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把那小辣椒也给拐着去吧…
46 漫漫皇城路迢迢
据《本草纲目》记载,紫荆:处处有之,人多种于庭院间。木似黄荆,叶小无丫,花深紫可爱。春开紫花甚细碎,共作朵生,出无常处,或生于木身之上,或附根上枝下,直出花。花罢叶出,光紧微圆。其皮入药,以川中浓而紫色、味苦如胆者为胜。味苦、平、无毒。
————《济世医报》
吱呀的车轱碾地声一直在耳边回响,忽的周身好一阵颠簸,差点没把她给颠下地。
瞌睡瞬间醒了过来,她全身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紧紧扒蹋的手指都有些发白了。
搞什么啊…那莫名其妙的颠簸是怎么回事?
被风吹得哗啦作响的布帘忽被掀开,那人见她醒了过来,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来:“哟,小椒醒了?”
嗓音慵懒散漫,很是熟悉的男声。
竹苓愣愣的看着那张扬眉浅笑的俊脸,好半响才犹疑道:“温卿良?”
温卿良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眉眼弯弯的靠了进来,挤在她边上坐下,笑眯眯道:“小椒醒了啊?”
她眨了眨眼:“是…”哎,不对…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后知后觉的竹苓扒着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很是谨慎的瞪着他道:“喂,你真当姐姐的房间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有没有自觉啊你男女有别啊!”
温卿良看着她那举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一边摸着竹苓的头一边感慨道:“小椒啊小椒,你可真是…”这丫头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这种张牙舞爪跟个炸毛小猫似的摸样,还真是对他胃口啊,该死的讨喜。
她一掌拍开在她头上作怪的大手,没好气道:“还不给姐姐滚出去。”不然她可要揍人了。
就在她狠命推拒着温卿良的时候,之前那股强烈的颠簸又出现了。一个不稳重重砸在墙身,差点没砸晕了她。
温卿良也是慢了一步。颇显自责的垂着美眸,他自动自发的揉着她被撞的部位,难得轻柔道:“可是撞疼了?”
那么大的声响,不痛是假的吧。
饶是竹苓被撞得晕头转向,也该发现周围的不同寻常了。
她顾不得还隐隐作痛的头,扫开温卿良艰难的爬到窗边,一把撩起那布帘。
窗外山峦起伏,连绵不绝,是完全陌生的风景。微风吹拂着,将草蔓繁花的清香送出,树上稚鸟啼鸣,蝉鸣声声。
她瞪着那窗外繁花,彻底懵了。
“这…这是哪?”
她如清泉般流动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确定。没错,这一定不是药山。且不说药山现在还未修出山道,就是这压根没看过的风光景色,也能让她百分百确定自己没来过这。
可是,济世县边上就一座药山啊,若不是…那这是哪?
温卿良也伸出头来,似乎是很醉心于外头的美景,他愉悦的眯着美眸道:“喔,千石关。往上便是皇城了。”
竹苓忽然觉得刚才被撞的头更痛了,她抱着脑袋呻吟:“为什么我会在这?”
她明明记得是在跟三哥他们吃夜宵的啊…
“趁着月黑风高夜,我把小椒给偷出来了…”温卿良笑得越发欢快了,细看还能看出他在偷乐。
显然对于此举他很是自得。
哈?他…他说什么?偷…偷出来?
望着竹苓那呆滞不敢置信的神色,温卿良不怕死的继续调侃道:“小椒,我们这算是私奔了吧。”
自古以来,被世俗所束缚的恋人为长相厮守,不得不抛弃所有共赴天涯海角…啧,想想都觉美好…
外头赶车的捻蕴依旧是呆板木讷的样子,但嘴角却因温卿良那话而不受控制的抽搐了起来。
私奔…这词能对人家姑娘家家说吗?
竹苓看着温卿良一脸美满的摸样,脑子里一直回旋着两个字。
私奔私奔私奔私奔私奔…
她那根理智的神经终于宣告崩裂,揪着温卿良的耳朵就是一阵怒吼。
“私奔你妹啊!!!”
余音缭绕在僻静的山道间,久久不散…
温卿良捂着自己快震聋的耳朵,就觉得自己那耳膜都还在突突作响。
拜托,他这不是开个玩笑嘛,至于这么大反应么…
温公子啊,不是什么都可以开玩笑的…
竹苓胸口剧烈起伏着,秀丽的小脸也气得通红。她钻出车厢,看也不看人就直接去抢捻蕴手中的缰绳。
“停车停车!”
