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林子,外头停了数匹马与一辆马车。车上也坐了个黑衣蒙面的人,见着有人出来,连忙跳下车过来帮忙。
竹苓和陆卿言双双被丢进马车,还没等她坐稳外头的马匹便嘶鸣一声跑了起来。竹苓没有准备,被这突然疾驰的马车狠狠一颠,头重重撞到车厢,立时便不省人事。
啾啾啾啾啾。
一只黄色的小鸟停在课高大笔直的玉兰树上清脆的啼叫着,偶尔一丝春风吹过,那饱满的玉兰花便颤上俩颤,一副摇摇欲坠就要跌落枝头的摸样。
山脚的农舍前头是几亩薄田,种了许多的娇艳玫瑰,用栅栏围了起来。农舍的大门紧紧扣了把锁,只是那窗口却开出一丝小缝,得以窥见里头的场景。
除了一张木床外便是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东西,一男一女正相靠而睡。男的一身青纱罩袍,眉目温和儒雅,女的被绳子捆的紧紧,身上的暖黄春纱裙也被弄得皱巴巴的。许是这姿势很难受,她那眉眼自始自终都是皱着的。
陆卿言是被外头的鸟鸣吵醒的,他缓缓睁开眼,巡视了一下四周,接着便将视线移至窗户的方向。
不知何时,那竟出现了一个着烟灰色文士装的男人。长发飘飘折扇轻摇的,很是洒脱谦和的摸样。那人上前先是一指点了竹苓的睡穴,接着才恭敬道“公子。”
陆卿言略抿了唇,轻颔首,示意他去外面说。
两人一前一后从窗户掠出,姿态飘逸,说不出的优雅。
不知过了多久,竹苓咂咂嘴,翻了个身。却不想自己已不是睡在她那张软呼呼的大床上了。于是这个一个动作,理所当然的,她重重的摔下了床。
哐,好大一声响。
刚进房间的陆卿言恰好没来得及扶住。他有些哭笑不得的上前,将她扶起,轻声问道“可是摔着哪了?”
竹苓这下砸的不清,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半天都没有一句话说。只是某个地方尖锐的疼着,让她想伸手揉揉。
她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貌似被捆住了。这时,那些关于她睡一觉而忘记的记忆又涌现了出来。
夜晚、树林、黑衣人、绑架。
她刷的想站起来,却不想又撞上陆卿言的下颚,她惨呼一声,又跌了回去。
妈呀,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一下两下的,她快被撞死了。
陆卿言闷哼了声。
晃了好久,两人这才觉得那疼痛有些减轻了。陆卿言直接走到窗户那望了望“五小姐,那群人好像已经走了。”
竹苓挑眉,惊喜道“那还磨蹭什么?快点逃啊!”她说着就想起身。可在原地折腾了好一会也没见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举动的她终于记起,她,似乎是被绑起来了。可是…她的杏眸微微眯起,胶在那长身玉立的温雅男人身上。
“为什么你可以自由走动?”而她却跟粽子一样绑的这么严实?
陆卿言原本是在摆弄那大门,听见她这话转了身,飘逸的纱袍一阵翻飞。他凤目与她无辜对视,两人就这么对眼看着,过了好半响,竹苓才移开视线。
好吧,就这书呆瘦瘦弱弱一碰就倒的摸样,搁她她也不会有防心。但心里就是不平衡啊,凭什么啊,就因为她看上去厉害些就得被绑住吗?
她恶声恶气道“书呆你还看个毛!不过给姐姐松绑啊!”
陆卿言无辜的‘哦’了声,听话的走了过来。但因为力气实在是有些小,弄了好一番都没弄开来。竹苓是连骂都懒得骂,任他慢悠悠的解开。
待绳索终于从身上脱离后,竹苓一边活动着早就僵麻掉的手脚,愤怒咆哮道“回去后天天给姐姐围着县里跑步!看你这体能啊!连个绳子都解不开!!!”真是的,这家伙怎么出了性格脾气好一点就没什么优点了?畏畏缩缩的,没一点男子气概!
