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自然不会把自己摔跤的事说出来,闷声闷气的说了声“没事”,接着便没了声音。
陆卿言摇头轻笑,轻声道“怎么样?”
陆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依旧是那副烟灰色的文士装束,只不过手中没了那把惯用的折扇。
他抱拳行了一礼,恭敬道“公子放心。”顿了顿,他又道“苏五小姐已经进去了。”
陆卿言满意的点头“咱们也跟上吧。”说罢,人已如断鸢般轻飘飘跃进墙内。
陆和点头,提气正欲跟上,却被陆卿言的下一句话弄得差点没栽倒。
“对了,你那小石子打得不错。”
竹苓从地上爬起,满身的草屑也懒得拍掉,随便摇了摇脑袋晃掉些微泥土便往里头走。
谁知才走上几步,后头便发出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竹苓大喝着回头“谁!!!”
陆卿言青纱翻滚,笑意吟吟的站在她面前,斯文温雅的面容一如初见。
竹苓跟没看过他一样,诡异的盯了他半响,才反应过来“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不能怪她如此惊讶,只是因为这书呆的平日举动不能不让她这般惊讶。
连姐姐她进来都摔了个跟头,这书呆居然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毫发无损的进来了?
陆和沉默的自陆卿言身后露了面,陆卿言笑道“恰好和师爷经过,便助本县进来了。若是五小姐晚些进来,便也能让和师爷帮忙了呢。”
竹苓先是黑线,接着便愤愤然磨牙。喂喂喂,这和师爷是故意的吧。等着她进去才露面!
陆卿言又道“五小姐,咱们一起去找那伙夫问问清楚吧。”
竹苓扭脸“既然和师爷到了,那姐姐就不奉陪了!”哼,她才不蹲这了呢。之前是因为书呆没功夫傍身出点啥意外的话没人救他。现在想通了他是个官,身边又有了陆和,她还担心个鬼啊…
哎…不对,她为什么要担心这书呆?
竹苓琢磨着,自己好像对这书呆有些太上心了吧?
陆卿言倒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反悔要离开。他沉吟半响,却也没拒绝。只笑道“既如此,那就劳烦和师爷走上一趟了。”
竹苓斜了他一眼。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书呆也要临阵脱逃?
陆和点头,将他们一起送出墙外。
竹苓对于自己能腾空很是兴奋,也没去想自己是让人给提着领子出的墙。落了地后连带着陆卿言也有些好脸色了。
啊啊啊,飞的感觉果然很不赖啊!以后她还是对和师爷和善些好了,让她能教教自己轻功…
唔,这个时候,兴奋感战胜了恐高症,她也没发现自己竟然不晕了。
陆卿言甫一落地,便道“现在便一同回衙门?”
竹苓点头,还沉浸在刚才的激动中没回过神来。
陆卿言看着她,觉得她此时的举动有些好笑。但他没说其他,只是沉默着与她一同踏上了归途。
两人并肩走着,长时间的没有开口说话,竟是难得的安静。陆卿言偶尔偏头看她红润的两颊和因微笑着而露出的笑靥,有些微的失神。
在经过济世堂门口时,青黛忽然冲出来,打破这难得的安静。只见她满脸惊喜若狂,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五小姐,刚巧要去找您呢,就在这碰上了。您知不知道谁回来了?是白芥,白芥少爷回来了!!!”
15如此这般是为何
据《本草纲目》记载,银杏,宋初始著名。其气薄味厚,性濇而收,色白属金,故能入肺经,益肺气,定喘嗽。其花夜开,人不得见,盖阴毒之物,故又能杀虫消毒,然食多则收令太过,令人气壅胪胀昏顿。味甘、平、有小毒。
————《济世医报》
陆卿言心里蓦地一沉,下意识的看向竹苓。
她惊叫了起来,高兴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全写在了脸上。
“白芥回来了?”说着,也等不及青黛回话,直接便往济世堂里头跑,嘴里还一路高喊“白芥!!!”
