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走哪哪都说济世堂下毒了?
苏半夏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昨晚那个和师爷忽然冲来说是什么济世堂的药吃死了人,说着就要抓我们。哼,我哪会肯,自然是与他大战了三百回合。”说到这,苏半夏英气的脸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都是老头子不让惹事,不然我们哪会在这啊。”
竹苓道“那究竟吃没吃死人啊?”
苏半夏道“死了。”
竹苓心下一惊,几乎是瞬间,一句话脱口而出“是不是那个坐堂的老大夫开的药方?我早说他是个庸医你们还不信,看吧,死人了不是。”
苏大夫的脸色扭曲了起来,他攥拳,狠狠的剜了一眼竹苓,一副想生吞了她的摸样。
竹苓恍若没有察觉苏大夫那杀人视线,继续自顾自道“你说说你说说,那老大夫连个贫血都治不好,还坐堂,嘁,还是早点回家养老的好。”
陆卿言本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但在听到竹苓说起贫血两字时呛咳了一下。
由于苏半夏是正对着苏大夫这一方向的,苏大夫脸色铁青的摸样自是尽收他眼底。他有些扛不住那视线的压迫,硬着头皮道“什么啊,那方子一直是老头子开的,西街流云当铺那刘掌柜家的大女儿,就是时不时捂着胸口说什么心悸的,你该记得吧。”
竹苓点点头“当然记得,他家那个小女儿粘你粘的那么紧,不记得都不成嘛。”她说这话时,语气明显带着幸灾乐祸。
苏半夏黑线状“喂喂喂,麻烦您老人家能忘了这茬吗?”
说起这刘家的小女儿,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据济世县百姓传,刘家的两个女儿啊,是一个接着刘夫人的泼辣脾气,一个接了刘掌柜颇具福气的身形。这接了刘掌柜身形的小女儿,一无是处没啥优点就算了,偏偏这双眼睛生得刁钻,被他瞧见了苏半夏隐藏在恶霸外表下一颗至真至纯的烈烈男儿心。于是一腔柔情尽付,是天天到济世堂来闹腾。苏半夏不厌其烦,打是打不走,骂也骂不跑的,堪称是济世县的一绝。
苏半夏好歹也是个自视甚高的娃,所以对这列一没长相二没身材的女人自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至于内在…啊哈哈,你跟个恶霸谈内在?还是烦请你现在出门右转回家蒙头睡醒了再回来吧。
这苏半夏看不上人家姑娘,人家姑娘的父母对他也是嗤之以鼻。先不说他是个没出息的恶霸,就是瞧他那长相,也是个招蜂引蝶不管蝶飞哪的主儿。这自家的宝贝疙瘩哪能丢人家那受苦?其实这济世县上的人都是很淳朴的,不在乎什么身份与地位的,所以有着这种想法的人也不止这刘掌柜一家。于是就算苏家那其余几个孩子再出息、身份再显赫、苏大夫人再好、再受人爱戴,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家闺女许出去的。这也是苏大夫为何如此操心苏半夏婚事的原因。
竹苓见他们俩都没什么不好,苏半夏还是那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心想那下毒杀人什么的估计也是人诽谤。她跑了这么远的路还一口水都没喝呢,当下便走到一边端着茶喝了老大一口。可谁知这茶才堪堪入嘴,便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
她狼狈的抹着嘴,惨呼“香薷草!!!”
苏半夏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英气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刚是她笑他,现在到翻了个转。
“三哥是看你跑的满头满脸的汗,特意给你降降温。”
济世县上的百姓都知道,这苏家五小姐最忌讳平生最厌恶的就是香薷草,要是有谁敢把这玩意儿搁她面前,那绝对是自找死路。
陆卿言有些讶异的放下杯盏,唤来下人过去拾缀了一番“五小姐这是…”他是最近才与竹苓熟悉,自然不知道这事儿。
竹苓刚想过去掐苏半夏,苏大夫便开口了。他狠狠瞪了后者一眼“陆大人不必介怀,小女这性子是让人有些头疼。”
竹苓迫于苏大夫的施威不敢说话,只是将一口贝齿咬得咯咯作响,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混蛋三哥!居然敢作弄起她了!那好呀,看她还帮不帮他讨媳妇了,哼。她记仇、她小气、她就是会为这么点小事记在心上,一辈子都不会忘!