陆卿言自知是自己的错,只一边赔笑没半点生气的感觉。
活动了好一会,确定四肢已经彻底恢复灵活后,竹苓便径直走到窗前敲了敲“书呆,不是只有门那一条路可走的!”她一连鄙夷的看着他,显然对于他脑子的转不过弯很是鄙视。她早就说过,光会读酸书是没有的,最主要的是脑子会转!
陆卿言坦然接受竹苓的鄙夷,脚下步子却没动。他唇畔含笑,一副君子端方的立在原地。
“五小姐…那个…本县不太会爬窗…”应该说是压根不会。
竹苓秀致的眉眼危险的跳了两跳,难得没有生气咆哮,只是阴沉着脸大踏步冲他走去。
陆卿言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将笑意扩大了些,身子却禁不住往后退了退。
“五小姐…其实…本县…本县还是可以…”他这话才说出一半,就发现自己被人给扯住了衣领,他略低了头,便见着竹苓近在咫尺的脸。她对他轻轻笑了笑,颊边那对精致的笑靥也跟着晃了两晃,然后…嗖…
陆卿言惊奇的发现自己飞了起来,直接射出了窗户。
竹苓拍了拍手,冷哼“你不会没关系,姐姐送你一程。”
两人出了农舍,四下张望了一下。竹苓没出过济世县,走得最远都是在药山的半山腰那晃悠,自然是不知道这是哪。而陆卿言却是从外头来的,大致一扫便认出这里是药山山脚,而济世县,就在山的另一头。
似乎要翻过这座山啊。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路途遥远啊…
将所处的地界与竹苓说了以后,出乎他意料,她立即便兴高采烈了起来。
哇啊啊啊,出了济世县了啊?姐姐她这前小半辈子还没出去看过呢!当下便扯着他要去玩。
她那摸样雀跃不已,就跟个纯稚的孩童得到了最喜爱的玩物一样,竟让陆卿言不忍拒绝。他跟着她走了几步,问道“五小姐身上可有钱财?”
竹苓停了脚步,很是谨慎的看了他一眼“干嘛?钱不一直都是你付的吗?”要是敢说出要姐姐付钱一定揍得你亲娘都不认识!
陆卿言犹豫道“若是本县身上有的话自然是本县付,可若是没有…”
竹苓瞪大了眼,惊诧的狠拍了他一下“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带钱!”
陆卿言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这苏五小姐的怪力几时能消失啊?再被她这么天天夜夜的拍下去,他迟早被拍死。
他轻咳了声“本县昨日出来的时候…将钱袋落在桌上…所以…”
竹苓怒道“靠,那你为什么不忘记穿衣服?”姐姐她要出去玩,没钱玩个P啊玩!
陆卿言道“五小姐,这话着实有辱斯文。”
辱毛辱,姐姐从来就没斯文过!她黑着脸。果然是个书呆子,出门居然不带钱。他以为他这么说上几句酸诗人家就会任你随便吃随便玩…哎,不对,姐姐可是恶霸!没钱不就一个抢字?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际…
哎?她两手慌乱的摸着自己身上。陆卿言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突然这间她这是怎么了。
“五小姐,你这是…”
竹苓直接掉转回头。
“哎…”他喊了声,可没人理他。因为竹苓已经重新跳回农舍的里了。
他看着她利落的翻进窗户,温和的凤目内满是疑惑。
这么又跑回去…这是做什么?
竹苓没让他奇怪多久,因为很快她又翻了出来。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她边疾步往山里头走,边冲他喊道“书呆,快跟上。”
陆卿言连忙跟了上去,惊奇道“五小姐不去玩了?”刚刚不还满是雀跃的想去?
