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烁看着他那一身透露出的‘无可奉告’,愉悦的勾了勾唇角,状似无意道“其实这也不是很重要的,只不过…若是让清影知道你们对悉旋做了什么,恐怕就不太好收场了吧。”当然,他的性格可比清影好多了,至少不会拆屋。
颜福的脸色有些青,显然是叶云烁击到他的软肋了。就大小姐那性子,,到时只怕又跟老爷犟嘴了。
叶云烁见目的达到,也不逼他,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细致的下巴,语气含笑“那么,我就先进去了。”
颜福咬牙,沉着脸看他离开,心里也明白叶家的少爷没这么好糊弄,若是不把人给弄醒,就大小姐那拧的要命的性子,不闹个鸡犬不宁家宅难安她也不会收场。不过…老爷那可得给个交代…
没过多久,颜福走了进来,面色依旧没有好转。
叶云烁了然微笑,扯着清影出了房间,往楼梯口走。
莫名其妙被拉了出来,清影满腹疑虑,但更多的却是生气。气叶云烁的不识好歹,没眼力劲儿。打扰她和阿旋的相处。不过心里气归气,她还是随着他走了出来。
叶云烁颇显无辜的眨眨眼,那桃花美眸也跟着荡漾潋滟的水光“我好久没来这了,你陪我逛逛又没事。”干嘛这么一脸的不甘愿啊。好歹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哎,多铁的关系。
清影的脸黑了一大半。她很有事好不好!这破园子小时候他还来得少啊?要去哪还要她带?
叶云烁见她要爆发抓狂的摸样,立马道“那个什么向舒适的,你怎么认识她的。”他可不是八卦,也不是单纯的转移话题。只是有些奇怪,这么些年也没见清影和颜家人联系,她怎么就知道泽骥有了女朋友。
清影嫌站着累人,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拍拍大衣的衣摆“上次见老爷子的时候见到她的,她说她是泽骥的女朋友,两人一个班。”
叶云烁脸色有些古怪“向舒适说她是泽骥的女朋友?就因为这么一句话,你就相信她?”喂喂喂,不是吧,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她这么…额…天真…
清影不耐“不然呢?难道我还专门去查一下她是不是么?你当我很闲?”她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很是怀疑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怎么就对向舒适这么有兴趣?小心我去跟司慧打小报告,让她抽你个到处沾花惹草的家伙!”
叶云烁沉默。
当时他得到的消息时泽骥因为那个喜欢的女孩而变成现在的样子的,可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而且,他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到了可以豁出性命的程度了吗?明明才那么一点大…
两人在园中又转了好几圈,直到叶云烁瞟见颜福出来,这才让已经濒临抓狂边缘的清影回去,自己快步冲那灰袍老者追去。
啊啊,他其实真的对悉旋为什么会一直沉睡很是好奇啊。
清影一个人往房里走,嘴里还不住的碎碎念着。
哼,杀千刀的云烁,是耍她呢吧。说什么要看荷花,戚,大冬天有个毛的荷花看,弄得她在湖上吹了好一阵的冷风。哼哼,云烁一定是在嫉妒,现在她的身边有阿旋了,而他只有一个人,所以他心里不平衡了!!!不过姑娘她心地好,不跟他一般见识!!!
清影暗自握拳,不断的说服自己是因为她不和叶云烁一般见识,并不是因为他走得太快让她没追上,所以才没抽他。
她嘀嘀咕咕着,也没注意到周围有什么变化,直到那熟悉的清冷声音响起,闲适中还带着丝好笑的意味“你一个人在念叨什么呢。”
她懵懵的望将过去,便见一面目如画的俊逸男人正半靠着床栏冲她微笑。其实那笑的弧度很小,也只是稍稍弯了弯眉眼,但清影就是知道他在笑,而且,还是非常吸引人‘非常让人沉沦的笑。她慢慢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声响几乎轻不可闻。于悉旋刚刚转醒,脑子还混沌着,见她凑近,如点漆般墨黑的细眸中划过一丝疑虑,身子稍稍往后退了退,嗓音清冷“怎么了?”
