不回到樽宫由纪子的案件上,我换了频道。
“现场周边终于逐渐恢复平静。”女记者紧握着话筒,站在公园的入口前。“警察的现场搜查取证已经结束,但如您所见,公园入口仍然用禁止入内的警戒线加以封锁。那么,让我们来听听附近居民的声音。”
“哎呀,怎么会这样,自家附近会发生这种事,做梦都没想过。喏,上一次案件不是发生在埼玉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所以说啊,剪刀男啊,这种地方太可怕了。”
受不了浓妆艳抹的主妇拙劣的唠叨,我换了频道。
“二子山部屋【注】的贵乃花和若乃花,东关部屋的曙,这三位相扑力士对阵其他的力士稳操胜券,相互对阵时胜负各半。”
【译注:封闭式的专业相扑培训学校。】
戴着圆圆的眼镜的数学老师在白板前讲解。
“这种情况下,贵乃花或若乃花的获胜概率各为八分之三,曙的获胜概率为四分之一,也就是说,贵乃花和若乃花比曙有利1.5倍。因此,若研究二子山部屋和东关部屋谁会出现获胜的力士,二子山部屋有利3倍。”
频道跳过民营电视台早上的wide show节目,闯到了教育台。我关了电视。
我啜着茶杯里的咖啡,心想,情况正如医师所说。这也难怪,媒体从一开始就不容分说地指为剪刀男的罪行。
但警方是怎么想的?警察署前的记者报道说,搜查一课课长没有明确断定是剪刀男作案,五十来岁的评论家也指出了模仿犯的可能性。警察大概不会那么糊涂,我没有必要特意冒着危险去寻找真凶。
但我马上改变了想法。五十来岁的评论家也这么说过,因为凶器剪刀似乎是同一种类,视为剪刀男的作案基本没错。那个总是板着脸说话的男人,想必是前警官或前检察官,他若这样想,警察会不会也作出同样的推断?
等等。我又喝了一口渐渐变冷的咖啡,反复思考着。真凶到底是从哪得知剪刀的种类呢。不用说,那不是什么特殊的剪刀,作为冰室川出版社办公用品的不锈钢剪刀,东京都内随便哪家文具店都能轻松买到。但真凶是怎样能锁定那种常见剪刀的种类的?
在找出真凶方面,这说不定能成为一个有力的线索吧。
想到这里,我伸手拿起遥控器,再次打开电视。数学老师还在继续他的讲解:“那么,接下来是应用问题。二子山部屋有力士m人,佐渡岳部屋有力士n人,这些力士与其他部屋的力士对阵稳操胜券,相互对阵时胜负各半,求这时各部屋出现获胜力士的概率。这个问题有点难度。”
我最厌烦棘手的数学问题,当即换了频道。
一看切换过来的画面,我丧气不已。伴随着字幕“迄今为止的案件中使用的凶器”,画面上出现了与我平时所用一模一样的剪刀的特写。男主持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就是插进被害者喉咙的剪刀。真是残忍可怕的犯罪。”
只要将新闻或wide show节目录了像,再定格画面进行确认,谁都能锁定剪刀的种类。这不是什么有力的线索。
我深切感到我不适合干侦探。这样想着,我继续操作着遥控器。
“本周的‘我知道?!’【注1】是‘男性所不知道的女人——小詹姆斯.提普垂【注2】’!”
【译注1:1989年至2004年间,日本电视台每周日播放的教育节目,主要介绍历史人物。】
【译注2:20世纪60年代著名科幻小说家,发表了许多名篇佳作,获得多种奖项,但始终秘不露面,致使传说纷纭。多年后人们才发现,这个男性化笔名的主人实为女子,爱丽思.B.谢尔登。】
还在广告中。我换了频道。
“现在,被害者樽宫由纪子小姐的遗体在悲伤的气氛中运回了家里。”屏幕上映出我熟悉的沙漠碑文谷正面玄关,神情哀伤的女记者背后,停着辆小面包车,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搬出原色木料的棺木。
樽宫由纪子的遗体做过司法解剖后,运回了家中。
“今晚由家人和亲戚在灵前守夜,预定在明天星期六举行葬礼和告别仪式。由纪子就读的叶樱高中的老师和同学们也预定参加告别仪式……”
一个前额光秃的男人在最前面扶着棺材,在他的指示下,樽宫由纪子安息的棺木通过沙漠碑文谷的自动门,进入了公寓里面。我没找到樽宫一弘的身影。
“樽宫由纪子的父母受到这一事件的沉重打击,没有接受我们报道组的采访……”
樽宫一弘和敏惠想必是躲在公寓里闭门不出,概不露面。公寓的自动开关操纵盘将秃鹰般的采访记者们拒之门外。我暗暗在心里为那金属电子门卫加油。
记者没有报道告别仪式在明天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举行,想来是出于避免无关人士一拥而往的考虑。
到底怎样调查告别仪式的时间和地点比较妥当呢?
