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姑娘…”苏半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却是满脸苦涩。
“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么久以来,你就真的对我…对我没有一丝感情吗?”
济世县上的人都道是苏家的三少爷玩世不恭不学无术,谁家的闺女要是嫁了她,那便是断送了一辈子。可谁又知道,再没心没肺的人也是会有认真对待的人和事?这么些日子,他事事以她为先,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是怕会惹得她不高兴。在让爹去说媒之时,心中忐忑难安,生怕她会生气不答应;在她应下的婚事时,又是那般的不敢置信生怕是梦…
呵,可叹第一次有那么一个人牵扯着他的喜怒哀乐,让他想一辈子捧在手心好好呵护宠爱,哪想到…会是这种收场…
“我…”陆笙小嘴微张,却最终只是痛苦的别过头。
“抱歉,笙儿心里…唯有公子一人…”
苏半夏是真心待她好,这一点她又如何会感觉不到?但对于陆卿言,她却也无法做到割舍。自有记忆起,她便是陆卿言边上的贴身婢女,从小到大,那么多的岁月已让陆卿言这三个字深深的烙印在了心底。不是不能喜欢上别人,也不是不能接受别人,只不过…是她自己不愿意而已。
“就算是公子…公子心里没有笙儿,笙儿也不想放弃…”当爱他已经成为习惯,那让她如何再去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呢?
苏半夏心中巨震,开始无法自抑的抽痛了起来。
是的,就是这副摸样…这种坚定而执着的神情…只有在提及陆大人之时,向来柔婉的笙姑娘才会露出那骨子里的执拗。
也许…他就是败在她的这份固执上吧…苏半夏想笑,却觉得嘴角如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提不起来。
其实早就该明白的…也早就该…放弃的…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太过自以为是罢了…
只可惜,到了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了有些事…和有些人…真的不是你想要,便能要过来的…
54 事要三思而后行
据《本草纲目》记载,黄杨木:黄杨生诸山野中,人家多栽种之。枝叶攒簇上耸,叶似初生槐芽而青浓,不花不实,四时不凋。其性难长,俗说岁长一寸,遇闰则退。今试之,但闰年不长耳。其木坚腻,作梳剜印最良。味苦、平、无毒。
————《济世医报》
九王爷温卿良风流蕴藉翩翩雅绝是皇城一众全都知晓的,当然,就是不知道的一看他那身翠饰锦纱,也能睨出几分慵懒雅姿。所以说,这么一个讲究精细注重风雅的佳公子,宅邸自然是不能差的。
有皇城百姓传:若是想找九王府,只需在那墨斋楼凭栏处一眺。
外乡人可能是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当他身处于墨斋楼楼顶时,便了然了。
墨斋楼是皇城视野最好之处,鳞次栉比的屋舍一重复一重,唯有俩组建筑群最为雍贵。
地处东方鎏金琉璃瓦片片的是皇宫、而另一座稍显秀雅的,则是九王府。
蜿蜒于亭台阁榭间的游廊□,绿墙掩映绣花环绕,再加上那座座精巧繁细却不显重复的宅落,与周围粗犷的北方大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刻,亲自规划督促建出此宅邸的主人温卿良,却难得没招来美人笙歌热舞觥筹交错,反而是对着一扇雕花房门大伤脑筋。
“嘿,我说你到底寻思什么呢你?把人弄来干什么?”来来回回走动一阵的温卿良满心烦闷,特别是看到始作俑者一副轻轻松松转着玉石锉刀的悠闲姿态时,终于忍不住破功了。
今儿个大早他这才刚出门,便瞧着他那谋士扛了个女人往这边走。其实扛个女人也没什么的,反正又不是个女人扛着个大男人。
但越走近越觉得那女人眼熟,直到与对方打了个正面这才恍然。
感情是小椒,怪不得瞧着眼熟。
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这梵景怎么出门一趟就把人给强硬的弄回来了?