她不言,只是一再凑近了,近到呼吸咫尺,几乎贴上了他的身。伸手覆上他俊逸的脸,近乎痴迷的抚过每一寸肌肤。她的指尖有些颤,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觉。于悉旋心里疑惑,却没有像往常那般拍开她的手,只是任由那微凉的指尖慢慢从自己脸上滑过。
从光洁饱满的额际,到秀致的清眉;从细长的墨眸,到挺直的英鼻…她一寸寸的摸过,到那形状优美的薄唇时,忽然就抽回手,欺身凑上前去亲了亲,这才一委身钻进他的怀里。
于悉旋愣了愣,细长的眼眸中泛过一抹温柔,他抬手轻拍她的背。
“阿旋…”她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闷闷低低的,若不是他一直在留意她的动向,倒真会漏听了去。
“嗯?”他尾音轻扬,低头看怀中的她,却被那乌发所遮住而看不清她的面貌。
清影又不做声了,只是缩了缩身,又靠近了他一些。
于悉旋也不问,就这么一手圈着她一手轻拍着,似乎是在安抚她的情绪。清影不知道,她此刻的摸样有多像一只倦怠走失的孤鸟,他虽不明她为何会这样,却也体贴的不出声催促。
难得的温柔与耐心。
清影在他怀里钻了钻,那饱胀的情绪才慢慢消退而去。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才见过,可现在却又突然生出这么多的想念与眷恋。她扑的一笑,开口却也有了丝哽咽“我好想你…阿旋…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于悉旋眸光闪了闪,轻轻‘嗯’了声。
“我知道…”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又或是此刻的气氛太过旖旎。清影整个人都放松的偎在于悉旋怀里,开始断断续续的说着这几日所发生的事。从被颜福劫走,到被软禁,再是与云烁重逢,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说与他听。
于悉旋静静的听着她说着,在她停顿的时候偶尔‘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清影窝在他怀里,只觉得这阵子的委屈与难受全都得到了宣泄,说着说着,竟沉沉睡了过去。
这阵子她是累得狠了。他将她抱到床上躺好,修长剔透的指尖拨开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清影的眼眶有些红,颊上还犹带着泪痕,下巴也瘦出尖细的弧度来了,于悉旋蓦然有些心疼。
虽是回了从小生长的地方,她却并不开心…并且,舟博渊把他弄到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的神色有些冷,眼角眉梢间笼着层寒冰,薄唇紧抿。
舟博渊似乎打错了算盘,不论如何,敢算计到他头上的,他是第一个。
不过,也将会是最后一个。
翌日,清影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爬起来四处找于悉旋。
昨日,昨日她见到阿旋了…应该不是梦吧…床上就她一个人,她有些慌,扒开帘子往外头一看,见到窗边那站了一道修长的身影,这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
阿旋还在…
于悉旋正站在窗处眺望,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就像是春日里最后一丝冷风,有着冰雪初融般的清泠味道。
听到响动,他侧脸朝这边看来。
俊逸的面容衬着朝阳,暖黄的光线不强烈,却柔和了男人眼角眉梢的冷峻与漠然,他看着她,稍稍弯了细长的眼眸。
“醒了?”他声音清冷,带着晨间特有的湿润与朝气。
清影坐在床沿,脚下没穿鞋,就这么直接踏在地上。雪白光洁的小脚嫩中带着淡淡的粉色,圆润又秀气的。她回望他,呐呐道“我还以为…以为是做梦…”她的语调满是不安与不确定,听的于悉旋心里猛地一紧。
他何曾见过她露出那样的神色。这次的事,对她影响就这么大?扪心自问,她虽日日挂在嘴边说喜欢他什么的,他却也向来是当孩子心性。这也是为什么当他不厌其烦她的吵闹应了她的告白却始终对她不冷不热的原因。当然,对于她老是黏着自己这一事情也算是其中一点。