青黛抬袖抹了抹脸上的薄汗,也是一脸的高兴。只来得及冲陆卿言草草福下身便也跟着跑了进去。
“五小姐,白芥少爷在内室,管事正和他谈三少爷的婚事呢。”
陆卿言下意识的跟着走了几步,才将将踏入济世堂大门,又硬生生停下。他凤目稍稍眯了些许,往里头瞧着,似在想着什么,没过多久又退出去,离开了。
守门的小厮有些奇怪的跟出来,看着他俊挺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有些不解的摇了摇脑袋。
竹苓冲进堂子里,拐了个弯就跑上堂子边上的回廊。
济世堂后头便是苏家的宅院了。没什么花木扶疏假山石林点缀,却压根不显空旷。因为在这宅院里,满满全是需要晒干的药材。
人家的院子里摆衣服什么的,它却是搁置药材的地方。
过了回廊,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几名正站在架子边上翻药材的下人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都抖着身子畏惧行礼道“五…五小姐…”
这苏家的下人都是老一辈的了,从小就没少被竹苓闹腾过,到了现在…更是被闹腾的厉害。所以都是怕死了这位祖宗。
竹苓现在是没有心思搭理他们,直接便忽视了一阵风似的跑进院子尽头的大厅。
“白芥。”
半开的镂纹大门映出一道男人的背影,苏白芥本与苏家管事谈着苏半夏的婚礼事宜,听得竹苓的声音,他回头,眉目间一派温厚“呀,小五回来了。”
哗啦啦。陆卿言自水中站起,□的肌肤莹润,似笼了层朦胧的白雾般流转着玉一样的光泽。他拿起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取下挂在屏风上的内衫,将那副精健□的身子裹住,披着头还往下滴着水的墨发走了出来。
外头守了好几名下人,见他出来,立即勤快的走进屏风后将木桶抗出来,陆笙手里拿着件簇新的锦袍,为他整理着装。
原本因为陆笙快出阁的缘故,陆卿言便让另一个婢子侍奉,以免招来闲言碎语。可今日他却忽然召了她来,服侍自己。原因别无其他,陆笙那双巧手,发髻绾的精巧。
那穿在陆卿言身上的衣裳乍一看与平常无异,但若细看,便会觉出不同来。
锦袍飘逸,不再是往日惯常的青色,云纹样式的银边掺着日光,每一动,便是一阵能晃得人眼晕的灼光。他身后正好是一扇窗,外头芭蕉苍翠,淡淡的清香飘入,满室空香。
陆笙手里拿了支简单的白玉簪,正欲往陆卿言绾好的墨发上插,后者却突然开口了。
“笙儿,你去把那支翠竹玉簪拿出来。”
陆笙的手颤了颤,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微微咬了下唇,但还是温驯乖巧的应了声。
那簪子是哪来的,收在哪,陆笙天天侍奉陆卿言自然知道。她打开柜子取出个细小的长盒,拿出那支盈光流转的翠竹玉簪,重又开始梳理了起来。
陆卿言是极少打扮自己的,平日都是一身简洁利落的青衫,一根青缎带,便再无其它。可今日,他不仅换了身锦袍绣带,还绾起了长发…
有人说,平日不打扮的人突然一打扮,那便是要惊艳一群人的。
陆笙怔怔的看着长簪束发,锦袍绣带的陆卿言,心里是又酸涩又苦楚。
公子就是在似水小姐面前也没有这么盛装打扮过,可现在为了那个刁钻蛮横的苏五小姐却…
是不是…公子喜欢上了那个五小姐…
陆卿言忽然转脸看她,眉目尔雅眼神温和。他唇畔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清扬而和煦,宛如春风吹过高山流水。
“笙儿,你看公子这摸样如何?”他扬眉浅笑,心里的得意。他就不信现在这摸样比不过那苏白芥。
陆笙勉强笑了笑,恭维道“公子自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陆卿言又是一笑,忽然拔下头上的翠玉竹簪。
那润泽盈翠的竹簪在他大掌上静静躺着,簪头那一丛小小的翠竹秀颀流畅,仿若是天然而成,没有沾上一丝后天的雕琢。
他看着,半响才悠悠叹出一口气。这簪子,现在还不宜露面呐。
“笙儿,还是用那跟白玉簪吧。”
当竹苓怒气冲冲的闯入县衙后院时,便见着陆卿言一袭与平日不同的装扮坐在石凳上与苏大夫谈着什么,笑语嫣嫣的样子。
竹苓虽然对他那摸样惊艳了把,但一想起她来得目的,又是止不住的咬牙切齿。
该死的书呆,刘家那大女儿的凶手找到了,怎么就没见刘家有向济世堂道歉的趋向啊?明明之前就戳着脊梁骨的骂,现在倒好,凶手查出另有其人,就没声儿了,这是个什么事?合着济世堂就活该倒霉,平白接受这污水啊?呸,想得美。这口气是打死了都不能往肚里吞!
