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穆锦程给他求的平安符,越奕祺嘴里发苦,小心翼翼地从太夫人的手上接过来。
这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荷包,半掌大小,用淡黄色的线镶了边,轻轻一捏,可感觉到其中放着纸条。
在越奕祺低头看着平安符的时候,太夫人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们穆家养了一株梅树,十五年了,一直未开花。让有经验的人瞧了,说是明年冬天将会开头一遭的梅花…越哥儿,此花难得,请你明年冬天务必回京,莫要错过了花期。”
越奕祺一愣,一时间没听明白太夫人的意思,却还是慎重地点了头。
————
送走了越小将军,不一会儿,穆候归来。
寻了孙儿过来,太夫人开口说:“我看越将军家的小公子不错。”
穆候微微一怔,想起他方才在门口正巧与越奕祺打了个照面,他小子恭敬有加的模样,心里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人是不错。”
就是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啊…
太夫人甚是满意地点头:“模样好,性子谦逊,人又上进…就连年纪也和锦程相当。我看,是个良配。”
听祖母这么一说,穆候琢磨琢磨,觉得这越奕祺配自己那个混世魔王转世的大女儿,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就是…
“我们觉得不错,可也得他们越家愿意才成啊。”
穆候无奈道。
太夫人转念一想,唏嘘不已:“你说的也是…到底是我耽搁了她。若当初不走这一步,我们穆家的嫡长女,何必愁着找不到好人家…”
“祖母也不必太过担忧。看相的都说锦程此生顺畅,大富大贵,锦绣荣华不可限量,婚事上,不会委屈的。”
听穆候如此说,太夫人方感安慰许多:“但愿如此罢。”
————
越奕祺整装,即将出发前往漠北禽胡山。
临行前夜,越奕祺约一干旧友,太白楼把酒辞别。
众人皆前来,唯太子刘谨未到。
越奕祺不以为意,与旧友喝了个畅快,不醉不归!
夜深人静时,喝得七倒八歪的小伙伴们终于散了场。
仅仅微醺的越奕祺将家仆支开,只身前往…
更了衣,穆候即将歇下时,身边随从王城火烧火燎地敲着窗,低声叫着主子。
穆候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睡下的妻子,不耐烦地出门去,问他有何要事。
王城真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压低了声音,说:“巡夜的人在后花园的秋千上看到个人坐着,正想寻人将他拿住,可这仔细一瞧,哎哟不得了!”
穆候眉头一皱,疾声问:“那人是谁?!”
王城苦着一张脸:“侯爷!那人是威武将军府上的小公子啊!”
穆候懵住,心里头那股奇怪劲儿怎么也压不住。
“可…可确认了是越公子?可确认了没看错?!”
穆候还是不肯相信。
王城重重点头:“奴才也去瞧了!亲眼求证了确实是越公子,这才跑来给您说啊!”
说完了,王城又补充一句:“再者,要不是越公子,寻常人哪能这般悄无声息地避开咱侯府的禁卫,进了后花园呢!”
只有身手好的人,才能办成这样的事情,不是?
穆候大大地头痛起来。
越奕祺在假世子的坟前守到发高烧的事情他知道,他也深受感动…
可是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人家家里荡秋千是怎么个回事?!
穆锦程你招惹的都是些什么人?!
穆候想得郁卒,最后决计不管了!
“一旁派人盯着,要是越公子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就由着他坐去!明儿一早,把昨晚上守夜的人全辞了!晚上,加强守卫!”
堂堂穆候府,让个十六岁的少年悄无声息地闯进来,有如入无人之境…
穆候痛并丢脸着,不忍面对现实,默默地捂着脸滚回去睡觉了。
越奕祺在穆府后花园坐了一夜的秋千,鸡鸣第三遍时,骤然离去。
盯着他的人…痛哭流涕——
越小公子你要不要这样炫技!咻一下不见了黑死我了!
