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东西?她心里有些疑惑。平白无故的,做什么要送东西给她?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想着要讨好她了?
陆卿言手里捧着的那个长盒是古朴沉穆的紫黑色,在阳光下闪烁着缎子一样的光泽,看起来很是细腻光润。他走到她面前站定,微风轻轻吹起那头墨黑的长发与淡青的衣角,温雅的面容上是惯常的淡笑。
“五小姐,你看合不合心意。”他说着,慢慢打开了那有着纹花浮雕的盒盖。
一条做工精细的长鞭盘葛于绒白的缎布上,握手处还很是细致的用白裘皮包了起来,那鞭身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带着三分落日夕阳的鸦黄,晶莹剔透宛如玉石般流转着温润的光芒,让竹苓狠狠的惊艳了一把。
她伸手将长鞭取出,有些惊讶于鞭身的柔滑温软。
“给我的?”竹苓虽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就着这质感和光泽度,也知不是凡品。
这书呆还真是有钱啊。衣料上乘饮食讲究就算了,现在送人东西也是这么的大手笔。她该不会是榜到富家子弟了吧,厚厚。
陆卿言微笑点头,声线清扬而悦耳“之前弄丢了五小姐喜爱的长鞭,卿言便特意照了原来那根的样式重又做了根。”他说着,凤目微垂,落在那以金蚕丝缠就的鞭身上“不知五小姐,可否中意?”
金蚕出自苗疆,几乎一条金蚕的一生,也就堪堪只能吐出一根金蚕丝。加上成本浩大制作困难,所以就算这金蚕丝是如何的刀枪不入,也很少会有人用这金蚕丝做武器。可陆卿言不仅用金蚕丝缠出一条长鞭,还费时如此短暂,着实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竹苓当然不知道这些,在她眼里,这鞭子也就看上去漂亮摸上去舒服而已。她狠狠的点着头,满心满眼的欢喜,还握着软绒绒的鞭柄随意挥了几下。
“好像比之前的还顺手一些了哎!”而且摸上去软乎乎的,触感好极了。
陆卿言笑而不语,眸子温和的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摸样,淡淡一笑。
苏白芥不是专门钻研兵器的,细节处自然是比不上他身边那些精湛的锻造师。不过自竹苓口中听到这金蚕鞭超过苏白芥所做的黑鞭时,他心里却莫名涌出一股得意开怀来。这情感来得,非常没缘由。
竹苓可不晓得陆卿言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美滋滋的摸着那金蚕鞭触手升温的柔滑鞭身,开心道“书呆啊,你这东西很合姐姐的心意。这样吧,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没?说出来,姐姐立刻帮你实现咯。”
陆卿言也不推辞,沉吟片刻后微笑道“既如此,还得劳烦五小姐随本县走一趟刘家。”
竹苓满不在乎的一挥手,也不问他去那做什么。将鞭子往腰上一系,她痛快道“这有什么,不就是几步路的距离么?走吧。”
她现在心情极好,几乎是每一个字都带上了笑意。颊边那堆笑靥精致,浅浅的陷下去了些,让陆卿言有种想伸手戳戳的冲动。陆卿言不会为难自己,他心里想做什么便会去做,这一点与竹苓有点相似。不过,他不会和竹苓那样直接的表示出来,而是会迂回委婉些。毕竟,他装样儿的本领早就使得炉火纯青了。
于是,他故作讶异的挑了秀眉,惊道“五小姐,别动,你脸上这是…”
他抬手,宽大的袖袍飘飘扬扬,恰似一缕清烟拂过,带出抹淡淡的竹叶清香。
竹苓略微睁大了眼,眸中光彩流动,溶溶如星子般璨然。她垂睫看那只停留在右颊上的指尖,忽觉心里猛地一悸。这书呆,想干嘛…
陆卿言神色认真,大手托着她尖细的下颚,手指白皙修长,一点一点的摩捻着手下的肌肤,仿佛那真有着块污渍一样。
竹苓心想,这书呆竟是连指尖都夹着丝淡淡的竹叶清香。
陆卿言心道,这苏五小姐看上去一副撒泼打赖的摸样,没想到肤质竟如此好,光滑细嫩的恍如婴儿初生。