竹苓冲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骂了“死书呆,那伙夫一自杀事情就完了吗?我们济世堂之前被人指着骂的事怎么算?!”
陆卿言劈头挨了顿狠骂,也不见恼,笑意吟吟温温和和的摸样好脾气极了。
苏大夫倒是生气了。他站了起来,满脸的不高兴,绷脸道“你个死丫头嚷什么嚷,非要闹得家宅不安你就罢休是吧?陆大人是个什么身份?由得你编排?”
竹苓气道“什么叫我闹得家宅不安?明明就是刘家的人找上门的。合着咱们就活该任人搓扁吗?”还有,那书呆再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在姐姐面前照样乖顺的跟小猫儿似地。
苏大夫道“你想让人家做什么?是当面让你骂一顿还是怎样?你怎么就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竹苓气呼呼的往边上一坐,怒道“我本来就不是个会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
干嘛要饶?又不是她做错事!
苏大夫抬掌拍了她脑袋一下,继续道“你说说这么些年,你弄的多少户人家怨气增生?可人家怎么你了?还不是照样忍了下去?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人家忍得你就忍不得了?”
竹苓词穷,一阵的咬牙切齿。得,她说不过老头子,不说成了吧?不过刘家她才不要放过呢!别人能忍是别人的事,姐姐她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能奈她如何?
苏大夫见她虽然依旧是满脸愤愤,但好歹是不顶嘴了,心下便宽慰了些许。
他道“你好好听陆大人的话儿,晚上回趟济世堂,白芥回来了…”
竹苓扭脸,不去看苏大夫“我知道了,我刚见过白芥。”
苏大夫点头,也不管她那小脾气“行了,那我先回去了。晚上陆大人也来吃个饭吧,我那义子苏白芥也介绍介绍你们认识。”
陆卿言含笑点头。
竹苓目送着苏大夫离开,轻轻哼了声“书呆,姐姐可没老头子那么好脾气。反正不论如何这口气姐姐是一定要出的。”老头子既然不肯,那她就不让他知道,反正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奶奶的,从来就只有姐姐给人气受,几时轮到别人给姐姐气受了!
不行,必须得报复!
陆卿言垂眸看她,道“可是刘家刚丧女,五小姐你…”他省略了后面的半句,但是竹苓却听懂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是了,刘家丧女,她怎么就忘了这茬…
哎,她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个伙夫为什么要杀那刘家的大小姐。”虽然她是没和那大小姐接触,但听着街坊四邻的话,也是个品行不错的女子啊…这伙夫做什么把人杀了不够还扔护城河?实在是太残忍了吧?
陆卿言轻声道“不过是些爱恨纠葛的事罢了。那小姐与伙夫本是一对璧人,可因县上一户富家少爷来提亲,小姐便要与伙夫分开。伙夫多次的挽留都遭到小姐言辞坚定的拒绝,便起了杀心…”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背叛,那伙夫,也是个看不开的。所以生生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竹苓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她低头,鞋尖扒拉了下地面,道“他们之前的相爱是假的么?”她说着,满是愤愤不值道“简直比姐姐还不如。”
陆卿言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比她还不如?这苏五小姐的比喻未免太惹笑了吧?怎的将自己与那伙夫作比较?