第65章
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穆小世子的离世犹如一粒小石子投入湖中,仅荡起几圈涟漪,湖泊便回复平静。
不过三月,世人都已经将他忘却。
可穆候府依旧怀念故人。
穆家二房小姐穆紫若因一连七日悲痛啼哭,最后竟哭出了血泪。看过的大夫均说她这一双眼睛是哭毁了,日后得多加小心,不能见风,不能劳累,需好好将养。
穆候夫人更是在世子入土当日一病不起,常日卧病在床。
当家主母病倒,侯府庶务无人打理,此时,侯府小姐穆安若接过母亲身上重担,整治家业,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又是九个月过去,在穆世子辞世将满一年之时,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悄然驶进了京城。
穆候夫人今日难得好精神,一早便来到太夫人屋里头请安。
太夫人知她心中想念,也不扯着她说话,由着她一旁坐着,自个持着一串佛珠,默默念善。
穆候夫人在太夫人屋里不动如山地坐了将近两个时辰,太夫人身旁跟着的老人陈妈妈快步进了屋,略一欠身,急切道:“老祖宗,人来了。”
陈妈妈话音一落,穆候夫人手上茶碗匆匆往茶几上一搁,激动地站了起来。
太夫人手中佛珠停住,一直闭着的双眼也张开了。
少顷,门边守着的丫鬟唤了一声“侯爷”,紧接着帘子一掀,穆候大步迈进屋来。
身后领着一位小姐,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鹤氅,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到太夫人面前,娇声叫了一声“老祖宗”,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太夫人只像是看不够似的,打她进门,眼睛就没离开过。
而一旁的穆候夫人已经在抹眼睛了。
磕了头,接了一旁陈妈妈递来的茶碗,双手呈上,这位小姐俏生生道:“老祖宗,我回来了。”
接过茶,太夫人一时感怀,也忍不住湿了眼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跪过了太夫人,小姐又接了新的茶碗,掉头呈给穆候夫人:“夫人请用茶。”
穆候夫人再也忍不住,接了茶往桌子上一放,一把将人抱到怀里,落了泪:“我的好孩子,可回家了。”
陪着母亲抱头哭了一场,穆锦程一边擦眼泪,一边打量屋里头的人。
环视一圈,穆锦程不解问:“安若紫若,还有锦鳞都没来?”
穆候夫人扶着女儿站起来,扯着她的手入了座:“晚些再让他们知道。先让母亲瞧瞧,这一年里头可瘦了?”
上下打量着自家大女儿,穆候夫人连声说着好,又忍不住要哭。
穆候在一旁看着妻子感怀起来要没完没了,赶紧开了口:“女儿车马劳顿了一天,也累了。有什么话,等她歇息好了再说。”
穆候这话太夫人也深为认同:“你先领着孩子下去洗漱更衣。这些日子就别让她出二门了,等再过些时候,咱们选个好日子,再给她上族谱。”
穆候夫人连声应和,带着穆锦程离去了。
目送她母女俩离开,穆候示意陈妈妈领屋中人尽退,开口问:“孙儿给孩子拟的几个名字,老祖宗可看好了?”
太夫人略一沉吟,道:“孩子回来之后,身份不同安若紫若,不当用这’若’字辈。那几个带若字的名儿,都划掉罢。”
穆候应了声是,道:“那便取其中不带若字的名儿。”
太夫人念了句佛:“但愿她接下来能同这名儿一样,荣华元昌。”
————
话说穆锦程诈死后,被穆候送到了一个鸡不生蛋鸟不xx的地方。
方圆百里,不见人烟。
…不,其实也还是有人的。
不过那样的人,一般只会出现在类似于&lt薛x星教案&gt、&lt王x雄解题系列&gt等等教科书的封面上…
没错,穆锦程恢复女身之后,马上就被掉到荒郊野外进行集训去了。
花了一年时间完成了从孙悟空到嫦娥的华丽转身,穆锦程回首往事,泪流满面——
这比当年的高考备考还要过分!