“啧,王爷恐还不知道吧?十六爷的扇坠子可在那苏小姐身上呆着呢。”
梵景背靠着院中那棵粗大的黄杨树,手里还抓着快完工的木雕,在他说话的时候,锉刀很是飞快的修改着木雕的细节部分,簌簌往下落着木屑。
温卿良精致的眉目冷不丁一凝,忽然顿身看他。
被此目光注视,梵景也不见有什么反应,语气依旧那么吊儿郎当道:“今儿个一大早那苏太医可直奔宫中去了啊,估计这会儿兰贵妃心里有较量了。”
当年先帝还在时,曾得到过一尊未经雕磨的稀有玉石。那是一个偏远的游牧族落所进贡,说是用一种特殊的方法雕刻的话,在灯光下可以显现出所雕之物的形状。当然,平日里是看不出的,就如同普通的宝玉一般。
于是,先帝便招来巧匠就着那游牧族落所述之法将其宝玉分割成三块,赐给了当时最受圣宠的太子、九皇子与十六皇子…
后来先帝逝世,太子即位之时却遭暗杀下落不明,直到一名女子手持印章找到镇国将军说是有太子行踪,这才迎回现任帝上。
也因此,女子被封贵妃从此圣眷无限荣宠至今。
温卿良忽嗤:“那又如何?想将小椒嫁予十六?虽说皇兄与兰贵妃是一玉定情,可不代表十六也有此殊荣。”
梵景手下终是一顿,抬眼提醒道:“王爷可别忘了当日赐封兰贵妃之时帝上说的什么。”
如是老九与十六有了相中女子,此玉便将为朕之婚旨。若出身世家者,直系王妃;若身世低微者,只为妾室。
大婚那日,他一向病态体弱的皇兄头一回那般欢喜庆宴,当着群臣百官与家眷金口玉言如是道出。
当时的他呢?似乎是浅笑言兮与十六针对,说是一定抢在他赠玉之前把人给夺过来…
温卿良皱眉望着梵景,开口道:“小椒可与十六没得干系了。你道她会甘愿区做妾室让人压在头上?”
若她真的愿意的话,就不会与十六闹僵,而让他有机可趁。
梵景索性收了手上的东西,难得认真道:“可也不能完全保证苏小姐不会嫁予十六爷不是吗?现下贵妃他们可偏向十六爷了。”
原本是温卿良手执京畿军权;陆卿言后有文官开路,两者势均力敌暗中较劲。但因着秋似水带去的顾画与苏半夏成了一对儿,使得唯一保持中立的镇国将军划分为陆卿言那派去了。现下的局势,若是再让苏竹苓嫁给了陆卿言,温卿良便彻底没了胜算。
毕竟他所掌握的军权,是如何也不可能与矫勇善战的镇国将军的部队抗衡。
温卿良深思一阵,想到个中缘由后缓缓道:“主要的不是小椒,而在于顾画那里。”就算是他娶了小椒过门,那苏家也有可能会与她断绝关系。一个人与一个家族、以及家族后面旁根纠织的联系,孰轻孰重还分不清吗?
梵景道:“虽然苏小姐不算主要,但若是她真与十六爷在一起了,那便是真的没翻身了。”说到这,他笑道:“镇国将军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现在顾小姐也没真正与苏家的少爷在一起,估计他会很快有行动的。”
顾家保持中立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还拿不准究竟谁赢谁输。现下正是关键时刻,绝不可能就这么草率投入谁麾下的。
但留给他们时间也不多了…必须尽快将主动权揽到他们这边。
温卿良赞许的看了梵景一眼,又恢复了以往的慵懒散漫。他拍了拍后者的肩,满意道:“既然这样,小椒就交给你来安抚了。”
虽然小椒此时是对他比较好些,但经过今天这件事,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出现在她面前不被她给剥皮抽筋了。所以说,这项艰巨的任务,便交给深思熟虑的梵景梵大人了。
梵景原本还兴致满满等着看温卿良在竹苓那碰壁,但一听到他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僵硬了。
喂喂喂…不带这样的吧…
王爷你就是这么对待为你操心操力的功臣吗?