在他看来,像清影这种心性的人,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三分钟的热度。过了一段时间,她兴趣消退,自然是不会再缠着他了。可他没料到的是,她这热度竟持续了这么久,简直就跟书里说的…唔…越挫越勇。他平生自是没遇见过清影这种类型的女人,别人都说他是软硬不出油盐不进,他倒是觉得,这话送给她还差不多。至于后来闹着闹着居然订了婚…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竟是对她上了心。看到她夸赞别的男人,对别的男人上心,他就会疯狂的嫉妒。第一次出现这种失控情绪的时候,他脑子乱了很久,待理清了对她的感觉却又觉拉不下面子,只这般胶着。可是,那对她越来越在意的心情又岂是他能控制的?所以渐渐地,他也就释然了。
其实,偶尔依着她的意,看着她满是不敢置信却又惊喜莫名的清丽小脸,也是很不错的。
于悉旋兀自想事出了神,清影却是耐不得这沉默。冲上去将他拦腰抱住,环住那犹带温暖的颀长身姿,她那空落落的心这才回了原处。
你完了,颜清影…她闭上眼,边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清冷气息,边苦笑。
这辈子,她都别想离开他了,不然…
不然会怎样呢?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一定很难活下去…
当已经拥有了最为珍贵最为深爱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承受失去的痛…
想到这,清影越发的抱紧他,低声嚅嚅道“阿旋…不要离开我…”千万…不要…
于悉旋一愣,接着便开始微笑。他那眉眼本就生得清冷淡然,此刻一笑,和着那暖黄的晨曦,竟是说不出的清俊秀逸,真真算得上是风华绝代。他环着她那低头,怀中的她因着那黑发遮住而看不清面貌,不盈一握的纤腰,抚摸着她那头乌黑光亮的顺滑长发。
“放心。不会的。”他沉声说着,清冷依旧,却带出丝别样的温柔来。
“嘭”
门忽然被重重撞开,那对相拥在窗边的人影先是一僵,接着才松开彼此,望向发声处。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在卿卿我我的。”叶云烁推门而入,俊美的脸上不复往日调笑,倒是难得的沉重。
清影忍不住爆青筋。喂喂叶云烁,一天不打扰他们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永远都是在关键时候冲出来。冲出来就算了,干嘛还刺儿他们?难道就只允许他和司慧肉麻,她和阿旋就不能培养培养感情吗?怨念对视。
于悉旋倒很是悠闲,先将她领到床边让她坐上去,接着才望向叶云烁,神色淡淡道“开始了?”
既然他们已经知道清影来此,不可能会没动静。这到底第二天才开始,委实有些慢了。
叶云烁看着他那副悠悠闲闲毫不在乎的闲适摸样,就差没跳起来敲他几下了。喂,既然都猜到了,干嘛没一点行动啊?
“老爷子要让清影嫁给舟博渊,你知不知道!!!”叶云烁咬牙。
于悉旋还没开口,倒是清影吓坏了。她瞬间跳下地,也顾不得前者因为她的举动而蹙起的眉眼,冲到叶云烁面前抓着他的衣袖,她焦急道“消息准不准确?”
叶云烁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你当我这么早跑来做什么?老爷子早就发了贴,这十里八乡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是有头有脸的都在外头呢。你说,这消息准不准确?”他这都是借着上洗手间的空挡跑了来报信,哪想他们倒好,大清早的就在这搞亲热。
于悉旋依旧是那副任何事都不在意的样子,弯腰将床边那双细跟的白色小鞋放到清影面前,示意她穿上。大冬天的,光着脚踩地上也不怕着凉。
叶云烁见着他那举动,心里那火噌噌噌的就噌到头顶了。火都烧眉毛了,他居然还有空在这替人穿鞋?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啊呸呸呸,他才不是太监。
清影倒是没想这么多,穿上鞋后还用鞋尖敲了敲地,摸样娇娇俏俏的让于悉旋禁不住莞尔。
她有些着急问道“怎么办?现在可怎么办?”老爷子太过分了,她明明就不愿意,他为何老是逼迫她?小时候如此就算了,可现在怎么还这样?他是真的想毁了她一生吗?