竹苓瞪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笑非常不满“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笑P笑。
陆卿言道“伙夫留了封遗书,上头全都交代清楚了。”
竹苓点了点头,忽然,她似想起什么,一脸古怪的看着他“我刚才就想问了,书呆,你今天这副打扮是要去做什么?”穿得这么好看,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还是怎样?
陆卿言面上忽觉有些灼热,他拢着袖子低咳了声,借此掩饰住自己的些些不自在。
“这不是笙儿要出阁了吗?本县总归得穿得体面一些吧?这衣裳是笙儿出嫁那天要穿的,五小姐你看一下,觉得如何?”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饶是陆卿言也觉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了,又是一阵低咳。
竹苓的眼神越发的古怪“书呆,三哥的婚礼明明还有几个月吧?你这么早就…”虽然有些像个纨绔子弟,但的确比平时好看一些的。
陆卿言正色道“这是自然,东西早早准备好了,到时才不会慌急慌忙的。”
竹苓无语了。她凑上前摸了摸陆卿言身上的料子,如她所想,触手一片光滑柔软,她有些羡慕嫉妒道“书呆啊,你这料子是哪来的啊?怎么姐姐都没在县上找到过?”
陆卿言淡笑,也不制止竹苓的动手动脚“这是本县自己带来的料子,五小姐若是喜欢,便让笙儿与你裁上一身,笙儿的手艺那可是没话说。”
竹苓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这书呆实在是太大方识趣儿了,姐姐还正苦恼着如何开口讨呢,他就自动的给提了出来。不错,觉实不错。
陆卿言笑看着竹苓兴奋的摸样,又问道“那么,本县这身打扮究竟是…?”
竹苓再次猛点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一脸真挚道“好看好看,这济世县上最好看的人,非你莫属。”
陆卿言听过的歌功颂德比这句精湛百倍的赞美话语不知有过多少,而他也是向来不屑一顾的。可如今听着这句完全上不得台面的马屁,他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得意舒服。
陆卿言凤目愉悦的微眯,眼角眉梢尽是满意的神色。
于是两人就着些可有可无的小问题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晚饭时分,还边聊边走的往济世堂赶。竹苓也不明白跟这个只会读酸书的书呆为什么有这么多话题可说,她每每都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停了讲,可都会被他下一句话给带进另一个话题。所以,在进了济世堂后,她依旧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想喝水,她快渴死了。
苏白芥一见她那摸样就知道是渴的狠了,他倒了杯凉茶递过去,竹苓立即接过一口喝干,然后再把杯子还回去。
连倒了好几杯,竹苓吁出一口气“爽。对了,书呆你要不要喝?”
陆卿言没反应。他自见到苏白芥起眼角就重重的一抽,他习惯性勾着的唇角怎么看怎么带着丝僵意。
竹苓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陆卿言的回话,她有些奇怪的转身,便见后者正直勾勾的盯着苏白芥不放。她皱眉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喂,你看什么呢?”老盯着白芥看做什么?没见过男人啊?
陆卿像是刚回过神一般‘啊’了声,然后有些好笑的弯了弯眉眼,这苏五小姐…
他摇头叹息。
竹苓以为他是不要喝茶,把杯子递回给苏白芥,接着向在一边收拾东西的青黛问道“三哥回来了吗?今天一整天都没见着他人影儿。”怎么让他找几个捕快找得人都不见了?
青黛手里端着个托盘,上前全是些零碎的东西,她摇头道“三少爷今儿个一早出去后就没回来了。”
她们两人在一边谈起苏半夏的事,苏白芥也就与陆卿言打起招呼来了。
他拱手行了一礼“是陆大人吧,义父马上就出来了。”
陆卿言眉角跳了跳,僵笑道“呵呵,没事。”
春风拂过院内那从高大的银杏树,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在对他的嘲笑。
陆卿言忽然抬手敲打着自己的额角,想笑又笑不出的样子。
他…究竟是在干什么啊…就为了和个五小姐老是挂嘴边的男人,一下堂便又是沐浴又是打扮的,还特意留了苏大夫在场谈些不着边的话,就是为了等竹苓过来兴师问罪。可哪成想那苏白芥根本没跟来,弄得他白白费了那么些心思。
可现在真见到了…
陆卿言嘴角又开始抽搐了。这苏家的五小姐是眼睛不好使还是怎么回事?就苏白芥那摸样,扔人群一抓就是一大把的,她居然这么放在心上?还为了这么个人打他?眼睛长这么大简直是做摆设的了!
