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靖一点客套的兴趣都没有,只兴致勃勃地将穆锦程往教室里头带:“哎呀,你就别和我废话了!说正事要紧!夫子快要来了,说得上一句是一句!”
看谢嘉靖这般紧张,穆锦程只觉得好笑,问:“什么事儿让我们的谢大公子这样上心?”
谢嘉靖腿长,拉着穆锦程一路飞奔,顷刻就进了教室。
一把将穆锦程甩在桌位上,谢嘉靖屈身,蹲在她跟前,一脸哈巴狗模样问到:“锦程,锦程,咱们家安若妹子,几岁了?”
穆锦程眉头一皱,甩了谢嘉靖一个臭脸:“什么咱们家安若,是我家安若,没你家什么事!”
“哎呀咱俩关系这么好,你家不就是我家么,你家安若也不就是我家安若么?”谢嘉靖挤眉弄眼地推了穆锦程一把,又重复问了一遍,“咱们家安若多大了?”
穆锦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答:“快八岁了。”
谢嘉靖一听,美得只见眉不见眼:“八岁好,八岁好。”
穆锦程眉毛一挑:“好什么好!”
“八岁当然好啦!”谢嘉靖忙不迭给穆锦程解释,“我太奶奶比我太爷爷小四岁,我奶奶比我爷爷也小四岁,我娘也是比我爹小四岁。我们谢家就兴娶小四岁的媳妇儿~这不,我今年十二了,安若不正好比我小四岁么!可见,这是天注定的姻缘吶!”
谢嘉靖话音一落,穆锦程手里头卷起来的书册就敲了他个满脑金星:“你胡说些什么!我妹子才八岁你就起这等龌蹉的心思!是人?!”
显然谢嘉靖已经自动带入角色了,对于大舅子揍他一事,很是坦然地接受,手摸着头上鼓起来的包包憨笑:“是是是,我不是人!诶对了,安若最喜欢的是什么颜色呀?最喜欢吃什么菜看什么书呀?还有还有,最喜欢的数字是几呀?”
谢嘉靖一提到穆安若,简直就如神九发射一飞冲天一发不可收拾。
听谢嘉靖滔滔不绝地问着安若的情况,打不断他的穆锦程无奈扶额——
谢嘉靖啊谢嘉靖,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这问的都是什么?!这么out的问题123言情各大坑文写性向三百问的时候都不会拿去凑数的好吗?!
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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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一早上的课,中午吃饭的时候,谢嘉靖还在纠缠着穆锦程追问穆安若的情况。
刘谨看不下去,扯着谢嘉靖一块去寻夫子问问题了。
皇长孙之命不可违,谢嘉靖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走了。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穆锦程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一旁默默将饭刨干净的越奕祺喝了口茶漱漱口,然后开口问:“锦程,我们昨儿在你家吃的那个蛋糕,怎么做来着?”
面对穆锦程好奇的目光,越奕祺笑了笑,说:“我曾祖母口牙不好,吃不了硬的东西。我昨天从你家带了些蛋糕回去给她吃,她很喜欢…所以这才来问问你怎么做。”
穆锦程冲着越奕祺笑笑,说:“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估计我说了你也记不住,待会子回了教室,我拿了纸笔给你写好。”
越奕祺咧嘴笑了:“好~谢谢你~”
穆锦程一不留神就被越奕祺的一口白牙给晃了眼。
拿手遮着眼睛,穆锦程郁闷地问到:“奕祺,你现在怎么这么黑了!就跟刚刚非洲挖矿回来似的!”
“非洲?”
越奕祺不解地看向穆锦程。
穆锦程噎了一噎,方给他解惑:“非洲是山西那边发现的一处新煤矿。”
越奕祺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很黑吗?”
穆锦程回复以一个真诚的、肯定的眼神,顺带把自己的衣袖子拉起来,递到越奕祺的胳膊旁边:“不信你比比看…你比我黑多少!”