相比较于梵景的纠结郁闷,苏叶在回府时听到门房通报竹苓被梵景带走时那副恐怖的表情,简直用能吃人都不为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十六王爷都还没弄好,那边又开始凑热闹了。
苏叶抚着作痛的额角,刚想将人挥退,细辛便急慌慌的跑上来说是有媒人为十六王爷与五小姐的事来下聘了。
这来得也未免太快了吧?苏叶心中暗叹,却也明白定然是他们埋在府内的暗桩去汇报的。
虽然料到此事早晚会发生,但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啊。
十六王爷来下聘,但欲娶之人却身处九王府…这这这,着实不太好办呐。
要是收了聘将人从九王府给要回来,可确确实会得罪了那边;但要是回绝了聘礼呢,这边又不好交代…
最重要的是,要让小五知晓了他这个四哥问都没问就擅自订下一门亲事…好吧,暂不说她本人会如何,就是连父亲和三哥都会暴怒。
嫁娶这种事,哪能不先知会一声家中长者就同意的呢?
但是呢,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最为清楚明白的便是这事要没处理完整,他绝对会落得个两头不讨好。
***
“梵景你个混蛋王八羔子,以后一定会生儿子没X眼生女儿得内疮百病缠身要死不活!你就别让姐姐能出去,不然看姐姐怎么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烧了你的屋子挖了你的祖坟!”
暴怒慷昂的吼声依旧响彻整个九王府,丝毫没有因为嚷了一天而有任何的中气不足。
梵景捂着两耳蹲门口,对于那一门之隔的爆吼没有丝毫办法。
自从解了竹苓的哑穴让她能够自由走动之时,那副凶狠暴戾的表情还可还在梵景眼前晃呢。她扑上来时在阳光下反射着渗人寒光的亮白牙齿,以及喀呲一口没咬上时牙齿与牙齿清脆的碰撞声…
嘶…一想起来就让他毛骨悚然完全不知道若是当时他反应慢点真被咬到了会不会直接掉下块肉来。
温卿良在院中那棵黄杨树下摆了一张小几,似是丝毫不介意帝上的灰尘般席地而坐。偶尔兴致来了便拨弄了几下那尾五弦白玉琴,在那淙淙流泻出几声清泠的音色中浅斟薄盏,意味不明的轻笑两声。
他边上是依旧面无表情的捻蕴,平凡刻板的脸,平凡无奇的身形,典型的丢人堆就找不出来。
温卿良心情正好,托了酒盏侧脸淡笑:“呐,捻蕴。瞧见没,这就是不想后果擅自将小椒给掳回来的后果。”
捻蕴听了他这话,终于舍得将视线游离了一点。在梵景那张垂头丧气苦笑着的脸上巡过,他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一板一眼:“公子是在传授自己的亲身经验吗?”
55 争锋相对是有时
据《本草纲目》记载,柚:柚,色油然,其状如卣,故名。壶亦象形。今人呼其黄而小者为蜜筒,正此意也。其大者谓之朱栾,亦取团栾之象。最大者谓之香栾。味甘、辛、无毒。
————《济世医报》
有时候,温卿良真觉得自己才是人捻蕴大爷的随从。因为他实在是没看过哪家的侍卫会次次顶着主子的话,让主子下不来台。
额角忍不住爆出一根青筋,温卿良竟笑了开来。
“传授自身经验…呵呵,捻蕴你这话儿接得好…”手中轻执的杯盏略略抬高,内里的薄酒洒出些许,温卿良眸带潋滟,食指屈伸着点头。
捻蕴闷声闷气的,又恢复了惯来的闷葫芦,而蹲门阶儿那的梵景,则三步并两步的跃下台阶,朗笑道:“哎呀呀,原来王爷也挨过苏小姐的炮火呀?啧啧啧,真是看不出哟,想当年不知是谁风流蕴藉皎皎如月,只要一往那皇城街巷走过,便是满楼的红袖青帕招。”现在却在苏小姐那栽了个大跟头?哈,负了那么多闺阁千金的相思这回得开始回还了吗?