竹苓心里烦闷,语气自然也不是很好“玩个毛的玩,姐姐的鞭子都不见了。”身上和农舍里都没有,那就一定是之前打斗的时候掉了。现在得快些回去,找回来才行。
陆卿言听得此句,视线垂至她的腰际。平日时时挂在那的黑色长鞭确实没了踪迹。
“既然丢了,再做一根便是。”为何还如此着急的去找?这么大的山,怎么可能还找得回?况且,也有可能是那群黑衣人拿走了。
竹苓脚步猛地一停,冲他吼道“做一跟做一跟,你以为姐姐不知道?就算这第二根第三根好上成千上万倍,它也代替不了我这根!”就跟河中流过的水一样,前一刻与现在这一刻流过的虽然相同,但这一刻的水却不是前一刻的水。
陆卿言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对那跟黑鞭这么执着。
“就算不是之前那根又如何?人总不可能一直抱着第一次不放,而错过得到第二次第三次。”
竹苓跟他说不通,心里又担心那长鞭会不会被什么动物给叼走,语气是越发的不耐烦。
“你懂个P。这是白芥在我及笄那年送我的。这份意义是第二次第三次能比得上的吗?”女人及笄,可是最大的一件事。能比吗?
陆卿言跟在她后头,不知怎的,一听到‘白芥’这两个字,立时心里就不舒爽起来。她似乎很在乎那个叫白芥的。上次还为了这个人差点没抽到他。
“五小姐…”你该是喜欢白洁的额吧?不然那鞭子不见了你也不会这么着急。
他这话才刚开了个头,却又截住。剩下的话梗在喉口,吞不下也吐不出,硌得他难受。
竹苓的耐心终于宣告崩盘“你能少说废话吗?走快些!”本来就走的慢,现在说话走的就更慢。
陆卿言被她噎了一句,平素的好脾气也不知飞哪去了,竟一个人生气闷气来了…
得,他说什么都是错,那他就不说了。
竹苓没空管他,此刻心心念念的全是那跟长鞭。她本来就是个重感情的,那鞭子跟了她几年,早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现在丢了,心里自然是急得不得了。她心急如焚,脚下也如飞一般疾走。
陆卿言见着那纤巧的黄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神色越发的紧绷起来了。
还说不喜欢那个什么白芥的,一根鞭子不见都急成这样,要是他人丢了她岂不飞了去?当时碰着那个偷了她传家宝的人她可没这么急切过啊。
很显然,陆大人明显忘记苏五小姐那簪子是被他顺走的,还兀自一个人愤愤不平。
他凤目微磕往边上一瞥,不经意扫到一条正盘卧在灌木丛内的正吐着信子的毒蛇。
那蛇头呈三角形,背部还有灰黄色菱形斑块,它整个身子高高扬起,尖锐的毒牙在大张的口内格外刺眼。
凭着陆卿言的身手,自是可以轻松避过…只是…他忽然想起刚才竹苓为着白芥的一根鞭子如此着急的摸样。
若是他被蛇咬了的话…
他心里一动,竟站在原地眼睁睁任由那蛇朝自己咬过来。
8矛头直指济世堂
据《本草纲目》记载,白花蛇舌草:清热解毒,消炎止痛。性苦甘、寒、无毒。
竹苓正往前走着呢,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叫。
很显然,纵使那是声惊叫,也依旧是清扬悦耳。
竹苓额前的青筋突突的跳了两跳。这个书呆,又搞什么啊?浪费她时间啊啊啊!她真的很想把他丢着不管了!她咬牙切齿的在原地站了会儿,却终究狠不下心不理,只得叹气往回走去。
当那蛇咬上陆卿言右臂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刺痛,眼前便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胸口阵阵的闷痛,努力睁大眼,也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黄影,他啪的一下失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
竹苓刚走回来就见着这一幕,不禁吓了一跳。走近了看这才发现一条窜然逃开的蛇。
她惊叫道“呀!你怎么惹到五步蛇了?”