越奕祺也挽起了自己的衣袖。
两截手臂放在一块儿,一截黑黝黝地跟烧过的蜂窝煤似的,另外一截却白生生地才摘出来的藕段一般。
当真是黑白分明,天差地别。
人比人,气死人。
越奕祺羞赧地扯下自己的衣袖,争辩道:“男人的手,那么白作甚!”
说着,又偷偷往穆锦程的手臂上瞧了一眼,心中忿忿不平地想——
锦程这手也太白了!就跟个女孩儿似的!也好意思取笑我黑?!
想归想,越奕祺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念当初穆锦程第一天上学,可不就是因为他说他长得像女人,两人才打的架么。
穆锦程完全没注意越奕祺脸上的表情,只对着越奕祺那露在外边的手咋舌——
奕祺的脸都够黑了,没想到手比脸还黑!头上再印个月亮就能扮包公了!
默默吐槽着,穆锦程的手在越奕祺的手背上搓了搓,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不留神,就这么黑了呢…晚上熄了灯,还看得清人吗?”
越奕祺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管我!”
穆锦程抬头看向越奕祺,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奕祺啊,男人太黑了,不好看。你没听说过那句话么,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咱们还是白点好。我知道一个方子能美白的,红豆薏仁水拿去煮水喝,还能祛湿呢,你回去试试。”
本想一口回绝的越奕祺一抬头,就看到穆锦程一脸期盼的神情,顿了顿,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好。”
应完了,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我这么黑,是因为早上都早起来练武,下午散学了回家还要继续练,给晒的。”
在穆锦程诧异的目光之中,越奕祺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句完了,又神来一句:“你要是觉得男人白些好,那么我以后注意些,不在太阳底下晒了。”
穆锦程一脸地看着越奕祺“咻”一下红透了脸,讷讷地应了声——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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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锦程生日宴上对穆安若一见钟情后,谢嘉靖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那天中午不知道刘谨和他私下里说了些什么,他一改往日吊里啷当的学习态度,一头扎入了学习的海洋之中。
——那个海洋里,全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
是的,谢嘉靖投入了,无穷无尽的,对言情小说的学习之中。
谢嘉靖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研读话本子,终于,学成了!
神功练成当日,谢嘉靖拿起毛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地写成了一篇据他所言“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小伙伴们都震惊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往日拿起书都要打瞌睡的谢嘉靖,居然写了一千多字的文章!
爱情,是使人进步的动力啊!
感叹万千之中,大家秉着一颗敬仰的心,拜读谢嘉靖的大作。
“……”
“……”
室内,鸦雀无声。
谢嘉靖抱着手,得意洋洋地看着皆是一脸震惊的同窗们。
一遍读过,越奕祺忍不住指向某处:“嘉靖,这‘爱慕’二字,不是‘坟墓’的墓,下面是个小字多一点,不是土。”
谢嘉靖愣了愣:“哈?!”
刘谨跟着摇摇头,道:“这‘与子同袍’,指的是战士之间的感情,你用在这儿,不妥当罢?”
谢嘉靖继续傻愣:“哈?!”
穆锦程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鄙夷地看着谢嘉靖,冷冷说道:“有错字滥用典故也就罢了,连我妹妹的名字都写错,你是闹哪样?”
谢嘉靖:“……”
文化人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
经过小伙伴们的集思广益,大家终于一起,给谢嘉靖整出了一封真意味上“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文章是确认没问题了,那么,就还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
吹干了纸上的墨水,刘谨扭头看向谢嘉靖:“嘉靖,这信,是你自己抄,还是我替你抄?”
第19章
刘谨话音一落,不知道谁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谢嘉靖不自在地抢过刘谨手里头的情书草稿,大声说:“当然是我自己抄啊!这点诚意都没有,哪配得上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安若妹子?”
穆锦程冷笑一声:“你那字,写得跟狗刨似的,也配得上我妹子?”
“我字写得丑…我去练字还不成吗我!”