骏马吃痛,高仰着前蹄嘶鸣着。疾驰中的步伐突被打断,整个车厢都不稳的剧烈震荡了起来。
竹苓跳下马车,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她重重哼了声,扭脸便往回走。
皇城?谁说她要去皇城了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果然他这段日子的好是有目的的。
哼,以为把她带出来她就会任他欺凌了么?做梦!她有手有脚,自己可以走回去,才不看他脸色!
温卿良看着她的背影,也不去追,在那车上扬声道:“哎,你去哪?”
那架势,似乎料定了竹苓会买账。
只可惜…
她直接无视他,加快了步伐。
管她去哪啊。
“你知道怎么回去么?这里离济世县可是山远水远了喔。”
竹苓额角蹦出一根青筋,她咬牙,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混蛋,山远水远?这是谁害的?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道你想在这荒山野岭过夜?或许会有什么野兽啊毒蛇什么的攻击你哟…”
温卿良持续‘危言耸听’,精秀的眉目高高挑起,似乎在揣测着她的想法。
捻蕴实在忍不住他这么欺负恐吓人家小姑娘,很是鄙夷的睨了他一眼。跳下车开始扯草喂起马来。
接受了一枚白眼,温卿良也丝毫不在意。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他悠闲的在车栏那坐下来,凉凉道:“小椒啊,皇城可是个好地方,你不想去瞧瞧吗?”
她当然想去瞧瞧。可是不是在这种受制于人的情况下。
竹苓死死攥着拳,磨牙磨的咔咔作响。
她很讨厌被人摆弄,偏偏此时温卿良就犯了她的忌讳。
问都没问提也没提,就这么把她从济世县给搬了出来,他当她是什么了?
被心里那股气驱使,她绷着脸直直往前走着,理也不理在边上说的口干舌燥的贵公子。
温卿良看她丝毫没受影响,也有些伤脑筋了。她刁钻跋扈他是知晓的,但他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倔呐…
“喂喂,你真打算这么走回去?”
无视…
“我没骗你,这里和济世县可隔了几个县城了…”
持续无视…
“小椒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走了喔…”
走就走,谁怕谁啊…
“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要走快走,别在这吵吵嚷嚷…
嘶…哒哒…
骏马踏蹄的声音。
温卿良作势驾着马车行了几步,见竹苓依旧没受影响的样子,不由有些挫败。
真是伤脑筋,这下可怎生是好?将她丢这不管显然不可能,送她会济世县也没这么多时间…
捻蕴冷眼看着他,眸底是明显的嘲讽鄙夷。
您老先生也有吃瘪的时候啊…以前不是一勾手便能把人给骗到手的么?现在怎么不行了?
好吧,长期沉溺在压迫摧残下的下属会有这么幸灾乐祸的想法做主子的要学会谅解…学会谅解学会谅解…
温卿良深呼吸再深呼吸,狠狠的瞪了眼捻蕴,跳下马车无奈地去追竹苓去了。
罢罢罢,这丫头的性子他又不是不明白,多费些心思哄哄便是了…总是会同意的,不是么…
于是,好言要语低声下气的讨好求饶了老半天,竹苓紧绷的脸终于松了些许,勉强同意与他随行。
由此可见,咱五小姐虽然霸道骄纵,但有时候还是很好哄的…
***
一行三人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入住于山野酒店内。
不豪华、不奢侈。就是朴朴素素的三层楼舍,与其他酒店并没什么差异。要说这唯一有些特别的,该是门口的那两棵枯死的树了。
竹苓往店里走的时候,目光还停留在枯树上,显然很奇怪树都死了为什么还不把它给拔了。
那是紫荆吧,她有在药草图里头看过,不过这边的确不适合种植紫荆,难怪会死掉…
店内有些简陋,但却很是干净。可能是因为客人比较少,所以没过多久菜就上了桌。
温卿良要了壶酒,就着下酒菜浅啜着,很是悠闲散漫的样子。
店小二歪歪靠着门扉打盹,掌柜则在柜台后拨着算盘记账。整个大堂就他们一桌在吃饭,显得格外寂静冷清。
竹苓捧着碗米饭,吃得显然有些意兴阑珊。筷子拨弄了两下菜,又什么也没夹的收回扒两口饭。
温卿良见状也没说话,只是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深了起来。他修长的指尖拿了只小酒杯,手肘撑着桌子微微侧了脸:“怎么…菜…”
他这话才说道一半,余光便瞟到熟悉的修长身影。精致的眉目瞬间蹙起,但又像是想到什么缓缓舒展了开来。
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来得倒是挺快…
竹苓闷着又扒拉了几口饭,但一直没等到温卿良的下文。忍不住抬头,却对上一双熟悉温和的凤目,她喉间一哽,硬生生被那几粒白饭给呛到了。
47 你想负责也不行
据《本草纲目》记载,雨:地气升为云,天气降为雨,故人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味咸、平、无毒。
————《济世医报》
夜色似乎很是暗沉,黑压压的,带着压抑的沉重。星月也不见了踪迹,只余大片涌动着的乌云,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前头陆卿言领着路,身形修长很是秀颀的摸样,手里提了盏照明的灯笼,随风一晃一晃,笼内的烛火也跟着闪烁跳跃。
竹苓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惊疑。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
想起刚刚见到他的一幕,她还是觉得太不真实。
依旧是那么那眼,温润中带着尔雅,清逸间透着秀毓。很是熟悉的脸,但却让她莫名有些晕眩。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眼前了呢?