当年高考她考了个大综合就寻死觅活的了,这回还是“德智体美劳”全面进步啊!
穆家真是恨不得把她往全才方面培养啊!艺考体考一把抓也就算了,你还得上新东方学厨艺啊!
要是古代有挖掘机,她是不是要会开了才能回来啊!
一脸血!
————
穆安若和穆紫若在见到人之前,已经被穆候穆候夫人太夫人轮番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建设了。
可纵然如此,一见到真人,穆紫若的眼泪还是唰一下,掉下来了。
穆锦程吓得半死:“紫若你可别哭啊!眼睛要坏了!”
一旁的穆安若连忙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摸出一支小瓷瓶,递给穆锦程:“赶紧拿药水点一点。”
穆锦程忙不迭接过,替穆紫若擦了眼泪,小心翼翼地给她上眼药。
好不容易消停了,穆紫若红着眼,很是不好意思,只能将话题扯开:“安若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
“你满口说了没事没事,我怎么敢信?万事小心才好。”穆安若答到,将小瓷瓶盖好了,递给穆紫若,“都让你随身带着,你偏不肯听。这回得听我的话,时刻备着以防万一。”
看穆安若这样子,穆锦程往她脑袋上一点:“你这个好哭鬼,现在倒稳重。”
穆安若不乐意地白了穆锦程一眼:“这是谁害的?”
穆锦程面有愧色:“此事干系重大,不好让你们知道。”
穆紫若倒是看得开:“只要人好好的,旁的也就无所谓了。”
哥哥一朝变成了姐姐,穆安若心思细腻,略一想,也能推出个七七八八来。
屋里头就姊妹三人,穆锦程也没和她俩装生疏客气,拉了穆安若的手,直接就问:“这一年里没我给你和谢嘉靖那个混蛋传信,你俩现在怎么样了?”
听穆锦程这样问,穆安若脸儿红了一红,道:“明天开春就该会试了,他估计正忙着吧。”
穆锦程有点儿替妹妹发愁:“老祖宗怎么说来着?总不能真的等谢嘉靖考上了,咱们家再点头?别人不得说咱们势利?”
这也一直是穆安若烦恼的事情:“可是…我总不能直接去和老祖宗说罢?”
穆锦程在妹子的肩膀豪气万千地拍了拍:“别怕!回头我替你说去。”
拍完,猛然觉察自己这举动不得当的穆锦程后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了没人盯着,大大松了口气,换了一副温婉的模样,再演了一遍:“别怕,回头我替你问问老祖宗。”
穆紫若被她这模样逗得一笑:“瞧你。草木皆兵的。”
穆锦程学着穆紫若笑笑,问她:“那紫若你呢?老祖宗怎么说?”
提到自己的婚事,穆紫若娇羞地低了头:“全凭老祖宗给我做主。”
这些日子在家中主持大局,穆安若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万事局促的女孩子,坦然地和穆锦程说了自己的婚事,再坦然地问她的事情:“莫说我俩了…这回你回来,可不就是为了你自己的事情。老祖宗那边可有松口说些什么?”
穆安若这话问完,穆锦程毫无悬念地想起一个人,神秘一笑,答:“我呀,不着急。”
到底是姐妹心意相通,看穆锦程这样子,穆安若没由来地想起越奕祺在假世子坟头大哭之事。
犹豫了一会儿,穆安若开口道:“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穆锦程扭了头看她:“关于谁的?”
“关于…关于越家哥哥的。我听闻他再漠北,与护国将军吴家的小公子同吃同睡,同进同出…有谣言说,他俩…断上了。”
————
穆安若这话说完,穆锦程只觉得头顶天雷轰鸣,滚滚而过。
她不知道越奕祺到底是断上没有,反正她的神经,结结实实地断了。
看到穆锦程一脸狰狞,穆安若心中猜测笃定几分,赶紧给越奕祺打圆场:“不过,有道是三人成虎。这漠北到京城,隔了千山万水的,传错了也是大有可能。”
穆锦程回过神,冷笑:“无风不起浪,谁知道呢!”