温卿良又岂会听不出他那话中的挖苦?不怒反笑,他慢条斯理的将杯盏一搁,拢了拢宽袖道:“的确是本王不假…不过现在你该考虑的应不是本王受不受欢迎吧?我可给你提个醒儿,这小椒的脾气可没那么好平息,你拖越久,她那气头儿可越高。”说起讽刺谁不会?挑眉斜睨了梵景一眼,他重又端起杯盏浅啜。
梵景原本那幸灾乐祸好一派高兴的俊脸瞬间僵硬了。
瞧着他那脸色灰白的摸样,温卿良心下自是舒服,指尖轻拨,流泻出好一段悠然曲调。
***
夜幕渐深,因着几日的大雨,就是连星月也被那厚沉的乌云给遮蔽了。九王府内除那偶尔提着灯笼巡过的侍卫外,便再无其他人走动,安静异常。
估算好巡兵的时间,梁上一道黑影如清烟般掠过,无声无息的落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他小心的推门而入,并轻轻将门掩上。
四周乌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微光,可那黑影却像是早已熟识这房间的布局一般,毫无阻碍的来到床边。
就在他欲撩起床边帷幔之时,原本还黑暗沉寂的房间忽然亮堂了起来,黑影心中一惊,反射性的别过头避开被强光刺痛的双眼。
梵景大喇喇的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身后是一排长长的烛台,此刻正忽闪忽闪的跳跃着温暖的细火。他笑眯眯的往桌边一坐,撑腮望向那人:“呐呐,十六王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呐?”
他的脸旁也搁了盏烛台,烛火在笼内跳跃着,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
陆卿言被发现也不见慌乱,只是垂眸低笑道:“虽早有耳闻梵大人的声名,但却一直没能得缘一见,真是可惜…”但更难让人接受的是当初他竟对突然出现在济世县的他毫不设防,这简直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陆卿言这么说着的时候,大大方方的自梵景对面坐了下来。袖口微收,他意味深长道:“济世县一别,梵大人可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啊。”
他这指的是附有相思引的那根木簪,梵景向来聪颖,又怎会听不出这言外之意?
他扬唇,很是不在乎的摆手道:“十六王爷也太过客气了,就这么件小事还亲自跑趟九王府。”
陆卿言弯了双温雅的眸子,淡笑道:“我此行前来自是不全为了此事。”
梵景很感兴趣的探身,颇显意外道:“喔?王爷还有其他事?”
陆卿言道:“苓儿,也就是我那府中的捕头,我便是来带她离开的。”
嗯?终于进入正题了?梵景挑眉,忽的一拍桌做恍然大悟状:“王爷说的可是那兰贵妃的妹妹?”
陆卿言点头,神色淡然。
“也是那太医苑掌事苏泽兰太医苏叶的妹妹?”
陆卿言依旧没说话,只是点头。
只可惜,梵景向来不是个知情知趣的,一而再确定后,还得再而三。
“济世县恶名远播嚣张跋扈的苏竹苓苏五小姐?”
陆卿言眼睑微抬,斜瞟了他一眼,温言打断他那似乎永无止尽的话道:“梵大人所说不假,正是那苏家五小姐。”
梵景一口气憋在喉口,半响才无辜摊手道:“啊,可是她不在这儿啊。”
陆卿言唇角轻抿,一字一句道:“苏府的门卫说…”
梵景眼神闪亮的盯着他,就好像他脸上开出朵花般认真。
陆卿言顿了顿,瞧着梵景竖着耳朵听的样子,淡淡道:“晨时可是你将人给掳走的。”
梵景瞪眼,声调立即高了八分:“我将人给掳走的?喂喂,王爷我可是良好百姓啊,这可是坏人姑娘名节的!”
陆卿言看着梵景那一脸的正直严谨,不紧不慢道:“啊,梵大人这话是说苏家的门卫不是好人了?”他停了会儿,又接着颇含深意道:“坏主子名节、陷害他人、嗯,这罪可不小。”
梵景点头,顺着陆卿言那话头道:“可不是嘛。这苏掌事也是,太不会挑人了。赶明儿可得给他上堂课,真是的!”