于悉旋面上不见急色,只淡淡道“若你不同意,自是没法逼迫你。”
现在本是自由恋爱,上民政局领证也得讲究你情我愿的,他还真是不明白,他们在急些什么。
清影眼睛一亮。
叶云烁差点没气得跳脚“悉旋,怎么你一觉醒来脑子就变笨了?老爷子要是真想让清影和舟博渊成,领不领证那不就是个时间问题。”
清影一听又开始担心了。是啊,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在祖宅,要是老爷子不放人,他们还能飞出去不成吗?要说非法拘留去报警…走得也只有阿旋一个人。不管她如何不承认,她终归还是个颜家人,闹到最后还不是个家庭纠纷庭外和解?
怎么办…难道…她真的要和阿旋分开…
想到这,她蓦然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每动一下,都在加深着那痛楚的蔓延。
于悉旋瞟了叶云烁一眼,什么叫一觉醒来脑子就变笨了?说话可得想清楚,须知祸从口出。
他面容清逸,云淡风轻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个等字。”
他们都还年轻,纵使短时间内不能相守,以后总会是有机会的。只要那心意不变,其他的任何阻碍,不过是过眼云烟。
清影的心猛地颤了颤,她悲喜交加的看着身侧长身玉立的俊逸男人,平生第一次,觉察到了他对她的爱意。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等字。这话说的轻巧,可真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人?
等…等到何时呢?是海枯石烂,还是沧海桑田?这世间有多少的爱恨纠葛,不是源自于这个字,又截止于这个字?红尘茫茫,诱惑何其之多,谁又能一如既往的枯守成灰等下去?
可是此时此刻,对上那双墨黑如深潭的眸子,清影却知道,他会,他一定会。
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他都不会变。
因为,他是阿旋啊…她恋了那般久,爱了那般久的阿旋啊…
清影知道她仅是凭着这个原因就相信未免有些儿戏。可是,她现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是阿旋,所以他说他会一直等下去,那他就会等。因为他是阿旋,所以不论他说的是什么,她都会相信。
在这一刻,她那颗沉沉浮浮焦躁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呆在胸腔内沉稳而有力的跳动着,每一下,都在诉说着一句,我相信。
清影缓缓扬起嘴角,笑了。她眼眸沉静如水,流转着淡淡的光彩。这个男人…让她如何能放手?如何舍得放手?
叶云烁有些触动,不仅是为了他那嘴皮子向来坚固的跟铁块一样的兄弟会说出这么让人感动的话,亦是因为,此刻他们中间散发出的那种眷恋缱绻,容不得任何人介入。他想,他们不在一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有着相同的心情、相同的感觉,怎么可能会被拆散?
不过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哆嗦了一下,然后怀疑道“你就愿意这么处于被动?”