接下来,穆锦程心不在焉地和穆安若穆紫若叙了一会儿旧,马上跑去寻太夫人问那平安符的事情了。
从太夫人那儿得到肯定的回答,穆锦程当夜…失眠了!
这天晚上,她是和穆安若一块儿睡的。
不敢惊动妹妹,穆锦程直瞪瞪地躺在床上,盯着床帐,在心里将越奕祺扎了一万遍小人,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翻身下床,将她在集训时候给越奕祺写的信尽数翻了出来,干脆利落地…“扑——!”一声给撕成了两半!
这一声脆响惊动了穆安若。
一扭头看到姐姐在撕东西,穆安若想也没想,扑过来,一把将穆锦程手里的东西先抢了过来。
可信也让穆锦程给撕成了好多片。
就着昏暗的烛光,穆安若模糊看到信上“奕祺”两个字,心里头明白,赶紧劝住:“撕东西多费劲,你要是不开心,回头我让丫环给烧了。烧了才干净呢。”
听穆安若这样说,穆锦程觉得很对:“烧了干净!我这就叫人拿盆火进来!”
“大半晚上别折腾了,小心惊动母亲和老祖宗…这儿不有我嘛。明儿一早你去伺候母亲,我替你烧。干干净净的,一点渣渣也不留。”
穆锦程撕了两下子,心里也解了些气,再听妹妹这样一说,点了头,回去睡觉了。
穆安若收拾收拾这信件碎片,出门去,好一会儿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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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候夫人的身体一日日地“好”了起来。
京中又起传言——
穆候府这些天接回了一位小姐。这位小姐长得和故去的穆世子是一模一样啊一模一样!
可是这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穆家人口风紧不肯说,大家都猜不透。
一时间京中流言纷起——
穆候爷早年与潜龙时期的圣上南下江南,与一位姑娘萍水相逢,诞下了这位穆小姐。
穆候本不想认这个女儿,可无奈穆候夫人思子过度,忧虑成疾。为缓解穆候夫人的苦思,穆候只能将这个女儿接回来,以解穆候夫人思子之痛。
听到这个故事的穆锦程心情复杂——
大家好,请叫我夏紫薇。而我的尔康…
马丹越奕祺你就在漠北搅基搅到死吧!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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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锦程回归穆府两月后,穆候终将她的新名字写上了穆家族谱——
嫡长女,母王氏,年十五岁。
第66章
穆家突然多出个嫡长女,生活安逸闲得各种疼的京中贵妇们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穆家对外宣称的是——早年穆候夫人有孕,大夫诊脉,诊出两个脉象。后穆候夫人上大佛寺拜佛,主持申科大师为其仆了一卦,道穆候夫人孕有双生兄妹,二子相克,只能留其一,否则日后穆家定遭大难。
日后穆候夫人早产,费尽千辛万苦诞下双生兄妹,果不其然,哥哥一出生就生体羸弱,妹妹反而健康活泼,正应了大师二子相克之卦象。
然,哥哥妹妹,均是亲生骨肉,无论哪一个,穆候都不忍心痛下杀手。太夫人为了穆家未来,狠下心,命人将妹妹抱走,骗了穆候夫人说是已经除去,并对外宣称穆候夫人仅诞下一儿,正是世子锦程。
无奈命运强硬,穆世子将养到十四岁,还是死于非命。
穆候夫人因痛失爱子沉疴不起,太夫人和穆候合计一番,念着孩子已经没了一个,另外一个更不能让她流离失所,寄人篱下,便派人四处寻找,终于在年轻将穆家这颗沧海遗珠寻了回来。
以上故事如此离奇曲折,京中贵妇是惊叹不已,对这位未曾谋面的穆家小姐好奇得紧。
于是乎,邀请穆候夫人到府上赏花看戏听书的帖子络绎不绝地投向穆候府,帖子上都指明了,希望穆候夫人能带上家里的三位小姐一块儿出席。
穆候夫人只继续称病,均一一回绝。
诸位夫人这下子更抓慌了。跟百猫抓心似,快被漫无边际疯长的好奇给折磨疯了。
一时间,穆家小姐穆元华成了京城当红的话题。
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模样儿,是否是与穆世子一模一样?侯夫人总不带她出来交际,是否是因为女儿克死了儿子,对她心生怨怼?