刘府和县衙不在一条街,步行起来的话也是有段距离的。竹苓领着陆卿言,边向他解释四周的店铺与老板是何人,边将腰际挂着的那条金蚕鞭晃荡出来。至于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她向来是忘性大,前一刻明还为其悸动不已,下一秒便早抛却脑后。
陆卿言耳里听着她如清泉流水般悦耳动听的声音,却还分出一丝心神去瞧她面上的神色,唇角本就弯着的弧度越发大了起来。他就站在竹苓的边上,她那举动自然也是尽收眼底了。
这苏五小姐,还真是孩童心性。陆卿言在心里摇头叹气,却只不住的好笑。
竹苓此刻的心情的确很迫切,简直是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换了条既漂亮又实用的好鞭子。
“喏喏,那间是胭脂铺,老板姓李,你喊她李大娘就是。”她指了那店铺的具体位置,收手摸了摸鞭子。
“李大娘的胭脂铺是县上最好的,隔壁是首饰店,掌柜姓王…”说完又摸了摸。
陆卿言一一应下了,在她说完停顿的时候还跟着念了一遍。其认真听讲的摸样,再次赢得了竹苓的欢心。
她一拍陆卿言稍显瘦削的肩膀,笑得豪迈“书呆啊,你这性子很是对姐姐胃口啊,好得很好得很,继续保持下去啊。”姐姐她混迹市井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识趣的。
陆卿言被她拍得一口血都差点吐了出来。他以袖掩唇低咳了声,发出的声音也如蚊子般让人听不清。
“五小姐啊,您这一高兴就狠拍人的习惯何时能改?”不然他早晚被她那怪力拍死。
这时,恰巧苏大夫领着家仆从布庄出来。苏家管事一眼便瞅见街中央站着的竹苓和陆卿言,立即附到正想着还有什么没置办的苏大夫耳边嘀咕了一阵。
苏大夫眉头一皱,循着那管事所说的方向望了过去,恰好见着落花深处竹苓猛拍陆卿言的一幕。
苏大夫没上前打招呼,只是皱眉向那管事问道“最近小五似乎与那陆县令走得很近?”
管事点头应和“自打五小姐当上捕头后,就没回过家了。老爷,这么放五小姐一个女孩子在衙门,是否有些不妥?”虽然五小姐是付蛮横刁钻的性格,但好歹也是个女娃儿。就这么扔男人堆里生活,未免太有伤风化…
苏大夫哼了声“你倒是担心她。”依他看,该担心的是那陆县令才对。长得斯文俊朗的,性子又温和。保不准什么时候那丫头一个兽性大发,就把人给强了。自家的闺女,他还能不了解是个什么烂瓜?
他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道“随他们去吧,陆县令也是个人品端正的。对了,白芥什么时候回?”若是小五真把人给强了,讨回来做个上门女婿也不差。年轻人嘛,闹腾闹腾也好。
管事道“白芥少爷前些日子来信说是踏上归途了,小的估摸着,该是这几天就到了。”
苏大夫叹气,无不感慨道“早些回来也好,正好这边人手不够。半夏这小子的婚事一着啊,可落下我心里一块大石头了。”
管事也知道苏家的三少爷和五小姐是苏大夫心中摇摇欲坠的大石头,操心操力了这么些年,就盼着他们快些成家。便笑道“老爷您放心,三少爷娶了妻也就收心了。”
苏大夫被他这话逗得轻松了不少,呵呵笑了起来“那小子真收心也好了,我这担子也该他接了,让我这把老骨头也休息休息。”
管事道“会的会的,对了老爷,真不通知二少爷和四少爷?还有大小姐,您可是好久没见着他们了。”
苏大夫摇头“算了吧,成个亲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们都有事儿忙,等半夏那小子接过济世堂再叫他们回来吧。”他背着手走下阶梯,光影打落一身的斑驳“这么算起来,也就只剩下小五了…”
竹苓望着那面高头大墙,皱眉道“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进去?姐姐不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儿。”
陆卿言温雅的眉眼间一派尔雅,他稍弯了温和的凤目,一副好好先生的劝道“五小姐,咱们是进去找证据的,若是直接进去,人家会给你吗?”这种事自然是得不让人察觉的吧?