陆卿言依旧是在看着竹苓,见她秀丽的小脸挤作一团,菱唇开开合合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心里不由觉得一阵好笑。
这苏五小姐,平日性子刁钻蛮横的,这会儿在家人面前,倒真是说不出的纯稚可爱,委实,有趣的紧哪。
这时,院外飘过一角烟灰色的衣摆。和师爷摇着折扇翩翩然走了进来。苏大夫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刚陆卿言派和师爷去处理那案子的进展,如今回来了,是不是…苏大夫心下有些着急。他那济世堂可是百年的老字号了,这会出了人命官司,对济世堂的声誉可是很大的影响啊。
陆卿言余光瞄到苏大夫的动作,心里也明白他为何会如此。他微微勾着唇角冲他温和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大人,几位嫌疑人已在堂上等候。”
陆卿言起身,宽大的青色纱袖曳地“和师爷,你先带他们上堂,本县随后就到。”
和师爷领命,带着苏家人离开了。唯有竹苓,迈步前看了他一眼,小声的嘀咕了声“这书呆,还摆起架子来了。”
这话被苏大夫听见,脑门上又是挨了一下。
公堂之上,陆卿言一身深青色正八品官服,衬得那身姿越发的挺拔修长,他端坐于桌后,眸清神正、温尔儒雅的、时常带着春风般笑意的唇角微抿,很有股不怒自威的雍容气势。
竹苓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显然不明白他只是换了身衣服,怎么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看起来不像是个八品的小县官,倒像是久居高殿拥有金贵身份的人一样。不过这也只是她自己的感想而已,她没出过济世县,也就唯当年大姐出嫁时瞥见过来迎亲的人,据说是什么很大的官。依她的感觉,她就觉得现在的陆卿言有些像那个人。
刘掌柜与苏大夫跪在堂下,竹苓与苏半夏却跟没事人一样靠着那桌子。众百姓见这一幕心里虽看不惯,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一是这苏家确确不好惹,二则,这新任县令摆明了是站在苏家这边的。
陆卿言直接忽略掉了身边的竹苓与苏半夏,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堂下所跪何人。”
竹苓瞟了他一眼,见他那摸样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忍不住开口道“嘿,书呆。穿了官服果然不一样了喔。”说话都这么有气势。
陆卿言冲她扬唇一笑,说不出的温柔尔雅流荡,令竹苓有一刹那的恍神。她不自觉抚上那突然加速跳动的心,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心…为何会突然…跳得这么快…
刘掌柜磕头“小民刘安。”
接着余下众人也一一报了姓名。
陆卿言继续问道“所为何事?”
刘掌柜抬头望向一边的苏大夫,满脸愤恨,咬牙到“小民要状告济世堂苏大夫下毒杀害我那苦命的女儿。”
几乎是他那话音刚落,立时便听得一声桌子倒地的声音。竹苓气势汹汹的一脚踩在桌子的一脚,凶狠的目光直射刘展柜“姓刘的,嘴巴给姐姐放干净点!谁下毒害人了?啊?信不信待会儿姐姐就毒给你看!”
苏半夏在她边上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将袖子掳起,摆明想干一架的摸样。
刘掌柜吓得全身发软,指着他们颤声道“陆大人,您可不能不管啊,您看他们…”
陆卿言叹气着抚额,他另一只手上还握着那块惊堂木,看着满堂的狼藉又是重重一声叹。
好吧,或许是他太低估这苏五小姐的本事了。明晓得她那脾气跟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居然还让她旁听。简直是自作孽。
苏大夫直起身,冲竹苓和苏半夏冷脸道“两小兔崽子,公堂之上岂容你们胡来,想反天不成?还不给我下去!”
竹苓不依。这时候她哪能离开,不然还指不定让那个刘混蛋说些什么混账话呢!