他不是该在济世县的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么个小客栈出现?
思绪纷纭,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乱了,哪还听得到他在说话。
直到那温热沉实的大手搭在肩上,轻轻往下按压的时候,她才恍然回神。
狭长的凤目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显得尤为明亮,温和缱绻的柔光莹润,还带着不为浅浅的暖融和煦,让她几乎再次失神。
陆卿言手下是夏季衣物特有的轻薄柔滑,他在她面前稍稍弯了身,唤道:“苓儿…”
声音清扬悦耳,转折的低音中透出些许缠绵。
她蓦然就觉得心跳有些失常,不自觉攥紧衣裾,干巴巴道:“干…干嘛。”话一说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很讨厌这种因为他整个人都不对劲的感觉。她眸色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碎芒,很有种自我唾弃的味道。
“在房间里你所说的那句话,可还作数?”陆卿言这么说着的时候,似乎有些局促,掩唇低低咳了声。
竹苓有些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话题扯到那个上面去了。这么大老远的,他追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见她不明所以,陆卿言提醒道:“就是你赠予木簪那日,晨时来我房间说的那句话。”
送木簪的清晨…?
就着这条小线索,她开始努力回想起来。
送木簪送木簪?清晨的时候貌似还没把那木簪给买回来吧?没买回来之前她去了他的房间?她去他房间干嘛?
一连串的问题,让她沿着那根线慢慢摸索着,终于在最后的那个问题中找到了答案。
她去他房间是因为前一日他占了她的便宜找说法去了…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昨晚你这书呆,趁着酒醉占姐姐便宜了!又搂又抱又亲的,姐姐的清白全被你毁了!”
“你必须负责。”
这两句话刷的蹦进了她脑海里,吓了她老大一跳。
她杏眸大睁,满是不敢置信的仰瞪着他,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喂喂喂,突然之间说这个干什么?
莫不是…莫不是这家伙…
老天,为什么她觉得头有些晕了。
“呃…我有去你的房间吗?貌似那天我一直跟三哥他们一起。”她开始装傻。
呐呐呐,一觉睡到大中午,然后跟着找来捕快的三哥出了门。途中遇见了置办东西的白芥便也拉着他一道去听戏。只不过在太白楼门口瞧见了个小摊子,就把相中的木簪给买了下来。
竹苓掰着手指头跟他算着,直接忽略了其中重要的环节。未了,她摊手道:“你是不是记错了。”
她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一脸的无辜加不解,就好似错的真是陆卿言一样。
可那仅仅也是好似罢了。
“你说轻薄了你要负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这般缓缓道出,直接便让竹苓那副无辜不解的表情龟裂了。
陆卿言凤目直直注视着她,神色认真,用不容她躲闪逃避的语气说着。
竹苓感觉得到自己的面部表情有些抽搐,她张嘴,深深感觉到嘴角正在激烈的抽动着。
“说笑的说笑的,这句话姐姐一天能对人说上个十几遍,你不会是当真了吧?啊哈哈…”她干笑着,努力保持平日的语气。可是,忽然慌乱起来的心情却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不明白,在这个关头他为什么还要提起这个。
他身边已经有了个温柔贤淑的秋小姐,做何还要来招惹她?
是,她不知道他身边有了人,所以强势霸道的直接将他归于自己的人一类。但这并不代表在她知晓后,还会当成不知道的与他谈笑如初。
说到底,虽然她现在还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但并不是没了他就不能活。
清白身子给了他,可也不代表她这一生还就真跟他绑在一起了。
嫁不出去,大不了不嫁。反正济世堂总不会少她一口饭吃。
她这前小半辈子做事一向全凭本心,既然决定不会介入他们之间,那就是板上钉钉没得改了。
或许应该说,她这种拿得起放的下的潇洒,正是因为她还没陷进去。
陆卿言的脸色觉得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低头看她,掩映在烛光下的秀丽小脸格外柔和,眉眼弯弯巧笑倩兮,似乎真是在对他的认真感到好笑。
“我的确是当真了。”他慢慢说着,吐息绵长轻柔。
竹苓干笑的嘴角抽的更厉害了。应该说她维持不住这笑容了。
好吧,她是真的想问问他,现在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想说什么?真负起责?”她嗤笑。
陆卿言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是这种态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张了张口,道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竹苓看着他,也很认真道:“可是我不想要哎…”当时的她也不过是借着这个说法将他收了而已。
若是他说喜欢她…嘁,就算是说喜欢那又如何?