竹苓的秀眉危险的跳了跳“你让姐姐去做贼?”
她的衣袖已经掳了起来,一副陆卿言敢说个‘是’字就直接开扁的架势。
小偷?开什么玩笑?姐姐她虽日日鱼肉乡里臭名远播,可向来是正大光明不怕人知道的好不好?闯人院子欺负恶小的事儿她做,但偷偷摸摸翻任院子,她可就不干了!
她可是个有格调的恶霸!
陆卿言自然不会傻得直接撞上去挨揍,于是便迂回委婉道“这怎么是做贼呢?本县是官,五小姐你是捕头。咱们翻人院落就不叫私闯民宅,而是深入敌营。”
这读了书和没读书的人就是不同,被他这番偷换概念的话一整,竹苓立时便有些晕了。可她晕归晕,心里还是很不情愿的。
“你干嘛不叫和师爷来?他那功夫那么厉害,咱们俩来算是什么事儿。”
和师爷功夫好,这是竹苓非常不愿意承认的一件事。啊明明看上去就是副柔柔弱弱的书生样,学个劳什子的功夫啊?害得她被压得死死的,哼!奶奶的,一说到那和师爷姐姐她就一肚子的火。
要说这和师爷是如何制住竹苓的,嘿嘿,有两个原因。
一、人家和师爷功夫好,动动手指头就能让竹苓趴下。
二、和师爷兼职账房先生,每月的月钱都是由他所发。
在人生安全与金钱的双重威胁下,咱们的恶霸苏五小姐,只能隐忍屈服了。
陆卿言眨眨眼,很是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就生气了的无辜摸样。
“本县之前说了啊。笙儿快出阁,陆和正和她谈心呢。”
竹苓烦躁“就没其他人了吗?这找证据什么的,还用劳烦你这一县之长?”最主要的是还要麻烦到她!
陆卿言点头,颇有些无奈道“衙门人手不足,五小姐该是知道的。本县带来的人都是一人当几人使了。”怪就怪之前竹苓与苏半夏闹的太大,几乎没有人能受得住他们的欺压,所以衙门里的人也是能走就走了,至于不能走的…也被他们赶走了。
陆笙本是他的贴身丫鬟,以前只要伺候他的衣食起居,可现在却将日常事务全包了起来。
陆和本是他的贴身侍卫,以前只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可现在却师爷、财政、内务一把罩。偶尔还要扮黑脸压住不听管教的苏捕头。
至于陆歌…虽年纪小小,但端茶倒水的事,却是搁他身上了。
竹苓被噎了一下,想起衙门确实没有多余的人可供差使,这才郁啐的吐出一口气,无不无奈道“接下来呢?怎么进去?”别告诉她要翻墙。不然姐姐非得抽死他。
人,或多或少总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弱点,就像是苏三少一样,看上去挺精神健壮的一小伙儿,却偏生见血就晕。苏五小姐不是万能,自然会有那么一点小弱点,就像是美人脸上那粒痣一样,有了些微的小瑕疵小缺憾,才会更受欢迎。咳,虽然苏五小姐从未受欢迎过。
苏五小姐有恐高症。这就跟苏五小姐厌恶香薷草一样,县上老百姓都知道。可陆卿言人家初来乍到的,他既然不知道苏五小姐厌恶香薷草,那自然也是不知道苏五小姐有恐高症了。
想当然,竹苓那般好面子,要她主动说出她恐高她会晕,还不如一剑劈了她来得容易。死要面子活受罪,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也怪不得她。
所以呢?一个恐高的强悍女人,加上一个弱不经风一碰就倒的弱质书儒,他们该怎么翻过那面不算太高却也不矮的围墙呢?
14翻人墙头需技术
据《本草纲目》记载,兰草,兰即兰泽香草也。生下湿地,叶似泽兰,尖长有歧,花红白色而香。味辛,温,无毒。
————《济世医报》
陆卿言抬头目测了一下那面墙的高度,忽然道“五小姐,你该不会和之前在农舍一样直接将本县扔过去吧。”
竹苓看着他紧蹙眉眼很是担心的样子,不由一阵黑线道“喂喂喂,你当姐姐是什么?”这书呆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把脑子读傻了?合着姐姐她不管是啥东西都能跟烙大饼似地,一个个捋着丢是吧?