没错,这济世堂踏实肯干的白芥少爷,就长着张与他脾性相符的脸。平凡无奇、普通至极!说白了,也就是张大众脸没什么特色的。
他居然为了这么个人费尽心思之前还心里添堵,简直是…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16 借故装醉吃豆腐
据《本草纲目》记载,肉豆蔻:花实皆似豆蔻而无核,其形圆小,皮紫紧薄,中肉辛辣。下酒气,治霍乱。味辛、温、无毒。
————《济世医报》
苏白芥见他又是摇头又是敲额角的,还以为他是身子哪不舒服,便关切问道“陆大人,可是身子有哪不妥?”
陆卿言立即正色“不,本县身体很妥。”
苏大夫没让他们等很久,出来时笑着拱手与陆卿言一番寒暄,便正式入桌了。
饭桌上苏大夫与陆卿言相谈甚欢,苏白芥偶尔也插上几句话,倒也是一番其乐融融。也正因为这样,几杯酒下肚,陆卿言便有些扛不住了,不过他面上还是温和沉静异常。
竹苓倒是难得的安静,坐在位子上默默的吃着饭菜,时不时往门口往上几眼,看那苏半夏回来没。
饭吃到一半,衙门来人,说是苏半夏在衙门与陆和他们一起,就不回来吃了。苏大夫想着苏半夏此刻也终于成人要娶媳妇了,心下一阵感慨,于是…扯着陆卿言彻底的喝高了。
酒席散时,苏白芥看着竹苓扶着摇摇欲坠有些走不稳路的陆卿言,有些担心道“要不我送你一段吧。”
竹苓摇头,一手搂着陆卿言的腰也没见她有什么负担。“老头子也醉了,你弄些肉豆蔻、草果什么的给他解解酒气。衙门就在前头,也不远,说不定还可以碰到三哥。”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会喝醉…
苏白芥想想,就这么一段路,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再说苏半夏也是往这条路回,遂点头。见着竹苓的鬓发有些凌乱,他笑着为她梳理了一下“小五也长大了,那好吧,路上小心。”
这话颇有些吾家有女初成长的感觉,竹苓听了止不住的好笑“早就长大了,真是的…”她带着抱怨的语气说着,提了提陆卿言的身子,跟他挥了挥手“行吧,快进去吧。”
苏白芥手搭在门上,冲她轻笑“我看着你走。”
陆卿言修眉跳了跳,嘴里不知含糊的说了句什么,脑袋一偏搁在上竹苓单薄的肩上。
竹苓一拍他脑门,本来这意思是让他醉了就安分点别乱动,但没想到手一带,倒把他那支白玉簪给拍掉了。
乌黑如泼墨的发丝失了束缚,打着转的就滑落了下来,就像是一张墨色的披风,遮了肩颈,却让两人看上去更亲密了些。
啊…糟糕…
竹苓低头,看着那掉在地上碎成几瓣的白玉簪,满脸的懊恼。这一下打得重了吧,怎么把簪子都给打掉了…
苏白芥见状,安慰道“不妨事,碎了就碎了,到时赔一个就是,快些回去吧,这天可不早了。”
竹苓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她撑着陆卿言靠过来的身子,也没什么抱怨,扶着他就往落花簌簌的街上走。
苏白芥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落花深处,高喊了声“路上小心些。回去了让人来报个信儿。”
竹苓的声音远远传来“知道了,你早些歇着吧。”
因为时间有些晚了,街上是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竹苓扶着陆卿言慢悠悠的走着,落花翩飞,飘落了一身。
哎…姐姐还真是苦命…竹苓低叹了声,一副任命的口气道“书呆啊,你这笨蛋。没什么酒量学什么人喝酒。现在倒好,倒了吧。明天头痛死你!”