陆卿言浑身乏力。原来他惹上这么毒的蛇了么…还真是失策啊…
因为苏大夫和竹苓说过这五步蛇的剧毒很要命,不及时治疗的话铁定会没命。所以竹苓不敢耽搁,飞快抽下自己束发的黄绸缎带,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撩开他的宽袖狠狠扎住他伤口上方,不让毒血流动。接着没多做犹豫便俯下身去,为他吸出毒血。
一口口浑黑的毒血吐在地上,散发出难闻的恶臭来。
竹苓忍着那腥恶的味道,待吐出的血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后,竹苓便起身在周围找起解毒的药草来。
老头子说过,五步蛇栖息的地方大多都是有解毒的草药的,那名字是什么来着…半月莲?白花蛇舌草?野菊花?还是全部都要?她看见药草便采着,脑子里却乱忽忽的。她和苏半夏抓了这么多年的毒虫蛇蚁的,几时有被咬伤过啊。也是这书呆倒霉,走一次就被咬上了。她把草药塞了些进自己嘴里,嚼碎了吞下去。唔,刚才她帮忙吸了毒血,还是也吃点比较保险。
竹苓走后不久,立时便出现一人站在陆卿言身边。此人长发飘飘眉眼谦和的,一身烟灰色的文士装束使他看起来越发的书生气浓重。
“公子。”他紧张的唤了声,也不敢耽搁,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白的瓷瓶,倒出一粒如凝脂般光滑白润的药丸来。此丸刚倒出来,霎时便飘出一股浓郁的百花香来。
他将药丸小心的塞进陆卿言嘴里,后者勉强的吞咽了下去,动了动嘴欲说什么,却被他制止了。
“公子切莫乱动,此蛇毒确实厉害。”
窸窸窣窣,他说着,耳朵忽然动了动,加快了语速“苏五小姐似乎回来了,那属下先行退下。”他话音才刚落,人立时不见。
陆卿言虽吃了那药丸感觉舒服了些,但却依旧头晕的厉害,他索性闭了凤目,面容虽苍白没一丝血色,看起来却格外温润。
他这是怎么了?为了个姑娘家的注意力,竟去招毒蛇来咬,而且…还是如此剧毒的蛇…陆卿言啊陆卿言,你莫非真是痴傻了不成?
不过,她既然知道此毒蛇的毒素惊人,却还是为他吸出毒素,是不是…
他轻勾了唇角,忽然忆起之前她温软的菱唇覆在手臂上的感觉…
竹苓怀里抱了堆草药,杂七杂八的一大堆,见他正靠树笑着,不由皱眉道“别学那个山鸡□。”
陆卿言嘴角一抽。
淫…□…他□…
竹苓见他收了笑,走到他边上蹲下,一边挑拣着草药一边埋怨道“我说你这个书呆,莫不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平白竟照出条五步蛇来。要不是姐姐恰好有本事,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她塞了一把草药进他嘴里。
半月莲…白花蛇舌草…野菊花…雄黄…之前那个给陆卿言喂药丸的烟灰色身影正覆在大树上,满是担心的细数着竹苓怀中的药材。
看不出这苏五小姐平日游手好闲没个正行的,没想到着辨草药的本事倒还不错,没有一样错的。之前他还真是白担心了一场。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所谓的草药,早在竹苓小时候就已经默背的很熟了。
小时候,竹苓上山采草药自是不认识,采了一堆杂草回来。于是自那日起,苏大夫便天天设定她采的草药种类与药性,若是采错一种,那就抄上个百八十遍的,久而久之,对于那些药草自然是熟识起来了。
陆卿言费力的嚼了几下,竹苓见他吞下了,又塞了堆进自己的嘴里狠命的嚼。一边嚼还一边撕着自己的裙角,将那咬碎的草药狠狠的拍在陆卿言的伤口上。
嘶…他皱眉哼了声。麻烦…能不能轻点,他是个伤患啊…
竹苓不言不语,任他哼哼。自己将布一圈一圈的缠绕上去绑好,然后解下自己那跟绑在他伤口上头阻止他血液流动的发带重新绑回自己头上。
“你这几个时辰都别乱动弹啊!不然死了我可不负责。”竹苓臭着张脸恶声恶气道。
真是的,啥事都做不成还老拖她后腿。
陆卿言也不介意她那语气,依旧是轻柔温和道“谢谢五小姐的救命之恩。卿言无以为报,日后若是五小姐有事需要卿言帮忙,卿言绝不说半个不字。”
竹苓翻了个白眼。拉倒吧,走个山路也会被蛇咬的,还帮她。
“你还是顾着你自己个儿得了,我也不需要你帮忙。”
陆卿言轻笑,却不再坚持。不过他说话向来是板上订钉,既然说到了,那便自是要做到的。纵使对方不领情。
因为陆卿言现在不能移动,所以竹苓也坐了下来,三两句的和他聊着。
“哎,对了,之前那个□的山鸡是你什么人?他叫你什么十六的。”
陆卿言收了些笑,不过竹苓没有注意。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回话,她有些不解的看他“问你话呢,说话。”
陆卿言轻叹了口气,他可不可以不说啊。
“我上头有十五个哥姐,他是我九哥。”
竹苓‘哦’了声,接着斜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家的人还真是多啊。十六个,啧啧啧。”
陆卿言笑笑,没有接话。
又休息了会儿,陆卿言觉得身体好些了,便寻思着可以下山了。竹苓也没阻止,扶着他往山下走。就这个时候,她也没时间顾那根鞭子了,只能先搀扶着他下山去济世堂让老头子看看身体还有哪不对。
陆卿言见着竹苓一直臭着的脸,便道“五小姐还是回去寻找鞭子吧,这里离城门也不远了,本县可以自己回去。”说是这么说,可还是颇显柔弱的衣袖掩着唇轻咳了好几声。
竹苓满头黑线“我还是送你回衙门再说吧。真是的,别我一走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陆卿言也不勉强,只是淡淡笑着。
济世县城门大开着,百姓一见得他们两人相扶着回来,面色都有些怪异。
竹苓看着心烦,狠着眉眼瞪了回去“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不想要眼珠了?”