谢嘉靖冷哼一声,捧着那草稿一边去了。
自此之后,谢家小公子从言情话本子中抽身出来,又投入了…书法的海洋。
看着一向对读书不怎么感兴趣的大儿子又是看书又是练字的,谢夫人感动得无以复加,抱着谢大人哭了一宿。
谢嘉靖经过一番苦心修炼,终于练出了一手…还勉强看得过去的字。
不是他不愿意更上一层楼,而是时不我待,等他成了王羲之,安若妹子的娃娃都会叫娘了,不划算,不划算。
恭恭敬敬地抄完了情书,再恭恭敬敬地折起来,恭恭敬敬地交给大舅子穆锦程,谢嘉靖长揖至地,说:“锦程,我和安若…就拜托你了!”
穆锦程哼吱哼吱一声,不做答。
谢嘉靖只当他答应了,心中的大石头放了下来,高兴转身同窗们挥挥手:“大功告成!大家都有功劳!晚上太白楼,我做东!大家随意吃!”
同窗们齐声欢呼起来。
穆锦程揉着那情书的封口,暗自冷笑——
哼,你写得出来情书…也得送得到,才成!
十来岁的小屁孩玩什么早恋!没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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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出情书的第二天,谢嘉靖又是早早在学堂门口等大舅子穆锦程的到来。
穆锦程才下车,谢嘉靖就兀傲一声扑了过去:“锦程!怎么样怎么样!安若看了我写的情信,脸红了吗?害羞了吗?!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小开心呢!”
穆锦程呵呵笑了一声,说:“安若啥反应也没有,也啥都没说。你啊,洗洗睡吧!”
穆锦程话音一落,谢嘉靖石化当场。
想泡爷的妹子,哼哼。
穆锦程心里头哼哼哼练成一片,丢下谢嘉靖,走了。
穆锦程本以为穆安若没回应,谢嘉靖会知难而退。
谁知道谢嘉靖这也是一根筋的愣头青啊!
第三天早上,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谢嘉靖,穆锦程先是一愣,低头看到他递过来的一封和三字经一般厚度的信,嘴角抽了一抽。
“锦程!我不愿意放弃!”谢嘉靖仰头大吼了一句,把信塞到了穆锦程的手里,“请务必一定要将信送到安若手上!”
穆锦程心中的无言泛滥成灾,将人淹没。
谢嘉靖塞了情信,还在穆锦程的手背上拍了拍:“我和安若…就靠你了!”
说完,谢嘉靖一副壮士断腕状,转头先走了。
留下穆锦程一人,僵硬地站在原处。
一阵风吹过,还有一片落叶随着风打了好几个漩儿,从穆锦程面前晃晃悠悠地飘过去,飘过去…
也是醉了。
————
且不说谢嘉靖这边对穆安若相思成灾,且说这开了年,穆锦章也长到了十一岁。
穆侯给侄子寻了一处远在金陵的学堂,文武皆习,环境清苦。
通知了穆二夫人,穆侯也不待她争辩,只下令道:“你替锦章收拾收拾,过两日便上路罢。”
穆侯不给撒泼的机会,穆二夫人也没闲着,马上就找到了太夫人的屋里头,诉苦。
听着穆二夫人来来回回地说着穆锦章多可怜,自小没了爹,现在大伯还看他不顺眼,真是没爹的孩子人人欺!
太夫人念她要母子分离,可怜她,也就没打断。
谁知道穆二夫人越说越偏,到了最后,竟然怒道:“好歹穆家三房都分了家了,二房的事,自有我说了算!侯爷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这存的什么心!大嫂才怀上孩子,就忙不迭地把我们锦章赶出去么!”
穆二夫人话音一落,太夫人的手就狠狠地拍在了桌上:“放肆!”
穆二夫人心一惊,膝盖一弯,跪了下去,哀声唤道:“老祖宗!你可要为我们二房做主啊!”
太夫人目光如炬,看着跪在下首的穆二夫人,说到:“锦章的去处,是我要侯爷去给寻的!让锦章离京,是我的意思!穆家三房是分了家,可我还没死呢!锦章的事,我还决定不了?!”