我关掉了电视。从早上起什么也没吃,肚里已经空空如也。
我待在厨房里,从冰箱拿出鸡蛋打到碗中,心里想,看样子要照医师的想法,去参加樽宫由纪子的告别仪式了。作出这种举动,会不会遭到怀疑?
我一边边拿筷子搅着鸡蛋一边思索,最后得出结论:没有问题。遗体的第一发现者希望参加被害者的葬礼,毋宁说是很自然的感情。
煎鸡蛋卷照例非常失败,变成了炒鸡蛋。我把它连同烤好的吐司一起用碟子端到圆桌上,加上重新冲过的热咖啡,迟来的早饭,或者说提前的午饭就做好了。
吃完饭,洗了碟子,咖啡喝到第三杯时,已经快中午了。我打开电视,不一会儿开始播放午间新闻。头条新闻是总务省涉嫌光纤贪污事件的最新进展,屏幕上映出总务省官僚的大幅照片。剪刀男案件排在第二位,wide show所谓的独家情报姑且不论,作为新闻报道的消息并没多少新意,只从其他角度播放了樽宫由纪子的棺木运回沙漠碑文谷的情景。
剪刀男的相关新闻播完后,我切换到了民营电视台。
一个金发倒竖、身穿紧身皮衣的年轻人一边弹吉他,一边用仿佛要咬上立麦般的气势唱着歌。
歌词听起来很耳熟,是植木等的《斯塔拉小调》,但旋律不一样。看到现场观众大笑不已,好像是用其他歌的旋律来唱《斯塔拉小调》的歌词,但我不知道旋律是来自哪首歌,所以不明白哪里有趣了。我换了频道。
“秘诀是在这里稍稍加点伍斯特郡酱油。日本料理使用伍斯特郡酱油,说不定有人会感到惊讶。”
这个时间段,无论哪家民营电视台都只有午间的娱乐性节目。我关了电视,走到房间里面的书架旁,拿出藏在书页里的樽宫由纪子入会申请用纸复印件,对着电话按下申请用纸上记载的电话号码。
“喂?”话筒里传来疲倦的女性声音,大概是樽宫由纪子的母亲敏惠。我报出主办批改式教育的冰室川出版社名字:“入会的学生卷入如此悲剧性的事件,我们也深感震惊。”
这是谎话。因为会员数以千计,即使出现杀人事件的被害者,也没人注意到是自己的会员。收到突然要求退会的信也是家常便饭,没有父母写来的理由上会说因为女儿被害。樽宫由纪子的事想来也不必担心会被冰室川出版社的社员注意到。
“极盼能参加令爱的告别仪式,但不知定在哪里举行……”
“你们的售后服务也很周到嘛。”干涩刺耳的笑声响了起来。她对“令爱的告别仪式”这一说法没有否认,一定是樽宫敏惠。
“明天下午两点开始,地点是春藤斋场。”敏惠告诉了我斋场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我记了下来,说了些例行的慰唁的话,挂了电话。
我从丢在床上的挎包里拿出东京二十三区地图,对照记下来的地址查去,确认了春藤斋场的位置。它在沙漠碑文谷东边几公里远的地方,最近的车站可能还是学艺大学站。
告别仪式是从下午两点开始,那么中午离开冰室川出版社就行了。明天是星期六,而且才十一月十五日,上午下班是完全可能的。
第三章
“我之所以选择你,”搜查会议后,两人单独相处时,堀之内亲切地向矶部说:“是因为你当时爽快地回以握手。我很厌烦别人笔直不动地敬礼,称呼我警视正阁下,今后你就叫我堀之内先生,我叫你矶部君。”
“明白了。”
“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你,要是发现了什么,注意到什么,晚上也可以和我联系。”
“好的。”矶部收下堀之内背面写有手机号码的名片。这是受到信任的证明。
“还有……”
“什么事,堀之内先生?”矶部微笑着回答。
“这身西装想法不穿行不行?相当不像样哦。还有没有更好一点的衣服?”