众人惊着不敢看,看还是有几句闲言碎语的飘进了她耳里。
“我看啊,这济世堂铁定是下毒了,不然苏五小姐那么蛮横的一个人,哪会对这陆大人这么好,还搀着他。”
“哼,下毒杀了人,以为凭美□惑就没事了吗?”
竹苓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抓了边上人上前,脸色冷的吓人“你说谁下毒?啊?”姐姐看他是嫌命太长了吧,居然敢造这种谣,不抽他两下真是对不起姐姐这姓氏。
她心里这么想着,手下也这么动作了。狠狠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清脆的巴掌声让那人的脸都别过去了大半,她厉声怒斥“哑了吗?姐姐问你话你没听见?”
竹苓那眉目本就带着些痞气,如今这一瞪眼的,到透露出几许凶残恶煞来。
众人本就畏惧她,此一看更是不敢说话了。都低着头往后退着,不一会便散了开来,一副生怕自己也被抓着挨巴掌的摸样。
那挨打的人也是暗恨自己多嘴,一脸迭声的倒着歉,边说还边轻轻抽自己的嘴,就是想竹苓能放他一马。
竹苓哪能这么容易消气儿,揪着他的衣领就是不放手,手里还犹自骂道“姐姐把你这胳膊卸下来,待会儿再套回去你看怎样?”她拎着他狠狠踢了一脚“现在说这些有个P用!”
那人摸着自己被踢的地方,冲一旁沉默看着的陆卿言讨饶“陆大人,陆大人您可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啊…”
陆卿言那修眉本因那人的话而紧紧蹙着,似乎是很忧虑的样子。先听得他的告饶,便立即舒展了眉目,那温和尔雅的摸样立时让看着他的人感觉到了春风般的柔和舒爽。
“五小姐。”陆卿言微笑,凤目稍稍弯了些,嗓音清扬悦耳。
“现下还是快些回济世堂看看的好。”他用那双如霏霏春水的眸子扫视了一下四周,柔和依旧。
竹苓愤愤然得将那人踢开,略扬了脸斜睨道“嘴巴给姐姐放干净的,要是让姐姐再听到这些有的没有,就准备搬出济世县吧。”
众人唯唯诺诺,头都不敢抬。
竹苓看着他们就觉得心里一阵烦闷“滚开,别挡姐姐的道儿!”她眼神凶悍,推开众人,自己加快脚步往前走。她嘴里说的是如此斩钉截铁,心下却是有些没底了。县上百姓对老头子有多尊重她是明白的,可是一夜之间,众人的态度突然改变,这也却是让她很是担心。济世堂…究竟出什么事了?
陆卿言跟在她后头,两人一前一后的,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绯红的花瓣打着转飘落,之前那挨打之人从地上爬起,狠狠的‘呸’了一下,恨声道“杀了人还这么嚣张,早晚死掉!”