就这么束手就擒,可不是他的风格。
于悉旋微微勾唇“自然是…”不可能了…
不论何时,占据主导位置的,只能是他。
“自然是什么?”叶云烁对他这话说到一半吊人胃口的举动很是不满,连连追问。
于悉旋却是再不肯继续那个话题,话锋一转道“你该回去了。”
叶云烁黑线。
“是啊是啊,云烁,你快回去继续探听探听。”清影接过于悉旋的话茬,尽职的开始赶人。
“喂,哪有你们这样的。”利用完踢一边就算了,还想回收利用?叶云烁持续黑线。
可是清影由不得他不依。伸手推着他往外头走,嘴里还犹自嘟囔着“快点快点。下次你再调戏谁我不给司慧打小报告了啊。”
“喂…等等,我还没说完…别推…”
没空等啦!清影成功的将叶云烁推出房间,接着毫不留情的将门嘭的关上,一点也不在乎差点夹到某人的挺鼻。
叶云烁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摸着差点惨遭蹂躏的鼻尖苦笑。
这个清影…算了,少爷他就辛苦辛苦,再帮他们走上一趟就是。
房内,清影开心的拍了拍手,重新窝回于悉旋的身边。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顺滑长发,最近他很偏爱这个动作。清影微微仰头,有些享受的半眯了眼。
他看着她如小动物一般的动作,稍稍弯了眉眼“去见见你的侄子吧。”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顺滑长发,最近他很偏爱这个动作。清影微微仰头,有些享受的半眯了眼。
他看着她如小动物一般的动作,稍稍弯了眉眼“去见见你的侄子吧。”
清影睁开眼,心里虽不懂他为何提出这事,不过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她领着他来到颜泽骥房间的时候,向舒适正坐在床边用棉棒沾着水替颜泽骥濡湿干唇。这房里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没什么太多的摆设,简便单调的很。
因为清影先前打了招呼,所以向舒适留在这也没人说什么。见着他们进来,向舒适连忙放下东西站起来“大姐,大哥。”
于悉旋颔首,是以打了招呼。
清影笑了笑,环顾四周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喊了个人进来“呐,你跟他下去一趟,去挑张床搁这,省得晚上睡觉不舒坦。”她其实也是想把向舒适支开的,阿旋提出要来见泽骥,该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向舒适点点头,也不推让,跟着下去了。
门被下人轻轻掩上,清影拉着于悉旋走进,然后自己坐在向舒适刚刚坐的位置,拿起棉棒沾了水,慢慢濡湿着少年苍白无血色的干裂薄唇。
“阿旋…他就是泽骥。”她放低了声音,像是怕会吵醒那少年一般。
于悉旋俯看着少年那因营养不良而显得瘦骨嶙峋的面容,依稀还是能辩得出其当年的文雅秀气。他的神色柔和了些,亦轻声回道“长得很不错。”
清影轻笑,略微偏了脸道“泽骥,这是以后将会跟姑姑走一世的人,他叫于悉旋。怎么样?他长得很好看是不是?”
回答她的,只有搁置在床头那心电仪平板而机械的滴——滴——滴声。躺在床上的少年依旧是那苍白嶙峋的摸样,一动不动的,干燥的如晒干橘瓣一样的唇沾了水又迅速干退,仿佛一滴水掉进了无底洞,没有满的一天。
清影也是好耐心,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擦着,微笑道“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最亲的便是泽骥。”她唇边的笑容很淡,有着回忆往昔的温暖,亦有着事过境迁的无奈。
于悉旋不说话,只静静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忙活,整个人如同笼了层温润的玉光般柔和。
她道“我上头虽然有两个哥哥,但都没什么交情。泽景又是个性格孤僻不理人的性子。泽骥倒是不同,从小就温驯乖巧得很,倒是有些像二舅父。”斯斯文文,温温和和的。虽这么多年没见了,但她从向舒适口中,还是知晓了那孩子的性子一如往昔从未变过。叶云烁曾对她这么轻信于人很不赞同,可是她看得出,向舒适对泽骥是深深喜欢着的。一个心中有爱的人,又会坏到哪去呢?