穆二夫人心里头一咯噔,噗噗在地上给太夫人磕了两个头,道:“老祖宗!锦章自幼长在我跟前,离了我,他怕是不会照顾自己啊!”
“妇人之见!”太夫人怒喝道,“自古慈母多败儿!锦章养在你跟前是什么德行,我看不见?!就知道以大欺小倚强凌弱,哪有大家公子的风范?!锦章下月就满十一了,是半个大人了!想当年他爹也是十一岁出京去历练的,难不成他连他爹都不如!?”
穆二夫人尤不死心,梗着脖子道:“二爷的老路子有什么好!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把锦章伤了怎么可好!我膝下…就只有这么个儿子了!老祖宗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我不求锦章富贵荣华,只求他一生平安啊!”
穆二夫人这话发自肺腑,太夫人听得也有些动容了。
可此事事关穆锦章的将来,太夫人到底还是不愿意因为他母亲的一面之词毁了他的一生。
“我知道你的…”太夫人示意吴妈妈将穆二夫人扶起来,和声劝她道,“可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穆家世代簪缨,靠着多年的功业才积攒到现在的功名声望。再者,锦章又不像锦程一般,有爵位可袭,要想建功立业,还是得靠他自己的努力…”
太夫人长长的一番话说完,看穆二夫人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知道自己又是白费口舌了,干干脆脆地下了结论:“无论如何,锦章这学堂得去,将来,从军也得去!你就别在我这儿磨了!”
听太夫人这话,穆二夫人知道是回天乏术了,看到软磨硬泡地没得个称心的结果,便将泪一抹,连句告辞的话都没说,纤腰一扭,走了。
才出太夫人的院子,穿过花园的月亮门,穆二夫人当头就撞上了正好学完规矩回来的穆紫若和穆安若。
看到母亲两眼通红,似大哭过一般,穆紫若心里头一酸,赶紧迎上去,心急地问到:“母亲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穆紫若才走到母亲跟前,穆二夫人就一个耳刮子甩了过来!
“啪——”
这一巴掌打得响脆,穆紫若的脸登一下肿得老高,眼眶猛地就红了。
穆安若吓得一脸煞白。
穆紫若忍着痛和眼泪,仍去抓穆二夫人的手:“母亲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别憋在心里头…”
穆二夫人厉声打断了穆紫若:“废物!在老祖宗跟前那么久!都不知道给你哥哥说两句好话!是攀上大房的高枝就忘了自己是谁生的了是不是!要是有本事就去和老祖宗说,别让你哥去金陵!”
穆紫若在太夫人屋里头住着,对于穆锦章要去金陵一事早有耳闻,现在再听母亲这样说,一切了然,忍着委屈,和声劝道:“母亲,依我看,哥哥出京去是最好。哥哥在京中交的那些狐朋狗友,没一个上得了台面。大伯给哥哥寻的学堂里头都是清贵人家子弟,哥哥过去了,耳濡目染的,也会变好起来。”
“变好?!”穆二夫人有了出气的地方,整个人越发斯歇底里,“你哥哥样样好!哪需要更好!就是你,是不是去老祖宗那儿,就忘了本了!”
说着,穆二夫人手痒,又是一耳光子甩过来。
这会穆紫若堤防上了,看着不对,偏了脸,却还是被穆二夫人的指甲刮到了脸,火辣辣地疼。
穆安若心痛地冲过去将穆紫若从穆二夫人身边拉开,壮着胆子开口道:“二婶!堂姐这样好看,别打坏了!”