矶部心想,这么说从明天开始要穿真正的便服来上班了。毕竟这是警视正阁下的命令,一介巡查是不可能违背的。
十一月十四日下午,搜查会议结束后,矶部和堀之内坐在目黑西署二楼的小会议室里。这是目黑西署提供给堀之内作为办公室的房间,平时是辖区警署的刑警们简单碰头的地方,现在桌子上放着手提电脑和喷墨式佳能打印机,这是堀之内带来的最新机器。
堀之内坐在电脑前,听着眼前的松元说话。矶部坐在松元旁边。
“被害者名叫樽宫由纪子,年龄十六岁,私立叶樱学园高中二年级学生。”松元看着笔记本,口气悠闲地说明。
松元头发花白,面孔黝黑,眼角刻着无数皱纹,看外貌比起刑警,更像是资深的渔夫。这个人看似和善的模样和语气对嫌疑犯很有欺骗性,他是讯问的专家。
“叶樱学园是这一带有名的高中呢。”堀之内以手支颐说道。
“是啊。就读的都是些少爷小姐,远距离上学的孩子也有大把。”
“被害者是什么情况,远距离上学?”
“不是,从学艺大学车站到叶樱学园算不上远距离。”
“我明白了。那么,说说被害者十一月十一日的行动吧。”
“能说的事情不多。”松元翻着笔记本:“被害者晚上七点多离开学校,这是一个叫岩左的老师和几个同学证明的。”
“这个叫岩左的大概是体育老师吧。”堀之内看也不看手边的报告书,这样问道。
“是的。”松元好像很吃惊地说。堀之内似乎把搜查会议上分发的资料全部印在脑海里了,矶部暗暗佩服。
“岩左是被害者的体育老师吗?”
“好像不是。”
“那他为什么能对被害者离校的时间作出证言?”堀之内食指按着太阳穴,这多半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叶樱学园有近千名学生吧,要记住所有人的长相是不可能的。”
“漂亮女学生的模样就记得住了。据说被害者在学校里也很出名。”不知为何,松元说得含含糊糊:“对于三十五岁的独身男性来说,想必印象更加深刻。”
“原来如此。请继续说下去。”
“离开学校后,被害者似乎是像往常一样,步行去往车站方向,其间没有目击者。再次被目击到是在晚上七点四十分,学艺大学站前。被害者待过的书店的店员提供的证言。”
“从学校到学艺大学站花了四十分钟,这个时间正常么?”
“嗯,算正常吧。我觉得差不多要花上这个时间。”
“店员还有什么别的证言吗?”
“没什么特别的。就跟报告书上写的一样。”松元像存心考验似地,扬起视线看着堀之内。
“她径直步向目黑大街,是这样吧。”堀之內干脆利落地把报告书的内容背了出来。矶部心想,松元输了。
“是的。”松元并没流露出懊悔的表情,淡淡地答道。
“之后的目击情报?”
“没有了。后来被发现时,已经是遗体了。”
“了解了。那么,请告诉我发现遗体时的情况。”堀之内转向矶部:“你也参加了初期搜查吧,矶部君。”
“是的,堀之内先生。”矶部答说。松元睁大了眼睛盯着矶部,矶部在心里嘀咕,没办法啊,这也是警视正阁下的命令。【译注:日本人习惯于以职位称呼上级,以姓来称呼是不常见的。 】
“发现遗体是在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地点是鹰番西公园,”松元开始说明:“被害者上学路上的一个小公园。鉴于死亡推定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八点二十分,推断被害者是从学艺大学站回家的途中与凶手相遇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