她对自己那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有些莫名。
是呀,就算是喜欢那又如何?难道她还真的让她负责么?
摇摇头甩掉那些情绪,她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顺手将陆卿言手里的灯笼给拿了过来,她嘟嘟囔囔的嘀咕着,扭头就走。
山路这么黑,没灯笼还不摔死啊。
陆卿言的手下意识的往前一伸,似乎是想抓住什么的样子。
他手心是一捧冰凉的夜风,顺着指尖一路流逝,就好像他心里那道握不住的细沙一般…
***
竹苓回客栈没多久就下起大雨来了,守在门口的店小二被那飘进来的雨丝惊醒,一脸烫到的表情蹦跳着后退。
几乎是瞬间大雨便倾盆。雨水顺着黛瓦滑落屋檐,连成线敲击着地面,噼里啪啦如玉珠散落玉盘。
外头早已经黑的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有狂风卷席着雨雾飘进客栈的大堂。
温卿良还坐在原来那桌上喝酒,身边的捻蕴面无表情,低头默默吃着饭菜。见到她回来,温卿良露出个漂亮的笑来。
“呀,小椒回来了?这可刚巧,没淋着雨。”
他并没有问陆卿言的下落。
竹苓轻轻哼了声,把灯笼随处一放,往大堂右手边的楼梯口走去。
吱呀吱呀的老旧木梯,每走上一步都有崩塌的嫌疑。她三步做两步的上了楼,走到自己房里把门关上。整个过程中,没说一句话,也没看他一眼。
温卿良的视线在她的房门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心思深转间,便听见身边捻蕴低沉的声音。
“这苏家的小姐似乎更中意十六爷。”
温卿良美眸一凝,侧脸看他。
捻蕴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停止往嘴里送饭的动作。就这么平和冷静的态度,让人很难相信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
温卿良也不在意捻蕴那口气,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笑得很是自得道:“捻蕴今儿个公子教你一招。有些东西,不是中意了,就是他的了。”
他当然知道现在她心里只有十六,可以后呢?只要他们之间还存在个秋似水,问题就永远不会解决。
捻蕴抬眼看他,后者挑高了精致的眉眼,唇畔有着抹势在必得的笑。
他看着温卿良半天都没有说话,深思半响后,才沉沉道:“公子是在说自己?”
温卿良一噎,看着捻蕴那张八百年都是副呆板木讷的神色,不由咬牙道:“捻蕴,公子我真想把你那张皮给撕下来。”
48 最佳完美的决定
据《本草纲目》记载:细辛:华州真细辛,根细而味极辛,故名之曰细辛。叶似小葵,柔茎细根,直而色紫,味极辛者,细辛也。味辛、温、无毒。
————《济世医报》
大雨滂沱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雨势才渐渐小了些。他们没多做停留,一大早便出发了。
车厢内,竹苓坐在窗边,撩开帘子看着外头雨打林木的景致。闭眸深深吸了一口气,肺腑内满是清凉。
她身后的两个男人正危其坐,却都是一言不发安静异常。偶尔的眼神交触,也是一微挑秀眉眸带戏谑;一面无表情冷沉淡然。
她也没去管他们,兀自趴在窗上。长睫翘了翘,伸手去接从车檐落下来的雨滴。
气氛难得的安然悠闲。
虽已是盛夏时节了,但山中的雨天也是极为凉爽的。她闭上双眸,感受着吹面拂来卷着雨雾的夏风。细细密密的冰凉柔滑,很像是情人温柔的亲吻…
温柔的…亲吻吗…?
脑海中忽然闪现的这个词,让竹苓怔楞了一把。
温柔…亲吻…
似乎很像是那一晚…打住打住…不准再想了…
竹苓惊慌的甩着头,在心里告诫自己别胡思乱想。
可是…那呵护备至的温柔细语、醉人如深的缠绵呢喃,却时不时闯进脑海,让她始终无法真正做到忘却。
她想,有些事情还真不是她不许想就不想的…
但却她也清楚,老是抓着不放死揪着这些,不过是给自己增添更多的伤怀烦恼罢了。
毕竟她不可能会去插入他们之间,他也不会为了她而放弃秋小姐…
所以,想不如不想,死揪不如释怀…
她这么想着,唇边带着抹淡淡的微笑。
虽然现在还是会觉得难过,但这也是暂时的…不是吗?