夫人们各抒己见,讨论得不亦乐乎。
大有将这个话题开成百家讲坛的意思。
任凭外面流言满天飞,穆家人自岿然不动。穆候夫人不见客,亦不出门应酬,每日只在穆候府这方寸天地中,养病养性情养女儿。
穆家想将穆元华藏着,可耐不住话题热度太高…把太皇太后都惊动了。
穆元华归家的第三月,太皇太后宣了懿旨,命穆家太夫人携曾孙女儿穆元华,进宫陪她老人家说话。
别人家的帖子穆家可以挡,可是太皇太后的懿旨,给一百个胆子,穆家也不敢回绝。
宣召当日,太夫人带了穆元华,一大早天没亮,就出了门。
回到京城,这还是穆元华头一回出穆候府。
强忍着心里头的念想,穆元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车窗户,却不敢如以前一般,打开来看外面的风景。
见她这小心谨慎的样子,太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说:“要是真想看,就打开个角儿,瞧瞧罢。”
穆元华精神一震,继而摇头:“还是不了。”
太夫人对她招招手,让她坐到身旁来,问:“头一遭这样子进宫,紧张吗?”
穆元华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以前倒是进过很多次,规矩都懂得的。只不过,是头一回见太皇太后,心里面还是有些怯怯的。”
太夫人笑了,揽着她的肩膀,道:“太皇太后人和善得很,你呀,就将她当做亲亲曾祖母来对待便是了。”
太夫人这话让穆元华放轻松了些。
马车走得快,时间过得更快,待祖孙两个递了牌子进了宫,天已经大亮了。
被人领着来到太皇太后住着的长乐宫,穆元华一路上目不斜视,低着头进了门。
太夫人身为大长公主,太皇太后一向免她跪拜,进了大殿也不过行个姑嫂之间的礼。
倒是穆元华,结结实实地跪下行了大礼。
“这就是穆候的沧海遗珠罢?瞧着就是个可人的。”太皇太后的声音慈祥温和,“抬起头来让我们瞧瞧。”
被大理石地砖磕得膝盖疼的穆元华心中骂过一遍万恶的封建大地主,这才故作娇羞地,怯生生地抬起了头。
不敢正眼瞧太皇太后,可只用余光扫视一圈,穆元华就在心里默默地跪了——
这一圈全是人!粗略估计下有□□个…
穆元华无力吐槽——
果真全民皆八卦!皇家的女人全出动来看我这只猴子了…吗?
太皇太后眯着眼瞧了穆元华好半天,才转头对太夫人道:“你们穆家风水好,养出来的小姐也是齐全模样儿。”
说完,太皇太后将手对着穆元华虚虚一托:“起来罢。来人,给穆小姐赐座。”
太皇太后话音一落,马上有人悄无声息地飘出来,扶着穆元华起了身,一旁坐下。
深知自己此次是来满足皇家女人的好奇心的穆元华很老实在一旁扮演安安静静的猴子,任她们尽情围观。
太夫人就坐在太皇太后右手边上,和她两个家长里短地说话。
一年集训早让穆元华练就了一身老僧入定的好坐功。只是可怜了作陪的太后皇后以及各路公主妃嫔,太皇太后和穆家太夫人聊得正好,完全没她们插话的余地。
偌大个宫殿,就她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太后和皇后偶尔还能插上一两句,别的人真的就是来当摆设的了。
穆元华感叹——
这就是好奇心的代价啊!
要八卦,没自由!