苏半夏也不动弹。
苏大夫见他们不听,立时便火了“让你们下去就下去。再呆这明年也别想领月钱了。还有你,苏半夏!”苏大夫喘了口气,炮火越加凶猛“马上带这混崽子离开,不然你就把刘家那小女儿娶回来。”
竹苓怒了“靠,老头子,我可是为了你好哎!要不是怕你受欺负我才不呆这呢!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哎…三哥你干嘛?不要拉我!我话还没说完呢…哎哎…喂,你听见我说话没!!!”她的声音越飘越远,也越来越小,终于消失。
苏半夏似乎是真的怕苏大夫把那刘家的小女儿给弄回来,没几秒两人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陆卿言持续抚额叹气,找了人上来收拾,其间还得听着刘夫人与那刘家小女儿的争执声。
“苏半夏你个王八羔子,想娶我女儿,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吧!”
“娘啊,你别这么嘛。半夏哥…半夏哥还是很好的嘛!”
“好你个头!你个死丫头,他们可害死了你的姐姐!”
“可是,不是还没证据能证明嘛,况且,下毒的是苏大夫,又不是半夏哥…”
“那苏半夏还不是苏大夫生出来的种?枉费你姐姐平日那般疼你,现在你居然要与杀她之人在一起,看我不抽死你个没良心的。”
“明明就是你不讲理,啊…爹啊,娘她打我…”
哎哟喂喂,这可怎是一个乱子了得。
陆卿言揉着被吵得有些作痛的太阳穴,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堂下瞬间噤声。
陆卿言顿了顿,凤目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刘展柜身上。
“刘安,你说那济世堂害死你女儿,可有证据?”
刘展柜磕头“大人,小女是死于苦楝之毒,而在小女吃过的药渣中却找到了此毒物,不是济世堂下的毒,那又是何人?”
陆卿言反问道“刘展柜,仅凭这个,可不能断定就是济世堂下的毒。要知道,这药的经手人可不止苏大夫一人。”
刘展柜被他这一堵,到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倒是外头的刘夫人快嘴“经手人全是我刘家的家仆,生是我刘家人死是我刘家鬼,又岂会杀害自己的主子?”
陆卿言轻笑,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温柔如春水般荡漾的开去,他开口,嗓音清扬却也带笑“哦?依刘夫人所言,这家仆是刘家的人便不会下毒?而苏大夫不是刘家人,便会下毒了?”他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位,继续道“那我们在场的人都不是刘家的人,岂不是都有嫌疑?”

 

10苏五小姐泛醋波

据《本草纲目》记载,芭蕉:蕉不落叶,一叶舒则一叶焦,故谓之焦。俗谓干物为巴,巴亦蕉意也。竹布实而根苦,蕉舒花而株槁。芭苴乃蕉之音转也。蜀人谓之天苴。味甘、大寒、无毒。
——《济世医报》
刘夫人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陆大人是要包庇苏大夫吗?莫不是大人您真被苏家的五小姐所迷惑。要昧着良心让苏大夫逍遥法外?”
众百姓虽未言语,却也同是如此表情。
跪在堂下的苏大夫忽然有些心冷。他赠衣施药慷慨救济这么多年,虽从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可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听他们落井下石啊。那一张张的面孔是熟悉的,他几乎天天见到,可是现在,却让他觉得心寒。
其实这也怪不得百姓。济世县太太平平这么多年,就没出过什么大乱。现在忽然出了桩人命案,心里自是会恐慌无措想抓住凶手以免自己遭殃。这是人之本性,怪不得其他。
陆卿言仍旧是那副和和气气笑意吟吟的摸样,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见恼,斯文雅致好脾气的很。
倒是坐在堂下记笔录的和师爷一皱眉,搁笔便欲说什么。
陆卿言以眼神阻止了后者,温雅一笑“刘夫人说话可得讲证据,不然,这可是诽谤朝廷命官。”
这刘夫人出嫁前也是个泼辣性子,哪管得了陆卿言说的什么,扯开嗓子便闹了起来“大人您也别狡辩。”
听得这句的陆卿言心里是止不住的好笑。他狡辩?这未免太本末倒置了吧?