陆卿言张口正欲再言,便被外头熟悉的女声给打断了:“姐姐管你同意不同意…嘿,凭什么姐姐做什么还得经过你的同意?你当你是谁?也太当自己是回事儿了吧!”
陆卿言听了这说话的语气,也就住了口。微微挑眉,他侧脸看着梵景的目光中带着笑意。
“这外头的,该是苏家的五小姐吧?梵大人不是说她不在这儿吗?”
梵景心中暗自叫糟,但事到如今也实在抵赖不得,只得无奈起身,往门那边走去。
明明就有拜托九王爷将人给带走的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回好了,给撞了个正着。
“哎呀呀,这谁啊大半夜的这么吵吵…”他拉长了音,故作不知的埋怨着,正欲拉门之时却已被人给狠狠撞开。如若不是他动作迅速的话,那门扇到他脸上了。
有些劫后余生的轻摸自己的脸,梵景听着那门重重砸在墙上又反弹回去的架势,心里蓦地一颤。
还真是幸好没砸脸上,不然可要破相了…
竹苓满脸愤忿的摔门而入,头一个看见的就是他。忍不住伸手狠推了他一把,她柳眉倒竖怒气冲冲道:“谁给你的胆敢将姐姐带到这个破地方?谁准你进姐姐房间?梵景你是不是真以为姐姐不能把你怎么着?啊?”
一连迭声的质问使得梵景哑口无言就顾着后退了,在后背撞上坚硬的木桌时,他猛然顿悟,转脸冲悠哉喝茶的陆卿言道:“十六王爷,喏,苏小姐就在这儿了…”
凭什么他在那受炮火轰炸而某人悠悠闲闲的啊?说起来王爷的身份苏小姐似乎是不知道的吧?
陆卿言倒茶的动作兀的一顿,缓缓看向竹苓的凤眼幽深暗沉,似乎酝酿着无数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感。
竹苓也是现在才发现陆卿言的存在,猝不及防之下,心中不免有些慌乱与困惑。
就着当日一别,他们确有许久未见,但这段时间她也很少会想起他,就跟已经彻底遗忘了一般。她也觉得自己是彻底忘记了啊,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觉?听着刚才梵景对他的称呼,似乎是…十六、王爷…?
将竹苓的所有情绪看在眼中,陆卿言放下茶壶,温和道:“苓儿,随我回去吧。”
他的声音是惯来熟悉的不疾不徐温柔清和;他的面容也是惯来熟悉的秀毓清逸尔雅俊朗,就连说的话都是她心中所想,可是…
可是却没有解释…
为什么,他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王爷…?
不过想想也是,为什么要解释呢?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身份啊隐藏啊这些应该是正常的才对吧?
就是换做是她,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又是另一回事了。
竹苓心里觉得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是有气郁结心头难以平复一般。她手捂住胸口,忽然没头没脑的丢出一句:“我要吃柚子。”
她有听爹爹说过,若是胸闷气郁的话,吃些柚子是极好的。所以说,只要吃了柚子,那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竹苓这想法虽说是好笑,但转念一思,她自小便骄纵刁钻,只有她让别人难受,哪有自己不舒服的时候?所以说,这种被陆卿言排除在外隐瞒不告知的行为所带来的难受,也被她很是理所当然的当成是自己身体生病了。
众人都被她那话给说愣了,还是陆卿言先行反应过来。
“想吃柚的话,我府内有许多。”
“哎,说到吃可还是我比较擅长哟十六…”温卿良斜靠着门扉玩弄着自己的长发,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他是随着竹苓后头来的,不过却一直当壁花看热闹呢。其实他还是很想看竹苓不理陆卿言的,好歹也是欺骗了她那么久,虽然是情有可原不便告知,但依着竹苓的脾气哪会理这些?绝对的当场暴怒才对嘛。可现在呢?
莫名其妙的丢出一句想吃柚子?这就是所谓的爆发?哎…实在是与他所想相差甚远呐…
陆卿言修眉一皱,接口道:“时以至深夜,还是不便打扰九哥了。”
温卿良唇角微勾,懒懒道:“十六这是准备回去了?嗯,也好,小椒该是得休息了,咱们就出去吧。”
陆卿言看了眼竹苓,见她仍是站那捂着胸口没反应,心中禁不住一紧。
莫不是,真哪不舒服…?