“姐姐再厉害也不可能把人往天上抛吧!”
陆卿言吁出一口气。幸好五小姐你没这么厉害,不然他还真是该怀疑自己是不是女扮男装了,这么没有重量感。
他手指尖下意识的一摩捻,却忽然意识到自己那块自小带在身边的扇坠子早被眼前这姑娘给顺了去。他笑叹了一下,暗道自己竟忘了这茬。
他垂袖隐了那动作,道“五小姐,现在该如何过去?”很显然,咱们的陆大人很不负责的将问题丢给竹苓自己不管事儿了。
竹苓斜睨了他一眼。哦,他个饱读诗书的书呆都想不出,让她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想?开玩笑呢吧。
女子无才便是德,苏大夫压根就没信过这句话,所以大女儿苏兰草是个经腹满论张口成诗的才女。竹苓虽然满街乱窜明眼人一看就是个撒泼打赖的,但苏大夫也没对她特殊对待放羊随便吃草过。夫子是一个个的请回来,女戒女红什么姑娘家要用的也是一样样搬回来,嘴里还时不时搬出他那模范女儿来说教。苏兰草性格温柔知书达理一派大家风范,竹苓自小便崇拜喜欢她到不行,简直是当仙女姐姐一样供着。别人说十句百句她都抛脑后的,苏兰草只温温柔柔道一个字,她便屁颠屁颠的跟上了。
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苏大夫一说苏兰草,竹苓心里纵使再不情愿不开心,但看着一旁温柔笑着的家姐,也是会强迫着自己去做的。可后来苏兰草嫁去皇都,没了真人在边上守着,那名字的出现率便开始巨增了。
吃饭的时候,这才刚拿起筷子,苏大夫见着她那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样子不满了“你看看你,哪有一丝女孩家家的样子?兰草在家的时候,几时有过你这副摸样?”竹苓偏头一想,确实,大姐吃饭的样子都是秀气斯文极了,于是便听话的坐正了身子好好吃饭。
好不容易斯斯文文的吃了饭,扔了碗筷准备与于苏半夏出去瞎混的时候,苏大夫又不满了“夫子布置的功课做完了没?兰草向来是习完功课才出去置办东西的。”
若是你回上一句“早就完成了。”
哈,苏大夫又会轻飘飘的来上一句“那副竹草图绣完了吗?这可是有半个月了。不许再拖延时间了知不知道?绣幅简单的竹草图兰草可是半天就完成了。”
于是没办法,闷头闷脑的回了自己闺房,拿起那搁在边上都起了一层灰的绣架,仅是将针拿起她就绣不下去了。
许是苏大夫真想竹苓变成个规规矩矩的大家小姐,所以在那段时间频频提起苏兰草做样本,希望竹苓也能学上几丝苏兰草的气韵。
但凡有过这种经历的人都知道,一件事你三天两头儿的提起和偶尔才说上那么一次,完全是两种效果。这苏大夫天天在竹苓耳边日提夜提的,竹苓听得烦了,自然是不愿再做。
按她那想法,大姐又不在,就算她真做好了又有什么用,她又不能看到。于是理所应当的,她那功课就懒散了下来,到了现在…
咳咳,所以她虽然是读过几天书,但也是和没读差不多的。
所以,让她想法子进去,那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你快点,想不出来的话姐姐可走了啊。”哼,要不是看在那根鞭子很合姐姐心意,才不会在这乱晃呢,简直是浪费她的时间。竹苓有些不耐的环胸靠着墙,脚下抖得跟中风似的。
陆卿言听着她满含不善的语气,也不见恼,还甚是和善道“这其实也算不得太高,这样吧。五小姐你踩着本县的肩膀先上去,如何?”