“今日你与那苏家五小姐在城门那搂搂抱抱的,可不止一人看见!”她说这话时,人群中也冒出一片的附和声。其中声音最大喊的最嚣张的,正是之前在城门处那遭了竹苓教训的男人。
苏大夫望向陆卿言,神色古怪。
陆卿言暗自叹了一口气。这话题…似乎扯得有些远了吧?罢罢罢,反正这刘家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还是早些退堂吧,省得他们越说越离谱。
想至此,他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刘安,你可还有其他证据证明是苏大夫下毒杀害你女儿的?”
刘安连连磕头,说话也开始哆哆嗦嗦“小民…小民…”
陆卿言道“既无实证,那苏大夫当庭释放,退堂。”
他起身,深青色的官袍衣角一阵翩飞。也不理那刘大夫还是其他人如何叫嚣闹嚷,径自往那后堂走去。
和师爷跟在他后头,在快要进后堂的时候突地一顿,转身低斥“若再有人喧哗,一律棍棒打出县衙。”
出了后堂,便是一条九曲回廊,红木漆就而成,廊的两侧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偶尔有那么两只白蝶飞过,带出一片绿意盎然。
和师爷接过陆卿言脱下来的乌纱帽,问道“公子,现在该如何办?”
陆卿言脚步未顿,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扬悦耳“刘家此时并无确凿证据,苏大夫暂时还是安全的。不过这下毒这人确实得早日查到,以免无辜百姓受害。”说到此,他揉了揉俊逸的眉心,俊颜满是倦怠。
和师爷见他此摸样忙道“公子可是倦了?昨日在那山野之处恐是未休息好。属下这就唤来陆笙过来侍奉?”
陆卿言苦笑“这么个小案子有何可倦,况且也不是第一次在那种地方过夜。”他顿了顿,见和师爷确是一脸关心,心里不禁有些动容,轻言道“只是那刘夫人的声音太过尖利,着实有些不太好受。”他现在脑子里都还嗡嗡响着呢。
和师爷了然微笑“不过是些粗鄙小民,自是不懂何谓矜贵。”
陆卿言久久未回话。视线投至廊外的苍穹,一碧如洗,万里晴空。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凤目微眯,眸内闪过一丝复杂。
是啊,粗鄙小民,他已经远离那些暗藏纷扰的日子很久了…现在所接触的人和事…完全不能用以前的方法解决…
忽然,他的余光瞟到几抹身影,唇角莫名便开始扬了起来,之前所有不好的情绪转瞬即逝。
“陆和。”
和师爷躬身“属下在。”
“你去弄跟长鞭来。”陆卿言抬步“记得要用金蚕丝做的。”
“啊?”
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和师爷,陆卿言心情极好的朝院内走去。
竹苓被苏半夏拉出公堂,才刚进了后院,便碰到迎面而来的陆笙。苏半夏一见她当场便懵了,只知道嘿嘿嘿的傻笑,再没别的举动。
竹苓实在看不惯他那丢脸摸样,也不去管他,直接打量起陆笙牵在边上的白衣小僮来。
那小僮生得很是漂亮,唇红齿白的与陆筝有九分相似。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会动似得不住转悠着,束着双髻的白发带在空中飘飘扬扬,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粉雕玉琢的精致。
她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小僮嫩的似乎能掐出水来的小脸蛋,陶醉于那柔滑细嫩的触感中久久未回神。
倒是那小僮,拍开她作恶吃豆腐的爪子,捂着被偷袭的脸躲在陆笙后头,仅露出双玉也似的脸冲她嘟嘴“恶霸!”
陆笙拍了小僮的头一下,低眉训斥“歌儿不得无礼,这位是县衙的苏捕头。”接着,又秀秀气气的福了福身子,轻言慢语道“捕头大人,苏三少爷。这位是婢子的弟弟,唤名为陆歌,得罪之处,还望包涵。”
竹苓听得她这么一句话,半条命都是她的了。还真不愧是那书呆自小长大的,说个话都同样能把人急死。再说那句斯文至极的捕头大人,她莫名恶寒了一下。她还是觉得那小鬼叫的恶霸中听顺耳。
苏半夏乐呵呵陶陶然道“哪里哪里,没有得罪没有得罪,呵呵呵呵呵。”
陆卿言此时恰好走了过来。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深青色的官袍没脱,身形挺拔气质温润的,很是吸引人目光。陆笙甫一接触到陆卿言的视线,立时便红了双颊慌忙低头福身道“公子。”
陆歌那小鬼儿却是欢呼一声扑进了陆卿言怀里,声音软软,奶声奶气道“公子,您忙完了吗?什么时候带歌儿出去玩呀?”