“九哥这话可有失偏颇,苓儿是与我一道儿离开的。”
温卿良故作讶异的‘啊’了声,望向竹苓道:“可是小椒不是说要在这小住一段时间吗?”
谁说要在这住了?明就是他们强硬将她给掳来的!啊,说起这个她就一肚子气,被掳来!被掳来!她居然是被掳来的!!!
一拳捶向桌面,竹苓的怒火找到了发泄口瞬间喷发了出来。
“吵吵闹闹的还有完没完了?”犹夹戾气的眼神狠狠一扫众人,她暴躁道:“姐姐管你们谁,马上让姐姐回去!”一人一句不顾她自身意愿的,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拿捏不会反抗吗?
简直混蛋!
***
经此一闹,竹苓终于得以满足的坐着轿子回苏府,当然,怀里还抱着个剥了皮的柚子。
虽然说现在不是食柚季,但温卿良一向对□细,储藏于府中自是不奇怪。
望着那顶小轿越行越远,温卿良摇头轻叹:“十六啊,听说你今日去苏府提亲了?”
陆卿言转脸望他,眉目虽柔和依旧,只可惜凤眼内的凌厉重了些许。
“苏家已然同意将苓儿下嫁,还望九哥日后能自持。”少与他的人亲近。
难得见到陆卿言如此认真之时,温卿良心里不免有些惊诧。
“自持?呵,十六啊,这么多年来可没见你对似水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啊,怎么?真动了情?”
但陆卿言坦然道:“这是自然,苓儿既要下嫁于我,又何谈动情之事?”
温卿良语塞,望着他良久未语。
正是因为明晓陆卿言的性格,所以才会那么问。可是这么干脆爽直的承认,才更是让人顾忌。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吧,明明人家已经说出来了,但却始终不能相信的旁敲侧击,非得在对方的只字片言中猜想思虑,得出自己的想法。
并且…认为自己所想才是真正的答案。
半响后,温卿良才重又恢复了以往的懒散。他轻轻笑着,美眸含着潋滟光华。
“你觉得依照小椒的性格会甘于屈就似水之下?”他抬手轻拍着陆卿言的肩,意味深长道:“若真是不介意似水的事,小椒又岂会与你有隔阂?苏家虽是同意了婚事,可这不代表小椒同意。”是了,小椒惯来便是不愿听从他人安排的。苏家纵使答应了,日后推说小椒不愿嫁便是了。
陆卿言也笑,清朗尔雅的容颜浸染在烛光之下,更显现出平日少有的、融入骨子里的温柔。
“九哥也该明白,既然是我说出口的事,那便是必然会实现的。”
56 前因后果尽皆知
“什么?出嫁?!”刚一进门,竹苓便耳尖的听见那几个关于自己的词组。直接将手中那个还未来得及吃的柚子往后一抛,她快步走进厅堂。
喂喂,怎么回事?她不过是出了趟门,怎么就被许人了?
原本苏叶是正跟苏白芥讨论这事的,哪晓得竹苓突然就冒了出来,自是吓了一跳。
她可不管现在苏叶还是苏白芥是副什么表情,一股气直接冲到他们面前,拧眉质问道:“四哥,你说谁要出嫁?”
细辛手忙脚乱的接着那个被丢的柚子一连迭声的跟在她后头跑着,苏叶则是瞧着她满脸的怒容苦笑道:“小五啊…你今年也二十有一了…人家姑娘家在你这年龄段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啊。”
没被点名,苏白芥脸上闪过庆幸,转身悄悄往外撤。
竹苓倒真是没注意到边上苏白芥的动作,被苏叶这话一噎,她看着那搁在堂中央还没来得及撤下的聘礼半天都没话说。
喂喂,这事能怪她么?没人上门提亲又不是她的错!
是啦是啦,就苏家五小姐那么个刁钻跋扈的恶霸形象,娶了回去那不就等着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