竹苓一路疾走,也顾不上身后个有伤的陆卿言,转了个弯老远便见着济世堂门一个青绿色的身影。她喊了声“青黛。”
青黛本在堂前打转,满脸的焦急惶然。此刻听得竹苓的声音,顿时抬头惊叫着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呜呜呜呜呜,今儿个一大早就有人把老爷带走,说是老爷下毒杀了人。三少爷当场打了人,现下也被抓走了。怎么办啊小姐,现在可怎么办?”
竹苓狠狠的拍了哭哭啼啼的青黛脑门一下“哭什么哭,姐姐还在这呢。”就算现在堂子里没个坐阵的,也轮不到她个小丫头着急吧。再说,姐姐又还没死,她乱哭个什么劲儿。
“一群碎嘴的,看姐姐不掀了他们。”竹苓越想越气,老头子下毒杀人,简直是无稽之谈,一个两个的都是反了是吧?好呀,那就让姐姐看看,究竟想反的有多少人!
她掉头就走。
青黛被竹苓那副表情给吓到了,也不敢再哭,边抹着眼泪边小跑追了上去。
“小姐,小姐你这是去哪啊?小姐等等青黛啊。”
陆卿言站在原地,青纱罩袍滚着落花,一副君子谦谦和如暖玉的摸样。
苏大夫下毒杀人?他蹙着秀眉,温和的凤目也变得有些凝重。
“陆和。”
一名着烟灰色文士装束的年轻男人几乎是贴着陆卿言那尾音出现在他身侧的,长发飘飘折扇轻摇的,他收起扇,抱拳行了一礼“公子。”
陆卿言颔首“这是怎么回事?”
文士直起身子,沉声道“昨日捞出来的那具女尸,经确认乃流云当铺刘老板的大女儿。因自小有心悸的毛病,一直都是吃济世堂开的方子。今日刘老板来到县衙,说是在他女儿吃剩的药渣中,找到了…苦楝。”
9初在公堂露锋芒
据《唐本草》记载,薄荷:又名香薷草。薄荷茎方,叶似荏而尖长,根经冬不死。又有蔓生者,功用相似。辛能发散,凉能清利,通利六阳之会首,祛除诸热之风邪。性辛、凉、无毒。
——《济世医报》
竹苓踢飞守门的小役,一路横冲直撞的冲进县衙牢房。
“三哥,爹爹…”她一边喊着,视线快速的扫过那一张张被木栏隔开的惊慌脸孔,往里头跑去。
青黛还跟在她后头,提着衣角费力的跑着,却始终隔得老远。
竹苓在牢里转了一圈,没见着人,又绕回门口揪起那刚挨过打现在坐在地上歇气的小役,凶恶道“我爹和三哥呢?”
小役扯了扯东倒西歪的帽檐,嘴里犹自哆哆嗦嗦“和师爷让他们在县衙后院休息着,他们…他们不在这啊…”
就五小姐您这脾气,谁敢对苏大夫不好啊?还不给你给生生剥了皮去?
那小役本想着老老实实回了话竹苓该放了他了吧,可哪成想面上到挨了一拳。
竹苓脚下还恨恨踢了他一角,怒气冲冲道“你个混蛋,害姐姐凭白跑上这一趟,简直欠揍!”
小役一手捂着挨打的脸一手捂着挨踢的屁股,泪流满面。
他好无辜。
县衙后院,陆卿言坐在那棵芭蕉树下,手上捧了只玉白的瓷杯,茶盖微开了些,飘出了那么几丝袅香的茶气。
他很是优雅的执杯轻抿了口,嗓音清扬悦耳,很是温润“苏大夫不必忧虑,前因后果本县已了解清楚,自是有数。”
苏大夫和善慈祥的脸看上去有些忧虑,听得陆卿言此话,心下倒宽慰了些些,他点了点头。
苏半夏见自家老爹一副和气生财什么都不计较的摸样,心里很是不平衡。噢,和着他们就活该被关了一夜,结果这县令一回来,啥啥事都没了?说跟没说有个P用!
竹苓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一阵风似得卷了进来“三哥、爹爹,你们没事吧?”
她眼神惊疑不定,在确定这两人没缺胳膊没少腿后,便直接冲到苏半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