陆笙微蹙了秀眉,温着眉眼瞟了一眼陆卿言又飞快移开“歌儿不得无礼。公子…公子自有要事办。”
竹苓没看漏陆笙的面部表情。她看了眼自家傻乎乎的三哥,轻轻叹了口气。这姑娘似乎对她家的那个书呆公子有好感呐。自小长大,青梅竹马的,三哥你还是…加油吧…
陆卿言淡笑“无妨。”接着便放开陆歌走到竹苓面前拱手道“五小姐下午可有空闲?”
竹苓不明他的意义,但还是摸着下巴道“空闲嘛,都是挤出来的。而到底要不要挤,就要看…”她省略了后面的半句,只是用颇具深意的眼神看着陆卿言,微微挑了挑眉。
诱惑啊贿赂,懂不?
陆歌回了陆笙边上,很不给面子的揭穿道“你这恶霸,又想趁机敲诈我家公子!”
陆笙再次敛眉训斥“歌儿不得对捕头大人无礼。”
竹苓哆嗦了一下“那什么,能不能别叫姐姐这名字。”听得她渗得慌。
陆笙为难的垂眼看了下陆卿言“那…婢子该叫您…”
苏半夏狠狠一拍竹苓的脑门“笙姑娘别和小五计较,我看这名字挺好的。”
竹苓愤愤拿下苏半夏搁在自己脑门的手。好P好,感情不是叫你喔,个重色轻妹的!
陆卿言也不管他们的笑闹,接口道“就叫五小姐吧。”他说着,转脸看向竹苓。凤目映着日光,轻声微笑,唇边的弧度透明而美好“本县初来乍到的,还不曾了解这县内风俗,五小姐下午若得空闲,可否带上本县走一遭?当然,午饭是得请上五小姐吃的,我家笙儿的厨艺可是不错,五小姐可赏脸一尝?”
陆笙红了双颊,福着身子就下去准备了。
竹苓看着依旧笑意吟吟的陆卿言,心里莫名觉得不太舒服。开口刚想拒绝,衣袖便被人重重一拉,她皱着眉望将过去,便是苏半夏笑眯眯的脸。
“陆大人都开口了,自然得给面子,嘿嘿。”
饭桌就摆在后院那角芭蕉树下。陆卿言率先落座,陆歌迈着两条小短腿忙前忙头的摆着碗筷。
陆卿言也随他去折腾,随意搁在石桌上的手微一使力,俊挺的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些,温和问道“五小姐可是在担心苏大夫的事?一直心事重重的摸样?”
竹苓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先前还好,可一想起陆卿言与陆笙之前那副巧笑吟吟的摸样,心里就止不住的烦闷。不过她明白,老头子那事完全就是人乱说,根本不用放心上。她端起茶杯欲喝上一口,却眼尖的发现里头一簇青绿的香薷草,立时便脸色大变,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姐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香薷草,你居然还敢拿到姐姐的眼皮下晃,故意的吧你!”竹苓心里是明白陆卿言与她相熟不久,不知道她的忌讳。可她就是不爽,非常的不爽,所以找了个理由借口的,就爆发了出来。
陆歌被她那表情吓了一跳,手中端着的碗筷也啪的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陆卿言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对陆歌轻声道“去找人来收拾下。”
陆歌不敢胡闹,听话的点着头,看也不看竹苓就跑开了。
陆卿言看着他小小的白色身影消失在回廊,这才转过脸来,眉眼温润面容尔雅,深青色的官袍迎着风轻轻翻飞。他唇边依旧是那淡淡的三分轻笑,温和细语道“是本县的疏忽,不知五小姐的忌讳,还望五小姐多包涵。”
竹苓绷着张脸,忽然想起之前陆歌闹时陆笙低眉说的那句话。
“捕头大人,苏三少爷。这位是婢子的弟弟,唤名为陆歌,得罪之处,还望包涵。”
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么?不愧是自小长大,默契倒是这么好。
陆卿言见着竹苓那不领情的摸样,有些下不来台了,面上却依旧笑着。
苏半夏有些看不过去,皱着英气的眉拉了把竹苓把她重新拉着坐下。
“小五你这是做什么?人家陆大人新来乍到的,哪懂得你那么多的忌讳。”
哦,看来,这苏五小姐的忌讳还真不止香薷草这一样。
竹苓杏眸溶溶,瞪了眼苏半夏。以前三哥明明都是站在她这边的,今儿个做什么帮个外人?莫不是因为那陆笙是人家屋里的,他就开始不帮她了吗?