竹苓一听他这番话,先考虑的不是自己恐高,而是这瘦弱得肩膀撑不撑得起她。所以她依旧是原来那姿势没动,只是站在原地满是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就你这身板,别回头摔了姐姐。还是踩姐姐肩膀你先上去吧。”再说她恐高这回儿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虽然,济世县上没人不知道她恐高。
陆卿言看上去其实不显瘦弱,但也排不进壮硕那行,算起来应该是不多不少刚刚好。也就是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了。再加上身形挺拔秀颀,气质儒雅温和的,该是很博人安心的那种。可到了竹苓眼里,为什么就怎么看怎么不牢靠呢?
陆卿言有些哭笑不得,他一堂堂七尺男儿,踩着人家姑娘家的肩膀,这叫个什么事啊?这苏五小姐怎么就没这么个认知呢?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这让他忍不住有些疑惑是否自己这形象弄得太过柔弱,所以让人当成是要保护的一方了。
不过…他唇角稍稍翘起,这感觉…还不赖…
竹苓说着,就势转身面对着墙半蹲下,拍着自己的肩膀豪迈道“书呆,来吧。”
陆卿言站在原地不动弹“五小姐将本县弄进去了,那你可怎么进来?”
竹苓被他问得一哽。对呀,这里就她和书呆两人,书呆上去了,那她怎么上去?
陆卿言又道“要不这样吧,五小姐你在外头等着,本县一人进去便是。”
竹苓断然拒绝“拉倒吧。就你这书呆,怕是刚进去就被人给逮了个正着。”像这种含有技术性的活还是让姐姐来做的好。
“你在外头守着,姐姐去。”
陆卿言像是已经预料到她会这么说,含着笑意点头。走到她边上学着她那姿势站在,拍了拍自己的肩道“来吧。”
竹苓没犹豫,一脚便踏上了他的肩。
女子的鞋底不像男子要在外头走动干活而纳的沉着厚重,而是较为轻便薄小的。所以这才刚踩上陆卿言的肩,竹苓便觉得有点无处着力的感觉。
陆卿言衣料上乘触手柔滑她是知道的,可她却没料到那衣料柔滑上乘至此,竟让她有些站不稳。她手搭在陆卿言乌黑柔顺的墨发上,试了好几次,虽勉强能稳住身形,可还是担心自己会摔下来,何况这书呆的力气小到连解跟绳子都半天没动弹。竹苓越想越不对,索性又回到地面,气恼道“不行,要是把姐姐摔着了怎么办?你之前在那农舍连绳子都解不开。”
陆卿言默了一下,脑子里也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他温和道“那绳子不是本县解不开,而是那结接得比较复杂。”
竹苓撇了撇嘴,谁信啊。没力气就没力气嘛,找什么借口。
她道“你这罩纱也太滑了吧,姐姐都完全站不住,要不你把它脱了。”这话要是被外人听见,保不准认为这苏家五小姐又借机耍流氓了。可天作证,现在她可真没想到那方面。
陆卿言也痛快,没多言其他,直接就开始脱了起来。
他臂弯搭着那件迎风翩飞的丝质罩纱外袍,长发微扬眉眼温雅,衬着那身剪裁合身的宽袖青衫,倒是说不出的秀毓清琉,君子端方。
竹苓伸手摸了摸他那外衫,忽然一阵黑线。喂喂喂,这质地似乎比起那纱袍还要好哎。这书呆家是富到什么地步了啊?
其实她很想让陆卿言把这外衫脱了,看看里头的衣物是不是也这么滑手。但她转念又一想,让一男的当着个女人的面宽衣解带,这书呆八成是不会同意。所以不如…
她一把将陆卿言推到墙上,自己欺身上前。还是自己来的好,省得再多说其他。
陆卿言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挡那已经开始解他外衫盘扣的小手。可他现在扮演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要是突然推开人,会不会引起怀疑?