别说她矫情感性,女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她摸着颜泽骥的头发,继续道“其实泽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根本就不重要,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也不会重来。”
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伤心,于悉旋手扶上她的肩,手臂沉稳有力。她身子稍稍往后侧了侧,从边上看就像是整个人都靠近了他的怀里。
他垂眸道“他应该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清影摇了摇头,那头顺滑漂亮的长发也窸窸窣窣一阵轻响“我知道,我没有伤心。只是有点闷闷的而已。”
她转脸看床上那苍白的少年,轻声道“其实泽骥这样也好,省得老被人逼着做些他不喜欢的事。”而且,他边上还有一个他喜欢的孩子照顾着,他也…该算是幸运的吧。
清影这话本是安慰自己,可是听到其他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二舅母推门而入,娇丽漂亮的脸早已狰狞,她恨恨道“好啊清影,原来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怪不得骥儿一出事儿你就回来了,感情是想抢回掌家的位置。”枉她还一直认为清影对骥儿最好,今儿个要不是偶然听到这些,她还一直蒙在鼓里呢。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二舅母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清影脸一沉。她她向来最不待见的就是这位二舅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面上笑语嫣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捅上了你一刀。清影吃过她的亏,便便再没和她打过交道。可现在,听着她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她还是很生气辩解道“二舅母,你别乱说。”
二舅母道“我乱说?刚刚我可听的是清清楚楚的,是你说骥儿变成这样很好的。”说到这,她满是怨愤的眼瞪着她,从那娇嫩红唇中蹦出的字儿一个比一个难听。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阴险啊?为了个掌家的位置至于吗?连自己的亲侄子也害。”
清影腾地站了起来“我害泽骥?”她好笑的反问“二舅母你还真是好意思说,泽骥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看是跟你脱不了干系。”况且,她想要掌家的位置还需要弄这些吗?只不过是一句话的关系。她一步步走近,因为身量比二舅母高上一点,到生出一种压迫的气势来。
二舅母忌惮的就是清影那说着说着就开打的脾气,现在见她走近,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心里害怕却犹不服软“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
哼,现在知道怕了!之前乱说乱编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于悉旋拉住了还想继续往前走的清影“走吧。”他淡淡道,神色看不出喜怒,却握住了清影的手。
刚刚还满是煞气的清影立刻乖顺的跟小猫似地,就差摇摇尾巴了。
两人往房门外走,晾了二舅母在一边不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经过二舅母边上时,于悉旋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淡漠,语带双关。
“清影,被小东西咬了一口,你还能咬回去不成?”
二舅母娇艳的脸瞬间难看了起来。
清影噗呲一声笑开了。
唔,她怎么以前没发现,阿旋说起话来这么有杀伤力啊…
走到楼梯转角那,刚好碰见几个下人扛着张简单的单人床上来,向舒适正走在最后。
清影叫住了她“你先别回泽骥那了,我有事跟你说。”不然二舅母又要不依不饶了,虽然她不怕,但也厌烦那些没有意义的争吵。
于悉旋又恢复了之前淡漠的形象,回到清影房间后自己进了内间,留她们俩在外头聊。
清影拉着向舒适坐下来,抬壶替她斟了杯水。
细长的水流汇入白底儿的圆杯中,凝出一汪碧绿,袅袅茶香蒸腾而出,缓缓飘入空气中不见。
清影将茶推到向舒适面前,语重心长道“若你想留在泽骥身边,往后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啊。”毕竟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边。
向舒适先是一惊,愕然抬眼看她,复又低头。这颜家上上下下的人,除了大姐,的确都很嫌弃她的样子。
清影道“看你这样子,该才十六七吧…”
向舒适点点头。
清影叹气,十六七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啊,韶华正好。
她道“还这么年轻啊…”顿了顿,她斟酌着用词“泽骥可能一辈子都是那样了,或许,还稳不了这么久,你…”
向舒适蹙眉“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影道“你的人生才过了这么一点点,你还有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如果留在泽骥身边,那么,你就只能一个人走下去。你受委屈的时候,没有人安慰你,保护着你,只能靠你自己。”让这么个花般的孩子守在一个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的人身边,是否太残忍了呢?
向舒适抬头,眼神灼灼,认真道“我想留在泽骥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