***
一路无言,疾赶于雨中的马车也渐渐驶入皇城范围内。
辉煌巍峨的高墙,来往马车精致富贵,行驶中还有清脆的叮咚声。淌水的路面偶有小心翼翼点着软鞋慢行的娇秀小姐,撑着把或素净或艳丽的油纸伞,缓缓往前走着。当然,最多的还是披蓑戴笠的老翁孩童,肩挑着手提着物什,碎碎交谈着远去。
竹苓看着这个陌生的城池,第一次感受到了繁华的景象。虽然此时因着天气的缘故已使得人群比以往少上许多。但比起义州城来,这里的确是不愧于一国之都的太平繁华。
朴素的马车低调的行驶在皇城的主街道上,路过的分支盘街不胜其数。她看着路旁林立的店铺,不经意问道:“这是去哪?”
温卿良不暇思索道:“自然是去我的府邸。”
哎哎?谁说的?
陆卿言立即沉声打断:“不行。”
这一声‘不行’,说得很是斩钉截铁不留余地。竹苓眸子闪了闪,当成没听见的看着外头风景。
温卿良浅笑,眉眼精美秀雅,微扬的唇角带出一丝弧度。
“怎么…十六这是不允…?”
陆卿言深沉道:“虽说十六的住所比不上九哥的奢华精致,但好歹也是差不到哪去。”
他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只是迂回的相互比较了下。就着面上的话来说,温卿良自然是不会直接就拆了他的台。
温卿良唇边的弧度越发的深了起来,他指尖摩挲着身下坐垫的柔软纹路,笑意盎盎道:“可是小椒该是比较喜欢九哥这边吧…”
他们两人的视线都胶在竹苓身上,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温卿良虽是随意坐着,但那股信誓旦旦的气息却并没掩盖。余光轻瞥陆卿言,他笑得慵懒散漫。
陆卿言自然感觉到了温卿良目光中包涵的势在必得。强忍着心里那莫名的焦躁,他凤眼温和如昔,静静看着一直不言一发的竹苓。
竹苓觉得很是窘迫。要她说,她是哪边都不想去。
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感觉,就是跟他们太近太不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了,让她无法忽视…
就在她为难之际,外头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喊。
“五小姐?五小姐!”
竹苓循声望去,便见车外不知何时有人正跟着小跑呢。见她望过来,连忙招手大喊。
她心头一喜,高声唤道:“细辛!”
***
马车沿着街边停了下来。竹苓站在人家的店檐下,秀丽的小脸上满是惊喜。
“你怎么会在这?”
细辛正擦着脸上的雨水,听到她问连忙回道:“是四少爷让小的在这等的,说是今日五小姐会到皇城。”
细辛是苏家四少爷的贴身小厮,早些年跟着四少爷进了皇城,便极少见过他了。此时突然许久未见之人,竹苓自然是高兴异常。
“哎?四哥?他怎么知道我会来?”开心之余,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要说是别人说的吧,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是被温卿良给偷偷带出来的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细辛瞟到一边车里的陆卿言温卿良两人,哆嗦了一下,扯着竹苓的衣袖小声道:“五小姐您就别问了,四少爷还在家里等着您呢。”
她满腹疑惑的也跟着回望了车内的人一眼,不明白细辛为什么会有那副表情。
难道…他们认识…?
按下那些呼之欲出的问题,竹苓冲车里的两人道了个别便跟着细辛上了边上的马车。
温卿良看着细辛驾着马车慢慢驶进一侧的旁街,轻笑道:“这下倒好了,小椒跟着别人走了…”
陆卿言沉默不语,只是缓步下了车,沿着一旁的店铺屋檐走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温卿良美眸难得沉着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一般。折扇轻敲着掌心,他似笑非笑的喃喃道:“这下可伤脑筋了。小椒跟着苏家人一走…再见可就难了吧…”
外头捻蕴等了等,见车内的温卿良没有说话,便知晓还是按着原先制定的路线,朝前赶去。
***
苏府坐落在皇城西郊。竹苓从马车上跳下,微微仰头看着眼前这座大气庄严的宅邸,爆出一句小小的‘哇’。
好豪华的样子哎…明显跟济世堂不在一个档次啊捶胸。
好羡慕好羡慕!四哥他们可以一直住这么好的地方哎…