太皇太后双簧茶话会开到一半,长乐宫宫女前来传报——
太子下了朝,即刻即到长乐宫,给太皇太后及诸位长辈请安。
听到宫女嘴里说出的太子二字,穆元华心一跳,忍不住微微偏了头,用余光扫了殿门一眼。
太子的出现似乎是在太皇太后的预料之外。
太夫人看了台阶下一旁乖巧坐着的曾孙女儿,起身向太皇太后告辞:“一不留神,也坐了这么久时候。太子即到,我也该走了,在此,向皇嫂请辞。”
知道太夫人不想太子与穆元华碰面,太皇太后亦有此意,允了。
时机错开刚刚开,太夫人携曾孙女儿才从偏门出去,太子就大步迈进了正门。
满怀希望的目光在大殿上扫了一圈,没看到心中想念的人,太子难掩失落神色,拜倒,给在座诸位长辈请安。
见太子如此,太皇太后心中疼惜,可又不好说什么安慰的话,最后也只能让他起身,赐了座。
————
虽说太夫人已经向太皇太后告了辞,可太皇太后知道她坐了一上午,碍于太后皇后等人在场没怎么吃东西,倒是让尚宫先带着祖孙两位用了些小食,再让她们出宫去。
这一下,又耽搁了些时间。
等太夫人携穆元华上了马车,准备出宫时,已经将近未时了。
马车安稳地在宫道上行驶,穆元华扶着太夫人的手,被车子摇得昏昏欲睡时,车子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接着,听到车夫跳下马车,扑通跪下:“奴才参加太子殿下。”
穆元华心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蹙着眉,盯着车门,不言语。
继而,太子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穆太夫人,孤想与穆小姐见上一面,说两句话,可否?”
太夫人想也未想,就一口回绝:“太子,我家姑娘已经靠着我睡着了,不好将她叫醒,你请回。”
隔着马车,穆元华看不到太子是何神情。
只知道,他静默了许久,方开口道:“如此…那孤日后,再去府上拜访。”
太夫人用力地搂了楼穆元华的肩,对着车外说:“毅勇侯府,静候太子驾到。”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继续开动。
明明隔着车壁,穆元华还是感觉得到,太子灼热的目光落在马车上,追逐着,追逐着,一直到马车走得远了拐弯了,才渐渐地,凉下去。
————
看穆元华心不在焉的样子,太夫人突然问了她一句:“你可会怨我不让你与太子见面?”
穆元华回过神,摇头:“怎么会。见到太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说,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我不再是穆候世子穆锦程,而他仍旧是大周朝太子刘谨。
我尚未婚配,而君已有妻。
关于与他共有的那些往事记忆,应当如云烟散去,莫提,莫说。
就这样子罢。
————
穆元华思绪万千之时,太夫人开口道:“太子妃已经有孕五月。如果一举得男,就是长子长孙,想来皇上应该会将他封为太孙。”
听太夫人这样一说,穆元华微微一怔,开口道:“这很好呀。”
看她是真的不介怀,太夫人心里头一松,话题猛地一个漂移,拐了老大一个弯子:“去年我和越哥儿说过了,请他务必今年冬日回京。眼瞧着寒冬来临,大雪封路,匈奴人不会入侵…他也该回来了。”
听到太夫人这样大喇喇地说越奕祺,穆元华还是略略害羞了一下,小小声应了一声:“谢谢老祖宗。”
“这谢谢二字,从何说起?”太夫人取笑了她一句,又有些担忧,“只是关于越哥儿的流言…”
听太夫人这样说,穆元华就知道她提的是京中盛传的威武将军小公子越奕祺好南风的流言。
替越奕祺大大地害臊了一番,穆元华道:“他人不在京中,别人爱怎么编排,他也管不到的呀。”
太夫人低低叹了一口气,镇重其事地对穆元华道:“好孩子,你答应老祖宗…若是越哥儿明年六月之前不回来,你就从了我和你父亲的安排,嫁给…该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