就在他犹豫的空挡,竹苓已经扯开了他的里衣。其速度之迅速让陆卿言着实汗颜了一把。
一大片细腻光滑的霎时现入眼帘,竹苓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被那片白给晃花了。
凝脂夭雪,雪也似的白。
不知为何,看着陆卿言□在空气中的莹润肌理,竹苓突然想起三哥那本《春宫集》内形容女子肌肤的词语来。
“书呆,你这皮肤倒是和你那脾气很像。”一样的温良如玉,细腻光滑。
她边摸着,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从袖袋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扇坠子,放到他肩上对比了起来。
陆卿言被她推在墙上,原本搭在臂弯的纱质外袍早已被风吹的落了地,好似一片浮萍般飘在不远处。他看到竹苓掏出那枚他自小带在身上的扇坠子有一瞬间的惊讶,显然没料到她竟会时时带在身上。
竹苓看着那几乎能与他的肤色融为一体的扇坠子,叹道“书呆,这扇坠子该不会是从你身上剜下来的吧?乍一看都分不出呢。”
哐。
不远处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陆卿言越过竹苓的头顶望将过去。恰好见着一卖货郎慌里慌张的挑着担子逃离的一幕。转念想出个中曲折,他不由笑叹出声。
怕是那卖货郎见着他们此举,以为是要做些什么吧。
陆卿言道“五小姐,还是快些进去吧。”对于竹苓夸赞他肤质好一事,他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感想。他又不是个女子,要得肤质好有何用?
竹苓‘嘁’了声,将那扇坠子收回袖袋。一脚重重的踩在陆卿言右肩,似乎是在报复他刚才的不领情面。哼,姐姐的皮肤都没这么好,这书呆还真是不识抬举。
靴底软薄,去了衣物的遮掩,更是能感觉到脚下肌肤的柔腻与温度,周围萦绕着陆卿言身上特有的淡淡竹叶清香。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两颊如火烧,心也不听话的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不是没踩过男人的肩膀,早些年被关屋里不让出去时,她便是踩着苏半夏的肩膀翻出墙去的。以前竹苓是没有恐高症的,翻墙上树比起苏半夏还要利索灵活。可后来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磕了脑袋,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但至此便是一站高处往下看就犯晕。
竹苓小心的扒拉着墙头,眼睛就没往下看过。望着不远处那树上的鸟窝,她默默数着鸟窝中有几个鸟蛋。
陆卿言在下头仰看着竹苓头昂的老高的翻墙,不由有些担心道“五小姐,你右边有个石桌,你踩着那下去比较安全。”
竹苓下意识的低头一看,立时便是一阵头晕目眩的,也别说什么石桌木桌的了,她压根就没看清。竹苓紧闭着眼,在心里好一阵的哭爹喊娘。
哎哟喂,早知道就让那书呆进来了。就算他被发现被抓包又怎样?他头上可顶了八品的官帽,刘家还能难为了他不成?还说那书呆脑子被门挤了,依她看她才是脑子被门挤了吧。不然怎么会自动提出要进来?现在倒好,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
竹苓在心里一边骂骂咧咧着,两手抓着那墙头就没敢撒手。整个身子吊在半空,脚尖还不住乱点。
那书呆不是说石桌在她右边的嘛?怎么就碰不着边儿呢?该不会是耍她的吧?
竹苓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思考陆卿言没进来怎么会知道哪里有石桌,因为她现在满心都在想着怎么还没踩到石桌,这样吊着实在难受之类的云云。
黄绸缎面的小靴在空中一阵踢踏晃荡的,却总是与那石桌失之交臂。其实竹苓要是身子再往下那么两厘米就能碰着了。可她不敢往下看,所以不管怎么扑腾也于事无补。
不知这么纠结在墙头多久,一粒小石子刷的夹着疾风飞来,击中了竹苓的手臂。她顿时失了力道往下跌。
“啊!!!!!”
陆卿言刚将着装整理好,便听见竹苓满是惊慌的尖叫。连忙抬头,墙头却早已没有她的影子。他心下一紧,不及多想便轻巧的跃起。只见一阵青纱飘过,人已到达墙头。
他眼神带着连他自己都未觉察的焦急四下扫了一眼,便见着一抹黄影滚落地面,接着便是一连串响彻云霄的怒骂“奶奶的,是谁暗地里偷袭姐姐!!!不想活了吗?知不知道姐姐是谁?啊?”
竹苓一路尖叫着从石桌滚到草地上,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疼的。她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也没想过现在需要低调,姣好的菱唇开合间已是一大串脏字儿脏话儿,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感。
陆卿言见她还有如此精神骂人,像是也没伤到哪。未免被她看见,他掠回地上,抚了抚衣摆。想起墙内竹苓那摸样,又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