穆二夫人是逮谁咬谁,转过头来就是恶狠狠地瞪了穆安若一眼:“我打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穆安若被穆二夫人这一瞪,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穆紫若对着穆安若身边的奶妈子使了个眼色,让她将穆安若护住,好声好气地扶起自己亲妈:“母亲不高兴,冲着我发脾气便是。折腾了一番,母亲也累了罢?紫若送母亲回去歇息。”
穆二夫人甩了巴掌,心里头的气也出够了。
身子一歪,把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穆紫若肩上,穆二夫人说到:“你这样一说我也有些累了,回去罢,也不知道你哥散学了没…”
看着穆紫若扶着穆二夫人一步三摇地离开,穆安若终于抱着自己的奶妈闷头大哭。
————
才安置好母亲,穆紫若往镜子里头一看,就看到自己的脸鼓得老高,上面还有三条指甲刮出来的血丝。
太夫人赐下给穆紫若的大丫鬟春鹦一边替大小姐脸上上药,一边担忧地说:“这可怎么是好,肿成这样,还是得去寻大夫来瞧瞧,没得以后落下印子,毁了容。”
药膏涂在脸上,疼得端庄如穆紫若都忍不住嘶声。
对着春鹦摇摇头,穆紫若说:“这些都算小伤,我将养上几日就能好。就是老祖宗那边…”穆紫若说到这儿,咬了咬下唇,“希望她别为难我母亲就是。”
春鹦心里头一酸,低着头不再说话。
大小姐都说了不计较了,她一个做丫鬟的,哪说得上嘴!
上完了药,穆紫若瞧着脸上还是十分明显,便着人去给太夫人回话,说母亲身体不适,要留在穆二夫人这边伺候几日。
早已经知晓来龙去脉的太夫人听丫鬟如此回报,心下暗自叹气,摆摆手,让那丫鬟退下了。
吴妈妈看着太夫人的表情不对,向前一步,问到:“老祖宗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太夫人叹息一声,道:“锦章他娘太过糊涂!自家千娇百惯的小姐,又不是寻常丫鬟,哪容得她喊打喊骂的!更何况这事紫若一点干系也无,无辜受累…”
说到这儿,太夫人摇摇头:“偏紫若还是个死心眼的。她娘折腾到这份上,居然还想兜着护着…”
看着太夫人止了话头,吴妈妈在一旁接到:“大小姐这也是一片孝心。二爷早早去了,二夫人这些年,心里头也不好过。”
太夫人闭上眼,沉默了片刻,方开口道——
“罢罢罢,既然紫若要围护她娘,我也不强为她出头了。只望着,她有一日,能想明白。”
谁知道,穆紫若想着息事宁人,穆锦程可不愿意!
第20章 〔修〕
这一下课,听四书说了家里头这事,穆锦程顿时一阵恼火,也顾不上和同窗们告辞,跳上了马车就叫车夫快马加鞭,急赶回家。
回到家急冲冲和太夫人请了安,穆锦程立马爬上太夫人的卧榻,紧张兮兮地问她:“老祖宗!紫若平白无故被二婶打了,您不去救救她?!”
“救什么救?”太夫人白了穆锦程一眼,“你二婶打自家女儿,我们还能凑过去说她的不是?打便打了,这点委屈都受不住,以后紫若出阁了,夫家给她气受,她岂不是要去寻死?”
穆锦程被噎了个半死,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但是,但是紫若是个女孩子啊。”
太夫人在穆锦程的小脑门上戳了一记:“这事你别瞎搀和。紫若怕我看到她脸上的伤伤心没回来,你替我去瞧瞧她,省得你二婶那边的人伺候不周,怠慢了她。”
穆锦程“诶”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下矮榻,往二房那边去了。
穆锦程前脚才迈进二房的院子,穆二夫人身边的老妈子张妈妈就涎着脸凑了上来:“哎呀,世子大驾光临,难得,难得!”