高大的桃树枝桠间挂着不少的灯笼,风一吹,桃花落落,灯笼也在花瓣中晃荡,光线暖黄,却不显昏暗,竹苓忽然偏头,看着陆卿言的脸,心里不知怎的好一阵悸动。
脸还是那张脸,可此刻这安静沉睡的摸样,却莫名…让她有些心跳加速…
许是喝了酒的关系,那向来温雅的面容上升起了两团淡淡的粉,不浓,却更透出股粉白如玉的感觉。
竹苓咕咚吞了口好大的口水,步伐渐行渐缓,直至停下。
如果她现在做些什么的话,会不会有些趁人之危…她四下望了望,但视线所及处除了落花还是落花。
嘁,姐姐什么时候不趁人之危了啊?她鄙夷了自己一下,接着便将陆卿言一拉,扯着他的衣襟让他靠近自己。
陆卿言被拉的难受,皱着修眉一阵咕哝,薄唇因被酒水滋润而格外诱人。
“怎么了…”他头有些晕,手轻撑着额角缓缓敲着。
竹苓没回他话,只是舔了舔嘴,在确定四周的确没人后,便踮脚凑到他颊上那团粉白上啄了一小口。
果然,与想象中的触感不差。温软柔滑,夹着淡淡的竹叶清香与酒气。她明明没喝酒呢,都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没抢过人的无赖不是无赖,没调戏亲薄过人的恶霸不是恶霸。虽然苏五小姐一直恪守调戏人的举动,但这明目张胆亲薄男人的事儿,她也是第一次做。
三哥说的果然没错,亲薄人家的感觉真的超好的…整个人都美晕了啊…竹苓捧脸一阵陶醉。
陆卿言霍的睁眸看她,凤目幽深,仿佛敛了谭深渊在内,一点也没有酒醉后的氤氲迷离状态。
竹苓对上他清醒的眼神,心里猛地一咯噔,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被抓包了。
她面上烧热,整个人都懵在那不知所措。
谁知,陆卿言只是望了她半响,便倾身下来,在她右边脸颊上亲了口。
同竹苓之前的举动一摸一样。
直到陆卿言离开她轻笑了起来,竹苓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那还留有温软余感的右颊。她抬眸眨了眨卷翘的墨睫,抿唇时露出的精致酒窝正好是她手摸的地方。
夜风轻徐,霏霏桃花香气顺势飘了过来,陆卿言长身玉立墨发翩飞一派温良端方。
竹苓看着他半响,忽的扬唇一笑,眉目在花枝高高挑起的柔光下显出以往从未有过的精致绝伦来。她一手抬起陆卿言的下颚,看着他温润尔雅的面容,道“书呆,姐姐似乎是…”看上你了…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没后文了。
因为,陆卿言堵住了她的嘴。墨发的发丝滑下,有些许落在了竹苓的面上,冰冰凉凉的,带出一股酥麻来。
就像是一片带着香气的花瓣轻飘飘的落在了唇上,竹苓的身子重重一颤,杏眸大睁,显然是被吓到了。
原本只是一下一下柔柔的亲着,可到了后来,就渐渐细密了起来。竹苓的脑子有些晕,不知是被周遭环绕的酒气熏染晕的,还是别的其他。漫天的桃花雨中,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重似一下,仿佛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如鼓槌般震天响的心跳…
陆卿言微微闭上的凤目稍弯,大手搂着她娇软纤细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压,让她更深的贴近自己。
缠绵细密的吻,如雨点般尽数低落在她的唇间,陆卿言咬着她的唇,轻道“苓儿,张开嘴好么…”
竹苓被他吻的迷迷糊糊的,整个脑子都乱了,哪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模模糊糊听到只字片语,便含糊道“嗯?什么…”
她的话才刚开了个头,陆卿言便迅速的冲了进去,细细扫过她的每一颗贝齿,与那稍显青涩的舌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