想到这,竹苓一把挥开苏半夏的手,气冲冲道“管他知不知道,反正他逆着我我就不爽了怎么着吧?吃P吃,姐姐还懒得在这受人脸色!”
她甩头就走,也顾不得苏半夏那难看的面色。她心里就像偷偷藏着个坏脾气的小人,现在这个小人闹脾气了,她不开心,所以别的人也不准开心。
她怒气冲冲的往回廊上走,正巧碰上陆笙端了个托盘走过。精细的菜色,加着壶酒,还有几个玲珑别致的杯盏。后者见她这副摸样过来,有些讶异的迎了上来“五小姐这是?”
平日里这‘五小姐’三字竹苓是听惯了的,可不知怎么,今日从这陆笙口中听到,她却觉得说不出的便扭。
她怒道“这五小姐也是你喊的吗?”
她这指责质问来的很没由来,陆笙无措的站在原地看她,满脸的无辜不解。她没做什么吧?这是哪惹着五小姐生气了?
竹苓看着陆笙那秀眉微蹙楚楚可怜的摸样,越发的烦闷了,看什么都觉得碍眼。她一把掀了那托盘,理也不理她的惊呼便越过她。“别挡姐姐的道儿!”
暖黄色的轻纱裙角轻飘飘的翻飞着,陆卿言面色沉郁的出现在陆笙边上。后者懵头懵脑的,也不知是哪做错了,却也福着身子道“公子,婢子…”道歉的话还梗在喉口,却被陆卿言抬袖挡下。
他温雅的眉目一派紧蹙,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只是看着竹苓离开的地方一眨不眨。过了好半响,待陆笙怯怯喊他时,才回神。
他长叹一口气,唇角虽依旧是弯着的,却不知为何透出几丝无可奈何出来。
“这苏家的五小姐…”陆卿言摇头叹息,抬步追了上去。
陆笙蹙眉抿唇,秀致清丽的面容上忽的闪过一丝苦涩。痴痴的视线追随着那俊挺的身影,她自嘲轻笑了声,蹲下身子开始收拾起地方打碎的东西来。
“笙姑娘,你这是…哎,让我来就好。”忽然传出来的悦耳男声让她怔了怔,抬眼望去,便见一道暗红色的英锐身影正朝这边疾步走来。
竹苓一个人气冲冲的往前走着,不知何时,竟冲进熙攘的大街上了。漫天花雨如雪般纷飞,飘落她一头一身,一时间,身上似乎全沾上了那霏霏桃香之气。
街上的行人见了她,都不自觉绕开来走,生怕她一个不顺心就拿他们开刀。也正是因为这样,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的空出一块,仅她一人站在其间,微仰了秀丽的面容,看着满树绯红花瓣飘落。
“五小姐。”就在此时,身后传出清扬悦耳的男声,就像是一曲在春日下徐徐奏响的萧笛,音线悠扬让人迷醉。
她转身,纱裙在空中旋转出花朵胜放的姿态,风起,夹着香气与花瓣,使她看清了那名正渐渐向这边走来的清俊身影。

 

11苏家三少要娶妻

据《本草纲目》记载,山楂:味似楂子,故亦名楂。树如梅,其子大如指头,赤色似小柰,可食。微酸、甘、微温。
—《济世医报》
那原本是很美好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