平日里头穆锦程就看这些个多嘴多舌的老妈子不顺眼,连个正眼都不给,让太夫人身边的丫鬟领着,进了紫若的屋。
那老妈子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见着穆锦程来二房,赶紧跟屁虫似地跟在后头,处处留心,就等着世子爷有需要的地方,待她肝脑涂地地表现一番。
进了屋,正看到穆锦程对着镜子,让丫鬟拿着剥了壳的鸡蛋包在纱布里头,揉脸上的红肿。
穆锦程进屋这动静大,惊得穆紫若站了起来,碰翻了丫鬟手里头的纱布。
白白的水煮蛋掉在地毯上,骨溜溜地滚了几滚,止住了。
“让我瞧瞧你的脸。”穆锦程心焦地凑上去,扶住穆紫若的脸仔细打量,“二婶这手也下得忒狠了!肿得跟馒头似的!你当初怎么也不躲开。”
穆紫若一直闪躲着,不想让穆锦程看到她的伤肿:“没事,我拿鸡蛋敷几次就好了。”
“肿成这样,敷鸡蛋有什么用!”穆锦程生了气,转身对着穆紫若的丫鬟大吼道,“小姐伤成这样,也不去请大夫!有你们这么办差的么?!”
春鹦心头一颤,膝盖一弯跪了下去:“奴婢知错了!”
穆紫若拉拉穆锦程的衣袖,道:“这是我的意思,我…不想惊动老祖宗。你别怪春鹦。”
穆紫若这般愚孝,穆锦程真真是怒其不争,刚要和声劝她两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世子爷您也太小题大做了。谁家的孩子没个磕磕碰碰呢?打是亲骂是爱,咱们大小姐这般出色,可不就是咱二夫人调|教出来的~!”
听到这不盐不酱的话,穆锦程心里头本已经熄灭几分的火又蹿得三丈高。
看着穆锦程的脸色不对,穆紫若赶紧拉紧她的衣袖,冲着那没眼力见儿的老妈子说到:“邢妈妈,这儿没您什么事,您先下去罢。”
邢妈妈腆着一张老脸,只当穆紫若是空气,谄媚地看着穆锦程:“世子爷,您说老身说得,对不对?!”
忍无可忍的穆锦程爆发了!
往那佝偻着身体的老妈子腰眼上一踹,穆锦程怒道,“我们主子说话,有你们奴才插嘴的份?!”
邢妈妈惨叫一声,捂着她的腰千分夸张地摔倒在地,然后万分凄惨地呻|吟起来。
仿佛世子爷这一脚,将她的老骨架都踹散架了,自己没法再活下去了。
紫若一急,将穆锦程的胳膊都抓痛了:“锦程,邢妈妈是我母亲跟前得力的妈妈,你这样…你这样…”
紫若还没怎样出来,穆锦程就招呼了跟他来的四书五经,指着邢妈妈道:“这个老奴没大没小没规没距,拖下去,张嘴一百!”
四书五经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拿布团堵住了邢妈妈的嘴,一左一右地将人架了下去。
穆紫若想要叫住四书五经,却被穆锦程拉住。
“她不过一介贱奴,哪配得上你这个侯府小姐称她一声‘您’,叫上一声妈妈?!”
穆紫若奏然红了眼圈。
哽咽半响,穆紫若才开口说了一句:“锦程,你,你不懂…”
穆锦程一阵心酸,扶着穆紫若在椅子上坐好,新拿了个热乎乎的鸡蛋,亲手剥了壳,包上纱布,给她揉脸上的淤青。
“你娘这般对你,你心里头就只想着替她在老祖宗跟前遮掩…可老祖宗心里头明镜似的呢,你能捂着一时,可能捂着一世?”
两只眼睛红红的,穆紫若道:“我爹去得早…我,我自幼和母亲哥哥相依为命,他们是我的依靠啊…”
穆锦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穆紫若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一颤,抬眼看向穆锦程。
穆锦程神情柔和,缓缓道:“紫若…我,也可以是你的依靠。”
穆紫若心头一酸,扑到穆锦程的怀里,放声大哭。
穆锦程抬手揽住了穆紫若的肩膀,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后,道:“以后,你就倚靠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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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制如穆紫若,也是哭了许久。
好不容易等穆紫若彻底停下来,倚着穆锦程的肩膀一抽一抽地平复心情时,穆锦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化成了石雕。
有眼力见的丫头春鹦看着穆锦程一抬手就呲牙咧嘴的样子,知道她是僵住了,赶紧上前来给她揉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